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恐怕只有尽量不动手了。”
“这却未必。”李烬之微微笑道,“我倒有个想法,改日或可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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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璟羽休整了两日,李烬之与秋往事便率众往临川出发。作为北巡途中的第一站重城,自少不了一番隆重的仪式。秋往事被厚重的礼服层层叠叠包裹着,大群侍卫前前后后簇拥着,饶是寒冬也热出一身汗,流程又是早已知悉,不过按步就班虚应故事,只觉无趣,瞧着方崇文等人刻意的热情更是浑身不自在,只是永宁复兴后第一次与李烬之公开亮相,少不得端着架势,撑着笑脸。好在一波一波的进贺官员中也夹着王宿季无恙等熟人,周围百姓的雀跃也颇真诚可喜,才算在无边的烦躁中吹来几丝清风。好容易待到散场,早已过了人静,方崇文送两人回到城守府内的住处,见秋往事一面推门,一面已欲去扯头冠,忙道:“两位先歇歇,换身衣服,有关明日事宜,稍后是我来两位处还是去前头书房商议?”
秋往事霍地转过身,瞪大眼道:“还没完?”
方崇文堆笑道:“只是过一遍明日流程,之前的安排原本一直都是同陶端将军联络,只是未料他没来临川。”
秋往事道:“陶将军在璟羽有事料理,既只是过流程,方大人这会儿就说了吧。”
方崇文搓着手,暗暗瞟向李烬之,说道:“两位若还不忙休息,那且稍候片刻,待我去取录本来。”
“方大人且慢。”李烬之却叫住他,转向秋往事道,“明日还有些细节要敲,都是琐碎功夫,一时半刻也完不了,我瞧你也累了,不如先休息,我跟方大人去议定了录出来,你明日起来看过便是。”
秋往事想了想,便也赞同。李烬之当即随方崇文去了书房,进门便道:“明日早晨是去枢院祈福吧?”
方崇文替他斟了酒,翻出录本在桌上摊开,说道:“不错,明日大体就是两项,先去枢院,再去军营。殿下先看看。”
李烬之却推开录本,抿了口茶,支着头望向他道:“听说方宗主到了云间院?”
方崇文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不错,定楚也来了。”
李烬之问道:“方宗主来此,不知是做什么?”
方崇文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不瞒殿下,当年我不肯入教,与老爷子闹得有些僵,这回他来也未知会我,我还未见过他,也不知他为何而来。只是听说还带着另一名枢士,想来是他们教内事宜,殿下不必介意。”
李烬之心知他所说的另一名枢士应当便是楼晓山,听他未提江未然,知道方朔望未让她露行踪,料想明日也不会见到,一面盘算着如何把她单独弄出来一见,一面道:“明日祈福,我去便好,储后就不必去了。”
方崇文微微一怔,讶道:“储后有事?”
李烬之递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说道:“储后枢术出类拔萃,很招枢教前辈喜欢,当日白碧落见她一面便要破例领她观一品登天像,方定楚与她也交情颇好,若再搭上了方宗主,只怕她在方家,倒要比方大人更说得上话了。”
方崇文一惊,摸着下巴道:“确实,老爷子脾气古板,可说油盐不进,唯独醉心枢术,定楚得他喜爱,也不过凭着天枢之资,储后倒只怕当真合他胃口。”忽面色一凛,说道,“这回莫不是储后招他来此?”
李烬之并不否认,微微笑道:“方大人可知道,方宗主有意推储后为上翕。”
方崇文大吃一惊,叫道:“什么?!这如何能行?!”
“如今枢教只剩两名上翕,方宗主一句话便是半壁江山。”李烬之道,“他若全力促成,加上储后的能力与名望,只怕并没什么不可能。”
“这……”方崇文仍有些怔忡,喃喃道,“若真入教,便不可涉政,她如今到手的地位便都要弃了,储后怕是不愿吧?”
“如何要弃?”李烬之道,“枢教不涉政,这句话究竟有几分约束,大人出自方氏,岂有不知。她若入教,至多便是不能亲任官职,可她仍是储后,影响自在,加上枢教之势,要拉一派势力有何难处?旁的不必说,方大人只需想想,今日若方宗主愿意荐你入枢教为上翕,你愿是不愿?”
方崇文愣了片刻,举起酒杯一口饮尽,仰头叹道:“岂有不愿。”想了想终又觉有些不妥,问道,“殿下这是从何处得的消息,可确实么?虽说眼下枢教青黄不接,确实需要人才,可老爷子死脑筋得很,这种不合规矩的做法,他怕是全教上下最不能接受的一个,怎地竟会同意?会不会此事其实是储后一头热,老爷子来此,倒是要劝她打消此念?”
李烬之自不好与他明言其间种种因由,便随口诌道:“此事倒恰恰是因方宗主重规矩。当今神子,也就是我皇兄,因着卫昭之故,对储后十分照应,卫昭死后,更是视她如亲,此事便是他提出的。这个神子,从无做过一件合身份的事,天下仍拿他当神子看,仍将他的吩咐当回事的,如今大约也只有一个方宗主了。”
“唔。”方崇文点头道,“倒真忘了还有个神子在。若是神子的意思,岂不好办。他看重储后,无非是将储后当做了卫昭之妹,可此事本是冒认,如今卫昭也死了,只消揭了开来,神子知道上当,不找她麻烦便不错,哪里还会捧她做上翕。”
“这我早想过,只是不易行。”李烬之叹道,“当日为取信卫昭,一切破绽都收拾得唯恐不够干净,如今想再揭出来,倒反而空口无凭,神子与我本就势如水火,我红口白舌,他哪里会信。再说当初此举虽是为了对付卫昭,可终究不是什么光明手段,牵涉又广,外间也鲜有人知,如今事过境迁,也实在不宜再翻出来另掀风浪。”
方崇文为难道:“可要储后明日不去枢院,她如何能肯?”
“这倒不难。”李烬之道,“上翕的事,方宗主先知会了我,尚未告诉储后,大约也是尚存疑虑。因此储后并不知他到了云间院,她如今心思在新军上,让她先去军营,她不会不愿。”
方崇文皱眉道:“可混得过一时,混不过一世,老爷子是一根筋的死脾气,事情未成,上天入地都追着去,不会放手的。”
李烬之微微笑道:“这便要请方大人帮忙了。”
方崇文苦笑道:“殿下未免抬举我,老爷子眼中只有定楚,我在他跟前,连小事都未必说得上话,何况这等大事。”
“我并不是要大人劝服方宗主。”李烬之道,“我想大人做两件事,其一,方家也好,枢教也好,大人也颇有些影响,可否捣鼓些动静,调方宗主回头处理,暂时放下这头之事?”
方崇文细细想了想,说道:“这倒不是不能试试,只是终究也不是长久之策。”
“长久之策,便要靠第二件。”李烬之道,“新军选将会上,我想安排大人和储后比试一场。”
方崇文微微一怔,面色有些古怪,忽拍着桌子大笑起来,说道:“真是真是,怎忘了这茬。殿下放心,我本也有此打算。”
李烬之倒未料他如此反应,不由愣了愣,忽地心中一动,当即明白过来,也大笑道:“如此便有劳大人。她随后便要与我北巡,新军大半留在临川,终究还是大人的。”
方崇文志得意满,连饮了几杯酒,忽又想起一事,说道:“是了,那个叫米覆舟的小子,究竟什么来路?”
李烬之挥挥手道:“那小子逍遥天枢,是储后招来的。只是他只精武艺,旁的一窍不通,成不了什么气候,给个训武郎做也便是了。我知他有些闹腾,只是瞧在储后面上,大人就忍忍吧。他同王宿有些交情,我调王宿过来,也是管管他。我不在时,大人有什么事,同王宿说便是。”
方崇文揉揉眉心,点头道:“也只有如此,储后的人终究不能一个不留,但愿王将军管得住他。”又问道,“还有一事,储后若领一部新军随殿下北巡,那陶将军这部人……”
李烬之叹口气道:“陶将军自是留在这儿不走了,储后许了他甜头,我免不了也要给些,方大人只有多担待了。只是他早晚是要回风都的,眼下也不必硬碰,待他走后再慢慢经营便是。”
方崇文听出他对陶端颇有笼络之意,便笑道:“殿下说哪里话,同朝为臣,自是合力经营。”
李烬之含笑举杯相敬,这才开始与他商讨明日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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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第七十六章 大业(下)
回到房中时已是深夜,灯还亮着,秋往事已裹着被子睡得熟。李烬之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她却翻个身,揉着眼道:“回来了。明天怎么说,几时起来?”
李烬之吹熄了灯也宽衣上床,笑道:“你还真是倒头就睡,一点没听见么?你如今耳力,该听得见我们说话才是。”
秋往事伸着懒腰道:“我才不费那神。”
李烬之无奈笑道:“明日你不用早起,几时醒了便去营里,我早晨先去云间院祈福,之后便去同你会合。”
秋往事顿了顿,问道:“方宗主在云间院?”
“是。”李烬之道,“同楼晓山、定楚、未然都在。他这回算是私访,我们明日是官事,应当碰不上,只是他未必不专门找你,你既不想见,还是岔开的好。”
秋往事默然片刻,说道:“五哥,明日这种场合,我不去好么?那天跑出来是一时脑热,现在也想明白了。卫昭确实为祸甚深,不能怪世间皆视他如仇,我没法替他抹掉,只能替他承受。朝野间对他的议论,以后有的是机会听到,朝政上有许多他留下的问题要处理,将来修史更是不能不照实评判,我避得过一次,避不过一世。”幽幽叹了口气,又道,“何况这个方宗主,也是避得过一次,避不过一世。”
李烬之伸臂勾过她,轻轻蹭着她发鬓,说道:“我知道你想得明白,所以你需要时间,我便不怕给你时间。明日祈福不算什么大事,你先前也单独去过了,不去没什么妨碍。方老头缠上了你只怕一时甩不脱,也是个麻烦,这回还是能避则避,他总不至追你到列宿,回来之后恐怕又是另一番光景,有什么都等那时再说。”
秋往事见他已有安排,便也不坚持,说道:“也好,我本倒想见见楼晓山,也只有等下回了。”
“这倒未必没机会见。”李烬之道,“我让方崇文设法把方宗主调开了,看他态度应当有戏。”
“他有心要做,应当不难。”秋往事道,“但愿他上点心,动作快些。”
“方宗主在这儿,他也不自在,会上心的。”李烬之道,“还有选将会上比试的事,他也答应了。”
秋往事微微一讶,笑道:“看来他让你哄得够呛,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我还道得想点招。”
“这倒不用哄,他简直求之不得。”李烬之道,“我若没猜错,你枢术被封的事,他恐怕已经知道了。”
秋往事怔了怔,“砰”地一拍床板道:“定是顾雁迟干的好事!我说他一路有恃无恐要与我一争的模样,还道有什么了不得的底牌,原来就是这个!看来他还真不止是想做个副将,他是存心要在全军面前赢了我做主将的。虽说主将不单以武艺而定,可大庭广众之下惨败,恐怕也没那脸皮同他再争什么。”
“恐怕就是这算盘。”李烬之笑道,“只是他料不到你枢术虽封,歪出来的新本事却还强过从前,正要借他这梯子过桥,他巴巴地凑上来,倒省了我们的事。”
秋往事一骨碌坐起来便要下床,李烬之忙拉住她道:“做什么?”
秋往事道:“找无恙拿碧落甲去。”
李烬之失笑道:“急个什么,选将会还早呢。”
秋往事道:“不早不早,还得琢磨怎么拆怎么嵌,还得试灵不灵,麻烦着呢。”
“大半夜的能琢磨什么。”李烬之笑道,“再说无恙必是去了军营准备明日巡视,不会在盛武堂,你莫不是要做贼。”
秋往事只得作罢,悻悻躺回床上,却又心痒难耐,说道:“万一不灵怎么办?”
“不灵也无妨。”李烬之道,“碧落甲只此一件,你只管硬说是灵的,旁人又何从分辨真伪?神子之能本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只消有个说法能混过去,旁人想必也就不深想了。”
秋往事满心兴奋,碍于李烬之明日尚要早起,也不好拉着他说个没完,只得草草睡去。第二日倒醒得比李烬之还早,索性也便和他一同起了身,天未亮就与他分头一个出东门去囫囵山云间院,一个出北门往军营而去。
营中不知她会来得如此早,见她忽然出现,顿时一阵忙乱。秋往事将杂事皆交给随员安排,自己去了新兵营。此时天刚朦朦亮,还未到开帐时候,营地里空空荡荡,不见人影。秋往事未让门口守卫进去通报,径直入内,闲闲逛着,只是闻着风中熟悉的革草铁油气味,便觉平静踏实。忽听帐后校场上有些动静,过去一看,却见一名兵士正在校场角落一株江亭树下来回纵跃,似是练功,虽背着身,也瞧得出正是刘雏。刚想上去招呼,却见她纵跃之间异常轻捷,又腰腿纤长,舒展有力,如飞鸟凌空,煞是好看,而腾跃间速度快得出奇,虽不甚连贯,也大有可观。秋往事倒瞧出了神,便不打扰,静静看着她练。
过了片刻,便听悠悠地响起开帐角声,刘雏这才收了势子,抹一把汗,转身正欲回帐,一眼见到秋往事站在身后,顿时吓了一跳,“哇”地叫了一声,向后跳了开去,这一跳却分明不如先前练习时迅捷,秋往事轻轻一跃便逼到面前,并指往她眉目间扫去。刘雏但觉她指风凌厉,格挡不及,只得又一跃向后跳了开去。秋往事跟着跃出,却后发先至,抢先已在她落地处等着,又是伸指刺去,刘雏脚尖方一沾地,便被她迫地不得不又向旁跃开,这回发力仓促,姿势也甚是勉强,歪歪斜斜地落了地,脚一扭便往旁倒去。秋往事不知几时又已到了她身侧,伸手轻轻拉住,笑道:“怎不用你刚才的跳法?”
刘雏练了一通功,面色本红,这会儿更是火烧一般,吱唔道:“那个……得慢慢使才成,急了用不出来,还、还得挑地方。”
秋往事笑道:“你这新本事哪里学来的?莫不是和米小子学的逍遥法?”
刘雏猛摇头道:“逍遥法高手我爹娘也认得一堆呢,要学早学了,哪里用得着他,是爹说贪多嚼不烂,让我先修两法,至少四十岁后再看要不要修第三法。”
秋往事倒有些讶异,问道:“那你这是什么?”
刘雏讪讪笑道:“我自己练着玩的,一点也不好用。”
秋往事道:“怎的不好用,没练熟罢了,若是熟了,我瞧好用得很。”
刘雏眼中发亮,问道:“储后真觉得能行?”
秋往事道:“你先说是什么。”
刘雏扁了扁嘴,似有些别扭,不甚情愿道:“非要说,也确实是从那小子的逍遥法上得的启发。天地四气,尘为体,水居下,火居上,风为中,人虽禀风气而生,可因居于地面,枢力之中仍是水重于火,水气聚下,越近脚底越重,火气聚上,越近头脑越多,因此脚重头轻,不能如鸟飞翔。逍遥法却能使体内水火之气逆置,使水居上,火居下,如此一来,便成了头重脚轻,人便似要打横浮起,这时把握平衡,脚下稍加力道,便能疾速掠出,似要飞腾。”
秋往事也知其理,点头道:“逍遥法要练到能以任意姿势浮于空中不坠不动,才算火候。”
刘雏舔舔嘴唇,接着道:“我那日瞧米小子浮着练功,忽然想到,若以纵横法悬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