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春深负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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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待春深负流光-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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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慕楚轻轻捻了一音,缓缓道:“姜国不易取。你需要借助呼延家的势力。”见哥舒洛一还是没有开口,他继续道:“哥舒与呼延两家联姻是传统,如此一来你也可获助力。况且,呼延家的大小姐算得上草原第一美人,也不算委屈了你。”
  哥舒洛一蹙了蹙眉,突然抬手,手指划过荆慕楚的眉心,终于开口了,“你真的这么想?”
  荆慕楚一愣,随即莞尔。两人默然了半晌,荆慕楚突然开口,在凉风中划过一抹暖色,“我可以入姜国帮你。”
  哥舒洛一复杂地望了他一眼,声音和晚风一样凉,“你在说什么?”
  荆慕楚笑得淡然。哥舒洛一想要逐鹿中原,需借得呼延家族的势力,他又觊觎呼延家二小姐精于驯兽一道和医理,想纳为己用,却偏偏不肯娶了对自己朝思暮想的呼延家大小姐。呼延宛从不是个省油的灯,为了能让姐姐嫁给哥舒洛一,呼延宛愿意委身潜入姜国皇宫为哥舒内应,却也提出要让荆慕楚同往,哥舒洛一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回绝。
  “你可以将韩晔那孩子培养得很好。”荆慕楚突然转了话题。
  哥舒洛一点点头,“他很聪明,一点即通。”
  荆慕楚拨弄着琴弦,或许今夜过后不会再有机会为他弹琴了,“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哥舒洛一沉默着点了点头。
  “一定记得带我观遍天下美景。”荆慕楚笑得肆意而温暖,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高山流水。
  那一夜草原上星辰浩瀚,明亮的光辉绚烂了寂寂夜空。
  那便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其实荆慕楚没有说错,哥舒洛一是个没有心的人,因为他的心中已装满了天下江山,再容不下其他,但他或许再也不会知道,看见他骨灰的那一刹,哥舒洛一的心彻底死去,再也不复波澜。

  ☆、第三十三章

  自韩晔一掌轰死了霹雳之后,华莹殿中一直笼罩在安静的悲伤之中。全殿上下每一人敢在韩晔面前提起霹雳,只怕惹了他伤心。
  这一日,呼延宛自驯兽园处讨了一只鹩哥来,正被霓裳看见。她隔着鸟笼轻轻拍了拍,对着她道:“你胆子倒大,竟敢又弄了只飞禽来。”
  呼延宛微微一笑,冲着霓裳比划道,这是只鹩哥,在驯兽园中看着挺精神的便要回来了。
  “鹩哥呀!”霓裳突然兴奋道,“都说鹩哥学舌,我若天天冲它讲话,它也会学我不?”
  呼延宛点点头,它很聪明,和从前的霹雳一样很有灵性。比划到霹雳,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黯了黯。
  霓裳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想不开心的事儿了。这只鹩哥长得这么精神,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呼延宛提着鸟笼进了殿门,韩晔正吹完一首曲子将那枚瓷埙小心翼翼地收好。呼延宛转身关紧了殿门,将鸟笼往桌上一搁。
  韩晔慢悠悠地回头看她,见到笼中的鹩哥毛色乌黑,极有光泽,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不禁道:“长得真精神。”
  呼延宛眼神亮了亮,“驯兽园中的鹩哥数它最精神,最有灵气。”
  韩晔点了点头,“那便养着吧。”
  呼延宛将鸟笼挂起,在桌旁坐下,压低了声音道:“那封密诏已被找到了。”
  韩晔曾猜测,白轩容埋伏在南家军队的眼线该是职位不低的人。他让呼延宛从居住在都城的南家军着手调查。呼延宛本怀疑过杨云硕,因为他并未同南彧漓领命出征,而是驻守都城,怀疑白轩容是想留心腹在都城也是无可厚非。但韩晔却认为,白轩容之所以放任手握重兵的南彧漓将行在外,除了胡鹤之外,南家军中定伏有他可以掌控的一股力量。因而,两人一齐将目光锁定在了左将军于韬身上。呼延宛不过几日前才传信出去,这一日便有了结果,韩晔越发确定,都城之内另伏有哥舒极为重要的眼线。
  韩晔看了她一眼,“密诏如何说的?”
  “与荆慕楚所言不差,白轩容的确下令要于韬在函岭渡口之役胜利之后取了南老将军的性命。”呼延宛沉默了一会儿问他,“如今你作何打算?”
  韩晔沉思了一会儿,“罪证当然要在合适的人手里,在合适的时间里使用,才能发挥它应有的价值。”
  韩晔反复思量了一阵,终于决定将密诏送往南彧漓手中。看过密诏之后他作何思量,如何行事便全在他自己的较量了。韩晔的心头突然涌上一阵愧疚,伴着一些不忍和心痛,到得最后,自己又再一次算计了南彧漓,将他置于两难之境,他几乎可以想见南彧漓看到密诏之后会是怎样震惊与悲痛的神情,心中蓦然疼地一抽。
  呼延宛在独自思量,并未留意到韩晔的失神,突然她开口问:“既是要将密诏送去给南彧漓,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韩晔一怔,他却未来得及考虑过这件事。送密诏之人必得是自己和南彧漓都信得过且不会令人产生戒心之人,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想不出个合适的人来。
  屋中陡然陷入一阵寂静,如死水一般,那只刚来的鹩哥倒是兴奋异常,是不是地啼鸣上几声,颇为嘹亮清澈。
  韩晔突然神色一亮,“我倒想到一人,不过难就难在要和他亲自见上一面,交代两句,否则他怕是不愿跑腿的。”
  呼延宛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
  韩晔唇角微微牵出一个弧度,“魏严漠的弟弟,魏冬阳。”
  这一日,白轩容从皇后处出来,漫步至华莹殿。近段时间,皇后胎像稳固,前线也频频传来捷报,南彧漓虽还未反攻,但却次次浇灭了哥舒企图入侵旗安城的妄念,与哥舒大军相持之下,略占上风,这一切都让白轩容心情大好。
  他来到华莹殿的时候,正看到韩晔在院中浇灌着几株茉莉。夏日的微风撩过他的衣摆,远远地带来一阵茉莉花香。白轩容悄悄走近他,在他身后站定,韩晔始觉身后站了人,步伐有些滞涩地迈开,身子缓缓转过,轻轻一咳,见是他,便微微颔首问了一句安。
  白轩容不着痕迹地贴近他,嗅到他发丝间沾染上的茉莉香气一时有些陶醉。
  韩晔继续浇灌着,闲聊道:“你这次遣人移栽到茉莉倒是不错,香气宜人,花开绚烂。”
  白轩容笑着撩开附在他颈肩的发丝,替他拢在耳后,“难得你喜欢。”
  又一阵风过,韩晔经不住几声咳嗽。
  白轩容蹙了蹙眉,“好端端地怎么咳嗽起来了?着凉了?”突然,他迈开几步,将韩晔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阵,眉心蹙得更紧了些,“怎么这几日竟瘦了这么多?”
  恰巧霓裳从殿中端了茶壶出来,白轩容叫住她问,“你主子日渐消瘦,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是怎么回事?”
  霓裳吓得差点打碎了茶壶,急急地扑倒在地,“公子近来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请了太医看过,也开了方子可就是不见好。”
  白轩容愣了一下,回头看向韩晔。
  韩晔掩住两声低咳,“不关她们的事,近来的确身子懒懒的不愿动,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太医也瞧不出什么毛病。”
  白轩容当即将太医院当值的所有太医宣进了华莹殿,挨个儿给韩晔诊脉,韩晔也被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刚巧呼延宛进殿给鹩哥喂食,迎着韩晔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淡淡一笑。
  所有太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无一人可准确断症,却怕触怒龙颜,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大多说是气候湿热,乃气象所致,脾胃不足,百病丛生,开了一些健脾养气的药方。白轩容当即吩咐人去煮。可怪就怪在,连吃了几天药,韩晔依旧没有好转,甚至有一次当着白轩容的面将刚入口的药全数吐了出来,浓黑的药汁溅了白轩容一身。白轩容未曾理会身上的污浊,只是替他拍背,顺着气,待他咳嗽地好些了,将他扶靠好,在他背后垫了一床锦被,柔声问他:“感觉怎么样?”
  韩晔恍惚在他眼中瞧出了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担忧,顺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我还好。”
  白轩容摇了摇头,“这样叫还好?”看着他一日瘦过一日,偏巧一点办法也没有,“太医院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韩晔自他这句话中才听出平日里熟悉的白轩容,扯出一个笑容安慰道:“与他们无关。我随军出征陈国时曾受过重伤,一枪直取心脉,大约是那时便落下的病。”
  韩晔在浔夜城受伤,白轩容听于韬禀报过,因此也未多做思量,只用指腹轻轻刮过他的脸颊,带着惯常的凉意。
  霓裳要端了一碗药进来,韩晔不禁头痛,天天拿药这么灌着,他都快成药罐子了,更难受的是,他近来一直吐药。
  霓裳看着也不好受,将药碗放下后,大着胆子向白轩容谏道:“陛下,太医们写了这么多方子也不见好,不知宫外可有医者能治公子之疾?”
  白轩容貌似思考了一会儿,没有回应。但就在两日之后,他便命人张榜寻医。
  白轩容的动作倒是雷厉风行,而接下来数日,蜂拥而至的民间医者也颇有要将华莹殿门槛踏碎的欲望。可是,韩晔始终没有等来他要等的人。
  呼延宛递上来一碗浓稠的药汁,韩晔眉头微微一皱便仰头一饮而尽,独留满腔苦涩。白日里华莹殿被各位医者塞满,到得晚上才有了片刻的宁静。
  呼延宛接过他递来到空碗,一声轻叹,“是药三分毒,而且还是由风雷草调制的药。若是再喝下去,怕是你的内力都要散尽了。”
  韩晔笑意有些凄楚,自己的身子他自己最清楚,日复一日地虚弱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忽又讪讪一笑,“这算不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呼延宛到没有想到他现在还有心情玩笑,有时韩晔总会带给她超乎期待的东西。她刚想转身出去,却听到身后的韩晔声音凉凉道:“到得现在,你也该告诉我,都城埋伏最深的那一条耳目了吧?”
  呼延宛闻言转身看他,神色有些犹豫。
  韩晔的笑意虚浮,“你就没有想过,魏冬阳入宫之后,我该让他去何处取密诏呢?”
  呼延宛走回来,将碗重新搁下,缓缓开口道:“你且跟他说,在城西的柳巷有一家唤作秦陌馆的地方,找一个叫秦钰的人便可以了。”
  韩晔眉心蹙了一蹙眉,这名字于他而言颇为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说过。
  呼延宛看他神色有异,不禁疑道:“怎么了?”
  韩晔眉梢一挑,眼神豁然一亮,“是他!”他已想起,曾随安敏出宫去见南彧漓时,在花街里的秦陌馆中听到与自己极其相似的一把声音,依稀想起,那人似乎是叫这个名字。
  “你认识他?”呼延宛彻底惊讶了。
  韩晔的眼神流转过她的面上,“只见过一面。”
  呼延宛沉默了一阵,解释道:“秦钰是我呼延家的人,姐姐不放心我独自在姜国,便遣了他来照应,我与哥舒洛一间的书信往来皆经过他手。那份密诏也是他潜入于韬府邸偷来的。”
  韩晔微微点头,又听得呼延宛道,“哥舒洛一毫不避忌地将荆慕楚和秦钰放在一处,本来我很担心,但的确,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韩晔陷入了一阵沉默,他曾目睹南彧漓于秦陌馆花重金求得与秦钰相处一夜,他心中推测,两人应是多有来往,虽不一定算得上过从亲密,但不知南彧漓是否察觉了秦钰的身份。哥舒洛一的触角伸得极远,几乎姜国所有重要人物皆被他掌握于股掌之间,这一次他定有十分的把握可以一举夺下姜国了。而后,他缓缓提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又慎而重之地将它放进了一枚锦囊中。
  呼延宛瞥了一眼,奇道:“这又是给谁的?”不多时前,韩晔曾给她一个锦囊随着荆慕楚的骨灰一起寄给哥舒洛一,却不知道他写了什么。
  韩晔将锦囊放进怀中,“给南彧漓的。”
  呼延宛不禁凉凉道:“你爱他护他,却还是要算计他,这样的滋味不好受吧。”
  韩晔眉梢一挑,眼神冷冷地扫过她,语气中却听不出情绪,“送你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别误了卿卿性命。”
  魏冬阳到底没有让韩晔失望,在他喝那些倒胃的药汁喝到日日作呕之前,魏冬阳进宫了。他还是带着一脸的稚气,迎着夏日里炎炎的阳光,肩上挂着一个重重的药箱,脸上漾着不谙世事却天真讨喜的笑意候在了华莹殿外。出来迎他的是霓裳。
  霓裳上上下下将他好好打量了一番,见他与家中的幼弟年纪相仿,不禁道:“你也是大夫?”
  魏冬阳作了一个揖,“在下魏冬阳。”
  霓裳带着怀疑的神情告诫他道:“里面住着的可是陛下紧张在意的人,若是出了差池,可谁也保不了你。”
  魏冬阳灿然一笑,眉眼弯弯,“多谢姐姐提醒。但我既为医者,定竭尽所能。”
  远远地,呼延宛便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忙跑去知会了韩晔一声。待魏冬阳由霓裳领着走进房中时,韩晔正躺在床上,掩在一方帷幔之后,听见来人便随意挥了挥手。
  霓裳上前几步轻声道:“公子,又来了一位宫外的魏大夫。”
  韩晔轻咳了一声,“知道了。”他还是为撩开帷幔,只将右手搭在床沿上,道:“且让他来号脉,你下去吧。”
  “是。”霓裳领命退下,将门关上之前还不忘犹豫地看了魏冬阳一眼,惹得魏冬阳对她挤眼笑笑。
  一室之内便只有韩晔同魏冬阳了。魏冬阳走近床前,将药箱搁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个脉枕垫在韩晔手下,仔仔细细地开始号起脉来。
  韩晔倒不急于亮明自己的身份,只隔着帷幔好笑地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一时觉得有趣。过了一会儿,见他眉间紧蹙,不禁问他:“魏大夫以为如何?”
  魏冬阳皱着眉收了脉枕,不见平时常有的笑意,他觉得床上的人脉象极为奇怪,时浮时沉,时虚时实,一时竟倒不出个所以然来,听他问却只能道:“医者,当做到望闻问切,如今公子只同我切脉,却未曾让我做到望、闻、问,我又要如何断症?”
  韩晔轻轻一笑,“怕我撩开帷幔会吓到你。”
  魏冬阳一怔,眼睛瞪得溜圆,方才他听霓裳说,这位病人是陛下在意的人,又听她唤公子,而姜国国君的龙阳之好早已不是什么秘闻,因而他很容易联想到床上躺着的应是陛下的面首,既是如此,长相定是极漂亮的,又怎会无故地吓到他呢?转而一想,或许是他病容憔悴,不愿见人,因而安慰道:“医者眼中只有病人,既是病人便无美丑之分,公子不必忧心。”
  韩晔听他讲得一本正经,快要忍不住笑,只好道:“那魏大夫可坐稳了,别被我吓倒。”

  ☆、第三十四章

  韩晔听他讲得一本正经,快要忍不住笑,只好道:“那魏大夫可坐稳了,别被我吓倒。”
  魏冬阳抿了抿唇,淡笑道:“不会的。”
  只见帷幔中人一把撩开了纱帐,一双狭长的桃目泛着轻浅的笑意,薄唇微微抿着,唇角漾着一丝笑意,魏冬阳着实吓了一大跳,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韩晔稳稳地扶了他一把,笑意更深了。
  “你。。。。。。”魏冬阳一时语塞。
  韩晔笑意不减,“都说了要坐稳,别被我吓倒。”
  魏冬阳做好了所有准备,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韩晔,瞧他依然笑得醉若桃花,但脸色却极为苍白,眼神也有些黯淡,不禁问道:“韩哥哥,你真的病了。”
  韩晔一怔,有些意外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问自己为何在这儿,而是关心自己的身体,魏冬阳的确是个好大夫,安慰他道:“无碍,只是为了等你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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