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逸闻言一震,捡了命回来,做了这样一件明知会惹火烧身的事,她的原因居然是想为百姓做点什么?!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为何她超出了自己从前对女人的认知和了解?
抬眼看那窈窕纤细的身影,他开始有点明白,为何连一向不问朝政的梁逍都想要她了。这样的女人,有足够倾倒众生的资本。
禁不住心中起伏,梁逸站起来,正色道:“大人。”
这一句“大人”,让苏清雨忍不住回头看向他,也让她好生诧异。
梁逸双眼坚定明朗,直视着她说:“当日明县一见,梁逸已知大人并非庸俗之流。如今更见大人不顾个人安危,为国为民做了这许多。梁逸生平从未曾对女子说过‘佩服’二字,可这次将它送给大人。大人这朋友,梁逸交定了。”他再次斟满,仰头便干了。
看着他英气明朗的五官,苏清雨心中感动到无法言语。她身陷囹圄,他人避之不及,他却主动前来提醒。他竟还称她“大人”,更自道姓名!可见,他看重的确是她的人品。如此光明磊落的真性情男子,当得起“战神”之名!
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她何其有幸!
看向梁逸,她也斟满一杯,仰头便干了,朗朗道:“王爷美意,苏清雨却之不恭。”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梁逸:“只是,民女还依然有一事想不明白,望王爷解答。”
“哦?还有事是倾国知县没法子查出来的?”梁逸朗笑着问。
她暗自撇撇嘴,她若都能查出来,现下她又何须在这里了。看见她这个小动作,梁逸感到一丝有趣,他不知,原来这女子清明端方下,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不知王爷何时知道民女是女儿身的?”她明明只见过梁逸两次,为何他竟然就看出来了?难道自己的伪装技术真的这么烂?
梁逸笑得一脸都是莫测高深,他摸了摸下巴,那动作像极了梁逍平时所做的。
看了苏清雨好一会儿,他才说了一句让她喷血的话:“也难怪姑娘猜不出。只因本王也是在到宣化殿后,才从不知何时塞到本王袖中的一张纸条上得知的。”
说来惭愧,他那日明明没有发现有人靠近,却在袖中发现了那张纸条。后来见太后果然如纸条上所述,要为苏清雨和惠清赐婚,他情急之下才按照纸条上所说的做了。
见到梁逸一脸坦荡,心想他也应该没有骗自己。只是,苏清雨万万想不到,居然连梁逸也是猜的。满心惊讶间,她更是疑惑,究竟谁通知了梁逸?是太子,还是梁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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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天牢探视
送走了梁逸,她感到这身子累极了。浑浑噩噩正欲睡去,忽然听到香儿的哭声:“大人!”
她眼前虽有点昏黑,却也看见了果然有人影在动。睁眼一看,真是阔别多日的香儿。她身后,竟是那一身青衣依然笑得暖暖的宁焕之。
见她醒来,香儿擦了擦哭得红肿的眼睛,连忙将她扶起坐好。
她不禁责怪道:“这天牢重地,你进来做什么?”说着便瞧见了香儿身上单薄的衣衫,蹙眉说:“如今这天也快凉了,这身衣服怎么够?”说着,她沉下声音对宁焕之说:“按政大人,劳烦将她带回去吧!”
香儿见她要赶自己走,大哭起来:“香儿不回去。大人对香儿有救命之恩,大人在哪里,香儿就在哪里。”她边哭,一双小手却边死死拉着苏清雨的衣袖不肯放。
苏清雨叹气道:“这哪是你待的地方呢?你快跟了宁大人出去,不要再进来!”虽香儿不是金枝玉叶,可留多一刻,只怕也会被她连累。她已经连累了觉茗,不能再多一个香儿。
可是香儿说什么也不肯放手,苏清雨无法,只得看向宁焕之求救。
宁焕之却笑着摇头,说:“姑娘可别看我,我若是有法子,也不会被她缠着到京城了。”
香儿忽然抬起头,双眼红肿的模样更显得柔弱动人。她紧紧搂着苏清雨,梗咽说:“当日因为是女儿身,大人才拒绝香儿,对吗?只是,从您救起香儿的那一刻起,香儿便发誓此生定要陪伴大人。如今大人身陷天牢,香儿怎可独自走了?是死是生,香儿陪大人走下去!”
她这番斩钉截铁的话,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苏清雨心中叹了口气,她一向知道香儿性情刚烈,只是如今生死关头,她又怎可自私地把香儿拖进来呢?
见苏清雨不说话,香儿自然知道她不同意,求救似的看了看宁焕之。
宁焕之心中无奈,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朝自己求救,难道他的样子就这么好说话吗?
他想了想,便对苏清雨说:“姑娘,觉茗如今被困在天牢另一处,陵王已经在想法子救她。如今姑娘身边也没个人陪伴,不若”
他的话没说完,却被苏清雨打断了:“香儿,你先出去一下,让我和宁大人说句话。”
“这”香儿看着眼前二人,犹豫着。当她看到宁焕之对她使的眼色和苏清雨没有商量的脸,便只好先退下。
看着苏清雨苍白的脸色,宁焕之心痛,只是短短时日,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当日陵王从兴州把她带走时曾说过,她身中奇毒。难道这么长时间了,陵王还未找到解药吗?
苏清雨看到宁焕之担忧的眼神,知道他自是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了。这男子一向心思细腻,一点点改变都无法瞒得过他。
她忍不住安慰道:“大人无需担心,我其实感觉还可以”
话未说完,宁焕之却暴怒了:“还可以?你这样子难道能说还可以?”他的话一出,她愣住了。一直以为,这人无论何时都是笑意融融的,却从不知道他竟也是有脾气的。
宁焕之大步向前,语气中都是痛惜:“若焕之早知道今日会这样,当日无论如何,也定要跟着你与陵王上京的。”
想着当日,她轻灵秀逸,何等一个倾倒众生的清冷佳人。哪像今日,整个人苍白无力,本来就已经纤细的身子越加瘦骨嶙峋,连眼神都恍恍惚惚,似乎一合眼,便永远不会醒来。
这样的她,忍不住让人越发心疼。
看见这个儒雅亲切的男子如此反常,苏清雨心中也诧异:那病,究竟是什么病?
直觉地,她觉得宁焕之应该知道,梁逍和贺临风一直瞒着她,应该也是担心她吧?心里想问宁焕之,嘴上的话却变了:“大人,不必担忧。陵王其实一直都有替我寻药。”
她也没说大话,尽管这些天都没有再见到梁逍,可每到了时辰,总有人送来一碗黑乎乎的药和一包泛着蜜糖光泽的红杏脯来给她。那人虽然没来见她,但她知道,他和贺临风一定达成了某种协议来救她。何况,她一直有种感觉,他不会害她。
宁焕之这才恍觉自己的反常,他欲言又止,只得低头叹了口气,一拳打在旁边石壁上。
苏清雨笑了笑,说:“大人当真不必难过。明日我的案子便会提堂,是生是死,也不过就这*间了。”不知道为何,她真的看不得他这样一身暖意的男子难过。
宁焕之凝重点头:“此事,我知道。”他忽然抬起头来定睛看入她的双眸:“你可有把握?”
虽然不想他失望,可她却也说不出骗他的话,只得诚实说道:“没有。”
宁焕之却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笺,递给她,不再说话。想来他也是怕隔墙有耳,她便只是沉默地接过展开。哪知道竟是梁逍的字,寥寥数语,不尽其详:“司马静涛。”
刑部尚书司马静涛?那本应是她在刑部的顶头上司。可见此案深得皇帝重视,不然也不需要司马静涛亲自出马了。
梁逍这样提醒,究竟是要她注意这人,还是说这人可以信任呢?她一头雾水,只得看向宁焕之。
宁焕之手中轻巧一捏,信笺全然变成了粉末。她惊愕地看着他,没想到这男子居然也是身怀绝技。他暖暖笑着,似是看出她心中疑虑,说:“司马大人乃是晋国公门生。”
原来如此。难怪梁逍这些天都不来了。既为避嫌,更因为早已成竹在胸。
只是她转念一想,不对,普天下都知道的事,皇帝自然会知道。如此安排,看似帮了她和梁逍,可实则大有问题。否则若要公平审理,皇帝就应该选一个没有关系的人才对。
她将疑虑与宁焕之说了。宁焕之赞许地点点头,说:“正因为有这层思虑,王爷才觉得姑娘更应该小心。皇上如此安排,其中用意实在扑朔迷离。”
他看向她,心中庆幸她尚不至失了当日机敏聪慧,那个灵秀飘逸的苏清雨,还在。
说了一会儿话,她也感到甚是疲劳。
宁焕之贴心地不再逗留,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将誓要留下的香儿也硬拉走了。
躺在梁逸命人带来的丝褥上,她昏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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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五公会审
鸡啼三遍,已经有人唤她起来。
睁眼一看,只见那满脸皱巴巴的老狱卒笑着对她说:“姑娘,到时辰去过堂了。”
她点点头,刚欲整理,便见香儿带着小包裹进来说:“姑娘,王爷让香儿进来服侍姑娘梳妆。”
当日她在宣化殿上吐血昏厥,醒来后便发现已被脱下了官服。如今身上依然是男装长衣,多日未换。
香儿将带来的女装替她换上,看得几乎呆了:“姑娘果然倾国之貌。”
坐在小圆铜镜前,映入眼的女子脸色苍白,眉头深锁,眼中却是倔强清冷。她闭了闭眼,任得香儿在她头上梳妆。
很快,香儿便轻声说道:“姑娘,好了。”不知为何,她竟听到香儿声带梗咽。
她心里一痛,回身抱住香儿,安慰说:“傻丫头,我这不是去过一下堂吗?很快便回。”
“香儿知道。”香儿一早便被宁焕之提醒过,切勿在此时惹苏清雨伤心,她连忙挣脱苏清雨,回身收拾东西,只是那手却不听使唤,被滴下的泪打得不住颤抖。
“姑娘。时辰到了。”苏清雨正欲说话,却听到老狱卒在外提醒。她咬咬牙,不再看香儿,提步便走出牢门。
上了囚车,从街上等候围观的人来看,此案果然轰动。知道今日要审这名动天下的倾国知县,所经大街早已挤满了人,内外三层地人声鼎沸。
一见她出现,声浪便一波高过一波:“看啊,那小娘子就是倾国知县。”“果然生得国色天香,不然一个犯了案子的女人,怎么还有太子和陵王在争呢?”“哈哈哈”
囚车经过的地方,处处都有侮辱的话朝她涌来,处处都有蔑视的眼光朝她刺去。她咬牙顶着,她从不在乎任何人说什么,她只是凭着良心为百姓做事,可为何心里还是隐隐地痛了?
终于,随着押车的牢头踏上了刑部大堂。刚一入内,便见大堂内高悬的匾上书着“天地刚正”几个大字。她翘起嘴角微微一笑,若是天地刚正,如何她还会受这无妄之灾呢?
却听到上首惊堂木用力一拍,顿时让大堂都惊寂了下来。
一道洪亮男声喝道:“大胆苏清雨,入了刑部大堂,当着众位大人的面,为何不跪?”
苏清雨循声看去,这才看清了前方已经坐了半圈的人。主审位子上坐的中年男子,面容刚正不阿,神情庄重,自然是刑部尚书司马静涛。下面都是朝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清宏侯徐行、忠勇伯陈勤汶、左丞相郭敬之、右丞相明磊。
她心中暗笑,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需要弄得像如临大敌一般吗?
她仍旧前行两步,缓缓跪在地上,仰头朝众位重臣说道:“苏清雨见过各位大人。”
见她依然不亢不卑,座上各人心中都有点意外。那日在金銮殿和宣化殿上,他们都见过她,可如今细看下,才知道此女果然出色,加之言行沉稳不惊,难怪让二王相争。
司马静涛依然一拍手中惊堂木,沉声问道:“罪女苏清雨,你可知罪?”
“民女一向只为民为国,所做之事光明磊落,既无贪赃枉法,更无草菅人命。民女不知罪在何处。”苏清雨仰头直视司马静涛,不惊不慌。
她不肯自称罪女,只因她从不觉得自己错。如果她仅仅为百姓谋得公平道义都是错,那些说她错的人,岂非更错?!
司马静涛听到她的回答,不禁一震。左丞相郭敬之却一声断喝:“你错便错在女扮男装骗取功名。食君禄,担君忧,你最不应该的便是欺君罔上!你还有什么话要狡辩?”
苏清雨也怒了,她沉下声说:“既然各位大人都知道食君禄便要担君忧,那民女治理明县兴州,哪点又做得不好了?这倾国知县的名头,可不是民女自封的。”
她冷笑一声,冷眼朝座上逐一看去,“说来说去,各位不过是觉得苏清雨一介女流,不该与男子分庭抗礼。可是,斗胆问一句,当日以男子身份为官时,民女又有哪点比不过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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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五次受刑
苏清雨也怒了,她沉下声说:“既然各位大人都知道食君禄便要担君忧,那民女治理明县兴州,哪点又做得不好了?这倾国知县的名头,可不是民女自封的。”
她冷笑一声,冷眼朝座上逐一看去,“说来说去,各位不过是觉得苏清雨一介女流,不该与男子分庭抗礼。可是斗胆问一句,当日以男子身份为官时,民女又有哪点比不过男子?”
她这话气得郭敬之脸上一片青白。只见忠勇伯陈勤汶冷笑几声,讽刺道:“女子便是女子,才学更高也只应该相夫教子,这方是女子的本分。你口口声声说比得过男子,那好,你便试试,若是握剑上战场,看你还能不能如男子一般抗敌?”
陈勤汶是武官出身,自然看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苏清雨,方才以她的弱项来攻击她。
苏清雨知道他的用意,反唇相讥道:“忠勇伯既说战场,那自然便知道男儿上阵杀敌,为的是保家卫国。如今苏清雨只不过用自己的方式来做同样的事,这又错了吗?”
这话一出,陈勤汶哑口无言,一时也想不到如何反驳她。
但没想到,一直没有说话的右丞相明磊却在旁轻笑,他的样子便如名字,一副君子坦荡无私般。
笑过了,他捧起茶盅轻啜一口,方才慢悠悠说道:“苏姑娘果然聪慧过人。本官久闻姑娘慧名,今日一见,实在名不虚传。”
苏清雨不知道他是何用意,便等他说下去。
只见明磊抚了抚袖上的皱褶,看向一直沉默的清宏侯徐行,笑着说道:“听说陵王要娶苏姑娘为妃。若能成真,倒要先恭喜侯爷了。”
此话一出,如晴天霹雳般在苏清雨头上响起。
明磊身份极不简单,其姐便是太子之亲母,当今后宫第一人明皇后。在朝上,明家与徐家早已是势不两立,在后宫中,徐妃与明后也是斗得你死我活。
今日,他和徐毅坐在一起审案,恐怕也是皇上的主意。为的就是让太子和梁逍两边都有人在,彼此能均衡了势力,互相牵制。
明磊应该是看左丞相和忠勇伯都说不过她,就使一招阴的,道出陵王要她的事,明为恭喜,实则警告了清宏侯这个做陵王舅舅的,不能偏私。而且主审官司马静涛也是晋国公的门生,若是判轻了,自然也落人口实。
清宏侯徐行自然知道明磊的用意,面上却神情自若,说道:“不敢当。没到皇上决定,我等怎可胡乱揣测圣意。不然,本侯倒也应该预祝太子得偿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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