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九凝这么一问,华言方才还没什么愁意的脸上露出了落寞的表情。
“那你是想去东都吗?”九凝见他的模样,又听红袖打了小报告,自然什么都知道了。她担心,过了今天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华言,今后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可以到处走。
“华言想去东都的话我让人送你过去好不好?”九凝站起来,也不顾自己的喜服拖到地上,蹲下来拉着华言的手。
“傻瓜,站起来啊,衣服要脏的。”华言自己先站起来,也把九凝拉了起来,“不用为我的事再操心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说起来,我不是还比你大一个月吗?”
华言露出了温柔的表情,九凝有些不太明白。华言没再说什么,给了九凝一个深深的拥抱,他真的欠她太多,也许这辈子都无法还清了。
“我以后每年都来看你,就像你以前每年都来看我和姬儿一样,好不好?”
“嗯!”九凝收紧了手,用力的点头,眼里禁不住有些湿润。
“咳咳。”睿禳忽然从门口探出头来,“那个,额,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一句,你未来婆婆要来了,被看见这
个状态不太好。”
“谁准你在门口偷听的!”九凝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吼了一句,抹了把眼睛,想哭的情绪也都给吞回了肚子里。从华言怀里离开了,觉着还不解气,又狠狠瞪了一记睿禳。
“我这帮了你你还这样磕碜我,我出趟宫来赶你的大喜日子多不容易。”睿禳扁扁嘴,说话的空挡西门归刚巧从门外垮了进来。
西门归着着并不算鲜艳的喜庆红,金色和檀木的步摇盘系在白发间,精神矍铄。
“老朽见过二殿下。”
睿禳正了正身,小行了个礼。
“不敢当,该是我这个晚辈见过西门老夫人才是。还望老夫人莫要见怪睿禳在此地。”
睿禳这人虽然平日里不太有皇子的模样,对长辈倒是尊敬的很。
寒暄了几句,睿禳和华言一块儿出去了,毕竟是新娘子,两个男人呆在这里是要被说闲话的。他本来过来,也是为了找华言。
他的母后已经没了法子,揉着太阳穴头疼地说“都随了他罢了。”睿禳怎么都不明白他出去一段时间,怎么华言就出了宫?他敢在大哥和母后面前提起华言便要惹得气氛变僵。后来便不问了。
“大哥和母后说他绝对不会娶太子妃。”睿禳找了个没人的地,无奈地露了个苦笑。
华言果然的表情果然僵住了。
“母后气得都生了场病,华言可知道这些事情?”
“并不。”他这一年呆在盛京,几乎也刻意不去听任何从东都传来的消息,睿溯的信里,也只字未提。华言的眼睑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一般朝下半阖着。
他以为——
“母后放弃了。”睿禳说了句,却不见华言对这句话有什么反应。
“小稔很想你。”末了睿禳忍不住想再加一句话。
大哥也大概也——。
可是话到嘴边忍了回去,这句话不应该是他说出口。
他出宫前,有问过睿溯去不去参加东西两家的联姻,睿溯不置一词。就算他来了,也明明不会有任何不合适,明明当是借口来见一面华言也可以。
固执。
你也是,他也是。
睿禳越想越觉得头疼,叹了口气便摆摆手说要去正厅了。
华言一头一怔,下意识一把抓住了睿禳的袖子。睿禳满目错愕,华言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慌忙收回了手,一句话在嘴边绕了许久终于还是出了口。
几乎要哭了出来。
想见他,想见他。
我错了,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睿禳先是被吓到,然后被他一句
话弄得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反而半点回应都出不来。
“九儿的事一完我们就马上启程,用最快的马,两天就能到。”
睿禳好容易安定了华言的情绪,他好像听到了很不得了的事情。大哥若是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话肯定后悔的要死。睿禳几乎能想像睿溯面无表情的脸上那一点难以发现的动摇。
想看,不过还是算了,他可不想惹他那个固执的哥哥不愉快。
华言应了声,又到了句谢,但是没抬头。
睿禳这才意识到气氛很尴尬,无奈地干笑了两声,借口先走了。
被留下的人也呆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移动双脚离开。
藏在银杏树下的人难以察觉地在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墨黑的瞳孔虽然满是疲倦却难掩上浮的一丝安心。
他原以为还要等更久,但是只用了一年他就愿意回来了。
到了夜里,西门家便热闹得如同不夜城般,觥筹交错之声不绝,西门司棋忙得团团转,几乎都没空去见一眼自己的新娘。华言虽然不怎么会喝酒,可是今天不同,今天九儿出嫁。被人劝了几杯也肯喝。只是终究不胜酒力,下了几杯便觉得肚子里烧得热热的。华言抬眼望着在人群里一身喜服的九凝,忍不住嘴角浮上了笑意。他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记不清了。苦笑了声,华言拿起酒杯又饮了一口,今天不醉不归。
什么时候醉倒的华言也记不清,被人带到房间之前的记忆几乎都没有,稍稍恢复了点神智的时候便觉得眼前昏昏的。
“红袖。”华言低低喊了声,喉咙口干得难受,很快便有人将他扶起来靠在肩头,清凉的杯子碰到唇边,华言一口饮了下去,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甚至没有心思去注意他靠着的肩头怎样都比小女孩的肩头宽了太多。
床边的人抚摸着他紫色的长发,放到唇边吻了下去。
这一次,无论你说什么也不会再放你离开了。
☆、番外:那时我们都还小
那日是四殿下睿祜的生日。睿溯因为有太傅的课所以去得晚,在去琉璃宫的路上遇见了她。
正值初夏,池塘里开满了荷花,因为是种在宫里的缘故,引得都是上好的花种,荷叶丰腴硕大,花朵自是粉雕玉琢的好看,瓣叶像是刚出生的婴孩一般的细嫩模样。大皇子睿溯忽然停下了脚步,跟在后面的侍女急忙停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荷花亭里有人,准确的说是个孩子,不过和睿溯一般的年纪,天真无邪的模样分外惹人。
侍女吓得头都不敢抬,只有睿溯一直抬头望着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像是玉雕的一般温润,她坐在亭里,却又像坐在荷花里。
她紫色的眼睛紫色的头发,眉眼清新,笑起来使得身旁的荷花都黯然失色,精致得如同娃娃一般的五官和雪白的肤色,使得她仿佛是荷花中走出来的孩子。
“大皇子。”小侍女颤巍巍地叫了一句,睿溯仿佛如梦初醒,再定睛看时,却忽然不见了那个孩子。
这,便是睿溯与华姬的相遇。
“哥哥。”轻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月华言被人一把抱住。
“哥哥好看吗?”那人伸出白藕一样美丽的小手,手上是一朵含苞未放的木槿。
睿溯不悦地转过脸去,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诧异了。
是她,他一直在等地那个人。
他今日,好不容易才求得了母后让他出宫。
同样紫色的头发紫色的瞳孔,这个人几乎和月华言拥有一样的容貌。
“华姬,不能胡闹,这个是大皇子。”月华言不安地拂下妹妹的手,睿溯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月华言以为他不高兴了,拼命挡在妹妹面前,却紧张害怕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大皇子殿下要来他家,华言怕他,又喜欢他。可是华言隐约知道睿溯并不喜欢他。
睿溯从不和他多说一句话。
“让开。”太子皱眉,月华言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拼命地道歉:“殿,殿下,我妹妹小……”
“让开。”睿溯似乎已经没有耐性,他的眼睛落在月华言身后的那个人身上。月华姬忽然从后面走出来,站到了睿溯面前。小小的脸庞上毫无惧色。
“姬儿。”月华言紧张地扯着她的衣袖,这个同胞的妹妹,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睿溯问,眼睛里却是谁也没有见过的温柔,那是一个八岁孩子真正该有的样子。
“月华姬。”毫不害怕地说出来自己的名字,华姬无意中将哥哥挡在了后面。在她心里,这个哥哥何尝不是最重要的人呢?
“我叫睿溯,帝睿溯。”一向被定义为冷漠的大皇子忽然就笑了。
那个笑容,华言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后来每次想起来,华言都觉得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好的伤痛
。
他在睿溯心里,永远都和别人是一样的。
可有可无。
永远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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