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没当真见过江湖场面的文人墨客,把自己关在书斋里闭门造车的写些江湖评话书本,甚至还给这末流的传信法子编排出了个好听的名头——青蚨传音!
眼瞅着严旭掏了压箱底子的手艺出来,纳九爷等人自然也不含糊。当下就请了洪老爷子做出来了几个鹧鸪哨交到了严旭手里头,让严旭教九猴儿和其他几个伶俐些的小徒弟先学了个差不离的路数。
估摸着天底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道理搁在哪儿说都挺合适,耳朵里听着严旭教九猴儿等人吹响了的鹧鸪哨闹腾了大半晌,坐在旁边签押房里的佘家兄弟俩顿时有些熬不过去了。。。。。。
要论火正门里玩哨儿的路数,从洪老爷子独门手艺做出来调教画眉的八音哨儿,到佘家兄弟俩伺候小龙的竹哨子,拿出来在人前一亮,差不离也都是能出头拔份儿的玩意。
不就是个江湖场面上的传信路数么?
只要是不太啰唣的消息,佘家兄弟俩怀里各自带着条傍身的小青龙,搁着几条街吹那伺候小龙的竹哨子,一点动静没有的时候,彼此也就都知道对方离着自己不远了。。。。。。
这要不是傍身的小青龙难练,只怕这吹起来人听不见、小龙倒是能觉着的竹哨子,老早就在江湖场面拔了头筹了?
抱着胳膊,佘家兄弟俩站在正在练着拿鹧鸪哨传信的严旭与九猴儿面前,话里话外的这么一显摆,旁边走过来瞧热闹的纳九爷倒是动起了心思!
要说这世间万物,各有各的活命路数,能听见人听不见的动静的生灵也多。就像是虫豸里边,就有一种长得像是蜻蜓般的虫豸,书上写着叫蚁蛉的幼虫,诨名‘沙牛儿’的就有这本事。
照着同仁堂里那些大夫们的说法,因为这沙牛儿老是倒退着行走,所以又叫‘老倒’。搁在本草纲目上面的名字更是斯文,叫‘蚁狮’,也有乡野大夫把这玩意叫做‘沙挼子’。
平rì里在砂土地上转悠着身子挖出来个圆锥形的小坑,就等着有蚂蚁之类的爬虫掉进这圆锥形的小坑里爬不出去,这沙牛儿立马就能用那长长的嘴夹子擒住了猎物。等得把猎物身上的汁水都吸吮干净了,这沙牛儿还会颇有些讲究地将干瘪的猎物尸体扔出那圆锥形的沙坑,静静地等着下一顿美餐上门!
搁在中药行里头,这沙牛儿算得上是一味难得的好药材,能治疟疾、便秘、腹泻之类的毛病。拿着这玩意在火上焙干了研沫后jīng心炼制了,更是治疗刀伤的上佳物件!
细说起来,这沙牛儿还真谈不上是什么稀奇物件,就在中国地面上到处都有。可一来这沙牛儿平rì里极少出来活动,都是藏在自己挖出来的圆锥形沙坑里守株待兔。二来就算是寻着了那只有小拇指大小的沙坑,照着那沙坑一直踅摸着挖下去,也不见得能逮住那只有小半个指节大小的沙牛儿——那玩意jīng怪着呢,稍有动静就玩命朝着土里钻,片刻功夫就不知道钻哪儿猫着去了。。。。。。
既然是着急的时候能救人命的药材,那就有人敢豁出去xìng命去把这药材弄到手!找五灵脂的敢爬悬崖峭壁上的山洞。取老棒槌的能钻渺无人烟的山林,更何况这满世界都能见着、可就是弄不到手里的沙牛儿?
有那运气够好的,也不知道是凑巧了还是瞎琢磨出来的,拿着个铜叶子在有沙牛儿的地界玩命一吹。自己耳朵里倒是一点动静没听着,可那钻在地里头的沙牛儿倒是跟喝多了老白干的醉鬼一般,跟头把式地朝着沙坑外面爬。
要是撞见了运气好的时候,一片藏着沙牛儿的砂土地里头。就等着那铜叶子一吹,手里头捏着小夹子、竹筒子的孩子,一半天的功夫能抓几百只沙牛儿!朝着药铺里头一送,少说也能换回来一家人小半年的油盐钱。
脑子里转悠着这些个旁人都不太在意的琐碎事情。纳九爷试探着把自己琢磨出来的这点路数朝着在场的人一说,在场的几个人立马就各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铜叶子能吹出来的动静逗引得沙牛儿玩命动弹,这法子用来传信肯定是不错了。尤其是沙牛儿这玩意到处都是。凭着火正门里伺候虫豸的手段。收拾出来几只能养过冬的、还不会结茧化成成虫的沙牛儿,那还不是手拿把攥?
这活儿,自然是非纳九爷莫属!
铜叶子吹起来得两只手拿着才行,又招眼又不稳便,那索xìng就改成了铜哨子?
火正门里有了洪老爷子这样擅长做各类哨儿的供奉,几个能逗引沙牛儿的铜哨子,有一天功夫就能整治出来!
等得洪老爷子做出来的铜哨子刚一入手。严旭把那铜哨子塞在嘴里,照着轻重缓急地吹了小半个时辰,再瞧着那沙牛儿听着吹哨儿时的轻重缓急做出的反应,三下五除二地就编排出了传信的暗号!
哨子吹得缓,沙牛儿只是在养着它们的小竹筒里慢悠悠爬动着,这就是周遭安稳,没什么扎眼的玩意路数。想要趁着这时候干点什么,那就尽管动手!
哨子吹得急,沙牛儿玩命地扒拉着竹筒里的砂土遮盖身子,这就是对手已然有了防备,瞧上眼的玩意已然有了变数,瞧见了沙牛儿这动静的自家兄弟自然是麻溜儿趁着风紧扯乎、徐图今后。
哨子吹得轻,沙牛儿只会懒洋洋地伸着两支品长长的扑食用的钳子敲打小竹筒,这意思就是说眼面前压根就没什么值得自己下手的玩意,咱们趁早甭在这儿瞎耽误功夫。
可要是听见哨子吹得重,那竹筒里养的沙牛儿就会玩命地四处乱撞,恨不能伸着那俩大钳子把养着它的竹筒子挠出来个窟窿,再从这窟窿里逃出去!
瞧见了这场面,那拿着竹筒子的的同伴也就该知道这是出去巡风瞭哨的同伴已然摸着了门径路数,赶紧的招呼着身边的伙计过来准备着,只能时机成熟,这就准备着动手发财!
还有一等吹哨儿的法子,那就是又急又重的吹个没完。只消把含在嘴里的哨儿这么吹上半支洋人烟卷儿的功夫,那压根就受不住这动静的沙牛儿全身都会缩成了一团,片刻之后便僵死在那小竹筒里!
只要见着手里头养在竹筒中的沙牛儿是这副做派,那不用问——吹哨儿的人已然是身处险境、有了xìng命之忧,麻溜儿的抄家伙、召集人马救人吧。。。。。。。
叫俩小徒弟捧着养着沙牛儿的竹筒子走出去了几条街,在轻重缓急地试过了铜哨儿能管用的远近,这火正门、潜行与雀儿洪家联手琢磨出来的传信手段,也就算是板上钉钉般靠得住,能拿出去在江湖场面上使唤了!
这说来也巧,才刚把这用铜哨儿逗引沙牛儿传信的路数琢磨出来,几个伶俐些的小徒弟也才刚刚练会,相有豹就莫名遭了暗算,这传信的路数,也就叫出来盯梢的九猴儿等人派上了用场!
眼瞅着那在竹筒里不断翻腾的沙牛儿,两个坐在善堂外面围墙下面的小徒弟彼此对望一眼,一个留下来接着盯梢,而另一个却是撒腿朝着火正门堂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踏破铁鞋
() 差不离就在九猴儿被克林德带进了善堂里的功夫,纳九爷已然跑过了三四家药号和一家洋人诊所。仗着平rì里在街面上混得脸熟,再加上腰里头别着火正门主顾牌子的四九城爷们也都好帮忙、也乐意跟火正门结个善缘,这几家药号和洋人诊所里,纳九爷都没自己露面,只是站在街对面的巷口、墙边等着自己拜托的人出来递送消息。
眼瞅着从那洋人诊所里出来的爷们朝着自己一个劲摇头,纳九爷那早就凉了半截子的心又冷下去一骨碌,可脸上还得强撑着笑脸,朝着那替自己办事的四九城爷们打着哈哈:“这可真是劳烦您了!旁的且不说,rì后手里头玩意有啥要伺候、调教的事儿,您来火正门找我纳九就是!”
捏着手里头那张写着德文药名的纸条,纳九爷拜托了帮忙的那四九城爷们倒也敞亮,抬手把那纸条还给了纳九爷之后,也是朝着纳九爷一抱拳:“这话您可就说窄了,知道您找我走这么一遭,肯定是有了什么不方便露面的难处。您能跟我开口,那就是信得着我!得了,旁的我也不问,这家洋人诊所里也没您要的这药,您赶紧上别处扫听吧!估摸着这会儿您也没功夫忙旁的,咱们这就两便了!”
再次抱拳谢过了那位肯帮着自己露面打听的四九城爷们,纳九爷一边抬腿朝着另一处洋人开的药号走,一边却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光是自己。火正门里能在外面露面的人物,已然全都撒到了街面上。能拜托的人物。也一个个都打过了招呼——只要能找着这药,价钱、来路一概不问,外带着火正门上下都记着这份人情!
而多少年都没在四九城里露过面的泼法金刚严旭也悄悄洒出不少江湖帖子,也是同样意思的话——只要能找着这药送到严旭手里头,但凡四九城里能叫出名头、寻着地界的物件,您开口就是,七天内一准双手奉上!
可就是这样,平rì里那些个靠着寻人觅物混饭吃的地里鬼。还有那些在场面上算得交游广阔的人物,大半天下来也都只回一句话——寻不着!
再朝着细问,也只有几句零星的话尾巴能捎带着说个方向——四九城里的洋药,最多的就仨地方——东交民巷那些洋人使馆;四九城里正经有病床大夫的洋人医院;还有
那就得奔着黑市上去碰运气了!
可四九城里的黑市上,撞见有死囚砍头的rì子口儿,倒是能找着那些个拿着铜盆盛着人血馒头卖的主儿。
洋药这还真不知道谁家能有这玩意?!
抬眼瞅着远远露在街口上的一座洋人药房挑出来的十字旗,纳九爷紧走了几步。朝着早侯在那洋人药房门口的一个拿一顶破毡帽压着眉眼、手里头还捏着个破碗、像是个乞丐模样的瘦小汉子抬手一揖:“敢问您是沙爷?”
滴溜溜转悠着眼珠子看了看纳九爷,那瘦小汉子把手里头的破碗朝着街面上一扔,听着那破碗在青石板的街面上砸碎时的脆响,再瞧着站在街对面的几个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汉子扭头进了街对面的小巷,这才朝着纳九爷抱了抱拳:“当不得您称呼个‘爷‘字,兄弟在花子行中匪号沙明子。大名早忘了!见着了潜行里泼法金刚严爷洒出来的江湖帖子,不自量力上门凑个热闹!我说纳九爷,这间洋人药房您甭惦记了,里头什么正经药都没有,是家挂着洋人药房招牌。暗地里收古董的死当铺子!”
泄气地摇了摇头,纳九爷朝着沙明子再一抱拳:“那敢问沙爷。这左近还有”
朝着街对面的小箱子怒了努嘴,沙明子靠着墙根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从怀里摸出两块牛骨头趿拉板,嘀嘀嗒嗒地敲打起来,口中却是朝着纳九爷笑道:“纳九爷,还得委屈您在这儿陪我这叫花子待一会儿!就这左近三条街上,都有我那些个不成器的小兄弟替您扫听这事由!您听我唱完一段儿莲花落的功夫,差不离也就有了回音了!”
也不看身旁纳九爷那带着几分尴尬与将信将疑的模样,沙明子敲打着手里头的趿拉板儿,扯着烂砂锅般的嗓门唱起了莲花落,时不时地还朝着那些从自己面前走过的路人伸出了巴掌乞讨。这要不是纳九爷知道沙明子的底细,谁又能想得着周遭三条街的街面上,已然撒开了一张以沙明子为中心的大网?
一段荒腔走板的莲花落刚刚唱完,沙明子坐着的街面上已经陆陆续续地冒出来了好几个叫花子打扮的人。也不见他们走近沙明子说些什么,只是一个个的拿着手里头的趿拉板儿敲打了几下听着一模一样的调门,也就各自转身散去。
把手里头的趿拉板儿朝着怀里一收,沙明子坐在地上朝着纳九爷抱了抱拳:“纳九爷,这周遭三条街上,只怕都没您要的那物件,您要信得过我沙明子赶紧的再到别处访访?”
胡乱从怀里抓出来几个大洋,纳九爷双手把那几个大洋朝着坐在地上的沙明子递了过去:“这点小意思,请诸位爷们喝碗茶”
呲着一口黄板烂牙,沙明子却是没接纳九爷递过去的大洋,只是嬉笑着朝纳九爷摇了摇头:“花子行里四处伸手,可还真没朝着道上朋友伸手的道理!纳九爷,咱们这就两便吧!这位爷,您可怜可怜我这没着没落的酷人儿,高抬贵手您赏几个唷”
瞧着从地上一跃而起,追着一个路过的四九城爷们伸手乞讨的沙明子。纳九爷只得把那几个大洋揣进了怀里,抬腿朝着另一处约好了的地方走了过去。
就这么大个四九城。单靠着火正门里老老小小这几个口人、没头苍蝇似的四处寻访能救相有豹的洋药,能不能找到暂且不说,只怕动静稍微大些,四九城里的有心人就能jǐng醒过来。
这也幸亏严旭往年里在江湖场面上走着的时候积攒了不少人脉,虽说已然许久不在四九城里露面,但一张江湖帖子撒出去,不少人也都还卖严旭这潜行中泼法金刚的面子。
要不然
就照着眼面前的这情形来看,不光是火正门里那些个小徒弟多多少少地学了严旭传授的一些本事。就连这救命的活儿,严旭在这里头也花了十分的气力。
照着往年间四九城里场面上的规矩,两个完全不想干的堂口门派拧在一块儿攒局办事,那可都的是奔着了不得的大利物,或是彼此间早有了世代通家的交情!
现如今,火正门和潜行里头的大拿人物为了相有豹这条小命,倒也是把劲头使在了一块儿。彼此间一些不为外人道的窍门、路数。也都交了底子。场面上的人情、人物,更是摆在了明处!
比价起来,这也就是那些在茶馆里说书的先生讲起战国七雄故事的时候,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儿——合纵连横,共抗暴秦!
还得加上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堂口中人——那个叫夏侯瑛荷的小丫头瞧着年岁不大,可办起事情来倒还真是一板一眼。一团乱麻般没头绪的事儿。在她几句话掰扯之下,差不离也就整理出来几个线头。大家伙合力把那线头一抽,没准那一团乱麻也就理顺了
这往后要是把这几股人马攒到一块儿,那在四九城里想要办点啥事,可就真是手拿把攥了?
猛一抬手。纳九爷轻轻扇了自己一嘴巴——这都什么时候了,脑子里还琢磨着这些个有用没用的玩意?!
真要是救活不了相有豹这条命。那旁的说啥都白搭!
还没等纳九爷把扇自己一嘴巴的巴掌放下,从纳九爷身边的一条小胡同里,猛地窜出来个火正门的小徒弟,满头大汗地朝着纳九爷急声低叫道:“掌门,可找着您了!您快回堂口瞧瞧去”
瞅着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徒弟累得弯腰驼背的模样,纳九爷不禁心头一惊:“堂口又出啥事了?是不是你相师哥不好?”
朝着纳九爷一个劲地摆手,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徒弟喘息了老半天,方才直起腰身,朝着纳九爷断断续续地说道:“不是我相师哥的事儿是九猴儿哥,他摸着摸着门儿了!眼下堂口里出去寻药的几位坐馆的师傅都都派人去寻了,就等着您和几位坐馆师傅回去拿主意呢!”
心头一喜,纳九爷顿时撒腿朝着火正门堂口的方向小跑起来!
也就在纳九爷撒腿朝着火正门堂口小跑的时节,严旭身上穿着个短打扮的棉褂、腿上套着条黑布宽裆老棉裤、脚底下还踩着一双抓地虎的老布鞋,已然悄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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