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成为菜市场沾满鲜血的地上的又一汪鲜血,乱葬岗上又一具无名尸,深夜中的又一缕冤魂,百年后的又一抔黄土。
楚谨州便是他黄进的救命恩人,如同再生父母般给了他一条鲜活的性命。因此,他改头换面后,发誓此生要誓死追随楚谨州,便是替他卖命又何妨?
因为,这条命本就是楚谨州给他的!
如此想着,黄进嘴角那抹阴狠的笑容,弧度扩散的越发大了起来。
“皇上,始终是皇上。本王即便是将他赶下位,自己坐在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上,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楚谨州听完黄进一席话,再观察了其他人的神情。叹了口气,凄然的说道,“他是皇上,只手遮天,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咱们这些蝼蚁之命,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是他即刻将咱们全给斩了,那又何妨?谁叫他是皇帝,谁叫他手中有掌控咱们随意生死的大权。一切,仅凭他心情如何罢了。”
说着,便端起面前冷透的茶水一饮而尽,意有所指的说道,“这冷透的茶水,喝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听着楚谨州骤变的话题,众人摸不着头脑的面面相觑。
“王爷,你有话直说好了!搞得如此文绉绉的,俺老黄愚钝,着实听不明白。”
黄进摸了摸头,憨笑着,有些不明白的说道。
一番话,引得其他人纷纷摇头轻笑。这老黄,果真是大老粗一个!
“不明白便自个儿领会吧!好了,今日之事,大家各自埋在心底便好。本王即刻便动身回驻地,你们也都各自散了吧!”
楚谨州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
刚刚那一番话,便是他故意说给众人听得。楚谨灏的行事作风,早已引起众多大臣官员不满,自己这一把小火,暂时引燃便是。
做人呐,要懂得见好就收!
“王爷!您就这样走了?”
黄进不解的瞪大了眼,诧异的问道。
“是啊王爷,您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就如此走了不成?”
“是啊王爷……”
众人均感到惊讶,难不成,勤王这次回京,不是冲着皇位而去?
“有些事情,咱们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时机还不成熟。本王走后,大家各自做好自己手中的事情。其他的,且待来日!”
楚谨州微微扬起下巴,严声说道。
“是!我等谨遵王爷之命!”
众人抱起拳头,纷纷应道。
楚谨灏,你为咱们兄弟的长兄。却对所有人赶尽杀绝,丝毫不顾念手足情分。今日我也不欲与你相争,就当是最后一次叫你一声皇兄。
只是,咱们之间的兄弟情分,就此断绝!
来日,咱们若是拔剑相向,我绝不留情!
楚谨瑜,我的好七哥。你宁可装病,也不愿与我相见么?你究竟是拿我当以前那个不懂事的小弟弟,还是根本不想见到我?
或是,不愿与我结仇?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
楚谨灏独自坐在龙椅上,挥手让周太医出去了。这才眯着眼睛拧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楚谨瑜真的生病了?周太医是朕的人,自是信得过。他都如此说,看来是真的了。只是……”
“皇上,您说什么?”
不远处收拾桌上杂物的陆公公,听到楚谨灏一个人在那边神神叨叨的叽咕个不停,不由得出声问道。
“无事。”
楚谨灏摇了摇头,总觉得此事还是不大对劲。
他忽的出声叫陆公公过来,“小陆子,你觉得摄政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呃……皇上怎的问奴才这个问题?”
一听到楚谨灏这样问,陆公公心中咯噔一下。莫非,他知道了?
“无事,你且实话实说便是。朕只是想想多多了解一下,并无其他意思。”
“是。”
陆公公敛了敛心神,镇定自若的答道,“摄政王此人,虽身体孱弱,但做事狠辣决绝,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而且,摄政王心怀百姓,在皇上您昏迷期间,将朝政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由此看来,是个有能力,有手腕的。”
说罢,陆公公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楚谨灏的脸色。见他面无表情,只是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又忙道,“只是,摄政王再如何能干,也是万万及不上皇上的。”
“朕看啊,就属你嘴贫!”
显然,陆公公刚刚一句恭维的话,极得楚谨灏欢心。
原本就看楚谨瑜不顺眼,暂且不说楚谨瑜的能力与他不分伯仲,最主要的便是父皇还在世时,对楚谨瑜的各种偏疼。
甚至,意欲将皇位传给他。所以说,他这个位置,原本还是抢了楚谨瑜的!
因此,他便更容不下别人在面前说楚谨瑜的各种好。他乃是九五之尊的皇帝,怎能由得别人样样比自己出色?
“嘿嘿,奴才不是嘴贫。奴才只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而已!”
见楚谨灏笑了起来,陆公公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不着痕迹的擦了擦额上流下的冷汗,心中对楚谨灏的话嗤之以鼻。
只是为了性命,恭维你几句又何妨?
其实,是万万及不上摄政王的大气!陆公公此刻,巴不得楚谨灏早些下台,他也好安然度日。
否则,日日这样小心翼翼的活着,脑中的筋整日都是紧绷的。这样惶恐的日子,谁他妈想过?
见楚谨灏开始深思不再说话,陆公公看了一眼即将下山的太阳,又轻声对着楚谨灏道,“皇上,天色也晚了。此时已到了用晚膳的时刻,您可要动身前往鸾凤殿了?”
楚谨灏听闻此话,从沉思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外,叹息着说道,“走吧!”
其实,他现在面对杨柔,是有些胆怯的。
他自己也知道,利用一个女人的爱慕之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确实有些卑鄙,且杨柔还对自己一往情深,甚至在自己重病期间没日没夜的周全照料。
况且,她现在已经怀有自己的孩儿。
之前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关键的工具,一步紧要的棋子。
在知晓她怀有自己的骨肉时,楚谨灏心中开始复杂起来。他这样不择手段的利用一个女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真的是男人所为么?
如今她既已有了自己的骨肉,便要好生带她。毕竟,她现在是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女人了。
想到此,楚谨灏心中难免有些叹息。谁能料到,世事如此反复无常?
此时杨柔正在亲自动手为肚中孩儿缝制衣裳,她满目慈爱的轻轻抚了抚尚还平坦的小腹,满心柔软。
“娘娘,可要准备摆晚膳了?”
银珠走了进来,看着柔贵妃如此神色,不由得也柔软了声音。
“嗯,摆吧!本宫这会子也有些饿了。”
柔贵妃抬起头,轻声说道。
“只是,皇上早上便吩咐了说晚上回过来陪您用膳。若是皇上还没来,咱们便开始进用晚膳,皇上会不会怪罪?”
银珠担忧的问道。
“我说摆便摆,皇上要来便来。若是他一夜不来,本宫便一夜不吃饭不成?即便是本宫受得了,本宫的孩儿也等不了!”
一听到楚谨灏,柔贵妃心中便不悦。因此,声音也有些严厉起来。
“是,那奴婢这便吩咐人上菜。”
银珠也见惯了柔贵妃自皇上昏迷后到现在的态度,虽疑惑娘娘为何会对皇上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但是,娘娘此举,是对她自己、对杨府是最好的。
于是,银珠也为柔贵妃开心,“真期待娘娘的孩儿出生,奴婢也缝制了好多孩儿衣物。到时候,拿出来娘娘可别笑话嫌弃奴婢做的不好!”
听着银珠如此调皮的话,又听到她称呼自己腹中孩儿为她的孩儿,并未称呼小皇子小公主,柔贵妃心中也是极开心的,“你呀,快去摆饭吧,我饿了。”
银珠开心的走了出去,不多时,一桌子菜肴便上了桌。
柔贵妃自怀孕以来,口味刁钻,因此这菜肴也全是小厨房的厨子们想尽了法子、结合她最近一段时间的口味,合力研制出来的独特的菜肴。
闻着这独特的饭菜味道,柔贵妃只觉得食指大动,腹中也饥饿,直接坐下便开始吃用了起来。
就在她吃了个五分饱的时候,外面传来请安声,楚谨灏来了。
若是以前,柔贵妃定是放下筷子出去相迎。可是此刻,柔贵妃只是端坐在桌边,继续享用她的饭菜,对外面的声音置之不理,置若罔顾。
那副神情,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楚谨灏的到来。
银珠虽有些担忧皇上会不会怪罪柔贵妃如此无礼大胆之举,但只要娘娘活得开心,她也誓死相随。
楚谨灏虽没有多来这鸾凤殿,但有些不习惯柔贵妃未曾出门来迎自己。毕竟他是天子,他后宫佳丽三千,哪个不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迎合?
但想着柔贵妃怀孕,听说身子也不适。估摸着便是在卧床歇息,不方便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楚谨灏放开心中的微微不悦,阻止随从跟着,自己大踏步进了殿内。
这一进殿内,便问道空气中传来一阵阵与众不同的饭菜味道。他皱着眉头闻了闻,抬眼便看到柔贵妃端坐在桌前认真的夹菜。
瞧着柔贵妃比之入宫之前略微清瘦了些,想到自己生病她的辛苦照料。楚谨灏便将心中最后那一丝不悦,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刻,他竟难得的对一个女人产生了愧疚之心!
于是,楚谨灏脸上不自在的挂上微笑,轻声问道,“吃什么呢?这样专注?”
“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皇上赎罪。”
此时,柔贵妃好像才知晓楚谨灏来了。微微有些不情愿的起身,准备行礼请安。
“无需多礼!”
见她起身,楚谨灏忙走上前扶着她,“你是有身子的,照料好自个才是,见了朕不用如此客气。”
“是,臣妾遵命。”
柔贵妃就势坐了下来,继续开始夹菜。
“这都是些什么菜?朕从未见过。”
楚谨灏见柔贵妃对自己有些爱答不理的,一时间还不习惯她态度的改变。
但想起她怀孕了,自己却是最后一个才知晓的。加之其他原因,内心内疚,便也不计较,只找着话题想与她说说话。
“臣妾有孕后口味刁钻,这是小厨房给研制出来的,也辛苦他们了!”
说着,才像是刚想起般,不安的看向楚谨灏,“臣妾未等皇上一起用膳,皇上……”
“无妨,是朕的失误。据说有身子的都饿得快,是朕没想到,这个时候才过来。你快些吃吧,别饿着了。”
柔贵妃这才微微一笑,继续吃了起来,看也不看一眼边上的楚谨灏。
瞧着柔贵妃自顾自的进用的欢,也未曾问问他用没用过晚膳。一时间,楚谨灏只觉得有些难堪,坐立不安起来。
------题外话------
多谢大墨墨三朵鲜花。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九章:贱人就是矫情!
柔贵妃暗自看了一眼有些坐立不安的楚谨灏,待吃了个八分饱,这才接过银珠手中的绢帕,轻轻擦拭了嘴角。
目光投向面无表情的楚谨灏,恍然大悟道,“皇上可曾用过晚膳了?”
怎样回答?
若是回答她自己已经用过了,若是晚上歇下后腹中饥饿难忍,又舍不下面子晚上进食,可该怎么是好?
可若是回答说还未曾用过,她都吃过了……
犹豫半晌,楚谨灏终是抬起头,“未曾。”
“啊,是臣妾的失误,只顾着自个儿了……”
柔贵妃愧疚的看着楚谨灏,“皇上既然还未曾用过晚膳,不如还是去皇后娘娘或是其他姐妹处进用晚膳吧!”
“你要赶朕走?”
楚谨灏心下有些诧异,亦有些不悦,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自己的妃嫔扫地出门!
“皇上错怪臣妾了,皇上能来看臣妾,臣妾心中已经喜不自禁了,怎还敢将皇上赶走?”
柔贵妃委屈的抹了抹眼睛,柔声道,“只是,皇上就算是歇在臣妾这里。臣妾有孕,又不能伺候皇上……”
“朕只是想陪陪你。”
楚谨灏拧着眉头,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可是臣妾不愿意委屈了皇上!而且,臣妾每晚都睡不安稳,怕搅扰了皇上好眠。皇上若是不休息好,明日早朝怎么办?”
柔贵妃心中有些不悦,也有些不耐烦,于是急忙说道。
“你真不愿意朕留在这里?”
楚谨灏为了确定,再次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往日优雅文静,知书达理的大表妹露出如此强硬的态度。
加之如此作为他的嫔妃,竟如此忤逆他的意思。心中除了不悦,更多的是诧异。
“臣妾岂不会愿意?只是不方便而已。”
柔贵妃微微一笑,好似极贤良大度的好女人般说道。
“好吧,那你好生歇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听到柔贵妃依旧未改主意,楚谨灏为掩饰内心不满,忙站起身说道。
如此不给他面子的女人,除了宋明月,杨柔倒是第一个!
“臣妾恭送皇上。”
柔贵妃似乎丝毫没有发现楚谨灏的不悦,站起身柔声说道。
待楚谨灏走远了,银珠才走上前来扶着柔贵妃,担忧的问道,“娘娘,您就这样将皇上赶走了……”
“无事,如今他不会将本宫怎么样。”
柔贵妃冷笑着说道,随后对银珠微微一笑,“今晚吃的太多了,陪我到外面散散步,消消食吧!”
较之柔贵妃的悠闲,楚谨灏心中可就没有那么好受了。
只见他大踏步出了鸾凤殿,这才冷哼一声看向陆公公,“你说朕病重之时,柔贵妃整夜不眠的悉心照料朕,可是事实?”
“回皇上,是啊!勤政殿所有当差的宫人都可以作证的,柔贵妃的确是悉心照料皇上,奴才不敢说一句假话啊!”
陆公公忙垂着头恭敬的答道。
她怎会知晓,柔贵妃如今如此大胆,竟敢直接将皇上赶出来了?!
“哼。”
楚谨灏半信半疑的再次冷哼一声,甩袖往前走去。
“皇上,您要去哪里啊?去皇后宫中还是陈嫔宫里?”
陆公公暗自耸耸肩,活该被柔贵妃赶出来,若是柔贵妃拿扫帚往外撵,自己定会暗自拍手叫好!
抬头见楚谨灏走远了,陆公公忙小跑着追了上去问道。
“去哪?莫非朕还赶上门去让其他人赶一次不成?”
楚谨灏不悦的说道,“自是回勤政殿!”
“哎哟,除了柔贵妃真性情,谁还敢赶皇上出宫啊?而且,柔贵妃也是因为有孕,不愿委屈皇上,情有可原嘛!”
陆公公一个劲儿的替柔贵妃说好话。
惹得楚谨灏疑惑的看了他好几眼,直看得他有些心虚了,楚谨灏才凉凉的说道,“这是朕的皇宫,还有谁敢如此待朕?”
说罢,冷哼一声,大踏步往勤政殿而去。
且到了勤政殿,腹中已有些饥饿难忍,这才对陆公公喝道,“还不吩咐人摆饭,要饿死朕不成?!”
见楚谨灏一副拿自己当出气筒的模样,陆公公低垂着头,忙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待出了殿门,找了个没人的地儿,这才朝着勤政殿暗自啐了一口,快步往御膳房走去。
这几日可算是宋明月与楚谨瑜过的最潇洒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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