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禵哼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上下有别,庄亲王的大礼,允禵不敢承受!”话虽如此,却大摇大摆的坐到正中右手的椅子上,接过图海呈上的茶,润了润嗓子。
素素给庄亲王见礼,因为允禵的表白。脸上还保留了一丝方才的娇媚,允禄愣了一下。赶紧叫起。允禵见素素站到自己身边,摆摆手,指着右手的椅子说:“你身子不好,不用站着了。在那里歪会儿吧!”也不管允禄是不是有圣谕,先做了安排。
允禄无可奈何,也知道十四哥的跋扈,苦笑了一下,跟着坐在了正中左手的椅子上。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斟酌着说道:“是这样的。皇上知道吴先生身体一直不好,特地让小弟来看看,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十四哥吩咐无妨!”
十四扫了他一眼,没吭声。素素觉得有点累,正好图海取来厚厚的靠垫,便歪在上面,随手端了茶杯喝水。
允禄觉得有些无趣,只好继续说:“不知道吴先生身子好些了么?”
素素刚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允禵看了一眼,想起素素还没吃药,不耐烦的说道:“好没好,还不是那样!小十六,我知道你现在位高权重,就连你十四哥我,现在也是被你看管着。有话你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允禄大为尴尬,点点头,说道:“是这样的。十三哥,十三哥这回,这回旧病复发。看样子很严重。当然,太医还是开出了一些药方的,比如虎骨啦,石斛啦,还是挺管用的。但是,但是……”
允禵斜眼扫了一下允禄,允禄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说:“有人说,如果要效力更好一些,需要需要配以天山雪豹的胆,则效果更好。”
哦?允禵眯了眯眼。素素低头一笑,轻轻的用手里的茶盖拨着茶叶沫。允禄看了看二人,不知怎的,突然想起素素闯宫的情形。他当时未曾亲睹,虽然经过宫人的多方描述,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举动,可以在神圣庄严的乾清宫附近,击杀侍卫,飞身离去。现在只看素素一个拨茶冷笑的动作,似乎完全明白当时的场景了。只是――,看一眼允禵。对这样一个强悍的女人,十四哥怎么会用那么温柔的眼神去看,一点也不害怕?
允禵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允禄赶紧收回心神,说道:“听说当年,吴先生在北疆采药的时候,曾经捉到并吞服过大量的雪豹胆,所以这次,希望先生……”
“放屁!”允禵啪的一声把茶碗顿在桌子上,图海吓的身子微微一颤,十四爷真是越来越威严了。只听允禵说道:“老四不就是想取豹胆吗?北疆那么多猎人,哪个抓不住只豹子!非要她取?你们不知道她现在武功俱废,在我这院子里走走都喘不上气,还去抓豹子!杀人不过头点地,老四想要干什么直说!我老十四奉陪到底!”
“误会,误会!”允禄觉得后背的衣服粘腻腻的,“十四哥误会了。今天这事儿无关朝政,纯粹是咱们兄弟家里的事儿,家里的事儿。”
“家里的事儿?”允禵道:“是他老四家里的事儿吧?从小他就眼高的很,连皇额娘都不放在眼里。老十三是他家里的人儿,素素还是我家里的人!他老十三的命值钱,素素的命就不是命了?你回去告诉老四,素素在我这里,谁也不许动!否则,后果自负!”
允禄赶紧打圆场,心里恨不得飞出去把老十七拎过来,一起受罪:“十四哥消消火儿,消消火儿。是这样的,皇上,啊,不,我们,我们都知道吴先生身体不好,不能远行。皇上也甚为体谅。现在已经抓到了雪豹,但是这雪豹胆需要活取。必须一刀下去,第二刀就挖出来,这时候雪豹还没死,连血都没落地。当时服下甚为管用。”
素素撇撇嘴,不知道是哪个庸医说得。不过看样子,雍正是深信不疑了,想起蓉蓉说,十三的病已经难以根治,也明白雍正病急乱投医的心态。插嘴说道:“听起来这方子不像是通常治疗鹤膝风的,换了大夫了?”其实,她想知道蓉蓉的情况。
允禄道:“这是贡上来的一个偏方,用着试了试,效果还不错。那雪豹走到察哈尔就走不动了,受不了这天气,一闹病也不能用,只好在那里养着。可是养久了,没了野性也不行。一着急,就想起吴先生了,还希望先生能帮忙想想办法。”
素素听说没蓉蓉的事儿,有点奇怪,为什么蓉蓉这么安静?
允禵说道:“你是说让素素跟你们走?”
允禄点头答道:“正是,我和十三哥一同去。”
允禵冷笑了一声,简单的说了两个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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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允禄没想到允禵一点面子也不给,有些不知所措。
素素慢慢说道:“不是我不想帮,实在是帮不上。我现在早已是强驽之末,苟延残喘中。即使皇上把我押过去,我除了喂豹子,做不了任何事情。这么说吧,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你见过普通的女人象你说的那样取豹胆的吗?”
允禄心想,我也没见过不怕王爷,和皇上讲理的“普通女人”。皇上现在根本是急坏了,哪里讲得进道理。为难的坐在哪里,也不吭声。
素素看了看允禵,继续说:“不怕你笑话,我去也可以。两个条件,一、除非有十四爷跟着,否则就是死,我哪里也不去!如果皇上问,你就说我喜欢。二、十三爷当年曾经诱我入狱,我的一个朋友因此去世。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有机会拜祭他。借这个机会,我希望十三爷能代我拜拜!”说完,眉头舒展,微微闭上眼睛。德文!回忆往事,几乎全部是血腥和酒气。什么时候可以终止啊!
肩头一热,原来允禵已经离开椅子,站在她身边,温热的大手安抚的放在她的肩膀上。素素回了他一个笑容,无力的闭上眼睛。往事牵动了身体里的血气,赶紧运功强压住。睁开眼时,允禄还在犹豫,说道:“庄亲王,您可以回去细细考虑,我不急!另外,您还可以提醒皇上和十三爷,不管用拿蓉蓉,或者十四爷来威胁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做他的工具了。不信,他可以试试!”
允禵拍拍素素,转头对允禄说:“十六弟,你告诉皇上,如果他还顾念兄弟之情,就不要把事情做绝了。”俯下身子,轻轻抱起素素,转身离去。嗅着允禵身上熟悉的味道,一滴泪悄悄的落在他的怀里,将来还有多久?
允禄目瞪口呆的看着无法无天的两个人,半晌说不出话来。出了景山,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找十三哥商量商量。
“素素,你何必答应他呢?”允禵不无担心的看着素素。他不想素素有任何可能被老四害死。
素素道:“他终究是皇帝。民尚且不与官斗,何况是我们和他!另外,你也很久没有到外面走动走动了,如果有机会活动活动岂不是更好。至于德文那里,那是十三爷欠下的。”
允禵叹了口气,侧过身给素素盖好被子:“万一雍正都答应了,你真要去取那个豹子胆吗?”
素素的手习惯性的附在允禵的胸膛,感受着他心脏跳动的节奏,轻轻的说:“是。虽然我不能用内力了,但是我现在已经恢复些力气,至少可以用剑。我想依靠剑式本身,猎豹虽然不难,却也并非不可能。”
允禵紧紧抱住素素道:“我不出去了,这里挺好的。你也不许想那个德文了。咱们不杀什么死豹子,不出去了,好么?”
素素道:“你呀!还带过兵呢?怎么不知道胜向险中求的道理。冒这一次险,或者还有机会安安稳稳的过一阵子。放弃了这个机会,恐怕连明天都过不去。我还想你多教我些东西呢!”
允禵闷哼一声,埋着头不说话。良久才说:“他若是不答应,我们什么也不提了,有几天算几天,我把所有的花样都教给你,不理他们。”
素素点点头,柔声答应了。两人这才相拥而眠。
允禄站在养心殿里,心里想着回去要不要宣太医?雍正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让他在允禵和允祥那里出的汗都冻成冰粒封在身上。
“老十四要出去?”雍正放下手中的笔,在屋子里慢慢的踱着,“你看呢?”
允禄早就准备好了:“臣弟愚昧不知。”
哼!雍正用早就知道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最近,遭到流放的老八老九的门人亲眷沿途散播了不少谣言,民间也有势力蠢蠢欲动。只不过这些尚未成气候,莫非老十四听到什么风声?雍正攒紧眉毛,只恨自己不如圣祖当年神通广大。看看一脸木然立在一边的老十六,想想病中的老十三,如果老十四和他一条心多好!可惜,这个弟弟太不成气候!以前跟着老八算计他,现在又为了一个女人跟他作对,雍正想不明白,允禵怎么就和自己有仇似的!还有他说什么别把事情做绝了?就为了一个废人一样的女人吗?他难道不懂什么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吗?
“十六弟,”雍正问道:“你看那个吴先生情况如何?老十四,他,他们怎么样?”
允禄心说,还是十三哥厉害,连皇上怎么想都能猜个差不多。赶紧回道:“吴先生看似非常虚弱,走的时候还是十四哥抱走的。”
哦,雍正点点头,稍微有点走神。很久以前,他也抱过一个女人,只是很久,很久了。转回思绪,问道:“你觉得她能做到吗?”
允禄沉吟了一下:“这个……看样子很困难。”十三哥说最好别让皇上答应,十四哥久在圈禁中,大概不知道外面的形势,这时候出去,是找着让皇上猜忌啊!
“那她还提什么条件?”
“臣弟以为,那不过是乱说的。”
“乱说?她以为朕不会答应她?”
“皇上,臣弟以为当务之急是十三哥的病情,应当及早医治。雪豹胆是否真的有效,有待验证;吴先生现在半残之人,万一取不到豹胆,耽误了十三哥的病情,就是大事了。”
雍正狐疑的看了一眼允禄,他不是“愚昧”嘛!轻重主次分得挺清楚,怎么一到拿主意的时候就犯迷糊!
细细权衡了一会儿,雍正道:“让他们去!多派些人跟着,朕倒要看看他能玩儿出什么花样。一旦老十四有什么举动,及时报告,不要打草惊蛇。怡亲王和他们分开上路,务必好好照顾。”停顿了一下,问道:“小十七家里怎么样了?”
允禄摇摇头,道:“醒的时候不多。十七弟――,唉!”
雍正想了想,“多派些人问候一下,有什么情况随时呈上。”那个千年不死的狐狸精,怎么会这么容易晕过去?
消息传到景山,允禵愣了一下:雍正竟然肯让他出去!莫非老十三真的不行了?压下心中的疑惑,两人收拾了行装。弘明和锦宁留在景山,如果西直门那边来人了,就说王爷身体不舒服,或者皇上不许见搪塞。外界不明真相,只道雍正加紧了对允禵的看管。
本来就是冬天,再一路向北行,真是应了那句话:三更风,五更雪,平明黄云压天低。允禵索性弃马就车,窝在暖和的马车里和素素谈笑玩耍。可苦了一众随行的侍卫,十四爷惟一异常的举动就是和他的那位侍妾太密切了!平时歇宿的时候,根本看不见他跟别人说话。随身伺候的家人更是不离他的左右,如果有和外面接触的时候,多半都会差遣侍卫们去做。不用他们看,自己就把自己隔绝了。
允禵是何许人?一出门,头一次打尖就感觉不对。侍卫们竟然允许他住在普通的旅店而不是驿站。直到听见不知情的食客们窃窃私语“阿其那,赛思黑”,便完全警觉起来。把身边的图海,达尔其,福婶等人叫过来严厉的嘱咐一遍,任何人不得接触外界!自己更是过瘾似的当起素素身边的“多情公子”,恬不知耻的围着老婆转。反正在西北的时候还当过伺候她的小厮,倒也熟门熟路!
素素知道允禵吩咐的内容时,细细想过,才发现自己竟是想简单了。心里有些内疚。不过,看允禵似乎应付的很好,而且一路走来,大概真的接触到外面,心情也很好,瘦削的脸颊竟有些丰腴,便也不再后悔。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不在乎多这一个理由。
上路以后,磨磨蹭蹭的一路走走停停。其实,素素的身体已经恢复好了,只不过见老十六的时候懒得理他,神态间有了些仄仄的模样。和允禵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孱弱。但是雍正要的时间紧,素素不太喜欢让他称心如意,本想以自己的身体为借口,拖延些时间。但是听了允禵的吩咐后,又悄悄的改变了主意。多事之秋,还是早些回去的好。竟然有些想念景山的日子了。
“想永忠了?”云雨之后,休息的生龙活虎的允禵被马车困着出不去。探头看看,一望无际的山路,也没有骑马的兴致。缩回脑袋,看素素发呆的看着做好的虎头鞋。复又躺下,搂着素素轻轻的问,“我看快中午了,让他们休息休息,你也下来走走。方才辛苦了!”
素素回过神,槌了他一下,“下次不许在车里玩儿了。周围都是人,听见了多不好!”
允禵不以为然,坏坏的说:“不是没出声嘛!你知道吗,不出声的时候,你这里憋得红的不行。”手探到锦被下,轻轻捏了捏素素的乳头。
素素翻个身,没理他。
“怎么了?”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允禵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就不高兴了?
素素道:“跟你没关系,就是有点累了。”刚才看到给永忠做的虎头鞋,突然想起猎豹的事情。那是一只什么样的豹子,自己又从哪里下手呢?
翻过身,正好看见允禵莫名其妙的样子。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在想,到了张家口该怎么办?”
允禵肃容道:“你担心雍正会为难我们?”
素素道:“杀死雪豹不难,取豹胆也不难。但是这毕竟是偏方,有没有功效谁也不知道?若是雍正以此为借口难为你……”
允禵撇撇嘴:“他敢!”心里也没谱。伸手抚平素素的领衣,取来从手边的小几上拿起一件貂毛的短袄,给素素披好了,才慢慢悠悠的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思前想后的不开心,不如随他去。无论怎么算,老四都不会从我们这里讨不到便宜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和爷好好的开心耍会儿,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敲敲车壁,吩咐停车休息。两人下来走走。
素素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昨天――,昨天是怎么回事?”方才,只觉得允禵似乎有些焦躁,不似平日的温柔。听允禵提到雍正,突然想起昨日的情况,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想法。
走了一段距离,回头看看,达尔其远远的跟在后面,图海和福婶在营地张罗,其他的侍卫则在四周警惕的巡视着,素素这才低低的询问。
允禵低头攥着手里的雪团,听素素突然问,看了看,笑道:“什么事儿?”雪团快被攥成冰团了,一上一下的颠着。
素素道:“昨天晚上,打尖吃饭的时候,过来找你说话的那个人……”
允禵看了她一眼,心里明白,素素只是不喜多事,其实甚为敏感,尤其是她的直觉,可怕的厉害。不然她如何能逃脱追杀呢? 索性敞开说去,看看周围的情况,才低声说:“是九哥的门人!”
素素吃了一惊。九爷擅长敛财,门下诸人多少都是居处富户,怎么昨日那人那么落拓?若说是受了九爷的牵连,被流放至此,似乎也说不过去。因为囚流之人,怎么可能如此放肆自在?
允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