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那生得眉短目细的管事连连打躬作揖,钱老三苦着一张脸嘟囔道:“管事老爷,这可真不是我钱老三不懂规矩、不识路数。实在是。。。。。。。一共求得了五回玩意,可就一回还能管点用,好歹使唤了两晚上的功夫。其他的那几件玩意都只活过了一晚上的功夫,还有一回才走到街口上,那玩意就。。。。。。”
冷笑一声,高高翘着二郎腿的管事讥讽地看着满脸苦涩的钱老三哼道:“这可就只能说你钱老三命里运窄,轮不着你得着这注横财!你们一个个头回上门求这物件的时候,我这话可都是说在头里的——这物件不是凡人就能拾掇得住的,过手之后能活多久不论、能不能得着好玩意也不论!怎么着。。。。。。你钱老三横是盘算着来我这儿找后账不是?”
狠狠一咬牙,钱老三伸手从自己怀里摸出来几个捂得滚热的大洋,一股脑地塞到了那管事的手中:“管事老爷,我这腰子里可就剩下了这几个。求您高高手,就再赏我得着这一回玩意,我这不还指望着这玩意过年不是?!”
掂了掂那几块捂得滚热的大洋,那生得眉短目细的管事抬手便把那几块大洋扔到了街心:“你倒是知道要过年?就凭着你这仨瓜俩枣的就拿走了这宝贝玩意,你倒是过年去了,管事老爷我倒是过不过年?麻溜儿滚一边儿去,甭挡着管事老爷我忙活正事儿!”
也不等钱老三再哀告几句,排在钱老三后头的另一个手提鼠笼子的人物已然横着膀子撞开了钱老三,谄笑着将自己手里头提着的鼠笼子凑到了那管事的面前,笼子下头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也顺势塞到了管事的手中。
眼瞅着已然没法得着那用黑布蒙着的鼠笼子的玩意,钱老三也只能耷拉着脑袋从街心捡起被那管事扔了一地的大洋和大子儿,再提着手里头的鼠笼子朝街口走去。
站在一旁冷眼瞧着那些逐渐围拢到了管事身边的提着鼠笼子的人物,相有豹略一踌躇,朝着倒背着双手站在一旁的胡千里使了个眼色,却是疾步朝着耷拉着脑袋朝街口走去的钱老三追了过去。
像是叫那管事的一通挖苦抢白乱了心思,钱老三只等到相有豹追到了自己身边,这才横眉立目、丝毫都没好气地朝着拦住了自己去路的相有豹喝道:“干嘛呢?瞧不出来爷不痛快不是?麻溜儿一边待着去,爷没心思跟你这儿胡吣!”
脸上带着笑模样,相有豹倒是一点都不在乎钱老三那一肚子闷气没地方撒才憋出来的脸色,伸手便从自己怀里摸出来几块大洋,朝着钱老三眼前一晃:“钱爷,您这会儿怕是也没心思跟人唠嗑套交情,我这儿也就不虚头巴脑的跟您论场面。就问您几句话,这几块大洋您拿着喝茶润嗓子?”
抬眼瞧着相有豹手里头捏着的几块大洋,方才还垂头丧气的钱老三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贪婪的神色:“爷们,就这仨瓜俩枣的碎钱,就想着打从我嘴里套话?您这可是太瞧不明白价码儿了吧?”
嘿嘿坏笑着,相有豹慢悠悠抛弄着手中那几块大洋,却是丝毫都不让步:“钱爷,这眼瞅着都到了年下的档口,四九城里奔着折腾过年银子的人多、得手的可少!瞅着您方才跟那管事的往来交接那点价码,估摸着您手里头可算不上富余了吧?钱爷,生多大嘴吃多少食儿,贪多嚼不烂可真就能耽误事!就这价码儿问您几句话,四九城里这样的买卖可不多了吧?怎么着?过了这村儿、可就没了这店儿!您要是不乐意接应这事由,后边那几位爷里头,指不定就有人蹦着高的来接应呢?”
扭头看了看那些在猫儿爷宅子前围着那管事叫嚷争执的人物,钱老三狠狠一咬牙:“得了!捞不着骨头也得喝口汤,怎么着也不能空着手回去!这位爷,这地方也不是个说话的地儿,咱们借一步?!”
把手中颠弄着的几块大洋朝着怀里一揣,相有豹回手指了指街边一条背静的胡同里低垂着厚布门帘的二荤铺子:“左不过就是几句话的功夫,咱们那儿将就一回?”(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暗里横财 (下)
在二荤铺子里寻了个人少的炉子旁边坐下,捎带着让掌勺的师父给端上来两盘菜、一壶酒,钱老三倒也没跟相有豹再多客气,风卷残云般地将眼面前的酒菜一扫而光,再把那多少兑了水的劣酒直着脖子灌进肚子里,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哎呀。。。。。。。大早上去城外踅摸这点玩意,一天水米没打牙,这会儿才算是多少回了魂儿!”
扭头看了看坐在另一座炉子旁边捏着个小酒盅低头啜饮的胡千里,相有豹拿着压根都没碰过盘子的竹筷子轻轻朝钱老三放在脚边的鼠笼子一敲:“钱爷,这都吃饱喝足了,咱们也该聊聊猫儿爷门前那点事儿了?”
咂巴着嘴唇,钱老三摇头晃脑地朝着相有豹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既然是要说起猫儿爷门前那点事儿,那咱们还得从头说起!我说这位爷,再给来壶酒润润嗓子,您听我慢慢跟您撂。。。。。。。”
拿着手中的竹筷子轻轻一抖手腕,也不见相有豹使了多大气力,那两根黑黝黝的竹筷子却是箭一般地钉进了鼠笼子上的木方子里!
依旧是带着满脸笑意,相有豹像是压根都没瞧见钱老三脸上那惊愕的神情,低声朝着钱老三笑道:“钱爷,这地方可不是天桥,您可也不是天桥上头撂地画锅说相声的!这要是您嘴里说出来的故事听着不叫人入耳。。。。。。。这身上要是多这么俩窟窿,那可是多少大洋也都补不上了!”
抬手招呼着二荤铺子里的伙计再送过来一壶劣酒,相有豹把那壶劣酒推到了瞠目结舌的钱老三面前:“钱爷,喝口酒润润嗓子,咱们聊聊那事儿吧?”
很有些怯怯地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相有豹,钱老三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吭哧着朝相有豹说道:“这事儿。。。。。。他还真得从头说起!这也就是大半年之前,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来了这么个消息,说是城北猫儿爷手里头有些个没调教全活儿的鼠类,专一能从人家宅里头叼些个值钱的玩意出来。可也因为没能调教出来全活儿,这些个鼠类一来是不能担保过手后能活多久,二来是叼出来的玩意也不管保值钱不值钱!”
有些诧异地看着钱老三。相有豹很是好奇地插口问道:“钱爷,这事儿说出来可就不那么叫人信了?四九城里场面上走着的爷们,哪儿就能有那么死心眼的人物?明知道是个不管保的事儿,这还朝着里头扎?”
端过酒壶,钱老三嘴对嘴地打从酒壶里嘬出来一大口劣酒咽了下去,这才呲牙咧嘴地朝着相有豹连连摆手:“这位爷,您这话可真是一点儿都没错!可架不住后来还真就有那胆儿肥的主儿,花钱从猫儿爷身边管事手里拿捏过来一只白毛鼠,一晚上打从一户大户人家里头叼出来一串大明朝的紫珊瑚佛珠还不算。捎带手的还叼出来一颗青铜小印!拿着给喜欢金石古玩的人物看过,当时就换了一套里外三进的四合院!这要不是那只白毛鼠转天就死了,指不定那位主儿还能发多大财呢!”
微微皱起了眉头,相有豹看着说得眉飞色舞的钱老三轻声说道:“这事儿倒是透着玄乎?就不怕是串铃会儿(注1)?”
猛一挥手,钱老三大大咧咧地应道:“起初不少人也都这么琢磨,可后来又有人上猫儿爷那儿踅摸来了玩意,也都多多少少得了些好处。就四九城里场面上走着的人物,不少人都还认识那些个得了好处的人。哪怕是真有人想要在四九城里耍弄个串铃会儿的路数。那也支应不开这么大场面、踅摸不来这么多帮闲不是?”
沉吟着点了点头,相有豹却又伸手指了指方才钱老三脚边的鼠笼子:“既然是拿钱换玩意。那钱爷您还费劲淘换这玩意干嘛?”
低头看了看搁在脚底下的鼠笼子,钱老三伸手在自己大腿上重重一巴掌拍了个脆响:“嗨。。。。。。。这还不是猫儿爷折腾出来的路数?说是要照应着那些个伺候玩意的朋友,所以订下个规矩——上门求这玩意的人物倒是不用再花钱,可每个人手里头都得提上一笼子野鼠,还非得是城外边地里头的野鼠!这位爷,您倒是琢磨看看。这四九城里真能上城外边地里头踅摸来野鼠的人物能有几个?一来二去之下,再加上那管事的明里暗里收门包拿捏着我们,能见天儿在猫儿爷宅门外面候着的,拢共也就这么七八号人了!”
上下打量着身穿半旧大袄的钱老三,相有豹却是猛地低笑起来:“钱爷。瞅着您打从猫儿爷那儿踅摸玩意也不是一两回的事儿了,可您这也不像是发财了的模样?难不成。。。。。。当真是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
晃悠着脑袋,钱老三苦笑着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壶,仰脖将那一壶劣酒喝了个精光,这才喘着粗气低叫起来:“这他妈还得说我自己个儿运气窄!人家但凡是从猫儿爷那儿踅摸走的玩意,少说也能叼回来一两样能进了当铺的玩意,至不济都能踅摸回来十好几块大洋。可就我踅摸到手的玩意,顶天了给叼回来几块大洋就算完事!我说这位爷,瞅着您这样儿,倒也真不像是上猫儿爷那儿踅摸这玩意的主儿!?我这儿多嘴问一句。。。。。。。”
也不等钱老三把话说完,相有豹已然打断了钱老三的话头:“钱爷,您上回打从猫儿爷这儿踅摸到玩意是啥时候?”
眨巴着一双叫劣酒催得通红的眼睛,钱老三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吭哧着朝相有豹应道:“两天前的事儿了!刚拿到手的玩意,到手的时候瞧着还是活物,可走到大街口上撩开蒙在鼠笼子上的黑布一瞧,那玩意已然四爪朝天了!我说这位爷,您说我这叫个倒霉不是?真金白银加气力淘换来的玩意,这还没见着一点动静。一转眼的功夫就。。。。。。。”
压根不在意钱老三的抱怨话语,相有豹却是把身子朝着钱老三略微靠近了些,朝着兀自嘟囔着抱怨的钱老三追问道:“那死了的玩意呢?您给扔哪儿去了?”
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钱老三很是诧异地低叫道:“这还哪有个准儿?!瞧着那玩意都死透了,我这不就随手一扔。。。。。。。”
“钱爷,您仔细想想。扔哪儿了?”
“您容我想想。。。。。。。就在这左近。。。。。。。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一口气不忿,抬手把那死了的玩意连着笼子一块儿,扔街边房顶上去了。朝前走过去百十步,挂着当铺招牌的那屋子就是!”
猛地站起了身子,相有豹从怀里摸出几块大洋朝着钱老三手中一塞,盯着钱老三的眼睛低声喝道:“钱爷,您好歹也是一场面上走着的主儿,有些场面上的规矩,该是用不着我再嘱咐您?今儿晚上咱们俩可没照过面!”
紧紧攥住了相有豹塞到自己手中的几块大洋。钱老三很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脚边鼠笼子上钉着的竹筷子,忙不迭地朝着相有豹点头应道:“这没二话!咱们谁都没见过谁,日后四九城里场面上见着了,那也是求人引见、从头再论交情!”
微一点头,相有豹转头出了二荤铺子,疾步走到了胡同口的一处阴影中站定。不过是片刻功夫之后,胡千里也倒背着双手从二荤铺子里走了出来,慢悠悠地踱到了相有豹的身边。
也不必相有豹再多说些什么。早练成了‘谛听’功夫的胡千里略一沉吟,缓缓朝着候着自己开口的相有豹说道:“脑子里到还算是灵醒。知道踅摸对手的路数根底了!趁着这会儿是饭口上,街面上人少,赶紧去把那位钱爷扔了的鼠笼子拿到手里,咱们今儿不去见那位猫儿爷了,倒是先要想辙弄明白猫儿爷私下里散出去的这些个懂取物叼珠的玩意是怎么个路数?!”
恭顺地一点头,相有豹却没着挪动脚步。反倒是朝着倒背双手站在街角阴影中的胡千里低声问道:“胡师叔,您说这猫儿爷弄出来的这些个没调教出全活儿的玩意,到底图的是个什么?”
微微闭上了眼睛,胡千里也不着急回应相有豹的问话,反倒是深深吸了口干冷的空气。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朝着早先说出去小七十年,四九城里倒是也有过这么一位伺候鼠类玩意的人物,旁的活儿如何倒不好说,单论起取物叼珠,怕是咱火正门里的师傅都没人是他对手!再后来。。。。。。。有豹,你该是听过《包公案》里头那一出‘五鼠闹东京’的戏文?”
毫不迟疑地一点头,相有豹低声应道:“这戏文倒是听过!师叔,您是说这位猫儿爷要在四九城里闹个大事儿?”
冷哼一声,胡千里猛地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再次关紧了大门的猫儿爷家宅子:“当年那位人物,差不离也是这么个遍地洒金钱的路数,闹得四九城里不少人手中都有那些个懂取物叼珠的玩意。也就趁着满城都有人使唤鼠类玩意耍弄取物叼珠发财的时候,这位人物使唤着手中调教出了全活儿的玩意,一夜间连取七家豪门大户中秘藏的珍奇古玩,听说连紫禁城里都光顾了一回!”
只是略一琢磨,相有豹顿时瞪大了眼睛讶然叫道:“然后那位人物就此离开了四九城,倒是叫那些个拿着没练出全活儿玩意的人替他顶缸?”
“不光是那些手里拿着没调教出全活儿玩意的主儿,哪怕是咱火正门里前辈也都吃了挂落,豁出去大半门中积蓄才救回来被抓进大牢中的那些位前辈!可怜我师爷的一条腿,生生就废在了那大牢里!瞅着眼面前猫儿爷的这动静、阵势,跟当年我师爷那辈子人经过的事儿一模一样!说不好。。。。。。这位猫儿爷,就是当年那位人物的传人!”(未完待续。。)
ps: 注释1:(串铃会儿是当年在北方较为流行的一种骗局,先雇佣一些托儿,以较高的好处诱人相信某件物品具有极高的增值空间,在诱使他人以高价将某件物品买下之后获利。
因为这类骗局往往能一次性诱导许多人上当,如同串铃一般挂在一根利益线条上无法摆脱,甚至无形中成为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帮凶,故而得名串铃会儿。
回想如今传销害人,怕也就是这串铃会儿的路数了?)
第二百二十章 新仇旧恨
天寒地冻的日子口儿,四九城里老北京人,但凡是还能有一点儿法子把日子给过下去的,总能想出法子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能有了少许的甜头。
就像是寻常的穷门小户人家,搁城外边野梨树上踅摸来晚熟的几十个秋梨,趁黑搁在屋子外边浇上水冻个几夜,等得那秋梨外头都扣上了厚厚一层冰壳儿,这才拿着个簸箕仔细扣着收了搁在房顶上,这还忘不了拿着几块残砖碎瓦压在簸箕上头,也免得有鸟兽猫鼠糟蹋了这点能叫一家人在过年夜才能吃上的玩意。
等得过年那天晚上,好赖算是对付过去一顿多少沾了点儿油花、凑合能填饱肚子的年夜饭,这才搭梯子上房顶取下了那冻得漆黑的秋梨,端过来一盆凉水化开。也都不咬不嚼,只在那冻得漆黑的秋梨上头啃一小口,慢慢嘬着那秋梨里头清甜的汁水解馋过瘾。
一年苦日子熬下来,过年的时候能有这么口带着甜味的汁水入口,好歹也算是叫人心头有了几分活泛气儿,也就能咬牙再把明年的日子口儿一天天熬下去,只盼着能有一天家里人能衣食无忧,那便是人间天堂!
搁在火正门堂口的二进院子里,才瞅见相有豹提着个黑漆漆玩意走进来的九猴儿一个没瞧明白,倒是生生把相有豹手中提着的鼠笼子当成了装着冻梨的兜儿,当时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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