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默契,就像苏若白从未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任如夏不愿去问当天人离开後去了哪,而杜平一也不愿让他知道,不想他们两日後再有任何关系,即便他知道苏若白在意的不是自己,也无所谓,只要能陪在他身边,陪他度过那段痛苦的日子,那样足够了。
「不够、不够,纸还得多备一些,否则会不够用的。」清雅柔和的嗓音正对著一名快三岁的小男孩说出。
一处位在京城内最角落的地方,在那半大不小的矮房里,苏家父子就住在那,重新过著属於他们的生活。
虽然他遇上不少波折,事事不顺他的心,但至少运气还不错,每每在他担忧著该如何养家活口时,都能轻易地找到活来做。
上回是遇上了好心的汪总管,而这回则是在误打误撞下,以帮人写家信的方式来赚点微薄的钱。
起初本只是单纯帮居住在附近的老妇回信给在远地讨生活的儿子,没想到写完信的隔天,就有人特地前来请他帮忙,并表明以给钱的方式来当作答谢。
一次不收、两次不收,第三次,再无法推托下,他收下了一锭碎银,以最少钱的方式来同意收下。
这活赚的钱虽不算多,但在父子两的省吃俭用下,勉强还能餬口,再说,最近前来找他帮忙写信的人有日渐增多的趋向,只因为他的一手好字,不仅是不识字的人前来找他,就连一些识字的,也开始前来寻求他的协助。
还以为这次的事件过後,他将再也没机会靠著自己擅长的事来讨生活,而现在算是预料之外吧,虽与以往的写书雕版有著极大的差别,但同样能写写画画,对现在的他来说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在屋内大厅里,磨好墨的苏若白正低头看著替他拿信纸的苏元安。
他一如以往,喜欢在爹亲忙碌的时候,从旁帮忙著,而还小且身子属娇小的他,能做的也只有帮爹亲拿拿不重的东西,例如纸张。
虽仅只是在一旁的矮柜子上拿出整理好的纸,但苏若白倒也很乐意他的帮忙,也很爱看他黏著自己的可爱模样。
看著努力对自己示好的宝贝儿子,顿时间,他脑海里不禁想起了另一个同样爱黏著自己不放的人。
两人暧昧不明的关系,算是在那件事後彻底的结束了。他气极了他对自己的侵犯,也气他当时不愿听自己的解释,一昧地把整件事给想歪。
没错,的确是他亲手把雕版交给丁逸,邓水馨也在旁不停逼迫著他,怎麽想,这件事都与那女人有著些关系,所以当时他的说法并没错,只是他没把逼迫威胁的事给说出来。
在两人闹翻之前,他一直不停後悔自己没能在第一时间找他帮忙,即使杜平一说他的选择合情合理,他不该继续自责才对,但他就是很难不去想。
在一切都失去後,他仅剩的就只剩下苏元安这宝贝儿子,他当然会担心的无法思考。尤其是想起丁逸曾毫不留情地在他的小手臂上狠狠划下一刀,就让他更加的害怕,担心自己慢去了一步,儿子也将再受到伤害。
为人父的他,说什麽都得努力保住儿子才对,即使可能得付出更大的代价,也必需如此。
「你还在想著那件事吗?想著没告诉他小安被抓走的事。」一进屋里,杜平一就瞧见苏若白失神地站在桌旁,像在想著什麽,面色显得有些凝重。
闻声,苏若白回神抬头看向他,扬起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语气平淡道:「你来了。」
看著他勉强挤出的笑颜,杜平一也不再追问下去,将特地买来的早膳放置在桌上,道:「要写信的话,吃过後再写吧。」说著,特地打开桌上齐一的游纸包,拿出一块香软的糕饼在苏元安小脸前晃。「小安,杜叔叔替你买了个好吃的东西来罗。」
不同於对待任如夏的反应,苏元安睁著大大的眼直盯眼前的糕饼,小手紧紧扯著爹亲的衣摆,完全没主动伸手拿过的打算。
苏若白见状,反伸手拿过杜平一手上的糕饼递给他,这才让他伸出小手接下,慢慢地张嘴啃咬著。
相比起来,苏元安较能亲近任如夏,杜平一深刻的明白这一点,也打算顺其自然,不急著改变什麽。
视线再落回到喂著儿子的苏若白身上,刚才的失神,是又再想著二十天前发生的事情吧?
他说那天他在一气之下说出了与事实完全不符的话,这才让任如夏气得对他做出了那件事,而他听了,顿时间无法回应。
他知道任如夏的人,知道他有冷血残酷的性子,在盛怒之下,很容易做出这样的事,更别提他对苏若白动了情,要是真误会他与小安的娘有来往,怎能不气上加气?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无法原谅任如夏,无论是否生气或误会,都不该以此来占有他。
「那种人就别再想了。」看著眼前互动的两父子,杜平一蓦地开口说道。
苏若白闻言一怔,站直身子看他。
那个人……是指任如夏吗?
杜平一视线勾勾地对上他,脑中迸出他所看见的一切,再道:「所有的人都知道涂荣丹的心是向著他,而他最近又和涂荣丹走得极近,两人之间的关系,你该猜得出来才是。」
相夫诱子【五十七】
走得近?
苏若白闻言又是一怔,神情未有太大的改变,可心却开始隐隐作痛。
涂荣丹喜欢任如夏这件事,是他们在前些天无意中知道的。
那时他正帮个懂识字,却写得不好的年轻男子写追求信,好让他能把信交给一名在千金小姐身旁服侍的丫鬟,想以此来求得一段好姻缘。
在他写信的同时,那年轻男子不停对他说著许多在外听见的小道消息,而其中一件,就是涂荣丹对外声称他对任如夏有意思,还说若有机会,希望两人间能有个好结果。
当时他听了,内心里起了不少的震撼,也有著如现在般难受的感觉,但那时他没多想,只继续埋头把男子的信给写完,待送走人後,才开始想著任如夏对涂荣丹是否也有著相同的感觉?
那天晚上,他还直接问了杜平一,问他是否真有此事,後来才知男子所言不假,涂荣丹毫不在意外人对他的悖德感情投以异样的眼光,只希望任如夏能接受他。
他虽仅见过涂荣丹一次面,且还是在迎月楼,但不可否认,他俊美的面貌让人难以忘记,不排斥男子的任如夏或许会因此而他有所好感。
这想法让他感到更加的难受,但也在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之下,开始渐渐忘记,直到现在杜平一再提起,这才让他的心再次被揪紧,想起有这件事。
仔细想想,涂荣丹的性子似乎与任如夏有些相似,总是坦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情,就像他对自己说过喜欢的话,还说希望自己能拿下半辈子来还恩情。
拿这种诺言来还债,若不是已经解了他的个性,他肯定仍会认为他在对自己说笑。
即使明白这麽想似乎显得有些失礼,但这也怪不得他,谁叫任如夏早年爱逗他,老爱把不正经的话挂在嘴边,他才会不放在心上。
不过,无论那句是否为玩笑话,他们俩已不再有任何关系,甚至不太可能在见面。
这样也好,要断,就彻底地断个乾净,他无法想像自己再看见他时会有何种反应,也不愿看见他和其他人亲腻地处在一起,他怕自己的心会再有刺痛撕裂的感觉。
「你如果现在还想著他,没关系,时间一久,你就能渐渐忘了他的。」杜平一忽地再道,也道出了他的心。
他虽未明说他心里想著谁,可他一看就知道,尤其在得知他特地准备了重要的东西来送人,就知道他已经动了心。
苏若白拉回思绪,视线再落回到他身上,嘴角扬起抹淡淡的笑。「没,我没在想他。」就算有,也只是暂时的,他会忘了他,忘的乾净彻底。
望著他浅笑却带著浓浓惆怅的清秀俊颜,杜平一抿紧双唇,不点破他内心的真正心思。
有动情,才会真正想著对方,也因为动了情,更不可能说不想就不想。
他甚至不再露出真心开朗的笑容,每个表情、每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为了不让旁人担心而刻意做出来的,他担心,他会这麽的继续过下去。
他虽很想趁这次机会来取得他的心,但如果任如夏是唯一能让他快乐的人,他愿意凑合他们,真的。
像做出了决定似地,当晚他特地前去任府等任如夏返家,打算把所有的一切都全盘说出,好化解两人间的误会。
可他人才抵达,却意外地听见他这几日页页上迎月楼,在那喝个大醉,直至深夜,才由涂荣丹送他回府。
他这样,这是以买醉的方式来忘记苏若白吗?
他记得他不爱上那种地方,就算去,也纯粹去那谈生意,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沉沦在那个地方。
思及此,他随即在赶往迎月楼,打算把人给带回,顺道解决这所有的事。
※※※
在迎月楼二楼正中央的位置里,任如夏就坐在一张大圆桌旁,而这阵子紧黏著他的涂荣丹就坐在他正对面,两人四周皆围著不少楼里的姑娘,纷纷替他们
两倒酒和说上谄媚讨好的话,竭尽所能地讨好他们。不过虽是如此,但看得出涂荣丹并不喜欢这些女人围绕在他们周围。
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好让任如夏不排斥自己的接近,甚至在他们的连日亲近下,已有不少人开始认定他们真在一起,在这大好的机会下,他当然不希望有人能打扰他们俩的单独相处,可偏偏这些女人却不识好歹地围在这,而任如夏似乎也不排斥她们在此,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旁的人说些不著边际的话。
多了好几个女人来打扰,已经让他略为不快了,现在又突然来了个多事者,让他带笑的脸顿时变得难看了些。
「你来这做什麽?」桌旁手里拿著酒的任如夏,在淡淡地瞥了多事者一眼後,继续将手里的酒给饮尽。
见状,多事者杜平一一把夺走他手上的酒杯,怒道:「你瞧瞧你现在是什麽模样,就算心情再如何坏,也不该天天上这饮酒作乐!」
充耳不闻他的责骂,任如夏再拿起放置在桌上的一只空酒杯,示意身旁的姑娘替他倒满酒後,再次一口饮尽。
他的不理会,让杜平一怒火顿起,又一次夺走他手上的杯子,并狠狠地摔到地上。
刹那间,围在桌边的姑娘全像吓著了般纷纷尖叫出声,立刻站起身躲到一旁。而静坐在位置上不发一语的涂荣丹也随即起身来到两人身旁,伸手扯住杜平一的衣袖。
「我若没记错的话,杜公子你是如夏请的总管吧?既是总管,可就没资格管主子的事,我奉劝你还是早点离开,免得主子发怒,将你驱离任家也说不定。」
「我们俩的事你这外人最好少插手!」怒喝一声,杜平一愤然甩开他的手,一把揪住任如夏的衣襟,使力将人给拉起。
「混帐!你明明了解他的性子,为什麽看不出他是让人给逼的?」
相夫诱子【五十八】
已有些许醉意的任如夏仍将他的话给清楚听进耳里,话中的他虽未道出姓名,但他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知道他指的是何事。
既然交出雕版是因被逼而为,那为什麽一开始不坦白告诉他?他想不懂,也无法理解,他对自己就这麽难以启齿吗?
既恼怒,且想起杜平一知道整件事,妒忌的心又一次从心底涌起,反手扣住衣襟上的手,使力扯下。
「你──」
「丁公子,您好讨厌啊,老爱灌我们酒,您是想看我们全都醉倒吧?」
楼下传来的嘻笑逗闹声盖过了静悄无声的二楼,也打断了任如夏欲说出口的话。争执的两人还没把话给说清,就在听见楼下传来对话声。。
「喝醉好啊,岂不更省事。」带著挑逗意味的话道出,也让任如夏与杜平一清楚认出说话的人是谁。
京城里的花坊绝不只迎月楼这间,但或许这里的姑娘要比其他地方的姑娘来得美艳动人,才吸引不少想寻花问柳的人来此,更别提只是为了钱财勾引有夫之妇的丁逸,肯定无法不受影响,只是……
同个时间出现在这,也太过巧合了。
「是啊,是啊,醉倒才好办事。」陌生的嗓音蓦地传出,让任如夏与杜平一持续站在原地互看著,谁也没开口说话,更没进一步的动作。
「醉倒是好事,可你们也得把丁公子给服侍好,知道吗?」
「知道、知道,丁公子因为生意赚进了不少钱,才来此庆贺,咱们自是不能怠慢丁公子了。」陌生的嗓音再道。
赚钱?
在二楼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苏若白给出的三色雕版,光靠那张三色图,便足以让不少人抢著要他印制出来的书。
被赶到一旁的涂荣丹与二人相同不语地听著楼下的对话,顿时间,有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那是因为没人预料得到苏若白会突然退出与任如夏的合作,在我看来,这个刚崛起的庆轩书坊很快就要关门大吉了,不,已经关门了,听说已没再进行任何书籍印制了,更没人看过再有人往返那间书坊。」丁逸搂著身旁妖艳动人的姑娘,一边喜孜孜地说道。
「是啊,看来苏若白真的很怕丁公子你,听命地乖乖拿出雕版,还守承诺地退出,终生不再碰书坊的任何事宜。」
「他突然的遵守诺言消失不见,我也是吓了好一大跳,本还想著,他亲口答应我终生不再写书雕字,却还是继续坐著这样的事,差点逼得我想出面要他遵守诺言,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退出了。」
「不管是什麽理由让他主动遵守承诺,对丁公子你来说都是好事,现在外界还有不少人在猜测,是不是苏若白选择回去轩香书坊,才会有多色图的出现,所有的书商都因此在期待著,也是为了这,才开始又回来订制轩香书坊的书本。」
刹那间,两人的眼对上了,眼中燃烧著相同的怒火,一旁的涂荣丹脸色顿时也变得难看了些,不祥的预感果然发生。
他费尽心思布下了这局,就让这多话的丁逸给破坏,现在可好,苦心可能全都白费了。
「我本还排斥著轩香书坊与苏若白的名字扯在一块,可是现在,只要有人肯买我的书都好,其他的,无论他们想把书坊和谁的名字牵扯在一块都无所谓。」经历过低潮阶段的他,现在早就什麽都不在意了。
有钱最重要。
再听著,任如夏脸上除了恍然大悟外,还带著复杂难以理解的情绪,哪天他与苏若白争执的画面与自己强要了他的事,全都显现在脑海里,也想起那天他一直对自己说误会的话。
只是……他也对自己说了他与小安的娘还有来往啊,还说心里还在意著她,他才会……才会对他做出那件事。
瞬间,他的心已让自责的情绪给满满的占据,那晚苏若白痛得泪流满面的模样,也清楚地显现在脑中。
他说的没错,明明自己该了解他的,又怎会让忌妒和怒气冲昏头?
「告诉我吧。」沉默半晌,任如夏视线对上杜平一,眼中夹带的醉意以消去,仅剩下严肃、锐利的目光。「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
杜平一回视著他,从眼神和冷傲的神情里,看出他已回复成以往的任如夏。
虽与他心愿不符,但……值得了,不枉他特地来此。
思忖著。他从怀里掏出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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