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夕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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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梦夕绝-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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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死寂无声,他沈默了许久,隐约听到有仆役脚步声走近院落,终是张开眼,用和往日无异的平静语气,唤那人进来。
  「那三具尸体是昨晚闯进来的盗贼,抢了财物後因为分赃不均自相残杀,互殴死了。你叫管事再找几个人来,把尸体抬去见官罢。」
  那仆役见满地血迹,不敢多看,忙领命去了。
  清明转眼即至,沈日暖赶回姑苏扫墓祭祖,听家里仆役说起剑庐被强人两度闯进,没丢失财物,第二次居然还死了三个盗匪,他可不似家里仆役和那些官差好糊弄,大感蹊跷,向大哥追问详情。
  沈沧海知道瞒不过这精明的四弟,便将商夕绝造访与杀手之事如实相告。
  「大哥,都是我太糊涂了,只忙著走镖,疏忽了你的安危,该死!」沈日暖直叫危险,自责一通後,即刻从镖局调了两人来当护院。自己也推掉了手头几单生意,在家陪著沈沧海。
  如此战战兢兢之间,一月时光飞快而过,剑庐依然风平浪静。
  确信不会再有杀手来袭击自家大哥,沈日暖如释重负,重返镖局。
  永昌宫中,众多俊美侍者忙碌奔走,进出於大王的寝宫,端水、送药……
  商吟鹤摘下了玉冠,锦缎华服也褪到腰间,赤裸著上半身,手里平托著自己的佩剑,直挺挺地跪立在永昌王的锦榻前,满脸惨白,在周围璀璨夺目的珠宝光芒里显得极为突兀。
  往来侍者无不暗自嘀咕,却谁也不敢向这已在寝宫中跪立了半天的鹤王爷多瞧,只管默默做著自己分内之事。
  「都下去。」待御医重新包扎好伤口,锦榻上背对众人而坐的男人终於一挥手,将众人喝退,这才缓慢转身,居高临下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商吟鹤,面无表情地轻笑:「吟鹤,你竟然学会阳奉阴违,背著我玩花样了。买通随我去姑苏的那三个侍卫,叫他们暗杀沈沧海。呵,是不是等哪天,你连我也想杀了?」
  「皇兄,我绝没有伤你的念头!」商吟鹤猛抬头,灰眸已因懊悔变得通红,大声道:「我只是不想让那沈沧海迷惑皇兄,才想替皇兄除掉他,绝非想对皇兄你不利!谁想那几人竟敢大逆不道伤了你,吟鹤自当领罪。」
  他将手中剑高举过头顶,自忖已无退路,毅然道:「皇兄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只求皇兄往後别再迷恋那瘸子,吟鹤死而无憾!」
  商夕绝在面具後大怒,厉声道:「我说过不准再叫他瘸子!」
  「皇兄,你醒醒罢!」自从看到自己最敬服之人为了那可恶的瘸子负伤归来,商吟鹤本就心痛万分,此刻见皇兄仍执迷不悟,他更是悲愤外加失望,以首顿地。「皇兄你身为永昌国君,却为个中原人动了心,失魂落魄的,丢下军国大事去找他,还为救他受此重伤,像什麽样子?传扬出去,定会遭大臣们和诸国国主耻笑,还怎麽号令盟国,扬威西域?」
  商夕绝突然从震怒中静下来,目光冷冷,盯著商吟鹤,一言不发。
  他异常的缄默反令商吟鹤胆寒,打了个冷噤,止了声。
  商夕绝打量著他一脸的惶恐和不服气,蓦地一笑,慢悠悠道:「怎麽不继续说?我有了喜爱之人,便是不成体统?」
  商吟鹤咬了咬牙,拼著一死,豁了出去,只望能骂醒商夕绝。「皇兄你若是玩玩,也就算了,怎麽把他当了真?这麽儿女情长的,简直就像那个窝囊废,没出息!」
  他说话,等著皇兄大发雷霆。果然听见商夕绝森然长笑,拿起了他高举的佩剑,拔剑出鞘。
  皇兄气得不轻,多半会将他立毙剑下罢。商吟鹤苦笑,引颈待宰,却见商夕绝只是伸指轻轻一弹剑身,波澜不兴地道:「吟鹤,你可知道,我为何会中意沈沧海?」
  「恕臣弟愚昧,不知道。」商吟鹤确是打破脑袋,也想不通皇兄怎会迷上那瘸子。明明皇兄最初,只不过看中那瘸子那张脸,想多个藏品罢了。
  商夕绝淡然笑:「吟鹤,你和所有人一样,只想看到我威风的那一面。所以我当日伤重,沈睡不醒,你就将我丢去了雍夜族。只有沧海他不同,我是国君也好,窝囊废也好,他都可以一视同仁。这点,你们永远也做不到。」
  说著,却不禁暗自蹙了下眉头──在沈沧海心目中,他这国君的地位,恐怕还是不及那自卑懦弱的家夥罢,著实叫他郁闷……
  商吟鹤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我说得没错吧?」商夕绝微微冷笑,将佩剑抛到了商吟鹤脚边,长身而起,缓步走到那张黄金轮椅前,伸手轻拍著冰冷扶手。
  「明天起,就由吟鹤你代我上朝。半月之後,我会昭告朝野,传位於你。」高高在上,傲视王侯,说到底,便似庙堂里的神祗。供人瞻仰叩拜的日子,也确实过得生厌了。
  「皇兄?!这──」商吟鹤愕然抬头,眼前一物飞过,他下意识接住,原来是商夕绝抛给他的黄金面具。
  「这是我的旨意,你若抗旨,我就把你活剐了,传位给其他王族。你若再敢找人对付沈沧海,我也一样杀了你。」冷酷地一字一句警告过後,看到商吟鹤面无人色,商夕绝反露出微笑:「还有,替我准备好最快的车马,半月後,我就出发。」
  商吟鹤猛然看懂了他的笑容,声音都轻抖起来:「皇兄你这次回来,原来就是为了传位给我,我、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不会再回姑苏了?」商夕绝了然地替他把话接了,扬眉,眼中闪动著狡狯得意的光芒。「他也只怕信以为真,当我再也不会去找他了。呵呵,我商夕绝想要的东西,绝不可能就此放手!」
  他摸著腹部已快痊愈的剑伤,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跟踪那几个侍卫至剑庐,发觉三人布下永昌宫中特制的迷香後,他即刻服下了随身携带的解药。
  营救心上人,当然不能假手於人,让别人抢了功劳。他勒令随行的其他侍卫避开,自己独身闯入。那副中毒後的无力模样,也是他将计就计,伪装出来麻痹那两个侍卫的。他又故意大放狠话,激那两人向他动手,他才能顺理成章地受上点小伤,好搏沈沧海的同情。
  一切均在他算计之中,唯一没想到最後那个侍卫狗急跳墙,竟转向沈沧海下杀手,害他来不及阻止,只能用身体挡下那一刀。謸模e媾荬
  刀伤之重,超出了他的预期,但也将他的苦肉计演至天衣无缝。负伤的那刻,他分明看到沈沧海眼底有著深深的忧与痛。只不过那人尚不自知,又或许,虽然知道,却仍不敢承认……
  有些事,欲速则不达,逼急了反而适得其反。他不想看沈沧海为难时愁眉不展的模样,所以选择了离开。
  却不知再相逢时,那人会是何等表情?
  他挥退了垂头丧气的商吟鹤,走到巨大的铜镜前,凝视镜里人影,朗声笑:「我知道你也忍得快发疯了,出来吧!难道你真不打算再见他了?」
  镜中人直视著他,许久,才平静地道:「你肯舍命救沧海,我也放心了。只要他此生平安,我别无所求。」
  他抬手轻抚自己左脸,虽在笑,却藏不住笑容背後的凄凉:「沧海为我做的,已经太多,我已知足,不该再去惹他不快。」
  「得了,我不是来听你忏悔的!」商夕绝一掌拍在铜镜上,没好气地道:「你放心又有什麽用?沧海他还是不愿信任我!我又不能今後次次都对他用强──」
  「你敢!」镜中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凶恶起来。
  商夕绝却笑了:「你用不著这麽心浮气躁,我也不舍得再伤他的。」
  镜中人眉目间的怒意慢慢退去,沈吟一阵,方道:「你究竟想怎麽样?」
  「……我不想再让他为难……」低沈的声音似是几经思量,才从男人口中缓慢吐出:「你就去找他吧!从今往後,我都不会再妨碍你和沧海……」
  他幽幽长叹,满室珠光烛焰映照在他俊朗飞扬的眉梢眼角,微笑淡然。
  光阴如流水,弹指间春已逝,天气一天天地炎热起来。
  村民下田劳作,极易中暑,夏季遭蛇虫叮咬中毒的患者,也大大增多。医馆人手又嫌不足,况且几个仆僮人小力弱,搬抬病患十分吃力,沈沧海便叫管事的速去找个力气大的帮工来。
  他忙碌整天,天黑时分才回房,用了饭後刚端起茶盅,管事就带了人来向他覆命。「大公子,我把新请的人领来了,先给公子您过目。」
  「你看著合适就可以了。」沈沧海喝著茶,随意抬眼,朝管事身後那颀长人影一瞥,俄顷呆住。
  那人穿了身极普通的青布衫,脚上一双黑布鞋,头在灯火里半低著,可沈沧海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竟是商夕绝。
  「……」他微张嘴,却因震骇过头,发不出半点声音。手里茶盅直坠地面。
  「当心!」商夕绝低喊,肩头轻晃已闪至沈沧海跟前,疾伸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茶盅,连点滴茶水也未溅出。
  他松口气,直起身将茶盅放回小几上,带著几分欢喜和羞赧,对沈沧海道:「还好没洒出来烫著你的脚。」
  沈沧海仍在震惊之中,双眼瞬息不眨。
  商夕绝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惶惑不安地拧著双手,嗫嚅道:「沧海,你、你还是不想看到我麽?」
  这表情、这语气,真的是夕绝……他还只当自己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见到这男人,更无法再与消失已久的夕绝相遇。
  太过强烈的惊喜涌进心田,沈沧海喉头竟似被堵住了,什麽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攀住商夕绝的双臂。
  「沧海,别难过……」看到沈沧海双眼已悄然泛红,商夕绝紧张地弯下腰,轻声安慰起来。
  沈沧海倒是想起那管事还站在一旁,强忍住哽咽,朝表情尴尬的管事点点头道:「辛苦你了,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回去吧。」
  管事告了个罪,忙不迭走了。
  沈沧海又叫商夕绝把房门闩上,眼看再无闲人,他拉住男人仔细看了半天,终是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悲喜难当。「夕绝,你终於肯回来了。」
  商夕绝满脸都是羞愧之色,低声下气地道:「那天都怪我受不了他的激,一时冲动,害你那麽伤心。沧海,我以为你一定对我很失望,不会再喜欢我,我怕自己再出现,会惹你生气,我就──」
  「所以你就躲起来,不再出来见我?」沈沧海凝视著商夕绝,心酸不已。这个男人在他面前,总是如此地小心翼翼,唯恐做错任何一件事,惹他不快。
  他忍住掉泪的冲动,握住商夕绝的手,柔声道:「我就算气,也是气你就这样走掉了,把我丢给了他。」
  「沧海!」商夕绝越发慌张,差点急得想跪下来赔罪,见沈沧海目中噙泪,脸上却含著笑,轻轻地凑近,吻上了他的嘴角。
  「夕绝,以後别再犯傻了,别再离开我……」
  软语低诉,如世间最魅惑的咒语,在他心头萦绕著,层层锁,令他魂与神授,忘情地抱住心上人,闭目回应著对方的亲吻,再无余力思考其它。
  一个深吻过後,两人均有些气息不稳。沈沧海靠在商夕绝胸前,听著男人跟他一样紊乱急促的心跳,轻喘片刻,终於稍稍恢复了理智,想起最重要的事情,仰头问道:「你来找我,那……永昌王他呢?」
  夕绝固然可以不顾一切,天涯海角地追随他。可那身体的另一个主人却是纵横西域的虎狼之君,怎能任由夕绝长久地羁留江南?若永昌王哪天醒来……
  触及沈沧海眼内藏不住的深浓忧虑,商夕绝却轻摇了摇头,微微苦笑道:「沧海,你不用再担心。其实这次,是他把我骂醒,让我来剑庐找你的。他还说了,既然你始终不肯相信他,他今後也不会再来烦你。」
  「啊?」沈沧海大感意外,呆了一刻,才愕然道:「那、那永昌国不就没国君了麽?」
  「他回去之後,已经把皇位传给吟鹤了。」
  永昌王,是真正放了手,愿意成全他和夕绝吗?沈沧海蓦地里忆起了永昌王最後离去时,青袍染血的背影,孤寂绝傲。
  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痛,犹胜那日,盘踞了他的胸口,像有双无形的手,抓住他心房,慢慢地,撕扯。
  「……沧海、沧海?……」听到夕绝数声轻唤,沈沧海倏然回神,压下诸般杂念,伸手抚平了商夕绝面上的担忧,微笑道:「天色不早,睡觉罢。明天我再带你去医馆。」
  「好。」商夕绝忙去张罗热水,替沈沧海沐浴,换上睡袍,将人抱到了床上。
  见商夕绝自己擦洗妥当後,拉开座椅准备在床边打地铺,沈沧海奇道:「你怎麽不上床睡觉?」
  商夕绝神色有点窘,摇头道:「你的床小,还是你一个人睡吧。」
  沈沧海心想这雕花拔步床上,便是躺上三四人,也绰绰有余。不知道夕绝又在担心什麽,他追问了两句,商夕绝终於无奈地走过来,握住沈沧海一只手,放到腰下。
  即使隔著衣物,那隆起的形状和惊人热度仍让沈沧海瞬间晕红了脸。
  「我怕我克制不住……」商夕绝嗓音已经发涩,艰难地道:「沧海,我不想弄疼你,惹你不高兴。」
  沈沧海更连耳朵也羞红了,却没有犹豫,勾下了商夕绝的脖子,用牙尖轻轻地咬住了男人同样发烫的耳垂。「我不怕……」
  他怕的,只是这男人再次离他而去。
  多少个夜半梦回,他都错觉商夕绝仍在身边,可当他伸出手,却只摸到一枕冷寂。好不容易才看到男人又真实地出现在他眼前,说什麽也要将之永远挽留。
  商夕绝因他的大胆撩拨倒抽了一大口热气,再看到沈沧海眼内水光波动,最後那点理性终於不翼而飞,放下了床帐。
  情欲,就在摇晃的绫罗间来回颠簸。肉体撞击的湿腻水声,混在沈沧海略带鼻音的动听呻吟之中,令男人心旌动荡,神魂颠倒……

  第十四章

  沈沧海缓慢睁开沈重的眼皮时,天已大亮,窗纸被阳光映出一片红。
  他身下,已换了新被褥,身上也穿了崭新的衣裳。商夕绝却不在屋内。
  「夕绝?夕绝?」他叫了两声,抬起兀自酥软乏力的身体,挣扎著想下床。看天色,现在都日上三竿了,医馆里肯定已乱翻了天。
  他刚把双腿挪到床沿,商夕绝端著几碟清粥小菜回房,见状忙将沈沧海抱到椅子里,替他梳洗完毕,拿起粥碗笑道:「你那书僮一早已经来过了,我跟他说了你有些累,要休息一天。沧海,今天你就不用去医馆了。」
  「这……」沈沧海微一犹豫,本来还想带夕绝过去熟悉下环境的,但说实话,他身体到现在还发著软,到了医馆,恐怕也捏不稳银针。
  他於是点了点头,也没坚持要自己端碗,张开嘴,吃著商夕绝喂来的粥。
  男人一脸的神清气爽,唇角更一直高高扬起,显然很高兴。
  沈沧海当然知道商夕绝在乐什麽,昨夜情到深处,他亦抛开了一切羞耻与矜持,用力缠著男人,逼得男人在他体内尽情释放了好几回。
  而夕绝,也没有忽略他,用嘴含住他最激动的部分,细细地舔咬,深深地吮吸,数度将他带上极乐巅峰……
  发现沈沧海双颊越来越红,商夕绝褐色的眼眸逐渐变深。「沧海,你在想什麽?」
  这不是明知故问麽?沈沧海红著脸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今晚就好好休息,不然、不然我明天又去不成医馆。」
  商夕绝嘴巴顿时一张,想说话,可下一刻又阖上,适才的欢快一下子全都消失,愀然不乐。
  真像个被大人抢走了糖果的小孩子!看到一个大男人居然露出这种沮丧表情,沈沧海实在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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