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可能。」那可能就是他。
一开始他还猜不太出来,後来想起第一次上迎月楼与涂荣丹见面的事,间接想起他们两相识,这才恍然大悟。
依他的性子,的确是会为了自己特地找上涂荣丹那种人,想起这件事可能得付出的代价,就让他感到一阵愧疚。
「你这样,不是让我欠你更多吗?」之前的恩都还没报完,现在又来上这一回,是打算让他欠上一辈子吗?
这些恩,就算他终身压在庆轩书坊,也不见得还得了,更别提若他再帮自己抢回书坊,那真是……一辈子都还不完。
「欠……我压根没想到这件事。」任如夏柔声说著,手轻柔地拂过他颊边微乱的长发,再道:「不过我不介意你还我恩情。」
「……」果然,摆明著要自己欠他,好让自己没机会把欠他的还清。
「我一听见这捏造的谣言,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的感受,怕你会在意,也担心你胡思乱想,才想起找涂荣丹压下这件事,可没想到,仍是让你给听见了。」
苏若白不住地在低下头,紧盯著被握住的双手。
他当然会在意了,被说得如此难听,他又怎能再像之前那样刻意不在意?
客栈里的那些人说得没错,他的确很没用,才会让身边的人有机会对他下手,甚至在被夺走一切後,还不知该如何夺回,真的没用。
「若白,你可不能被他们给得逞了。」
苏若白愣了愣,猛地抬头,对上他深深凝视的双眼。
不能得逞?这话什麽意思?他们已经得到他们想要的了,不是吗?
「丁逸的用意你知道,我们可不能真让他得逞,至於我们之间欠不欠的事,都不算重要,等到帮你讨回该有一切和公道,我很乐意你用一辈子来还我。」
「……」一辈子,他在说笑吧?还是又再寻他开心了?
看著他一脸不解的神情,任如夏再笑了笑,轻抓著他的手往房外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给你看个东西,包准你看完後心情会愉悦点。」同时明白为何他会对他如此倾心,且不再怀疑他对他的情意是假,亦或是以为自己又再戏弄他。
相夫诱子【三十八】
他的话让苏若白起了些兴趣,不假思索地跟著他离开卧房。
一来到位於中庭的地方,放眼望去,是刻意经过布置的花园,除了在四周种植数棵能够乘凉的大树外,正中间的地方有著人造池塘和有供人欣赏的鲤鱼,看来很令人赏心悦目。
任家本就属富商之家,砸点钱在自宅里一点也不令人意外,只是,与他所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他还以为喜好排场的任如夏,会把自家弄得极为奢华,绝不是现在这般放松心情居多的情境。
经过中庭,两人再往位於宅院的角落方向走,穿过一处大拱门後,才来到一处相连著好几间房的地方。
苏若白略为好奇地看著位居正中间最大的房门,来不及做任何猜想,任如夏就已先拉著他往那房间走。
「你要做什麽?」他诧异地开口道,开始对他所说的东西感到纳闷,完全猜不出有什麽东西自己看了会开心。
总不会是满满一间房的钱财吧?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手头紧,与以前完全不能相比,但那不代表他因此爱钱,他不重物质的,只在意能不能吃得饱,至少不能让儿子饿肚子。
开始胡乱猜想的他,当意识到自己停下脚步时,这才发现任如夏拉著他来到最大房门的地方。
朝房门看了这麽一眼,就见任如夏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显现在眼前的非是一般的卧房,而是有大书桌和数个书柜的书房。
如此充满著书香气息的书房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不只书柜上塞满所有的书,墙上也挂著多个精致的山水画。
「这是我爹生前专用的书房,他和你一样,文学底子颇深,懂得绘图和书写,而我则不同,虽不懂画作,字写的也没你们漂亮,但至少我善於识人和经营,懂得去找有才能的人,也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苏若白与他四目相对地互看著,半刻,他拉著人再往屋内走,来到屋内最里面的墙边。
望著昏暗的墙壁,任如夏拿出火摺子点亮附近的烛台,顿时间,房内一片光明,照亮了屋内的所有一切,也把墙上的东西给照个一清二楚。
只看上这麽一眼,苏若白顿时愣住,双目瞠大,惊愕且不敢置信地看著墙上的东西。
「这……这是……」他善於刻图刻字,但,那也只是在与书本相同大的木板上刻画,要雕刻墙上这麽大的木板,他可从来没有过。
依时间他看得痴迷了,忘了墙上的东西非自己所有,忍不住就这麽上前以手抚摸。
没记错的话,这种东西叫做版画吧?他虽也刻画,但却深刻的明白自己刻的东西无法与真正的版画作相比。
「你看出这是什麽了吧?」任如夏笑道,很满意他著迷的模样。
果然带他来这是对的,至少能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
「这是野鹤吧?」抚著雕版上其一的动物,苏若白像在确认地问著。
这是山中野鹤图,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这麽大的版画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就怕自己看错。
凝望著他闪闪发亮的双眼,任如夏不自觉加深脸上的笑,走至他身旁。「你看出来了?」
「嗯,每个线条刻画得活灵活现,就像真的野鹤融入在这版画里。」他兴奋地在看著墙上的版画,转头看向他,眼里多了期待。「这版画是谁刻的?他现在人在哪?」若有机会,他一定和他讨教雕版的事。
「雕刻的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他愣了下,眨眨眼看著他。
「刻这版画的人是我爹,早在好几年前,他就已经辞世了。」
闻言,他再愣了愣,浓烈的失落感顿时涌入心头。
望著眼前雕刻精致的版画,他再以手抚摸著,遗憾自己没能早点认识如此厉害的人。
不过,又有谁料得到任家里藏有这麽一个厉害的雕刻师?尤其他又处在竞争对手的立场,两方更不可能互相切磋或进一步认识了。
「你是我爹唯一称赞过的人。」
苏若白思绪一顿,侧过头再看向他,一脸疑惑。
他不记得自己还看过其他任家人,既然不相识,又何来称赞?
任如夏淡笑地看著他,一把抓过他放在版画上的手,轻握在手中。「你的才气在很早前就已传遍整个京城,那时所有的人都在等著看,想知道轩香书坊交到你手上後,会变成何种模样。有人抱著看好戏的心态,认定你只懂得写,完全不懂该如何经营,有的则抱著期待的心,而我爹就是其中之一,他不止肯定你的能力,还认定你能一肩扛起书坊大业,进而扩展其名声,果然,他说对了。」
「……」那个他,不会就是他爹吧?
这还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就算他善於写绘的能力早传遍整个京城,但有著同样能力的才子为数也不少,应不至於如此的看重和讨论他才对。
看著他不似方才看雕版的喜悦神情,任如夏轻叹口气,无奈道:「如果你对我也有那样的心情就好了。」
苏若白微眯双眼瞪视他,直觉猜想他又要说些不正经的话了。
「咱们认识也有好一段时间了,我可是毫不隐瞒地对你说出我的情,你呢?你对我是什麽感觉呢?」
什麽感觉?不会是他说的那种情吧?但……但他一直认定他说得是玩笑话啊。
「你一定没把我的话当真吧?」说著,他又叹了口气。
「……」
莫名地,他感到心虚了,沉默不语地看著他。
他也不说话,嘴角噙笑,直勾勾地回视他。
两人就这麽互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苏若白发现自己快招架不住他赤裸眼神的注目时,才闪躲地别过眼,低声道:「对我说出那种话,我要当真那才怪。」他可是男的,他怎可能对自己有情?
再说,两人从前就没有过任何往来,这要他如何去相信?
「你怎能不当真?我对你可是认真的,不是在逗你,也不是在胡说,至少从这段时间的相处里,你应该能感觉得到才是。」
「……」感觉……当然有,只是……
他能不能坦白,说他真的一直当他在胡闹?
任如夏早看穿他的想法,故作无奈地摇头叹息後,握住他的手,上前贴近他。
「是我反应慢,知道没用後,应该另外换个方式才对。」
苏若白一愣,转回头一看,惊见他站在距离自己极近的地方,两张脸都快贴上了。
「你……」
「从现在起,我要以行动来表示了。」
「什──」嘴才一张,就立刻让人给封住。
相夫诱子【三十九】
两唇贴上的瞬间,苏若白脑袋顿时成空白一片,就这麽瞪大双眼愣愣地看著他。
他在做什麽?
任如夏轻柔地吻著他的唇,虽是主动吻上他,却不带任何强迫,只在稍稍地感觉到满足後,便停止这犹如蜻蜓点水的吻。
唇瓣离开,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颜,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亲了一口。
他……他让男人亲了!
清俊的面颊蓦地涨红,他急著往後退步,却在心慌一乱之际,不小心让自己的脚给绊了一下,整个人就要往後跌去。
突然间,他感觉到有人稳住他的腰,低头一看,一只白色衣袖的手郑横在他的腰身上,紧紧搂住他。
「你小心啊,要是伤著了自己,我会心疼的。」紧皱双眉,神情明显有著担忧。
闻言,苏若白红著脸怒瞪他,顾不得自己还在发疼的手,硬是使力地将它给推开。「你不动手动脚,我又怎会跌倒?」真的是……从现在开始要格外的注意他,免得他又再一次……亲他。
天……他被男人亲了,还是他一直认定是对手的人。
「冤枉啊,我可没动手动脚。」任如夏无辜地喊道。
他只是动了一下下的嘴,并没真的动到手,若有,肯定不只是亲他而已。
「你……」涨红著脸,既恼怒也带著羞意,完全没料到已年约二十八的自己竟还会遇上这种事,更别提他都是一个孩子的爹了,压根不会对情爱的是多做幻想。
任如夏见他真动气了,遂露出讨好的笑,道:「别气、别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一顿,发现他依旧带著防备,淡淡一笑後主动拉过他戒备的手,放入自己的手掌心,细细地抚摸著他包扎过的手指。「其实,我多少明白你不相信的原因,从没有过来往的两人突然扯上感情,别说是你,就连我自己都会带著些怀疑。」也因为明白,才让自己的接近变得更加棘手,深怕自己所做的每件事,会被误认为别有用意。
再怒瞪了他一眼,苏若白使力抽回自己的手,不悦道:「既然知道我会不相信,那你还……」还亲他,想到就让人火大!
「不这麽做,只怕我得继续再等下去,且都还不见得能等到你的心。」
「……」
「既然都挑明说了,我也不怕全盘告诉你。」笑眸对上他,又一次上前握住他的手,但这次却是拉著他往书桌後方的位置走去。「这感情,绝非短短的时间就能生成,早在好几年前,得知你的人,也见过你几次面後,你的模样就开始印在我心里了,我想,真正要算的话,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算起吧。」
「记住一个人的模样算不上是喜欢吧?」如果是,那他不就喜欢无数个人了?
「我可不只是因为单单记住你,早在好几年前,你第一次提高书价,说出你的书与外人大不相同时,就已经加深我对你的印象,直到亲眼看见你撰写出来的文字时,更深深的为你著迷,只是那时的我还不自知,只当这是普通的崇拜。毕竟,你可是唯一能让我爹称赞的人,对你起崇拜的心可是一点也不意外。」
苏若白听得有些糊涂了。他说他喜欢上自己,是因为日积月累後才喜欢上的吗?
但,他又怎能如此明确地分辨出他是真的喜欢,而不是单纯的崇拜?
「这女人不适合你,会想主动攀上你,肯定别有用意。这些话你还记得吗?」
苏若白一怔,思绪被迫拉回到近三年前,在他成亲的那一天。
他怎会不记得?就因为当年的这些话,才让自己变得更加排斥他。只是没想到事过境迁,同样的一句话带给他已有不一样的感受。
「我是忌妒才说出那些话。」深深看著他,对上他纳闷的眼神,重覆再道:「我忌妒那女人,所以才故意选在你新婚时对你说出那些话。」只是这妒意他一直都没察觉,直到两人再次相遇,不忍他所遭遇的所有事情後,这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不寻常情感。
眨眨双眼,苏若白因他的话再回想起以前的事。
有谁料得到他是因为忌妒才说出那些话?他要是料事如神,今天也绝不会沦落到这地步。
不过,不否认他真的很讶异,他竟然会……
苏若白垂眸看了眼被他握住的手,再抬起对上他炙热的目光,低声道:「你这样……好像不太好……」
「哦?哪不好了?」
视线偷偷抬起瞄了他一眼,再迅速垂下。「我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男人。」他甚至,从没想过两人会有太大的发展,就连现在的合作关系,都在他预想之外。
「你别想著我是男是女,想著喜欢我这个人就好了。」
他一愣,猛地抬头,直勾勾的对上他注视的双眼。
任如夏扬起嘴角,露出抹温柔的笑。「感情的事不急,只要你现在开始注意我就好,时刻想著我喜欢你,等时间一久,你对我也就能有同样的心情了。」
「你又知道了?」眼一转,忍不住瞪视他。
他从没喜欢过男人,他又怎知道自己会喜欢他?
「总会的。」他再笑了笑,俊颜染上一抹自信。「对你,我可是很有把握的。」
「……」
「不信吗?」他笑了笑,再一次把脸凑近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在他嘴角轻啄一下。「上迎月楼的那次,我带你回家的途中,你可是一直喊著我的名字呢。」
「你胡说!」双颊莫名的泛红,在往後退一步躲开他的同时,但也不忘继续瞪著他。
望著他发红的脸,他嘴角再上扬了些。「是真的,我──」
「爹爹。」突然冒出的稚嫩童声,打断任如夏继续逗弄他的话。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身看向门外,一人显得神色有些慌张,一人则老神在在,嘴边还挂著淡淡的笑。
那一幕,该不会被看见了吧?
苏若白恼中不由自主蹦出这句话,面色尴尬地跑到门旁抱起儿子,二话不说地直接抱著人离开。
那家伙……就不信事事都能如他意!
相夫诱子【四十】
庆轩书坊的雕版房内,诗词本的印制工作正持续进行中,苏若白拿著已雕好的木版试印及审视著,确认雕出来的字有无缺漏或出错。
杜一平也在旁协助他,美其名是帮忙,可事实上却带著不少私心,替自己争取多点和他相处的时间。
他虽和任如夏表明公平竞争,但对这公平他却有一点点的不满。
前些天在他先带著人回到苏府时,他就立刻把熟睡的苏元安给唤醒,不想让那过於主动的家伙有机会动手动脚。
可没想到在他带著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