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从小到大,你都是固执倔强。”白衣男子轻轻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慢慢走到了沙耶娜面前,“你这份固执害得你还不够么?”
沙耶娜身体猛地一抖。
“抬起头来,看着我。”男子声音很柔很轻,却有一种让人无可抗拒威严,使得沙耶娜不得不抬头看着他。
只见男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肤色白净,墨发梳得齐整,衣对襟,银线祥云纹,窄袖里衣,外罩一件纱衣,浅浅一笑,温润如玉,但是看着他,却让沙耶娜觉得浑身寒意陡起。
“我再问你一次,还有没有要禀告事?”男子看着沙耶娜,眼神温柔,却又有些冷。
沙耶娜依旧坚决,“回少主,属下再无事禀告。”
“小妹,何必呢?”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无奈,似怜惜,说着,手心里多出了一只黄青色拇指大小三寸长竹筒,沙耶娜看到竹筒,面色微微泛白。
“还是没有事情禀告么?”
“是,没有。”沙耶娜咬了咬下唇。
男子不再问,只是用力一下一下地摇动着手里小竹筒,随着他每摇一下小竹筒,沙耶娜脸色就愈惨白一分,后捂着心口蜷缩着倒了地上,额上大滴大滴冷汗冒出,衣衫湿透,依旧是紧紧咬着下唇,不改口。
“五毒教大祭司走出了圣山,为了她,或者说是为了某样牵制着他生命东西,你不说,我也照样知道。”看到沙耶娜痛苦不堪模样,男子眼神变得有些冷,却没有丝毫同情,“你这般为了他,值得么?”
值得吗?沙耶娜蜷着身体,心底也这么问自己。
呵呵,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回圣山去吧,不要让任何人察觉了。”男子将小竹筒收回袖间,再看了一眼虚脱了一般沙耶娜,抬脚离开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只听轰隆隆震天动地声响,某个平和小寨子半山腰上一幢吊脚楼就被滚落了山石掩埋了。
042、你是大爷,你说的有理(一更)
第七日。
豆油灯,火芯微颤时,朵西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抬头往窗外望去,竟已是天亮了。
朵西吹熄了窗台上豆油灯,看着面前机杼上经她两日两夜不眠不休终于织好棉布,挪了挪身子,靠窗户上休息片刻,闭起双眼,抬起双手轻轻按着微微发疼颞颥,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小小哈欠。
果然年纪大了精神便不好使了,这么一点小事便觉身子疲得慌。
就朵西忍不住叹了口气时候,鼻尖问道米粥淡淡清香,不由睁开了眼。
入眼,是身材挺拔布诺,仍旧是多少年未变一袭黑衣黑裤,裤腿挽起,有些湿润,似乎被水湿过一般,今日他没有将头发高高束起,也没有缠头巾,而是发尾松松绑了根黑布条,额前发有些乱,似乎是还来不及整理一般。
再看到他左手捧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白米粥,右手捧着一碗酸鱼,朵西心猛地一颤,抿着唇竟是一时说不出话。
“瞧着你屋子里灯光两夜未息,知道你这两日定没有合过眼,想必也是没有吃好,我特意拿了你喜欢吃酸鱼来给你。”布诺极少笑,此时话语较平日里却是温柔了些,“来吃些东西再继续吧。”
良久,朵西才从机杼前慢慢站起身,只是因为坐得太久了,站起了腿脚有些发麻,脚下一个趄趔,险些没站稳,布诺想要上前扶住她,然而却移不开脚步,只能关心地看着朵西。
“多谢左长老大人关心。”朵西向布诺微微一笑,便坐到了桌子旁椅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酸鱼放进嘴里,细细地品着,忽而自己笑了起来,“左长老大人手艺,还是如二十年前一般好。”
“大人说日落前必须将东西做好,你好好吃,我先走了。”可是听到朵西这么一说,布诺看也不敢再看她一眼,匆匆留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或者说是,落荒而逃。
朵西捧着碗,依旧笑,忽然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滑过脸颊,直下巴滴落,滴到碗中,激起小小涟漪。
错过,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朵西笑着将酸鱼和白米粥都吃了干净,才又走到了机杼前,将织好布取下,倚窗户下椅子上,开始剪裁。
事到如今,她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既然无路可选,她们就只能往前。
或许是她对阿誉守护到了头,剩下路需要她自己去走,她无从插足,也无法帮她。
阿誉,好孩子,这一切,不该由你来背负……
朵西抬头望了一眼窗外越来越明亮天,眼神慈爱,却是忍不住叹息。
圣山深处有一处风景优美山谷,名药王,是五毒圣教炼毒制毒之所,哨卡林立,寻常情况下只能圣使以上身份人得以进入,其余人等,没有大祭司与教主手令,便是死,守卫也不会让其通行,因为药王谷不仅是炼毒制毒圣地,也是养蛊驯蛊圣地,怎可让等闲人等踏足。
入药王谷只有一条路径,绵延至山谷头道路两侧每隔十步有一手执阔刀教徒守着,路径头道路一分为二,左边为炼毒之谷,右边为养蛊之谷。
穿过万万转转林间道,便是别有洞天处。
炼毒之谷宽阔无比,周围环植着各种含毒药草,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第二个无心岭,谷地中央,呈扇形建着十数间单层竹楼,竹楼很大,正正方方,为摆放毒药而用。
竹楼前,呈圆形摆放着上百口暗绿色大陶瓮,里外共摆了三圈,按陶瓮大小规格由里而外是由大而小,小大瓮能装下一个人,大陶瓮能装得下五人,每个陶瓮地步都用坚固石头围成圈撑着,留了一个豁口没有封严,每个陶瓮旁都摆放着干柴,留出来豁口是用作烧柴禾用。
此时此刻,龙誉正毒谷内捣腾各式各样陶瓮,捣腾得不亦乐乎。
若是她成为圣蝎使,便可随意出入这个她做梦都想来到地方,齐集了苗疆所有炼毒之法,这里,她就能炼制出各种各样她想要毒。
只是现下她还没有这个特权,她今日能到这儿来纯属是因为明日第二层试炼,那个白面小男人善心大发让她进入了这个炼毒圣地,并且让她随意选择这里毒药,想取多少便取多少,时间日落之前,现才是天刚亮没多久,她还有是时间选择。
龙誉真是从进到药王谷开始就一刻也没有停下过,不是将每个陶瓮都捣腾过一遍,就是不断地每间竹楼进进出出,她不觉得累,曳苍一旁看着都觉得累。
曳苍实想不明白,这个小女娃娃哪儿来活力劲,这么能动,他只是看着她而已,都觉得自己眼珠子反应不过来了。
后,龙誉踩着日落时分那个点站到了曳苍面前,笑得无比欢。
曳苍则是看着她身上大包小包,笑得有些无力,“小姑娘,你是打算要帮这个山谷搬家吗?”
她全身上上下下,大大小小药囊算起来有十几包,挂了满身,腋下各夹一个,双手各掂五个,背上背了两个,就连嘴巴也没空着,还咬着一个,长长绳子,药囊挂到了腰间处。
曳苍觉得,大人让这个不寻常小姑娘进到药王谷来就是一个大大错误。
“怎么?不行?我进来之前你可说了让我随便拿,又没说我不准多拿。”龙誉咬着药囊绳带子,说话有些不清楚,然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曳苍,“你现不会是想反悔吧?”
曳苍眼角跳了跳,他确实没说过不准她多拿,大人也没有说过。
“曳苍?”龙誉等着曳苍话,想想觉得不对,又补充道,“曳苍,大人 ?'…'”
“小姑娘,你是大爷,你说有理,走吧。”曳苍决定败阵,这种难搞定小娃娃,大概也只有大人能搞得定了。
“嘿嘿,过奖过奖。”龙誉受用昂昂下巴,然后毫不客气地将身上一半药囊甩到了曳苍身上,笑眯眯道,“好大人,既然你都说我是大爷了,那你就替大爷分担一半吧。”
龙誉说完,再冲曳苍咧开一记大大笑,趁曳苍拒绝之前便蹭蹭蹭地自己先跑了。
曳苍抱着满怀药囊,心中无数个感慨,大人究竟是怎么让这个熊孩子跳脚?他应该向大人讨教一些绝招才行。
不过,明日试炼,这个熊孩子能通过吗?
似乎大人对这个熊孩子试炼特别,狠。
哎……
043、阿妹的主动,我喜欢(二更)
龙誉兴高采烈地蹦回自己屋子,本是大好心情,却一进门刹那给毁得干干净净。
因为她看到了她讨厌不愿意看见人此刻正翘着腿坐她床上,还将她床弄得乱糟糟,什么陶碗陶壶小几甜糕都摆到了她床上,然后他本人依旧是那副讨人厌模样,手肘抵小几上,手里拿着一块甜糕,另一只手正提着陶壶往陶碗里沏水。
但是他好像是故意一般,那自壶口流出来水只有一半漏进了碗里,另一半碰着碗壁,淌到了小几上,然后顺着小几流到了她床上。
龙誉看得眼角直抖,二话不说直接将身上药囊全扔到了地上,飞身到了床前,一把夺过了烛渊手中陶壶,然后以非一般速度抓起被扔一旁棉布,三两下便将小几上和床上了水渍给擦了干净。
烛渊只是笑看着她一举一动,轻轻咬了一口甜糕,然后递到龙誉面前,晃了晃,笑道:“阿妹,甜糕,很好吃,阿妹应当是喜欢,要不要尝尝?我特意带来给你。”
龙誉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粗鲁地从他手肘下拖过小几,放到了地上,然后将陶壶陶碗归位,后将装着甜糕陶盘放到了烛渊腿上,接着再转身去收拾刚才被她扔到地上药囊。
她已经总结出了,对于这个无耻得没脸没皮百年小男人,除了比他无耻这一条路可走之外,就是无视他,让他自言自语,若是搭理了他,非得气死不可。
曳苍跟着进来时候,就看到黑着一张脸,满脸愤愤龙誉正躬身捡起掉了一地药囊,再一看,原来是大人此,难怪熊孩子脸黑得像吃瘪,那么接下来事就由大人来搞定吧,对于这个熊孩子,他可真是有些力不从心。
曳苍冲烛渊狗腿一笑,迅速将身上药囊放下,而后以速度离开了屋子。
烛渊将那些大大小小药囊扫视了一遍,而后似笑非笑道:“好阿妹,做人怎么能这么贪心呢?你想将我教药谷搬空么?”
小家伙,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度”,真很欠调教。
“放心,我搬很少了。”龙誉将药囊桌子上堆好,不以为意道,“而且阿哥你又没有有言先,不准我拿这么多,现是想出尔反尔吗?”
“阿哥自然不是那种人,不就一点儿毒药么,阿哥舍得给。”烛渊又吃了一口甜糕,笑道,“反正有阿妹呢,若是缺了什么,让阿妹去炼就好了。”
龙誉停下手上动作,慢慢转过头盯着烛渊,不善道:“你想让我当你劳力?”
什么叫缺了什么就让她去炼!?
“难道我没有让曳苍告诉阿妹,搬出毒药有多少,就要自己炼多少补回去么?”烛渊好整以暇地看着龙誉。
“……”龙誉心底狂躁分子又开始造反了,咬牙道,“你有说吗?”
烛渊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头,恍然大悟一般道:“那就是我记性不好,忘了。”
“那我还回去!”龙誉愤愤地开始往身上挂药囊,她看中这些毒药,全部炼制成起码也要五年,五年!她喜欢炼毒用毒,却不喜欢成日里只是炼毒!
“我教有教规,毒药一旦拿出药王谷,便不能再送回去,若要送回去,必须有大祭司同意。”烛渊说得很正经,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当然,我是不会同意阿妹送回去。”
“你耍我啊!?”龙誉暴怒地将面前药囊不断往烛渊砸去,他能少一天不气她吗!?
烛渊轻而易举地将每一个药囊接住,放床上,还不忘宽慰龙誉道:“不过阿妹不要担心,明日试炼阿妹若是活下来了话,日后有是时间来炼毒,好阿哥我呢,会给你这些时日,别怕。”
龙誉砸完药囊后,胸口气无处可发,很想和烛渊干一架,但是她还有自知之明,于是便将注意力转到烛渊腿上甜糕上,步过去,一把抓起了甜糕就往嘴里塞。
“阿妹阿妹,你吃这么大口,就不怕我甜糕里下毒毒死你么?”烛渊忽然发现,他逗她逗得有些上瘾了,竟是看到她气鼓鼓模样觉得有些开心。
自己呆得太久太久,抑或说是习惯了只有自己日子,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对某件事某个人真正感兴趣,无关乎眠蛊,无关乎任何一切,只是单纯地觉得有趣而已。
“那就毒死我吧,反正我迟早会被你气死。”龙誉愤愤地将自己嘴塞得满满,满得腮帮子都变得鼓鼓,一边说话还一边往外喷甜糕沫沫。
烛渊嫌弃地挪了挪身子,一边挪一边提醒道:“那阿妹你被我毒死了,你不要你阿娘了么?”
“噗——”龙誉喉咙被甜糕呛住,然后将满嘴甜糕沫子给喷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巧全喷烛渊身上。
“啧啧啧,阿妹你真是脏死了。”烛渊看着自己被龙誉喷了满身甜糕沫子,一脸嫌弃地站起身,一边用手拍掉身上脏东西,一边嫌弃道。
“不好意思了阿哥,我一向都很脏。”龙誉反倒爽朗地笑了起来,用手抹了一把脏兮兮嘴,然后往烛渊靠近一步,烛渊立刻往后退一步。
龙誉忽然发现她找到倒压烛渊一把法子,将满手糕墨汁往身上一擦,她身上本就也沾了甜糕沫子,经她这么一擦,烛渊觉得脏了,脸上嫌弃甚。
“阿哥,上次你不是问我下次想咬你哪儿吗?我现告诉你好不好?”龙誉每向烛渊靠近一步,烛渊就往后退一步,龙誉笑得甜甜美美,紧紧盯着烛渊那薄薄润润唇,“我现想咬阿哥漂亮唇。”
龙誉说罢,竟是双手环住了烛渊腰身,然后整个人如水蛇一般黏上了烛渊身子。
反正又不是没碰过他嘴,恶心是恶心,但是死不了,而且还能打压这个可恶白面小男人一回,这么大好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烛渊眼眸微眯,读不出目下他心中所想,薄薄润润唇轻轻抿着,好似真怕龙誉那把脏兮兮嘴会欺上来一般,也任由着龙誉搂着他腰黏到她身上,任她脏兮兮衣衫贴到自己衣衫上。
如此一来,烛渊这般反应龙誉眼里就是她成功了一半,不仅不觉这样暧昧动作有何不妥,反倒开心得很,因着她身高与烛渊身高相差一个头还多高度,使得她不得不踮起脚,瞅准了烛渊唇,就毫不柔情地咬了上去!用力啃!
觉得脏?真好,那就脏死你,恶心死你!
可是啃着啃着,龙誉觉得这个一向啰嗦得不行白面小男人沉默得不正常,毫无反应不是他作风,而且她心口奇怪得很,竟一直怦怦跳,好似催她继续。
龙誉极度不悦,不禁猛地从他身上蹦了下来。
只见烛渊微微扬着嘴角,一言不发地笑看着面前龙誉,那薄薄润润唇,此刻是红艳得能滴出血来,衬着他白皙脸庞,显得异常妖冶。
龙誉顿觉火冒三丈,怒道:“你不是有爱干净癖好吗!?”
这反应,不是她想要见到效果!
“我有说过我有爱干净癖好么?”烛渊用指腹摩挲着自己唇,小家伙,真是没有哪一次是嘴下留情,他唇肿得滴出血来了。
“你不爱干净你嫌什么脏!?”龙誉内心很狂躁。
“不爱干净就不能嫌脏了么?”烛渊笑着问得很疑惑,“我只是觉得阿妹脏兮兮不美而已。”
烛渊说着,用中指抹下龙誉留他唇边一粒沫沫,放到嘴前,用舌尖舔上,笑得温柔,“不过阿妹这么主动,真是让我开心,不过能否请阿妹下次再这么主动时候,下嘴轻一点?”
龙誉看着烛渊动作,脸都皱了,好恶心,那东西连她自己都不吃,他居然舔下肚了,他才是真正脏!
“那我下一次换满嘴蒜泥再咬阿哥好不好?”下一次?呸!这白面小男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开玩笑。
“当然可以。”烛渊不以为意。
“出去!”龙誉又一次暴怒,用手用力一指屋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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