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长眉一蹙,眉宇间幽柔若云遮雾绕。
凤陵王立即感到了不对,心知那心似玲珑的人怕是将原因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狐狸正欲安慰,却听妇人道:“公子不必自责,家母身体今年本就不好,仙逝亦是早晚之事。若不是公子……只怕家母走之日,也必不会那般的安然吧。”
白衣公子眉宇间有散不去的幽柔,他比之方才更加慎重的一礼:“夫人,请节哀。”
“多谢公子。对了,这几日忙于家母的丧事,直到今日才想起这个……”妇人将包裹着柔软锦缎的卷轴递将过来:“还请公子务必收下。”
“……这是?”白衣公子接过,却并未急于打开。
妇人难掩疲态,只道:“这是家母身前最喜爱的一幅画,母亲生前一直很宝贝这画。临终之前,也像是想要取这画一般。”
“既如此,为何不随遗物火化以了老夫人夙愿?却反将画赠与在下?”
“初时我老身也如此想的,可是总觉得这画似乎更与公子有缘吧。”见二人目露疑惑,凌氏解释道:
“实不相瞒,这画上之人与公子十分相像。初时见到公子,老身也觉得甚为吃惊。这世上怎有如此相像之人?”
他一怔:“这画上之人是……?”
“这老身也从未听家母提及画上之人是谁,但究其必有与公子有所渊源……况且这般好画,我想家母亦是舍不得任其火化。公子一看便知是识画、懂画之人,交由公子保管该是再好不过了罢。还望公子务必收下,就当是圆了他老人家一个愿。”
闻言,曲聆水镇重点头:“有劳夫人了,曲某当妥善收藏。”
“公子此去路途遥远,还望路上多加保重。”
“夫人也请多加保重,告辞。”
“保重。”
二人牵二骑,渐迷蒙在雍城的霏渺雨雾之中。
“等等!等一等!!!”
?
他勒转马头,看到一直缩在母亲身后的小孩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难道是夫人后悔将画送出了?
白衣公子莫名其妙,一旁的狐狸则危险的眯眼。
“等等我!”
尽管跑的距离不算远,凌晟这副幼童的体格却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白衣公子望了望已有些灰蒙的天色:“不知令尊还有何事?”
“……额!”
闻言,小娃儿顿时语结。呆愣半晌竟也想不起自己不顾娘亲的呼喊,疯狂追上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是无事,小鬼还是早些回去吧。省的你娘亲为你担心。”说着,凤陵王爷伸手向他后颈又想故伎重演。
岂料小娃儿猴儿般精,一溜闪到了白衣公子跟前。
“你、你……”
凌晟仰着小脸,迫切的望着那张淡漠的面容:“那个,你……”
呜……越急越是说不清楚!
“你说什么?是老夫人有事么?别急……”白衣公子蹲□来,再一记眼刀警告蠢蠢欲动的狐狸。伸手用白袖小娃儿脸上的汗,语气尽管淡漠却已是得之不易的温柔:“慢慢说。“
“你、你还会再来这里么?”
“……”
眼前的孩子黝黑眼睛闪着可怜狗狗光芒,一眨不眨的望着你,就像看着饲主一般。
这是什么状况?
白衣公子与凤陵狐狸面面相窥。
前者长眉微蹙,一头雾水。而后者显然嗅到了丝腥,狭着凤眼表情危险。
还会再回来么?
这一辈子再不想有那么触及真相的一日……那么,便是不愿再回来的罢?
见他并未回答,小娃儿急了。忙扯住白衣公子的袖子,疾疾问:“你会再来么?”
“不会。”
“……那、那可以带我走么?”
“……”曲聆水一愣。
“我也想要去京都,去见世面,我要学很多很多的东西,成为最厉害最厉害的人!……”
“然后?”
“……呃?”小娃儿的脑袋瓜显然不够装那么多东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理直气壮道:“我要想奶奶的画上的人一样那么厉害!奶奶说他是给天底下最最厉害的人!天底下所有的人会尊敬他!”
天下之人皆敬,天下之人皆畏——
一朝权臣。
好有野心的小鬼!
凤陵王爷不动声色的轻笑,环臂看戏。
果不其然,白衣公子忽立起。居高临下的看了小鬼一眼,转身便走。
“你回去罢。”
他的声音淡漠如常,却唯有他听出些许端倪。
“欸?!等等!!!”
分明那人微凉的体温还残余颊上,怎可以走的如此干脆?
“驾——!”
跃马一气喝成。
‘啪’!
马鞭刷地落下,白衣白马若离弦之箭。
狐狸随即上马,华服款款动作更是洒脱自然。末了吊着眼角的回头一眼,饶是风情万种却是分外刺眼。
看着那张气鼓鼓的脸,凤眼的狐狸忽然一笑:“小鬼,还是回家练练再来吧。”
说话间,手起鞭落。
红衣飞扬,马蹄绝尘。
“喂!你们等等我!!!咳咳咳……!”
马蹄扬尘,呛得他咳嗽连连。
“喂——!”他不甘心的跺脚:
“你们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会变的很厉害——!!!”
21
21、第十九章 。。。
第十九章
如若说,良辰美景,美人相伴。闲时赏花,
游遍名川古迹——
这样的小日子,过得倒也是颇合凤陵王爷的心意。
可若算上不知何时忽遭暗箭,得时刻提防着。这一路,可就要另当别论了。
不过凤陵王爷秉着及时行乐,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贯彻到底。一路上仍明里暗里的逗弄着那面皮极薄的白衣公子,依然调笑不断。
当然这些小心思,天不怕地不怕的凤陵狐狸也只是在心中想想便罢。若真要是说了出来,不料那面皮极薄的雪衣公子用什么招儿来对付他呢。
离开雍县的半路上途经一家酒楼,狐狸说要多备干粮便闪了进去。
不大一会,凤陵王爷便从酒楼出来。手上拎着的,提着的相当可观。
而大包小包提溜着的凤陵狐狸依然仪态万千,步子却也不慢下。想来是怕某人等的不耐烦,一走了之。
路对面的狐狸看来十分愉快,凤眼微扬。
然而狐狸刚刚伸手打了个招呼,从口型上大概可以认为某只狐狸在邀功讨赏。
……我不认识这人。
白衣公子正在考虑是否需要无视,却见狐狸身后的店中追出个妙龄女子。
发髻高挽,簪花步摇随步态轻忽晃动。顾盼间,小女儿家也算是风姿动人。
曲聆水一愣之后,接着偏过头去不看狐狸。
狐狸瞧见了,唇角爬上一丝苦笑。想要解释,然而却苦于脱不开身。
另一边曲聆水见二人互相推辞了半天,似乎还未了结,狐狸亦是眉眼生笑。
白衣公子幽柔的眉渐渐蹙起,渐渐化为不耐。
等到凤陵王爷终于回来,白衣公子已经彻底将他无视了。
……吃醋?
狐狸眨眨眼,一脸小人得志样:“方才那位姑娘出门忘带了银两,本王不过是顺手而已。害小聆久等了。”
曲聆水挑挑眉,不置可否:“凤王说的哪里话,自古英雄救美,千古不变的定律。”
“哈……”狐狸失笑,忽道:“本王突然想,如若是小聆是女子……”
话音未落,某人便一记眼刀杀来。
“……定也是巾帼英雄。”于是狐狸干笑着补完下半句:“怎么也轮不到本王来救美,想想未免可惜了。”
曲聆水:(白眼)……
好吧……
必须要承认,这笑话实在是冷到家了。
马蹄渐扬起尘土,表明二人已离官道甚远。视线因这飞扬的沙尘,起了些微迷蒙。
策马走在前面的雪衣公子忽然回头:“……凤王?”
他并未点破,他却也能明白他话里的意味。
即使已事先做了乔装改扮,也特意延长了在官道上逗留的时间。然而二人却仅在离开雍县的第三日,刚过了一道驿站后逐渐偏离官道时,便被人跟踪了。
狐狸微微挑眉:“已经半日有余,还真是耐得住性子。”
不满狐狸那略带无谓的态度,本想出声提醒莫要大意了。但是下一秒雪衣公子却得出若非如此,凤陵狐狸便不是凤陵狐狸的想法。
况且他凤流殇是何人,防人七分,三分保留之人,怎可能大意?
敌暗我明,既然躲不过,便会上一会好了。
白衣公子心下暗忖,冷不防狐狸转过来,弯着一双凤眼提问:——
“小聆,你饿不饿?”
曲聆水:呃……
当然,此时此地已经远离了官道。
于是自然找不到什么得体的小店的二人下了马,将就着在一个类似旗亭的小茶室坐下。
某人凤眼弯弯,一副讨好表情:“小聆,想吃什么?”
邪佞俊逸的面容上,浮现的是绝对可悲称为温柔的情愫。能被这俊美青年如此温柔对待,如若换做是世间的寻常女子,必定是受宠若惊。
只可惜,偏偏被这么对待的另一位铁石心肠。
眉目不兴,雪衣公子低眉轻啜一口酒液:“随便。”
“好。”征得同意,凤陵狐狸在转头时,却退去一脸温柔笑意:“小二,那就来店里最好的吧。”
那本该飞扬邪肆的俊美容颜上,难以掩饰的倦意是如此明显。
小二哥努力瞪着一双虾米小眼,像是想要确认前后是否同一个人一般,盯着那位先是一脸笑意一转眼冷漠邪佞的生人勿近一般的青年。期间,不忘咽了咽口水。
这脸……变的也太快了吧?
被一个男人打量了许久,就算是脸皮厚如凤陵狐狸,也有些挂不住了。
凤眼一挑:“还有问题?”
小二哥汗颜:“呃,没。二位公子,请稍等片刻!”
于是惊叹于某人的变脸之快,小二哥手脚麻溜儿的去端了菜来:
几样小菜极快被摆上桌面——
“二位,请慢用哈!”
…慢用…
……
凤流殇:— —///……
此后长达数秒的时间内,金贵无比的凤陵王爷一直对着那一桌不知名的菜色干瞪眼。
尽管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在默默的纠结于为什么炒青菜可以加酱油?那盘是青椒炒肉丝还是肉丝炒青椒?
说是店里最好的菜色,可是在这荒村野店里最好的……也只能说是那一盘炒的发青的野菜了吧?
色香味,也就不必说了。
但是谁能告诉他,那两个又干又硬一撮就成粉的,到底是馒头呢?还是砸人的石头?
凤陵王爷可怜兮兮的皱着狐样的脸,做哀怨状。
金贵无比如他,怎吃过这些东西?若这次真能把曲聆水拐回凤陵,打死也不来这受苦啦。
感觉到某人强大的怨念,白衣公子放下碗筷略一挑眉:“怎么?菜不合凤王胃口?”
“这个…”
未等狐狸搭上话,曲聆水弹弹衣袖,一脸淡然:“也罢,王爷就是金贵,这等粗茶淡饭怎入得了王爷的眼?不过……王爷可知今年年初资阳大旱,颗粒无收,有多少百姓因为饥饿而死?”
微挑的尾音带着淡淡嘲弄,像是在挖苦一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般。
白衣公子一脸正气,可听在某只居心叵测的狐狸耳中,却偏又变成了可爱到无以复加的语气。
“……呃。”
自知说起这等事,是决计说不过曲聆水。凤陵王爷语结,生怕成为曲聆水的重点教育对象,忙低头匆匆扒饭。
然而却在此时,身旁白衣公子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眉目不改:“等等。”
……
凤陵狐狸立时笑得无比凄凉:果然,小聆不能放过本王么?本王知道错了还不成么……?
当然曲聆水不会知晓某人心中此时所想,否则依他的性子,非要甩袖而去不可。
那从冷袖里探出的指,紧紧的扯着他的广袖。
素净,且冷。竟像是某种禁…欲的象征。
他垂下的睫羽在那张素净的面容上,掩盖出一片平静的假象。
他轻声道:“凤流殇……为什么不走?
明明有机会。
那夜遇袭,也分明可以扔下他自行回凤陵。再者这一路上也分明有机会趁乱以他为饵,调离注意力,自行先离开。
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回来了?
“欸……?”听到那清冷的人这么问,凤陵王爷一脸无力之外还要故作一副怨妇神态:“小聆果是喜新厌旧,厌倦本王了么?”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对于难以辨清的答案,狐狸一向懒于刨根究底的回答。
白衣公子蹙眉,却难得回应对方的玩笑。见他唇微扬:“只怕王爷的花样玩也玩不完,叫曲某如何厌倦?”
狐狸笑:“那是自然,对小聆本王怎可马虎大意?”
他挑眉,顺竿爬梯:“哦?那若依凤王说,什么样的最烦人?”
凤流殇凤眼都要弯成了狐狸样:“当然便是玩跟踪玩到被人发现了,还要继续装作不知道,毫无智慧可言的继续跟踪!”
分明是情况紧张,可被狐狸这么一说,白衣公子险些笑出声来。
但也只是一瞬的失态,那张清傲的面容很快的便平整了颜色。
腕一抬,酒液尽洒。
溅出的酒液化作无形的杀人利器,草丛间有物体应声而倒。
唇挑起,白衣公子朗声道:“诸位若是觉得外头的太阳不够毒,不妨可以继续呆着。”
而回应他的,是对方清朗的男声:果不愧是帝国双壁——
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啊。
22
22、第二十章 。。。
第二十章
那半人高的蒿草中瞬时闪现十几名黑衣壮汉,尽管有个别捂着伤处一脸痛苦,却依然训练有素的将小小酒肆里里外外围了个结实。
白衣公子面容平静,凤陵狐狸眉眼斜挑。
寡不敌众,还是静观其变来的实际。
果然,黑衣人渐渐退开来,从结实的包围圈后方缓缓步来个青衣人。
为首的青年身形本就颀…长,与身周的草莽壮汉相差甚远。劲瘦腰间围着一掌来宽的皮质腰带,一袭青衣更衬得潇洒俊逸。
“果不愧是帝国双壁……今日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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