他们两人各自传授萱儿和我。据说,只要寻到驯龙和御凤两把宝剑,再配合这套集仙诀剑法,将会威力无穷。而我和萱儿,正是这对宝剑的宿主。
她的剑法糟透了,被我一说,眼珠子狡黠地闪烁着,干脆耍起赖来不练了,还抱怨夏帮主小气,不肯将全部功力传给她。我心里暗自偷笑,看来夏帮主和狄靖的苦心算是白费了。
她突然向我打听那个吹笛的人,“我总觉得我好像……好像认识他。”
萱儿,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的这句话,给了我多大的震撼,我的心在颤抖着,你能感应到我的笛声,我们确实是天生的一对,只可惜……
我扯了一把凤仙花,母亲说过,这种花的汁液可以涂在指甲上,我想要是涂在她的手上,一定很好看。我一边替她涂着指甲,一边告诉她有关狄靖、大哥和柳惜月的恩怨。
她叹息道:“只恨造化弄人,老天既然让柳惜月遇上了其中一个,又何苦再让她遇上另外一个呢?”
是的,凡人永远猜不透天意若何,就像我弄不懂为何上天明明将你赐给我,却偏偏让凌飞先遇上你。
虽然飞羽帮对圣女之事秘而不宣,可仍是有风声走漏,自从萱儿来到逍遥谷,便不断有人试图闯谷劫人,闯谷的人各门各派都有,绝大部份都被挡在谷外。可这日这群黑衣人似乎不简单,他们闯过了谷外的防线进入到琉璃湖,所幸谷中防卫森严,萱儿只是吸入了点迷烟。为防万一,我让狄靖带着萱儿住到主峰清心苑。
之前她在琉璃湖,我总克制不住自己偷偷去看她,如今清心苑离小澄谷不远,虽然我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见她,但是知道她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让我倍感安慰。每到晚上,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吹响笛子,我知道她能听到,虽然她不会知道我是为了她而吹,但这并不妨碍我借助笛声传达我的心意。
这一日,我像往常一样偷偷去看她,她苦苦哀求了我许久,让我带她下山游玩一天,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我答应了。
我与她约定卯时在清心苑外的拱桥上等,那一晚我几乎没睡,心里不断挣扎,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私自带她下山,不但危险,而且没有道义,凌飞知道了,会被气坏的。可是,我偏偏想这样做一次,她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不是吗?
我早早来到约定的地方,跳上亭子顶部静静地等着,这里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她从清心苑一路走来。
那是特别的一天,秦怒替我准备了画舫,我与她顺着漓水江南下,重游了青暮山,在回谷的途中,我将那根白玉笛簪子送了给她。这根簪子和我的玉笛是出自同一块玉料,来自龙怜山的羊脂白玉,是父皇年轻时和母亲的订情信物。母亲见我自小喜欢吹笛,便将它们转送于我。自我十五岁知道自己将会遇上那个命中注定的女子后,我便决定效仿我父母,将这根玉簪子当作订情物送给她。
回到清心苑,已是夕阳西斜,漫天的霞云将她的脸染成绯红色,我对她说:“今天是玄德二十五年十二月初九,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天,这是属于我和你的一天。”
她朝我盈盈一笑,如星般的眸子在夕阳映照中分外明亮,她摊开我的手掌,在掌心里画了个符号,再拢上我的手。
“这是什么?”
“自己猜。”她笑着道:“今天是玄德二十五年十二月初九,我把它送给你。”
我紧紧拢着拳舍不得打开,跑到瀑布旁,朝着飞泻而下的瀑布大声喊道:“我猜到了,这是你的心!”
这一天,她把她的心送了给我。这一天,不是北凌飞的,而是我北凌羽的。
正文 第四章
“秦怒,你看,萱儿把她的心给了我。”我朝静静坐在一旁的秦怒说道。
“殿下,别光顾着高兴了,准备受责吧,帮里的人已经知道了,想必现在元夫人也知道了。”秦怒平静地道。
“我知道,再让我高兴一会儿吧。”
受责就受责吧,早在我答应带她下山时就料到了回来要受责的。我笑着仰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飘浮而过的白云,回想着今天与她的一点一滴,我要牢牢记着这一天。
直到天完全黑了,我才慢慢步回小澄谷。远远的,谷口牌坊下,母亲单薄的身影就站在微弱的风灯黄光下。
“母亲……”
“跪下!你真是我的好儿子,你给我说说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我跪在牌坊下,我知道现在的我在她眼里,是个大逆不道的不肖子,无论她骂我什么,我绝无二话。
“怎么?不敢说了?你今天可是胆子大得很啊,怎么现在一个字也不敢提了?凌羽,我对你太失望了,在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做母亲的吗?还有你的兄弟凌飞吗?你竟然私下带宁姑娘下山,就不怕她出意外,就不怕被帮里其它人非议?”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母亲的声音开始颤抖,“你以为有秦怒在,便万无一失了?如果真的出事了,凭秦怒一人之力怎能保你两人周全?上次袭击的事才过没几天,你这么快就放松警惕了?你不但不顾自身的安危,连她的安危也不顾及,你何时变得这么任性妄为了?这些年来我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忘了自己身上背负着这天下苍生的重任了吗?你难道也忘了当初答应过他什么了?如今竟然对她起了觊觎之心?你如何对得起他?若他知道了,你将如何自处?
你身为帮中首领,不念秦怒多年来为你出生入死,只为一已私欲,罔顾帮中教义,令他与你一起身陷囫囵,是为不忠。辜负你父王多年来对你的悉心教导,是为不孝。身负天下苍生重任,却恣意妄为,冲动行事,愧对天下人,是为不仁。违背自己对他的承诺,是为不义。试问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将来如何能继承大业,令天下归心,令朝臣信服?”
我沉默着,母亲望了我半晌,语气终于缓和下来,“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是,你要知道,这天底下,你对谁都可以有意,唯独对她你不可有一丝非分之想。你要记住,将来,你得到的会是整个天下,除了她……”
“是,儿子知道了。”
“你跪在这里好好想想,以后该如何做。”
弯弯的月儿悄悄爬上了树梢,几只乌鸦站在树梢上嘎嘎叫着,似是嘲笑我这个狼狈样。我捡起几粒石子弹过去,擦掉了它们的羽毛,嘎嘎惊叫着飞走了。
母亲说得对,我确实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可是我不后悔,我放纵了自己一天,这就是这一天的代价。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那是莘莘。她提着一个食盒,坐到我旁边,将里面的点心拿出来。
“吃点吧?”
我摇了摇头,“我在受罚呢,我不吃点苦,母亲的气不消。”
“受罚?可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在受罚。”莘莘嘲讽道。
我笑了笑,“还是你了解我。”
“凌羽,你这是何苦,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你们相处得再愉快又如何?师妹不过是将你当成了凌飞殿下罢了。”
“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我也是为了你好,俗话说得好,当局者迷,你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反问她,“那你呢?你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你也明知道没有结果,何苦一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你……”
“莘莘,我说过很多遍了,这一辈子,你永远是我的妹妹,仅此而已。”
莘莘生气地将手里的点心扔了一地,红着眼圈跑了。我知道这样说很绝情,但是我不想她对我再抱任何幻想。
自那日后,我没有再去找过萱儿,有了那一天,我心满意足了。
在她一年之期将满前十天,我奉命到琉璃湖和她一起练集仙诀。虽然驯龙一直没有音讯,但御凤就在琉璃湖底,夏帮主希望我们先将集仙诀练熟。那几日,我每天都和她一起练剑,但也只是练剑而已。虽然我渴望着和她见面,但我必须遵守自己的诺言,不再对她有非分之想。
飞羽帮在各地的据点陆续传回消息,一个名为圣焰教的教派最近在墨渊各地崛起。如今朝中两派为争储君之位已进入白热化阶段,父皇的病也日趋严重,这个圣焰教在此时兴风作浪,不得不防。七月初,我带着秦怒,和夏帮主、玄羽堂李堂主一起前往西部地区,着手调查圣焰教背后势力。
圣焰教的前身是个由小商贩联合起来的商会,举着众生平等、四海皆亲的教义,教众之间无分彼此互相帮助。可如今的圣焰教,虽教义不改,但性质已变,大量吸收教徒,每月都举行集会,大肆宣扬圣焰教的好处。
这一去便是数月,我们走遍了整个墨渊的西部,虽然我们怀疑此教背后势力和朝堂中人有关,可惜一直没能查出到底谁是背后操纵者。
不久后,墨渊传来消息,皇后薨逝,嫡系派最大的靠山倒下了,也许父皇会有所动作了。果然,父皇很快便下旨,派凌飞和大哥去清剿圣焰教。我们数月来的功夫总算没白费,我将这些日子以来查到的圣焰教各个据点列成册子,让李堂主交给他。
在离开墨渊大半年后,我终于回到了墨渊。听母亲说,最近莘莘和凌烁相处得不错,凌飞也有意撮合他们,我从心里为他们感到高兴。突然想起今日是正月十五,心念一动,易了容,让秦怒准备好画舫,往青暮山驶去。
深冬时节的漓水江上游船极少,只我们这艘画舫在江面上徐徐而行,两岸青翠不再,灰蒙蒙的一片萧条景色。我落下帷幔,坐在船里轻轻吹起笛子。
“殿下,宁姑娘在岸边。”秦怒突然朝我说道。
我往岸边望去,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穿着一条青绿的纱罗裙,腰间挂着一个墨绿色的小竹筒,正在岸边兴奋地挥舞着双手,朝我大声喊道:“宁宇……宁宇兄……”
“要不要将船靠过去?”秦怒问道。
“不,继续向南。”
“可是……殿下,你一直挂念宁姑娘,今日难得遇上……”
我打断他,“她喜欢的人是凌飞,不是我。”
秦怒叹了口气,又撑起杆子,往青暮山驶去。岸上那女子,往船行驶的方向追来,拢起双手大声喊道:“宁宇,我是宁轩……宁静致远的宁,器宇轩昂的轩……”
刺骨的江风掀起了她的绿罗裙,她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透过帷幔,我远远地看着她,直到呼啸的江风将她的呼唤声湮没,直到那绿色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到。
画舫刚拐入一个山坳,秦怒突然说道:“殿下,那边有情况。”
秦怒的警觉性一向很高,哪怕他在撑船,他也会留意岸上的情况。我朝他说的方向望去,正值午时,太阳直射在树林里,几道白光从林子里反射出来,那是兵器的反光。
“弃船上岸!”我朝秦怒说道。
两人弃了船,一上岸便往林子那边奔去,二十名身穿紧身黑衣的蒙面男子,正手握长剑往官道追去,他们的打扮和上次闯谷劫人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不能让他们追上她!我怒喝一声,往跑在最前面的黑衣人一剑刺去,秦怒紧随我身后,挡住欲上前阻挡的人。那些黑衣人均训练有素,一旦受伤了,便马上咬碎嘴里的毒药自尽。不断有黑衣人想尽快往官道追去,我守在官道口,奋力拦住想闯过去的人。秦怒终于抽出一个空档往空中射了支响箭,我只要再支撑一会儿,便会有援兵赶来,可是,一柄利剑已穿过了我的胸膛。
我不知道秦怒是怎样在那么恶劣的情况下将我带走的,我很快便失去了知觉。朦胧中,我又来到了青暮山,一个长着满脸麻子的年轻公子,正穿行在松林的阳光下,微笑着朝我走来……突然场景一转,我坐在画舫上,看着岸上那名绿衣女子,正挥舞着双手朝我大喊,可是我只到呼呼呜咽的江风,听不到她的声音,我朝秦怒叫道:“秦怒,快,快靠岸,萱儿在喊我……”可是那船始终靠不了岸,我焦急地朝岸上望去,那抹绿色的身影突然一晃,往江中跌落……
“不!萱儿……”
我猛地睁开双眼,一个绿色的身影正在床前注视着我,“萱儿!”我伸手想要拉她,方抬起手,才发现那人不萱儿,是莘莘。
莘莘怔怔地望了我半晌,才道:“你终于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元夫人这几日来都没合过眼。”
“萱儿呢?她可安好?”
“她没事。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我释怀地点头,“没事就好。秦怒呢,他有没有受伤?”
“他受了点伤,但没大碍,皮外伤而已。你光顾着别人,就不问问自己。”
“我睡了多久?”
“你昏睡了五天,那一剑就刺中你左肋,李堂主说,要是那剑再往上一寸,你就没命了。”
我笑了笑,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莘莘一怔,不明所以地道:“我在这里怎么了?以往你生病或是受伤,都是我照顾你的。”
“以往我们少不更事没有顾忌,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老是跟着我。凌烁对你很好,你能找到个好归属,我替你高兴着呢……”
“够了凌羽殿下!我对你好是出自真心,从没想过要你回报我,我知道我讨你嫌,可你也不用迫不及待地把我推给别人!”
我知道她生气了,每次她一生气,便叫我做凌羽殿下,不生气的时候叫我凌羽。“莘莘,你也看到了,我心里只有她,即使她根本不知道世上有我这个人。很傻是吗?我也觉得很傻,所以,我不想你重蹈覆辙,不想你和我一样辛苦,你懂吗?”
两行眼泪像珠子一般从她的眼里坠落,她站起身,绝望地望着我,“我懂。”她转身走到门口,没有回头,“可是我做不到。”
正文 第五章
自上次和凌飞打了一架后,我们几乎没和颜悦色地说过话,有事也只是通过帮里的人传达,即使见面了也是冷言冷语的。虽然我们各自心里清楚,我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我们会为了对方不顾自己的性命,但是谁也落不下那个面子,主动和对方和解。
可是这一天,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谢谢你。”
我朝他笑了笑,他补充道:“但我是不会告诉她你救了她的。”
我又笑了笑,“没关系,反正她根本不知道世上有我这个人。”
他在我床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寻找宝剑的地图,几位堂主已经研究过了,确定是在燕荆山一带。”
“那一带我和秦怒都熟悉,等我的伤好了,我就出发去找。”
他点点头,“现在江湖之上对圣女一事也传开了,寻找宝藏的人越来越多。等宝剑找到,你的太子之位也稳坐无忧时,我会带着小萱离开墨渊。”
“离开墨渊?”
“是。她一直想过无拘无束、泛舟湖泊的自在生活,我也答应过她,终有一天,会带着她游遍天下名迹,吃尽天下美食的。我不想让她继续留在这里,过那整日被人追杀,提心吊胆的生活。”
一种复杂的感觉瞬间在我心里纷纷扰扰,我分不清这是不舍、失落、羡慕还是妒忌,他要带着她离开,带着那个原本属于我的女子离开,过那逍遥自在的生活。可是,一想到如果她继续留在这里,某一天被人劫走,为了那个所谓的宝藏,被放干身上的血,受尽折磨而死,我的心便一阵颤栗。远离江湖,过隐姓埋名的生活,对她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也好,带她走远点,找个隐秘的地方,过你们想过的生活。”
“那你……”
“我?”我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继续过那明争暗斗、看不见硝烟的庙堂生涯。倒是可惜了,你的愿望实现不了了。”
他向来对皇位没有兴趣,他说要他每日对着繁琐的朝政,他会被闷死,壮大墨渊的重任必须留给我。我们曾经说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