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香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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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香录-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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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你今日立即去坊内,看看谁去了澹宕阁。”严氏吩咐。
  “是。”安二提起袖子擦擦头上的汗,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冲着《天香谱》来的!
  “你上次查柳氏查得怎样了?”严氏忽然换了话题。
  “她自个儿行踪非常明了,没啥可查的,烟霞阁的几个丫鬟婆子,也都清查了一遍身世,算是清白。哦,对,儿子还派人去查了她柳家的人,不过远在新安郡,得明春才能回来了。”
  严氏缓缓点点头,眼神愈加森寒:“都要查,另外几个姨娘也查,还有应氏,也给我查!”
  这句话说得太过用力,又胸口一紧,扶着床沿咳起来。
  安二忙起身替她搓着背,又唤刘嬷嬷来添茶,为难道:“那现在灵芝哪里,可怎么解释,她知道这书……”
  严氏好不容易止住咳,打断他的话:“瞒着她,就说那是安家祖传的。”
  ——————
  灵芝此时已将《天香谱》抛在脑后,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安家的东西。
  现下她只想尽快将那人找出来,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世!
  炭盆冒着火星儿,散发着融融暖意,灵芝捧着一本《药经》,倚在窗前大炕上,如同炕头上那副美人望海棠的绣屏,心思却飞了出去。
  正思虑着,槿姝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廷雅。
  “雅姐姐!你没事吧!”灵芝忙迎出去。
  槿姝已将昨夜的事都告诉了廷雅。
  “灵芝,我。”廷雅扶着她胳膊,眼泪花花直打转,带着哭腔道:“对不起,都怪我,差点害了你!”
  灵芝见她内疚自责的模样,知道那信中必有猫腻,屏退了人,将她拉到炕上,递了块绢帕过去,悄声道:“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那信怎么回事?是不是给那人的?”
  廷雅又羞又愧,又气又恨,满脸通红,双手捏着帕子,头快要垂到案几上,轻轻点点头。
  又抬起头来,急切抓着灵芝的手:“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是他这段日子,总是变着法儿来缠我。”
  说到这些,连脖子都红了,声似蚊鸣:“日日到府上找哥哥,只要遇到我,就不顾旁人,偷偷给我塞信,说有重要事情跟我商量,让我定下时间地点,他来赴约。我本不想搭理,奈何后来他不罢休,哥哥说,那无赖还在苏府门口守着。我怕,怕他说出些什么话来,我的名声就毁了。所以才决心见他一面,将话说清楚,以后再不来往。”
  “谁知。”她猛地抬起头来,满脸泪珠涟涟:“他竟用我的信,诓了你去!”
  灵芝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几乎五脏俱焚,这个安孙澍,哄骗廷雅不说,还利用廷雅来害自己!
  若自己真出了什么事,以廷雅的性子,岂不是要愧疚一辈子。
  安孙澍这么做,实在是让她恨到揪心。
  灵芝胸口一起一伏,看着啜泣的廷雅道:“雅姐姐,别难过了,趁早看清这人的小人嘴脸,是件好事,等咱们以后有机会了,再教训他!”
  廷雅眼泪汪汪道:“怎么教训?”
  灵芝咬着唇,她也不知道怎么教训,难道自个儿也雇人帮他关起来么,只好恨恨道:“要是他不能参加明春恩科就好了!”
  安孙澍一向以才名自傲,又是澹静先生弟子,又是徽州解元,对明春恩科,早就志在必得。也正因大家都对他明春开科看好,他一介布衣、清贫弟子,才在京中混得人模狗样。
  若让他科举梦碎,比杀了他都痛苦百倍!
  廷雅抹了抹泪,红着眼苦笑道:“但愿老天能开眼吧。”
  ——————
  当晚,安二便与严氏回话,那澹宕阁,竟没人进去!
  门窗皆无撬动痕迹,门乃铜门,门锁又是阴阳太极秘锁,以金铜合制,万难打开。且阁内一应事物完好。
  严氏与安二皆是不解,连知道消息后的灵芝都不明白,难道那些人知道自己是瞎说?
  可当时那人的模样,明明是信了的。
  这件事儿过去第三日的傍晚,刚从祠堂跪了三日的安敄,首次出门就被人给抬了回来。
  趴在一块儿门板上,哭声儿都呜咽了,哼哼唧唧,垂着手,让人给抬到琅玉院。
  只能趴着,因为那打他的人只打屁股,别的地方都不碰,屁股上肿得老高,跟他圆滚滚的肚子差不多了。
  应氏又是心疼又是气恼,问缘由,安敄也纳闷,要说他近来得罪的人,除了安灵芝,没别人了。
  当下死咬着一定是安灵芝干的,应氏更是跳着脚在琅玉院中骂了个天翻地覆。
  无奈这次安敄挑事儿在前,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去找灵芝麻烦,只好硬生生将这口气吞了下去。

  ☆、第041章 新春佳节

  不管灵芝也好,还是安二老爷也好,都对找寻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毫无头绪。
  灵芝细细形容了那人身高身形与声音特征,安大老爷亲自托了人,在京中查找,可惜,大家都知道,这等查法,如大海捞针。
  而京帮老大则亲自上门赔罪,声称他对此事毫不知情,同时也带来令人遗憾的消息,出手带走灵芝的二掌柜牛二,当夜就失踪了。
  线索就此断开。
  那隐藏在暗中的黑手,又沉寂了。
  灵芝平静地往返于安府与永安坊之间,应氏与严氏都不喜见到她,自然也免了晨昏定省。
  她乐得自在,日日沉迷于研香制香中,只觉时间飞逝,转眼,已到年关。
  腊月二十三,送灶司菩萨,二十六,请财神,二十九,供神佛。
  到了大年夜,灵芝破例被请到主阁万芳楼中,与安家诸人,共同拜祭祖先,再吃年夜饭。
  刚刚落座,宫中例行的年礼便送到了。
  往年,只得安大老爷有份。今年,严氏封了二品诰命,也着了花冠礼服,披上金绣云霞孔雀纹霞帔,接了黄衣公公的旨。
  御赐给严氏的是一盆红珊瑚雕牡丹,富丽堂皇,红豔剔透,那艳艳朱色潋滟夺目,映得满堂都似落霞一般。
  灵芝咂舌,原来安家这般得盛宠。
  除了安大老爷的年礼,还特意赐了九道年夜菜,其中一道一品福肉,据说是圣眷极隆的臣子才可得享,寓意一品大臣!
  待谢了恩,应氏着人搬出两大箩铸成各种花样儿的银锞子,散给下人齐贺。
  安二老爷先笑着道:“看来大哥明年又将高升!”
  安三老爷也附和:“是,待敏哥儿历练几年,回京叙任,安家将来一门两相,可喜可贺啊!”
  安敏是安大老爷独子,娶的是金陵齐家三房的嫡长女,走了岳家的路子,如今在浙江任杭州市舶提举司提举,二人成亲两年,还未有子嗣。
  因在任期,过年也未回京。
  一大家子欢欢喜喜落了座,待用过膳,静听严氏吩咐。
  严氏用了灵芝配成的药香方子,日渐精神,往年都是用过年夜饭都回房歇息,今年却觉得精神头儿尚好,不但让大伙儿都留下守岁,热热闹闹玩耍一番,还特意让灵芝也一道留下。
  这可是灵芝生平第一次。
  又说了一番祖宗保佑、儿孙当孝恭勤勉之类的话后,严氏润润嗓子道:“还有一事儿,如今安家搬到京城,也就算不得大户,子孙还得抱团一气,家族方能兴盛。安三那支,如今人丁不兴,安老四又是个守不住的浪荡性子,我看,不如咱们再合个谱,重排一家得了。”
  安三老爷是已逝的安二老太爷那支,本已分家出去,无奈两代下来,人丁愈加萧索。
  安四老爷是安二老太爷娇妾所生,刚满周岁,安二老太爷就没了,后脚姨娘又跟着去了。
  他比安三老爷足足小了二十多岁,兄弟俩自幼不和,又没人看管,养成了个喜欢出去野的性子,打小就在市井中乱窜。
  渐渐大了,更是一出去许久不着家。严氏眼看隔着房,也不好管教,只好随了去。没想到,上次这安四一走,直到现在,两年过去了,都毫无消息。
  合族之事,安三老爷与徐氏自是最欢喜的。
  别的不说,秀芝成了安家正经排名的姑娘,那亲事都能往高了看几分。
  灵芝则在心中暗叹,怪不得徐氏日日水磨着严氏做功夫,又巴巴的一家赶来京城,原来是为这个。
  当下安大老爷与安二、安三进了里间书房,商议合族之事。
  徐氏则与应氏、柳姨娘并安大老爷的夫人秦氏,四个人打起马吊。
  严氏觉得打牌劳神,只命人搬了贵妃榻,半倚在徐氏身后,看着她们玩耍。
  毓芝一面窝在严氏怀中,一面亲自替严氏剥松子。
  徐氏与柳姨娘都是惯会说话的人,又了解严氏脾性,两人你来我往,哄得严氏脸上笑开了花。
  万芳楼中燃起四个大炭盆,暖气合着浓郁花果香,竟熏得人有几分春意冉冉。
  那味香乃是安二新近照《天香谱》研制出的得意之作,当然少不了灵芝的助力。
  其中一味荼芜,需炮制三日,用九种花果蜜,分别对应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九个时辰,再对应九个方位,或熏或烤或蒸或灸,沾上一分香,再合上自身本来的香味。
  以暗火轻燃,十种香味并存,游荡缠绕,让人如入仙谷琼林,触目皆是圣果神草,飘飘如仙。
  且嗅此香之人,心中烦恼皆涤荡一空,心胸清明,混如仙人逍遥乐淘,安二称此香为:登仙。
  “登仙”用在这年夜筵上再好不过,就连应氏的脸都柔和了几分。
  那边厢安敄拉着几个小厮,与安三老爷的独子安敾,在庭院中放炮仗,秀芝手拿着两个花签儿,倚在门边捂着耳朵探头看。
  府中仆妇皆是在二十九用年夜饭,是以此时,除了刘嬷嬷并碧荷梅香在严氏身后伺候,其余都侯在廊下院外,密密麻麻站了好几排。
  灵芝四下看了几眼,没见到攸哥儿,又往西次间看去,果然看见安攸被奶嬷嬷拢在身后,比自己上次看见他还瘦,怯怯坐在一把矮杌子上,眼巴巴看着窗外。
  不由皱了皱眉,唤槿姝过来说了几句。
  槿姝便走过去,抱了攸哥儿就要走,一面道:“这大过节的,四少爷也该出去玩玩。”
  那奶嬷嬷伸手来拦,面上皮笑肉不笑道:“姑娘怕是新来的,攸哥儿人小又胆小,最是害怕这等场合的。”
  槿姝胳膊一挡,便将她伸过来的手拦下,不客气道:“嬷嬷这话说的,攸哥儿究竟是安家的少爷,不好好带他练练胆儿,难道以后这种场合都不出来么?”
  那嬷嬷只觉那胳膊似生铁似的,杵得人生疼,呲着牙缩回手,眼睁睁看着槿姝将攸哥儿抱到灵芝身边。
  灵芝将攸哥儿接过来,抱他坐在膝盖上,指着自己道:“攸哥儿,记得我是谁么?”
  攸哥儿脸上露出一丝极浅的笑,吐出两个字:“葡萄。”
  灵芝也笑了:“没错,攸哥儿记性真好。”说着,递给他一把寸金糖:“这个比葡萄好吃。”
  又道:“你可以叫我葡萄姐姐。”
  攸哥儿吃了一口糖,咧着嘴,笑得眉眼弯弯,霎是清秀可爱。
  灵芝又带着他来到门口,看安敄安敾放炮仗,吓得丫环满院子乱窜,众人哈哈大笑,攸哥儿也跟着笑个不停。
  一会儿,去而复返的槿姝,拎了个竹笼子过来。
  灵芝递到攸哥儿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第042章 梨花盛宴

  攸哥儿瞪大眼睛,看看笼子里黑乎乎一团,又看看灵芝,摇摇头。
  “这是小刺猬!”灵芝说着,打开竹笼子。
  只见那小刺猬巴掌大,背上的刺还短短的,尖尖的嘴,两粒小眼睛黑溜溜,骨碌碌转个不停。
  这是前几日槿姝在晚庭柿子树下捡到的,快冻僵了,缩在雪堆中。灵芝当时就想到了攸哥儿。
  在她小时候,四叔也曾经送了她一只小刺猬,那只小刺猬,成了她派遣寂寞的好玩伴。
  如今的攸哥儿,和自己当初的情形差不多,送给他,他必定也喜欢的。
  攸哥儿果然喜欢极了,伸手便去抓,结果抓到刺上,“哎哟”一声缩回手来。
  灵芝笑着道:“应该这样,你看。”
  说着,伸手到小刺猬肚皮底下,将它轻轻托了出来。
  那小刺猬乖巧极了,也不动弹,攸哥儿欢喜得直拍手,小心翼翼接过来,也捧到胸前,爱不释手!
  “妹妹真好心。”秀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到灵芝身边。
  灵芝淡淡一笑:“一家兄弟姐妹,不是应该友爱的么?”
  秀芝甜甜笑着:“若大伙儿都像妹妹这么想就好了。哦,对了,秀芝占了妹妹三姑娘的位置,真是抱歉。以后只能叫四妹了。”
  原来这重新排族谱之后,秀芝便也和毓芝灵芝一起排辈分,成了三姑娘,灵芝成了四姑娘。
  灵芝根本无所谓这个身份,对她来说,迟早要离开安家,能不做安家的姑娘,才是最好的。
  当下更加淡漠:“三姐多虑了。”
  秀芝见她对自己不冷不热,冷眼打量着,见她上着杏色宝瓶暗纹棉短袄,下着水色挑线裙,头上只一枚铜簪,雅致得几乎朴素,特别在今天这种喜庆日子里,更加失了颜色。
  不由心头多了几分轻视,人都道这个妹妹最近如何受宠,频频出入香坊,可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当下脸上笑意更足,拔下头上一只粉色珍珠攒玉花的盘钗递了过去:“这个,就算是三姐对四妹的年礼了,妹妹也别太素雅了,还是得和二婶说说,好歹是安家嫡出的姑娘呢。”
  灵芝对她这一套挑拨离间早就习以为常,若是前世,听见这番话,虽不会如秀芝意,去与应氏闹一场,但心头又会是一番孤苦伤怀。
  现在,她只会置若罔闻,又对秀芝这种总是出暗刀子的习性颇为不屑,接过盘钗,冷笑着道:“多谢三姐垂怜,不如,三姐帮妹妹去母亲面前说说吧。”
  秀芝却没听出来她话中的揶揄之意,还当灵芝真把她当成自个儿人了,点着头道:“那当然,对了。”
  她凑到灵芝耳边:“不知那日妹妹说的鱼戏莲叶香囊,是何物?”
  灵芝心中腻味,她虽不喜毓芝为人,也从未想过用这件事去害她,她若逼到自己跟前,那她不会手软,主动害人,她却做不到。
  于是冷冷道:“三姐和大姐关系那么好,去问她就好了。”
  说完,带着攸哥儿,去院中亲自点烟花去了。
  元丰二年,就在爆竹声声中,翩然而至。
  开了年,转眼便到二月。
  二月里除了春闱,便无其他大事发生。
  最让灵芝拍手称快的,莫过于廷雅传来消息:安孙澍在初六那日摔下马,又刚好被马踏上右手,折了胳膊,错过了初九开场的春闱。
  恶有恶报,灵芝如此想着,也没做他想,便不再关心此人消息。
  转眼龙抬头一过,雁回河开,风暖冰融。
  地底下埋了一冬的小虫小草们都迫不及待翻土钻了出来,几日功夫,原本还沾着薄雪陈冰的庭院,已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新绿。
  这日灵芝刚从永安坊回来,跨过垂花门,就有小丫鬟上来传话道:“老夫人让四姑娘去万芳阁一趟。”
  自严氏身体大好之后,又偶尔开始出来坐阵,做主一些内院家务之事。
  灵芝颇为疑惑地来到万芳阁。
  万芳阁前的三面雕花大门,只在婚嫁丧娶、年节或迎贵客时方都开启,平日只开一扇。
  灵芝刚从那扇雕着福缘善庆花纹的大门跨进去,便楞了。
  安家这一辈的子女,除了安攸,都在。
  这是出了什么事?人来得这般齐。
  严氏身穿松花色宝相花纹褙子,额头一颗双龙盘珠蜀绣眉勒,端坐在东罩房临窗大炕上,身旁倚着安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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