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娇 秦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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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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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斜边旗?”严浒呆呆望着当年席卷天下、被视为魔鬼灾厄的旗帜,一时竟失了神,半晌方陡地想起秋往事出身释奴营的传闻,登时心中一凛,一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结结巴巴道,“你、他、这……唉!总之你先别急。来人!这旗子是什么时候打出来的?”

    边上当值兵士立即答道:“午间还是显军的红边旗,入夜之后换了这个。”顿了一顿又嗫嚅道,“我见没其他动静,便依将军吩咐,‘由他们折腾’,不曾禀报。”

    严浒直跺脚,正欲斥责,秋往事已“哈”地一笑,冷冷道:“入夜才换,明摆着冲我来的了。好得很,好得很!”

    话音未落,人已纵身翻出望楼,在直梯上搭得几把便落至城墙上,箭一般飞跑出去。

    严浒大惊,慌忙七手八脚地爬下望楼随后追去。刚下至城墙,低头正见秋往事杀气腾腾地骑着马被拦在城门处。她见他自城墙上探出头来,立时双目灼灼地盯紧了他,厉声叫道:“开门!”

    严浒挥着手臂大叫道:“你先等着。”正欲奔下城去,却听秋往事冷哼一声,纵马便冲,同时城门大锁也无端端沉闷地“喀喀”作响起来。

    越来越多的城门守卫拥了过来,众人虽不敢对秋往事动手,到底也不敢就这么任她硬闯出城,只得层层围着,死死堵着城门。

    严浒见秋往事双目蕴火,面如寒冰,生怕她情急之下惹出事来不可收拾,心一横,一面拔腿飞跑,一面高声喝令道:“开城,放人!”

    一众守卫正被秋往事逼得进退不得,眼看便要冲突起来,闻言忙七手八脚地推开已自行启了锁、卸了栓的城门,放下吊桥,闪开一条道路任秋往事飞驰而过。

    严浒飞奔下城,立即火烧火燎地传令召人。不到一盏茶功夫,一千精锐骑兵已整装列队,随着他风风火火地追出城去。

    秋往事在沉沉夜幕中向着前方灯火一气飞驰,心中似是平静得无半丝情绪,四肢百骸却仿佛浸在强烈的不安中,无可抑止地轻轻颤抖着。脑中空白一片,只剩一个想法:孙乾不能留!
 
    眼前火光跳跃,耳际鼓角争鸣,铺天盖地的血色旗帜上张牙舞爪的黑虎绣纹狰狞毕露。深重的恐惧与绝望,无力的愤恨与期待,不甘的坚持与挣扎。一切都带着如此令人厌恶的熟悉感。秋往事像是被什么力量强拉着,明知眼前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却仍是身不由己地一步步向前。每向前一步,仿佛便又向过去的梦魇更踏近了一步,她却无心阻止,更无力抗拒。

    显军的营寨近在眼前,已可隐隐约约地瞧见憧憧人影与闪闪刀光,秋往事扬鞭策马,正欲不顾一切地一头扎进去,却忽听得身后传来一片杀气腾腾的冲锋喊杀之声。她脑中似有惊电陡地划过,懔然一惊,回头看时,只见严浒正领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冲来,众人皆已搭箭在弓,奋然待战。

    秋往事顿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登时一醒,当即调转马头,迎上前去高声喝道:“你来做什么!”

    严浒一骑当先,追至她身边,也不减速,仍高喊着向前冲去,一面振臂招呼众人跟上,一面回头叫道:“你放心,兄弟们替你报仇!”

    秋往事见他满脸通红,目光凛凛,显是起了杀兴,顿觉啼笑皆非,只得飞马赶上,一把拽住他马缰拖着他减下速来,喝道:“你发什么疯,谁要你报仇!”

    严浒正自兴起,无端端被她拖住,大觉窝火,重重拉回马缰道:“我发什么疯?不是你带头冲出来的?!”

    秋往事一叠声吩咐他身边亲兵去后头拦下众人,一面叱道:“我这会儿无权无职,再怎么疯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可是出云关守将,一疯就把整个井天搭进去了!”

    严浒怒气冲冲地瞪着她道:“我难不成让你一个人冲进万人阵中去?你发发疯不要紧,发出点什么闪失来,我拿什么同五将军六将军交待?”

    秋往事也正后悔太过冲动,歉然道:“罢了,是我错,累你们跑这一趟。先回去吧,回头我请兄弟们喝酒。”

    严浒挥挥手表示浑不介意,拍拍腰间长刀道:“咱止戈骑怕过谁来?都到这儿了,索性冲他们一回!反正他们就只虚摆些旗鼓,扰扰咱们安宁罢了,定料不到咱们真会出击。我已令城内整军待命了,咱们先去探探风头,打不了便拉倒,若打得了,索性便趁今晚端了他们得了!”

    秋往事大怒,骂道:“见你的鬼!显军若真全无准备,你当这斜边旗是换着好玩儿么?明摆着是引我出战。我既出城,你们不会袖手。他们定已在营前设了伏兵,届时端了你们这班精锐,再顺势攻城,只怕天亮之前,出云关便要改姓裴了!”

    严浒这才清醒过来,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狠狠啐道:“狐子养的,这等接人疮疤的下三滥伎俩也使得出来!这口气咱们就这么咽了?”

    “罢了,多半只是激将,孙乾未必真在这儿。”秋往事眉目低敛,默默拉着严浒率先向回走去,心中却隐隐有不祥之感。此番事件,自裴节劫走江未然起,又有楚颃夺城,显军南侵,一路环环相扣,细致入微,竟连她的反应也算计在内。如此精密的布局,究竟出于敌方,还是出于己方?而在不可知的暗处,是否仍有真正致命的最后一环,至今犹未现形?


    “禀将军,容军骑兵至营前三里处忽然调头走了,吴将军请示可要追击?”灯火通明的显军主帐中,传令兵向着帐中两名全副铠甲的将领匆匆禀报着。

    “走了?”张子师霍地立起,喝道,“谁露的馅?”

    传令兵尚未分辨,帐中另一名发鬓斑白、面容沧桑的中年将领已拍着张子师肩膀安抚道:“别追究了,我早说这小娘皮没那么容易对付,未必是咱们露馅,多半是她太警觉。”

    张子师重重坐下,闷闷地吸了几口气方挥手道:“罢了,你传下去,他们既已有察觉,也不必追了,都回去睡吧。”

    传令兵领命退下。张子师越想越气,猛一拍桌面道:“就差三里,咱们这一晚便白忙活了!严浒那小子是个二愣子,没那么聪明。那个秋往事,你不是说她恨你入骨,一见斜边旗必昏了头脑,怎的就出了岔子!”

    那中年将领正是孙乾,他斜靠椅中,眯缝着眼,阴恻恻道:“这姓秋的畜生托生,再怎么头脑不清,一到生死之际便精得像鬼,单那冷劲儿都能把人吓掉三分魂。”

    张子师霍地挺起背来,逼视着他道:“你这便是说,咱们的计行不通了?”

    “将军稍安勿躁。”孙乾忙斟茶端上,讨好笑道,“今日小小一试,已瞧出她到底没忘了过去之事了。咱们手头可还有底牌未亮,将军只管放心,她当日逃不出我手心,今日也一样翻不出天去。”

    张子师面色稍霁,接过茶盏啜着。孙乾瞟他一眼,轻咳一声,凑上前道:“我引她出城,可是拿着脑袋替将军搏前程,将军届时可不要卸了磨,便不管驴的死活啊。”

    张子师眼珠一转,立时容色一肃,恳声道:“孙将军说哪里话。将军与皇上同出一脉,当日走投无路,天下喊打,唯有皇上不顾非议收留将军,足见情谊之重。此番容显本要议和,皇上也是为着将军之故不惜重燃战火,如此真心相待,将军还有何疑虑?来日军阵之上,张某就豁出命来也定护将军周全,只望他日天下平定,将军莫要忘了今日的情分啊。”

    孙乾这才安心,与他相视大笑,透过晃动的烛火,似已看见绚烂前程,繁华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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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二十九章 分道(中)
    旭日初升,薄雾渐消,琅江两岸十里山花也渐渐红灿灿地鲜亮起来,燎原之火般愈漫愈远。江上却不似往日的繁忙,清光荡荡的水面上全不见大小渔舟客船的踪影,除了俯仰飞掠的鸥鸟,便只有一支船队不急不缓地顺流而下。

    船队不大,分作三排。前后各是两艘尖头包铁的三桅战船,中央一艘四层楼船。船身既高且阔,木料厚实,因此外饰虽不华丽,却仍是威仪迫人。

    楼船右舷处一人面北而立,身披黑袍,腰悬长剑,沐着耀耀金光,浩浩江风之下衣鬓斜飞,更显丰神英毅,气宇非凡。

    王落踏上甲板,见李烬之神情辽远,背影却不免寂寂之色,心下不由微微喟叹,缓步走到他身侧道:“往事这会儿也该上路了吧。”

    李烬之先前独自出神,竟不曾发觉她来,忙负手欠身一礼,唤了声“四姐”。

    王落微笑望着他,轻叹道:“你们两个,也算好事多磨。先前皇上忽然赐婚,我还担心你们受委屈,哪知这鸳鸯谱倒还真叫卫昭点着了。后头许多曲折,到底也过去了。如今由卫昭主持成婚,也算水到渠成,功德圆满。”

    李烬之微微一笑,淡淡望着远处重山,却似神思渺渺。

    王落见他面上似有落寞之意,心下微讶,问道:“怎么,你有心事?”

    李烬之沉默半晌,微垂下眼,苦笑道:“四姐忘了,好事之前,至少还有一磨。”

    王落一怔,旋即醒悟,心下也自一紧,微微蹙眉道:“你是说即望山?你……打算告诉她?”

    李烬之点点头,肃容道:“即望山是她生平之痛,我不能瞒她。”

    王落一时怔忡,也觉两面为难,只得柔声劝慰道:“当日之事不是你的错,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往事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会明白。”

    李烬之点点头,坦然道:“我知道她会明白,但恐怕少不了一番挣扎。只但愿,”他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暗影,“别再出什么其他岔子。”

    王落心底“咯噔”一响,没来由地泛起一阵寒意,尚未细细分辨,忽听“砰”一声闷响,但见一簇红光“嗤”地蹿上高空,亮闪闪地悬停半晌方缓缓坠去。

    王落一惊,立刻两面一望,果见南岸远处有一个黑点正快速靠近。李烬之已看得分明,蹙眉道:“是朝廷的信使,竟放了穿云箭,难不成有什么急事?”

    王落见那一骑人马来势甚急,心下暗懔,忙一面着人通知江一望,一面令船队落锚,另遣小艇上岸查探。

    江一望片刻便至,小艇也已载着岸上来使返航。一上船,使者递过一封书信,便被安排去舱内歇息。江一望展信阅毕,面色凝重,将信递给李烬之与王落,沉声道:“你们怎么看,卫昭这信,可靠么?”

    李烬之匆匆读毕,不禁皱眉。信是卫昭所写,称裴初的先遣礼官已与数日前抵达永安安排一应和谈事宜,可对裴初何时上京一事却始终语焉不详,含糊其辞。卫昭因而起疑,暗中派人去那礼官处套话。果然那礼官酒后失言,说出裴初根本未打算上京议和,不过遣他来敷衍拖延罢了。

    李烬之沉吟片刻,开口道:“卫昭不会骗我们,只不知这礼官所言是真是假。不过无论真假,裴初不会老老实实议和,暗中有所阴谋,这一点当无疑议。”

    “怎么会。”王落愈想愈觉奇怪,皱眉道,“这次罢兵,虽说我们也有不得以处,可毕竟是咱们放了裴初一马。他大将新折,士气低落,正在颓势,此时竟不求议和倒暗玩花样,岂非自寻死路?”

    江一望也点头道:“不错,所以我才怀疑是否朝廷不愿我两家议和,因此从中做手脚?”

    “不会。”李烬之不假思索地反驳道,“我同卫昭接触过,他是以一己为天下先的人,才不管什么天下大势,为了朝廷而不利于他妹妹,这等事他决不会做。”

    江一望微一挑眉,目色深深地望着他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李烬之出神地盯着信纸,忽抬头定定望着江一望,决然道:“大哥,我想走一趟井天。”

    江一望目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异色,尚未表态,王落已先讶道:“怎么,你担心裴初要谋井天?”

    李烬之仍望着江一望,答道:“咱们北方一线,只有井天布防最弱,裴初若要投机,必从井天下手。原本穗河以东归了咱们,出云关的口子随时可以封死,井天便不似原来的重要。可眼下情形有些不同,融洲新破,根基未稳,粮草调运情报传递皆未上轨道,战士又征战方歇,有所懈怠。显军若在这时奇兵突袭,从井天撕开个口子,趁着大哥不在王府调度不便,或许便会长驱直入,径取秦夏,纵不成功,也足以扰我们个天翻地覆,先前融洲一战立起来的威势,便要付之东流了。”

    王落略一思忖,不觉心惊,迟疑道:“井天势险粮足,虽兵力不强,该也没那么容易破。”

    李烬之嘴角一勾,微微讽笑道:“裴初若当真如此出手,必然有他的底牌。四姐不要忘了,此番大战之初,显军也是不明不白就拿下济城,突如其来到了当门关下。”

    王落一惊,立时想起楚颃似是奉命上了井天,一时也心念纷杂,说不出话来。

    江一望仍是淡淡地望着江面,摆摆手道:“眼下还不到这份上,此事真伪未明,若真是朝廷搞的鬼,五弟身为主将无故缺席,岂不扫了裴初的面子,届时又白添一层梁子。何况六弟七妹还有定楚都在井天,有事也尽挡得住。咱们还是先上永安瞧瞧情形再说。”

    王落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微微一讶,愕然抬头望着他,未待开口,忽见李烬之道了声罪,匆匆奔回舱内,片刻后复又回转,手中却捧着一只三寸见方的雕漆木盒与一柄尺许长的黑鞘短剑。王落一见之下不由大惊,上前急声道:“五弟,你这是……”

    李烬之冲她微微一笑,行至江一望面前单膝跪下,将木盒与短剑高捧过头,恳声道:“大哥,此事确是我所请非分,只是我心有所系,不去看看总难心安,还望大哥成全。这是大哥所赐调兵符印与生杀剑,请大哥代为收管,一则,若显军真有动作也好随时应对,二则,若裴初按时到场,别无他意,大哥也好说我身染急病,以印代人,聊显诚意。”

    王落见他竟真要交出兵权,不由大觉惶恐,正待上前拦阻,却见江一望眼神一动,一面不作声色地接过印剑,一面朗声笑道:“五弟说哪里话!你我兄弟,何须如此。眼下情形微妙,正是用得着你的时候,我本是不愿放人。只是你既心念在彼,我强行阻拦也未免不近人情。也罢,你放心不下便去一趟吧,若真有变故,有你去我也大可安心。只是可别耽搁久了,朝廷那头的喜礼可还替你们备着呢。”

    李烬之道过了谢,便不再二话,当即回舱收拾些细软便跳上一艘小艇,离船向岸边驶去。
王落在甲板上望着他渐行渐远,半晌无言,回头见江一望似笑非笑地把弄着手中木盒,一时只觉浑身无力,垂下眼,疲惫地道:“你……这种时候,你还要先算计着自己人么?”

    “我也不过谨慎起见,以策万全。”江一望信手抽出生杀剑,冰冷的锋芒映得他须发生寒,“他只凭卫昭一纸书信便贸然断定井天有变,你难道便不觉奇怪?莫要忘了,融洲还有十万兵。那里不像东南三洲,容府在那儿根基全无。他手握兵符,若趁我不在府中调度不便之际骤然生事,或是挥军南下,或是拥兵自立,我都鞭长莫及,无从防范。”

    王落哂然一笑,轻声道:“他如今兵符也交了,你说这些,还有何意义。”

    江一望眉梢一挑,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道:“他如此轻易便交了兵权,倒也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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