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蝉蝉仍旧无动于衷,莫说嘴动都没有动一下,便是那无神眼珠动也未动,小翠看到林蝉蝉这副模样,声音里带了哭腔乞求道:“小姐,您倒是张张嘴啊,您要是不吃一点,待会三老爷来了受苦还是您自己,小姐……小翠求求您张张嘴……求求您了……”
说到后,小翠已经哭了出来,一想到林麟每日里看到林蝉蝉滴水未进便二话不说地捏着她嘴讲饭菜一并往她嘴里灌直到她吞下为止,小翠心就为自家小姐生疼。
小翠将汤匙挤到林蝉蝉蠢缝中,狠着心将汤匙里汤往林蝉蝉嘴里倒,管如此,那汤水还是顺着林蝉蝉下巴躺下,小翠立刻拿了帕子帮林蝉蝉把下巴汤汁擦净。
“小姐,小翠不知道您出去这两个多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您变成了这样,可是明日您就要嫁人了,您这样,终归是不好。”小翠哽咽着劝道,“而且小姐嫁夫家是多少人想要进而进不得藏家山庄,白公子是多少小姐想要嫁人,小姐何苦这么折磨自己……”
这是小翠一直藏心里不敢说话,可是事到如今,为了小姐,她不得不说,“小翠相信,白公子一定会待小姐好……”
这些日子来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无动于衷林蝉蝉,此刻听到小翠话,灰败无神眸子动了动,开启了她那干涸如沟壑唇,嘶哑着声音问道:“小翠,你也觉得我嫁给白公子是好事吗?”
“小姐小姐!您终于肯开口与小翠说话了!”听到林蝉蝉说话,小翠别提有多高兴,用喜极而泣来形容也不足为过,只见她用力点头,以为自家小姐想开了,趁热打铁道,“当然是好事!整个林府都为小姐能嫁给白公子这么一个良人开心不已!”
“呵呵……”林蝉蝉嘲讽地笑了,“良人……”
她心中良人,始终只有一个,只是她如今如同笼中鸟,竟连自己良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何其可悲,有何值得替她开心。
小翠听到林蝉蝉这冷冷笑声,顿时慌了神,正要再说些什么,紧闭房门被人从门外打开了,吓得她连忙跪到了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跪地上哆哆嗦嗦道:“三老爷。”
小翠自从上次受了林麟暴烈一脚,直到前两日才能下床走动,如今见到林麟就像见到厉鬼一般,身体控制不住颤抖。
一脸冷沉林麟看也未看跪地上小翠一眼,眼睛扫过床头小几上那一动未动饭菜时,面色顿时一黑,大步走到林蝉蝉所床旁边,二话不说捏住了林蝉蝉双颊,端起那碗尚还滚烫鸡汤便往林蝉蝉嘴里灌,也不管她喝下多少,又流出多少,甚至不管她因呛喉而发出连连咳嗽。
林麟将一碗鸡汤给林蝉蝉灌完之后,将瓷碗狠狠地摔了地上,扬起一巴掌又想打林蝉蝉脸上,可看到林蝉蝉苍白消瘦脸膛事终还是下不了手,只愤怒地站起身,向守一旁随他进屋来一干婢女婆子命令道:“把小姐扶起来,梳洗好,试嫁衣!”
“是,三老爷。”恭敬齐声应道。
就两个婢子上前要扶起林蝉蝉时,一直无动于衷林蝉蝉突然甩了她们一人一巴掌,嘶哑着声音怒吼道:“谁敢碰我!”
“扶小姐起来!”林麟眼神冷至极致,蕴藏着积压已久怒火,他预计了那么久计划,怎么能后关头给毁了!
一干婆子婢女不敢迟疑,一齐上前制住了突然间暴怒凶狠林蝉蝉,林蝉蝉一人挡不开七八人钳制,挣扎着反抗着,大声嘶喊着,“放开我!放开我!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嫁不是白家,我——”
林蝉蝉话还未说完,便见林麟还是扬起了巴掌,然而他巴掌却没有落到她脸上,因为他手腕被一颗木珠子打到,一巴掌就被打偏了。
林麟顿时一惊,面有惊慌地望向打着他手腕木珠飞出方向,有些不可置信道:“大……哥?”
“大伯——”林蝉蝉泪水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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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你爱他吗?
来人是一名不怒而威身着黑袍中年男子,虽是坐一张木制轮椅上,男子面上表情平淡,却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威严,让整个屋子下人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狠狠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道:“大老爷安!”
那个二十年未曾离开过后院大老爷,曾经赫赫威名修罗将军,林龙大将军,年轻虽不,可一想到曾经那嗜血如修罗一般林大将军,依旧令人不敢直视。
林龙双腿上盖着薄毯,低着轻轻咳嗽,道一声“都起来吧”,便静静地看着林麟,然只是这轻轻静静一眼,却已让林麟眼里有慌乱,“大哥你怎么到前院来了!?”
“我若不来,又怎知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林龙不喜不怒地看着林麟,声音沉稳且厚重,而后不再看他,将眼神移到了林蝉蝉身上,向林蝉蝉招了招手,慈爱地温和一笑,道:“小蝉儿,到大伯这儿来,大伯有好几个月没见着你了。”
林蝉蝉林龙出现屋中之时她便不再受那些婆子婢女钳制,只是看着从未曾离开过后院一步大伯林龙,亦怔亦惊亦想,听到林龙温和声音,便飞扑到林龙身前,跪下身将脸埋到了林龙腿上薄毯中,哭得撕心裂肺。
林龙无视满屋子人,慈爱地轻抚林蝉蝉头顶乌发,“傻丫头,哭什么?大伯园子里花花草草许久没人帮打理,小蝉儿可愿意帮大伯理理?”
林蝉蝉身子一僵,呜呜着声音猛地点头,哭得加猛烈。
“大哥,不可!”林麟连忙出声制止,“蝉儿明日就要出发前往扬州!”
林龙话林麟都听得明白,他是明明白白地反对这一门婚事!
“三弟,你可对得起二弟?”林龙抬眸,眼神仍旧平平淡淡,“府中事情我早已全权交给你管,不再过问丝毫,有些事情,你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晓。”
林龙短短几句话让林麟想要说所有话都僵了嘴边,面色有些发白,只见林龙轻轻拍了拍林蝉蝉肩,林蝉蝉慢慢站起身,低着头站到了他身后,他才又直视着林麟眼睛,冷淡道:“若是定要小蝉儿做她不想做事,就到我院子去抢人吧。”
林龙冷淡抛下话,才又对林蝉蝉温和道:“小蝉儿,跟大伯去瞧瞧那些可怜花草吧。”
林蝉蝉林龙身后紧紧抿着唇用力一点头,任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下,抓住了木轮椅椅背上推把,将林龙推出了屋子。
林麟只眼睁睁地看着不敢上前阻拦,纵是亲亲兄弟,纵是林龙早已脱下了修罗将军铠甲,可他面前,林龙依然是那个让他不敢造次大将军。
“滚!都给老子滚!”林麟一怒之下,抬脚将跪地上一干婆子婢女踹翻地,小翠吓得瑟瑟发抖。
不!绝不可以让大哥毁了他计划!
林蝉蝉将林龙从前院推到后院一路,林龙没有只言片语,只是时不时将轻握成拳手抵唇上一抽一抽地咳嗽着,林蝉蝉看着他头顶已经有些花白头发,也不说话,替他轻轻拍着背,以让他舒坦一些。
弯弯绕绕约摸小半柱香时间,两人来到了那片几乎不允许任何人踏足小院,林蝉蝉看着那仍旧青青绿绿藤藤草草,被打理得好好,哪里有需要人多此一举再打理痕迹,喉头一阵苦涩,终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哽咽道:“大伯,我……”
这整个林府上下,只有大伯真正地疼她,只有大伯真正地懂她,也唯有大伯愿意听她倾诉。
“来,推大伯到瓜棚下,小蝉儿让大伯好好看看。”
林蝉蝉听话地将林龙推到了瓜棚下,看到摆瓜棚下那张她往日喜欢霸占藤椅,便扯过来林龙对面坐下。
益州秋日阳光已不再热辣,温温暖暖地洒照瓜棚上,落下一地斑斑点点,青绿丝瓜头顶吐着嫩黄花儿,温馨气息依旧如从前。
“可怜孩子,竟是这般消瘦了。”林龙轻柔地抚着林蝉蝉耳边头发,怜爱道,“想吃些什么告诉大伯,大伯让黑泥给你弄来。”
一直以来,林蝉蝉都将林龙当做自己爹一般,可以任意撒脾气撒娇,还可以无话不说,与其说是爹爹,倒不如说是知己为妥当。
“大伯,您都不问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吗?”林蝉蝉鼻子抽抽,有些不敢面对一向待她如亲生女儿般好大伯,二叔那么生气,大伯虽是护了她,想来也是生气。
“你想说自然会说,你若是不想说,我问了又能得到什么答案?不如不问。”林龙笑着收回手,“小蝉儿不想做事情,大伯不会强求,小蝉儿既然不想嫁给白家公子,就留着这儿陪着大伯等着想嫁人出现了再嫁就好。”
林蝉蝉忍着眼眶里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林龙再抬手揉了揉她头顶头发,“傻孩子,哭什么,小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爱哭,要是害怕你二叔,有大伯前面挡着。”
他答应过二弟要照顾好小蝉儿,就绝不会食言。
“大伯,我到苗疆去了……”林蝉蝉红肿着眼眶抬起头看向林龙,她只感觉到林龙放她脑袋上手微微一颤,眼里却没有任何吃惊诧异。
“大伯知道。”林龙再一次收回手,轻放膝上,他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会离开这园子到前院去。
林蝉蝉心里已猜得到林龙早已知道,可她还是想要自己亲口与他说,因为她不想蛮疼爱她大伯任何事情,“苗疆像大伯说一样,很漂亮,树很高很大,参天蔽日,山都是连绵不绝,云雾缭绕,是我从没有见过漂亮,那里人也像大伯说一样,很好,很可亲,可热情。”
林蝉蝉说着说着,笑了,眼角却溢出大把大把泪,“那里,我遇到一个很好很好人,是个男人,说话时都很凶,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可是他心又很温柔很温柔,他给我留了一只小驴儿,大伯您不知道,苗疆前两个月里,我一个人都没遇着,幸好有小驴儿陪着我,后来他凶神恶煞地出现了,我还以为他要把小驴儿抢走了,可后他还是留给了我。”
林龙没有打断她,只是安静地听她述说,波澜不惊眸子有些迷蒙,透过林蝉蝉述说仿佛看到了林木葱茏苗疆,山青水秀人灵秀……
“后来我又见到了他,就我以为我死了时候,他把我从死亡地穴里背了起来,他背很厚实很宽阔,也很温暖。”林蝉蝉沉溺自己感情中,沙哑声音因为抽泣而有些颤抖,“我知道他恨中原人,可他始终没有扔下我……”
“大伯,我找到了我想要嫁人。”林蝉蝉说着笑着,目光坚决地看着林龙,然眼中哀伤悲痛却浓得无法化开,“可是我如今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他甚至以为我是二叔安插到他身边细作……”泪已如泉涌,这一个月里,林蝉蝉不知自己流了多少泪,她双眼早已开始火辣辣地生疼,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只要一想到林麟刺入曳苍心口那一剑,想到那自曳苍口中喷薄而出鲜血,她泪就如何也止不住。
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她想要携手走一生人,却没想到是这样结果。
她不会嫁给白公子,即便她不知道曳曳心中是否有她,即便她不知道曳曳是生是死,可她既然遇到了,她就不会放手,纵是死,也不会放手。
“小蝉儿,你爱他吗?”林龙依旧是平平静静模样,看着林蝉蝉已经被泪水浸得异常红肿眼眶,柔声问道。
“大伯,我爱他,即便被所有人瞧不起。”林蝉蝉抹了一把泪,勾起了嘴角,笑得毅然,“即便他是武林所痛恨五毒教右长老。”
林龙注视着林蝉蝉良久,仿佛要将她坚强毅然看穿,可他眼神终究是林蝉蝉哭笑眸子中化作慢慢怜爱,“小蝉儿,不怕你爱得不到回应吗?又或者,不怕会招致灾祸吗?”
曾经,也有一个美丽姑娘义无反顾地爱他,可是……
“大伯,我不怕,我幸福我会争取,倘若真有灾祸,若他也爱我,会与我一起挡。”她觉得,曳曳心里不是没有她,她想要到他身边去,她不相信曳曳会死。
“是,若他也爱你,会与你一起挡。”林龙怜爱笑容里揉进一抹林蝉蝉没有察觉伤痛,“小蝉儿放心吧,五毒教右长老,不会这么简单就死去。”
若只是这么区区一剑就死去,这样人,根本不会是五毒教右长老。
然林蝉蝉听了林龙话很是震惊,眼睛大睁,不可置信,“大伯,您不反对我吗?不生我气吗?”
“大伯为何要反对小蝉儿难得遇到爱情?又为何要生小蝉儿气?”林龙笑问。
“因为,因为他不仅是苗人,还是与中原武林敌对五毒教右长老……”林蝉蝉嗫嚅。
林龙却是笑得释然,“这又如何,只要是小蝉儿自己认定,大伯都会祝你幸福。”
林蝉蝉再一次将脸埋到林龙双膝薄毯中泣不成声。
全天之下,只有大伯懂她,只有大伯不会逼她。
林蝉蝉伏林龙腿上哭到疲惫,昏昏睡了去。
林龙也不打算叫醒她,任她伏自己腿上,将背往后靠椅背上,抬起头看向头顶嫩黄丝瓜花,看着看着,不禁抬手去触碰。
有个苗族少女曾经搂着他脖子和他说,他们家可以盖成中原屋子模样,有小园子,小园子里要种满花儿,还要搭瓜棚围菜田,每天她要坐屋前看他浇花,给菜田浇水,和他一起看瓜棚上坠着瓜儿一点点长大,还要他每天亲自下厨给她弄吃。
她说了很多很多,他都一一答应了,即便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给不起,可他却不想毁了她美梦,或者,他不想毁是他梦。
只是他不知,他与她梦一旦醒来,会是那么惨烈,或许她要就是惨烈刻骨铭心。
他照着她所说,建了小园,园子里种满了花儿,还开了菜田,搭了瓜棚,他屋前摆放了一张藤摇椅,他每天为花儿和菜田浇水,坐瓜棚下看瓜儿一天天长大,可是那张藤摇椅从没有人坐过,也从没有人与他一起坐瓜棚下看着瓜儿一天天长大。
那个会给他唱歌给他跳舞,会经常搂着他脖子撒娇,会总是趁他不注意他脸颊上啄上一口少女,再也不会出现他面前。
可是他想,若是让他重选择,他或许还会如此,因为国家与情爱之间,他始终放不下是国家,那注定了他只能当命定里负心汉。
佑纳,我已对不起你,因为我无法选择,可是小蝉儿无罪,我不想让小蝉儿再如我们一样,若是你报复,只冲我来就好。
林龙轻轻阖上了眼,眼角凝结着一滴盈亮泪。
林蝉蝉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再睁眼时人已是床上,窗外天已黑透,屋内桌上燃着蜡烛,碎了一地昏黄光。
林蝉蝉只觉自己两眼肿痛没那么厉害了,忽然看到了捧着铜盆走近屋黑泥,不由坐起身冲黑泥轻轻笑道:“谢谢你了黑泥,我眼睛感觉好多了。”
黑泥是一个十五岁少年,皮肤天生黝黑,憨厚老实,不会说话,是林龙黑泥还是婴孩时捡到他,便一直养身边了,如今照顾林龙衣食起居,帮着林龙打理园子,此时见到林蝉蝉不仅醒了还冲他笑,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将铜盆放到架子上便跑了。
林蝉蝉知道黑泥腼腆易害羞,便也没与他计较,就着铜盆里水擦了一把脸,看到桌上有饭菜,便坐下来吃了。
她是白日园子里睡着了被黑泥搬进屋,她当时虽然没知觉,却也一想便想得到。
大伯白日里说话,无异于与她说由她自己选择,那么便是说她可以不用嫁给白公子了?可她觉得二叔不会就此罢休,却不知二叔要用什么办法来与大伯对抗,而她呢,要怎么做?
林蝉蝉来到林龙小院等同与脱了林麟束缚与压制,心境好了些,心境一好便觉肚子饿得慌,狼吞虎咽地将一桌饭菜扫荡干净之后便往林龙书房冲去。
要知道怎么做,先找大伯商量,大伯一定会帮她!
出了林蝉蝉所屋子沿着短短廊檐走到头就是林龙书房,此刻林龙书房门虚掩着,昏黄烛光透过门上糊纸投照到屋外黑漆漆地面上,将地面渲成了一个个不大不小暗黄色不规整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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