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得一天是一天,我们必须为飞鹰骑争取更多时间。”我回道。
第二日下午,李远带着三十名兄弟回来了。飞羽帮除了凌飞的白羽堂,五位堂主的青、玄、蓝、紫、赤五个堂,还有一个秘密的澄羽堂,只归我调遣。我将他们分成五个小组,据守在两军之间的各条道路上,只要一发现两军派出的斥候便立即劫杀,阻止两军之间互通消息。
到了第四日,两军显然已开始感到不妥,派出打探消息的已不是两三名斥候了,而是整支上百人的小分队。这样一来,我们也无能为力了,这些将士毕竟都是我们墨渊的子民,之前的劫杀也是迫不得已,何况就算杀光这一队人马,还会有一下队人马再来。
李远看着那队远去的百人马队扬起的滚滚烟尘,说道:“看来两边都知道有猫腻了。殿下,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鹰哨,秦怒抬起头,手指扣在唇间呼啸了两下,一只展着翅的大鹰隼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一个俯冲下来,稳稳地站在秦怒肩头。秦怒将绑在鹰脚的小钢管递了给我。这是凌飞传回来的信息,他已亲自带领两万飞鹰骑星夜兼程地上路了,估计还有三日便到。
“没有草粮,他们就无法出兵。再拖多三日时间,我们便大功告成了。”我将那张羊皮纸放在手心里一搓,再摊开手,任由那细碎的纸屑飘散在风中。
当下众人商议妥当,分头行事。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大哥”的队伍又是点着火把徐徐行进,到了一个山坳处,这队人马却全部停了下来。这条山坳小路是通往燕回关军营最近的捷径,可是这条小路却是两边山涯林立,犯了兵家行兵不涉险境的大忌,若非是在墨渊自己境内,他们是绝对不会选这条路的。
此时,前方隘口已堆满了我们从山上推下的巨石和断木,将道路封死了。
“时间无多,动作要快。”
我朝身后一挥手,三十名兄弟手持短刀,身背弓箭,在黑暗中如魅影一般散开。片刻后,停下来等候清理路障的队伍里便出现了躁动,一时人声喧哗,马儿嘶鸣,乱做一团。
这一段本来就是一条峡谷,道路狭隘,三十名高手,在黑暗的掩护下,从两边山岩飞速掠过,不停地朝粮车射去沾过油脂的箭羽。我和秦怒、李远三人则将点燃的火折子往粮车扔去,那些粮食、草料本就极容易烧着,加再上那些油脂,很快便燃起了熊熊大火。那些将士们以为是敌军偷袭,纷纷提起长戈准备应战,可是道路狭隘,又有粮车阻道,根本施展不开,很快便挤在一起乱成一片。
我们一路向后方奔去,一边将身上的黑色衣服扯去,露出里面的墨渊军服,趁乱冲进队伍里。这里是整个队伍的中段,将士们只听到前方的轰闹声,也见到前方火光冲天,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一边往后方跑,一边扯开嗓子大喊:“不好啦,五万敌军偷袭,前方抵挡不住了,快逃命啊!”
“快往后退,前方军马就快杀过来啦,快逃啊!”
这里总共才两万兵马,那些将士一听对方有五万人,顿时慌乱起来,纷纷弃了马往后跑。
“不得胡乱叫嚷自扰军心!擅自后退者立斩!”几位参将倒是临危不乱,大声呼喝那些没头没脑乱窜的将士,并抽出大刀斩了几人,想震慑其余人。可是,我们的人已一边大喊,一边手上刺刀不停,往装满高梁大米的麻袋一刺一拉,那一袋袋大米便哗啦啦地撒了一地,另一些人则趁机将那些装着草料的牛车点燃。火光一现,那些将士们更慌乱了,无论那些参将如何呼喝,都只顾没命的往后跑。
中段的人一往后跑,后段的人也跟着慌了起来,不明就里地纷纷跟着跑。这样一来,我们的行动更顺利了,混迹在这些将士中,不停地将草粮点燃,将高梁米袋割破。就这样,几千石的粮食顷刻间被我们毁了十之八九。
望着那熊熊火光,我的心却是忧喜掺半。喜的是,二哥没有了这些草粮,便不能出兵偷袭宸邑了。忧的是,这些草粮都是我墨渊国人辛苦耕耘出来的,如今不但没派上正经用途,更被自毁于内乱之中,叫人如何不痛惜?大哥二哥,你们不惜犯下滔天罪行前去偷袭宸邑,究竟是为了什么?
晨曦渐至,我让李远和其中十五名兄弟留下接应凌飞,并传达大哥从水路北上的消息,自己则和秦怒带着另外十五名兄弟离开燕回关,一路向北踏上前往雍州的路。
我不想再等,如果大哥真的带走了萱儿,当他收到二哥这边出兵失败的消息时,会不会迁怒于萱儿,让她吃尽苦头?一念及此,我心里顿时如被万蚁噬咬般难受。
我们一路沿着漓水江流域北上,沿途不断派人打听消息,并吩咐各地帮中之人留意水路情况。考虑到大哥有心避人耳目,只会选择偏僻地方靠岸,我们一路也尽往那些偏僻小港、小镇打听,看看最近有没有途经的人,大量采购各种食物用品。
这日,终于在商丘郡的一个小港口,遇上了正在采购的几名云影卫,其中一人我认得,叫云镜,是云影卫的一名头目。
风清月皎,那艘大画舫正静静地泊在岸边,画舫上不时有身穿白衣的人走动,若大的船,只在桅杆上挂了盏风灯。像是有感应一般,我执着的认为,萱儿此刻就在船上。
此时的她必定正在惶恐中,我横起玉笛,吹起了且待莲开。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如果听到了,会知道是为她而吹的吗?毕竟这首曲子她只在夏帮主传功给她那日听过一次,可是那日她专注于传功之上,不一定会记得这首曲子。
一曲完毕,笛音一转,我又吹起了另一首曲子,这是狄靖谱的曲子,幽兰。在萱儿住在清心苑的那段日子,狄靖每晚都会弹起这首曲子,只要我在小澄谷,总会遥遥和上一段。这首曲子,萱儿一定会知道的。
突然之间,几声清脆的鸟鸣声在黑夜中传来,我心里一个激荡,是萱儿,她明白了我的意思,正在向我示意,我的心顿时一阵轻松。知道了帮里的人已探到她的下落,她应该不会再彷徨不安了吧。我继续吹着笛子,只愿这笛声在今晚能伴着她入睡,抚去她的忧虑。
我让秦怒将萱儿在大哥船上的消息传给凌飞,同时,我们也收到了燕回关的战况,二哥在知道草粮被毁、后有追兵的情况下,不惜破釜沉舟,带着他的五万兵马向宸邑出发。飞鹰骑一路急追,分两路包抄,终于在关外百里之地追上大军,恶战一场,将二哥擒住带回晋阳。只是,偷袭宸邑的原因,他却绝口不提。
我们一路遥遥跟着那画舫北上,一边等待时机。
这一日,凌飞也带着帮中的人和我们会合了。在商议如何救出萱儿的时候,我与他却发生了分歧。我主张暗中行事,等待机会偷偷下手,而凌飞主张用二哥的性命要挟大哥,如果不行,便在卧虎关来硬的。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他黑着脸怒道:“别忘了她的身份,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怎么救她,该由我来决定而不是你!你也离开晋阳很久了,是不是该回去看看母亲了?”
我不再作声,转身离去。跨上马狠狠一抽,朝秦怒说道:“秦怒,我们走!回晋阳去!”
一路狂奔,脑中不断想着他那句“别忘了她的身份,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心里一时浪涛翻滚,气愤难平。真是可笑,到底是谁忘了她的身份。
风驰电掣地狂奔了一个时辰后,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在江边勒停了马儿,向江面望去。
“殿下,若是放心不下,又何必逼自己离开?我们暗中回去,伺机行事。”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的秦怒,突然开口说道。
我回头望了他一眼,却诧异地发现,那十五名澄羽堂的兄弟,也远远地跟了来,“他们怎么也跟来了?”
“既然要伺机行动,怎么可以没有帮手。”秦怒难得地笑了笑。
我喟然一叹,“秦怒,这世上唯你最清楚我。”
于是,我掉转马头,带着众人又偷偷沿岸北上。
这一日,却意外碰到了四处游历的涣尘大师。我像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请求涣尘大师帮忙救萱儿,他一边转着手上的佛珠,一边说道:“要救,是该救。”
正文 第十章
我满心欢喜,以涣尘大师的功力,再加上我和秦怒的协助,要到船上救出萱儿,也有八成胜算了。可是没想到,涣尘大师没有叫上我们,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船。
那艘画舫停在江心,十多名白衣飘飘的云影卫手执长鞭站在甲板上,大哥站在中央,他的身旁,一名绿衣女子正好奇地打量着站在船头的涣尘大师,正是我日夜牵挂的萱儿。
我和秦怒隐身在岸边的山涯上,远远望去,见她精神饱满脸色红润,看来大哥并没有为难她。
涣尘大师正手持佛珠,和大哥说着什么,而此时,凌飞和夏帮主他们,正乘着船向大哥的画舫靠近。我不由眉头一皱,他这是打算硬来吗?
一阵摄人心魄的琴声突然在画舫响起,纵然我们距离这么远,听了仍觉心头气血翻涌。
“是悬剑阁掌门的索魂琴。”秦怒惊道。
悬剑阁一向在赤霞活动,少有踏足墨渊,数年前因协助当今赤霞国君夺位而备受惠帝重用。大哥因皇后是赤霞人的原因,一直和赤霞皇室有往来,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和悬剑阁掌门苏回天有接触。
正在此时,涣尘大师突然离开了画舫,空中传来他的喃喃吟唱声,顷刻消失在烟波浩渺的江面上。他怎么突然走了?我立即追了上去。
“大师为何突然不辞而别?你不是说要救人吗?”
“阿弥陀佛,救人何如救心?心若没救了,空有残躯又如何?”涣尘一脸惋惜之意。
“救心?宁姑娘的心怎么了?”
“宁姑娘?”涣尘愕然,随即摇着头道:“老衲说的是那位男施主,他的心已无,救不了救不了……”
我一时愣住,涣尘已转身迈步,瘦削的身影看似弱不禁风,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我摇摇头,不禁叹了口气,大师的行径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大哥的画舫已离开,我们仍是暗中沿岸跟随,等待时机。
八日后,他们终于在芙塬滩登陆。
秦怒和几位兄弟查探后回来,“那几十名护卫,听口音是赤霞人。”
“赤霞人 ?'…'难道他不是想去雍州,而是去赤霞?”我诧异道。
如今在陆上,我们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远远的尾随。这里已出了墨渊国界,离赤霞大概还有四日路程,看来只能尽量在这四日内动手了,若到了赤霞境内,只怕有更多制肘。
远远的,一阵怪异的声响从黑夜中隐隐传来,那声音时强时弱,时高时底飘忽不定,接着便是兵器碰撞的锵锵声。
“那是什么声音?”我问道。
“是蝙蝠,很多的蝙蝠!”秦怒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肯定地道。
我一惊,在马背上狠抽一鞭,往前方急驰。很快,蝙蝠的叫声、人的喧闹声、刀剑碰撞声越来越近,我们将马赶进一旁的林子,往前方望去。只见满天的蝙蝠像魅影一般在半空中窜来窜去,数十名黑衣人正和云影卫的打得难分难解。那些蝙蝠不时俯冲下来,扑向云影卫的人,让云影卫的人应顾不暇。
“是天魔教的人!”我望着那个带着蝙蝠面具的黑衣人,不由吃了一惊。没想到天魔教的人也掺和进来了,天魔教教主晨煞,亦正亦邪,行事乖张跋扈,萱儿在大哥手中,尚不会被为难,若是落到天魔教手中,凶险难测。
我吩咐众人小心隐藏好,等两方斗个你死我活,或许我们便有机可乘了。苏回天的索魂琴又响起,那些赤霞卫士很快便受不了了,纷纷倒在地上,云影卫的人护着萱儿的马车冲出了包围。
等他们一走,我们迅速上前,将倒地的赤霞卫士拖入林中,脱掉他们的衣服换上,简单地易了一下容,往云影卫的方向追去。云影卫的人已开始有点招架不住,大哥也和晨煞交上了手,根本无暇顾及萱儿。我们跑了过去,冒充赤霞卫士将萱儿的马车驾走。
待马车跑远,我向萱儿表明了身份,她望着我诧异地道:“宁宇兄?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是飞羽帮的人 ?'…'”
我匆匆朝她解释了几句,便弃了马车,带着众人绕开大道钻进林中往来时方向跑。
“哦,那是。对了宁宇兄,我上青暮山找了你几次呢,上次在山下坐画舫游漓水江的人是你对吗?我在江边喊了你好久……哦,对了,我上次穿了女装你不认得也不奇怪。没想到宁宇兄竟然也是飞羽帮的人,其实我早就怀疑住在小澄谷里那位就是宁宇兄了……”
她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地朝我说着以往的事,我的心却阵阵抽搐,以往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
“咦,对了宁宇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狄靖那日说要到卧虎关才动手的。哎,宁宇是你的化名吧,你的真名是……?”
我的心一痛,我的真名何尝不想告诉你?可惜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我狠声对她道:“你怎地这么多话,想要活命就闭上嘴巴好好赶路,再??挛揖桶涯闳釉谡饫铮 ?p》 她委屈地望了我一眼,果然闭上了嘴。穿出密林,我们骑上事先准备好的快马,终于在晨曦初现之时赶到了涑河镇。我交了个澄羽堂的令牌给她,让她自己进涑河山庄。
“你要走了?不和我一起进去?”她诧异地望着我。
凌飞若是知道了我没回晋阳,而是一路跟了来,不知心里会怎么想,虽然我救了萱儿,但他心里多少还是会不舒服的,我冷着脸对她说道:“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不需要你报答我,你只需将此事保密,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北凌飞。”
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我,似是不明白我这恶劣的态度。我深深望了她一眼,初升的朝阳染红了她的脸,凌乱的秀发在晨风中轻轻飞扬,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我用力一抽马背,往那一轮金黄的朝阳奔去。
跑了两里路,我将马儿勒停,调转马头,徐徐往涑河山庄走去。
“殿下,你……?”秦怒莫名的望了我一眼,随即叹了一声,默默策马走在我身旁。
我已让涑河山庄的人传信给凌飞,通知她萱儿已到了涑河山庄,从卧虎关来这里,只需两日路程。这两日来,我和秦怒秘密住在镇上,关注着山庄的动向。我是担心天魔教或云影卫的人会心有不甘,四处寻找萱儿的去向,若是找到这里,只怕单凭山庄里的人会应付不来。
两日后的傍晚,我和秦怒策马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向下面的山庄望去,一名蓝衣少年当先冲进庄里,和那个纤细的身影紧紧相拥,夕阳之下,他们久久地相拥着,然后望着对方时哭时笑,然后再紧紧相拥……
“殿下,你可安心离开了。”秦怒在一旁道。
我朝霞光笼罩之中的那两个身影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马儿,正前方,那火一般的夕阳正徐徐下沉,余晖柔和地落在我们身上,将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秦怒策马跟了上来,“去哪?”
“赤霞。”我一抖缰绳,飞驰而去。
五月的墨渊仍在酷暑,而赤霞却是清凉怡人。刚到赤霞没几天,便遇上了赤霞朝野同贺的一件喜事,国君惠帝立太子了。这位身为惠帝长子的太子,赤霞上下几乎没有人见过,据说是惠帝有意磨练,让他自小在各国游历,如今感到自己年事已高,才将他接了回来。
这似乎太过巧合了点,为了证实我的疑惑,我们在都城祈丹逗留了一段日子,终于证实了我的想法,那位太子果然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大哥北凌云,如今他已改名朔麒云。
本想再在赤霞留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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