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翎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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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翎归故里-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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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臣买的是白猫,而且据说生性温和……”
  鸾沉回头看了看那正在和自己龙袍下摆作斗争的畜生:“先把它弄走!”
  宋昱弯下腰,随手拿了块糕饼逗它,小猫看看鸾沉,又看看宋昱,最终乖巧的张着血盆大口向宋昱奔去。
  鸾沉望着畜生远去的背影,可惜道:“还以为它很喜欢朕……原来朕还比不上一块糖。”
  宋昱微微一笑:“它是喜欢陛下的,陛下要是想留它,也给它尝点甜头不就成了?”

  螳螂捕蝉

  鸾沉眯着眼危险的看他,似笑非笑的招手示意宋昱走近了。
  宋昱身上穿的正是他生病那些日子,鸾沉叫人赏的一身墨色锦袍,月白的忍冬的暗纹袍内露出淡灰的镶边。
  看的人有些动容,缓缓道:“朕一向赏罚分明,你杀陈放有功,还没赏你,你看看还缺些什么?”
  宋昱没说话,半晌,把半跪着的另一只膝盖也跪下去,他和鸾沉相距不过一步之遥,这场景像极了第一次詹育韬误会自己,让这孩子来自己寝宫,那时候怎会想到后来发生这么多事情。
  鸾沉有些心动:“说罢……”
  宋昱没有回答,酝酿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语速很快的反问道:“这次陛下要赏我,那之前微臣做了什么错事,要那样的罚微臣?”
  鸾沉一时语塞,想起之前那些荒唐事,皮肤微微涨红:“好你个宋昱!”
  宋昱只是自抒己见,没想到鸾沉会生气。一见自己嘴拙又惹人不开心了,之前那些天在牢里受苦的委屈全都烟消云散。皮肉之苦算什么?宋昱只不过是一介草民,就是千刀万剐痛不欲生,又怎么能和眼前这金玉之尊一蹙眉,一滴眼泪相提并论。
  况且鸾沉不是已经收了自己这些天送去莫名其妙的礼物了,还把他叫进宫要赏他,东西随自己挑么?再退一步说,那天……还不是自己有错在先……大男人一个,唧唧歪歪计较那些过去的事算什么英雄好汉?
  宋昱越想心里越是一片慌乱,这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悭吝小人,拖出去享尽晚清十大酷刑都不够。
  来不及站起来,宋昱就着跪倒的姿势膝行上前,一把抱住鸾沉龙袍的下摆,口不择言的说道:“陛下……微臣就是喜欢您……即使这样您也要罚微臣么?”
  鸾沉被突如其来的拥抱的弄得气息弄的气息不稳,差点没往后摔倒,听他又这么一说,倒好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仗着高高在上的地位,欺负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平衡住身子,无奈道:“你还怪我?”
  “不!”宋昱仰头认真的看他,眼珠是漂亮的琥珀色。
  鸾沉道:“也罢,你既然不说,朕来赐你最需要的。这次出征,我让你领兵二十八万,挂帅出征。上将军詹育韬,骁骑将军刘赟,殷景仁等人佐其右,且下令在战时实行军功累赏,以杀敌放人头数为准。朕在这里等你得胜归来,再行封赏。以至于……准许自由出入皇室寝宫。这个赏赐你觉得够么,宋昱?”
  宋昱大喜过望,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君臣之礼,激动的抱住陛下的双膝,揽在怀中,道:“其实我什么赏赐都不要,……只要陛下你!”
  鸾沉听了发笑,这说的叫什么话呀,真是胆大包天。他抬手,指尖拂过少年乌黑的头发,宋昱的头发用一根素色发绳束在脑后,干净的散发着阳刚气,他自己也有些晕晕乎乎了,喃喃道:“你要什么不要,偏要我……你要得起么?”
  ……
  战事来的疾风暴雨,第二天宋昱就离开了奉天。
  詹育韬赫赫战功在外,虽然不敌陈放,但也算西周征战多年的一员老将。性格沉冷,处事稳妥,对待将士宽厚仁慈,赏罚分明,是个非常有魄力的将军。因为要和这个人对战,董怀瑾和凤渊还着实捏了一把汗。
  然而却不知那昏庸的皇帝为何放着久经沙场的良将不用,反而重用一个年仅十九岁尚未弱冠的愣小子。
  果然在这样的形势下,魏晋联军旗开得胜,第一战便在一夜之内攻下幽州,再入城内更是如入无人之地,可谓势如破竹,攻下城池后由魏国副将和晋安王凤渊领兵驻守。
  不是没想到首战告捷,只是没想到胜利来的全不费功夫,怀瑾心里暗喜,这小皇帝到底只是个孩子,做事都不经大脑。一腔热血涌上心头,遂打算领兵趁胜追击。
  凤渊对鸾沉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不懂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却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多次劝阻怀瑾应当等探子回来报其虚实,再作打算也不迟。
  董怀瑾满不在乎的端详了这个有些漂亮过头的前太子,哼笑道:“晋安王不要忘了,自己是怎么失掉这太子位的,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怀瑾可是从中学到不少呢!”
  凤渊脾气本来就火爆,又被提及痛处,哪受得了这样的气,当下就领着八万晋安军和大批粮草打算撤退。
  回到营地,军师劝凤渊不要逞一时之气,毕竟和鸾沉已经撕破脸皮,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然而怀瑾又是个庸才,只会说些漂亮话耍嘴皮子,正让他独自领兵,恐怕失败是早晚的事。一旦北魏灭国,晋安也很难自保。因此现在魏晋两军的形势可谓唇亡齿寒,相依相存。
  凤渊反复思考,保持按兵不动,在像怀瑾低头和输给鸾沉这两个选择中,他显然更愿意选择后者。而北魏果然也不愿失去这个珍贵的盟友,派人送来魏王御赐的佩剑以示友好。虽然董怀瑾没有亲自来,但是也算给凤渊一个台阶下了,这种时候冷静下来,凤渊也不至于难分轻重。
  他拿了佩剑算作接受,心里却十分不想再与怀瑾共事。最后做出决定——继续向魏军提供粮饷,但是晋军驻守幽州,名义上接到信号随时提供后援。
  怀瑾显然对这一结果相当满意,魏晋联军有整整三十五万,周军却只有二十八万,即使抽掉八万晋安军,还是有足以和晋安抗衡的兵力,加上两方都是新人带兵,而自己有雄韬武略无所不能,于是带领大军日夜兼程,深入幽州城内直指都成奉天的东大门壁上。
  宋昱早就在幽州与壁上交界处修筑战争工事,心急火燎的等那傻将军到自己设计好的圈套里,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最英明的时候,只有静候在宫中的鸾沉,才是对整个战役的掌控最为全面的人。
  幽州自西北向东北地势逐渐降低,为了减少平民死伤,又迁走大批住民,凤渊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该猜到其中有诈。如果理由充足,他就能说服董怀瑾不上这套。最怕的就是这种状况,万一两军打起持久战,周军粮饷不足,兵力又少了五万,根本耗不起时间,一定要吃大亏的。
  那么这时就必须用上宋昱这步棋。
  鸾沉放着忠心耿耿的老将詹育韬、刘赟不用,领军将领清一色换成闻所未闻的新人,其做法白痴程度倒是和北魏狗皇帝难分伯仲。由这样的新将领,派出一支毫无战斗力的残弱之师,不和谐中居然有了那么一丝和谐。
  这么做只是为了麻痹一个人——凤渊。
  凤渊苦思冥想,不过七年,人应该越来越聪明,可是自己那个阴毒的弟弟当真变的如此昏聩?
  他不明白,最完美的谎言是九分真、一分假,而那句假,却至关重要,足够令说谎者得胜天下,令被骗者满盘皆输。
  这样不彻底的怀疑与不可能的放心交织在一起,最终放在优柔寡断的凤渊身上只会有一个结果:
  凤渊为求自保,停止进攻壁上,转而驻守幽州城。
  魏晋两军本来就不和睦,只不过是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迫于形势面前联盟,加上董怀瑾和凤渊两人性格相冲,遇到意见不合之事,必然难以用和平方式解决,轻者行动不一致,重者两军各自为谋。
  无论哪一个结果,都至少抽掉了联军的一部分兵力,使得西周与其中任何一个,都有硬拼的资本。
  鸾沉也想过,宋昱那时候欣喜若狂的样子让他有些心痛。他就像自己精心养在深宫里的小动物,需要用美丽的绸缎和精致食物来鼓励他,来宠爱他,让他愿意留在自己身边,他那么年轻那么好看,鸾沉觉得,只要自己得的了天下,当的了最大方的饲主,付得起最昂贵的数额,就养得起宋昱这个最难得的臣子,最完美的情人。
  ……
  “宋大人!”小多从人群里蹦出来,喘着气往正在说话的宋昱和殷景仁的地方跑。
  宋昱一见是他,丢下手里的东西,几步走上前,咬着他耳朵道:“怎么样了?”
  小多笑的可开心了:“大人英明神武!果然魏晋兵分两路,晋安王凤渊带兵把守幽州城,董怀瑾已经带着二十五万魏军打算攻打壁上了!”
  宋昱不好意思道:“哦,谢谢,他们还要多久到?”
  小多:“他们走的可气势汹涌了,看样子明天日落之前一定能到!”
  怀瑾一心想着乘胜追击,有长者有晋安这个后盾,只带了少量粮草,打算速战速决,这倒中了宋昱的意!
  宋昱拉着殷景仁回临时搭建在户外的营棚,指着地图上一处做出简单的布置道:“他们肯定是想着撑着晚上偷袭营地呢,二货们。你回去继续看着,又别的动静速度回来和我汇报!”
  小多一走,宋昱又对左边一个人道:“ 去一趟詹将军那里,告诉他两件事,第一、一切按计划行事,第二、董怀瑾明天日落之后攻打壁上,如果我这边没有发出信号,证明情况有延误,还请他孤军奋战一会儿,给我留出时间。”
  那小兵也打发走了,宋昱拖住一直沉默不语的殷景仁的肩膀:“走走走……咱俩得继续挖渠道,时间紧张,今晚就不睡了啊!”
  景仁,半推半就走出军帐,遥望那不远处,筑起的堤堰将自壁上城内滚滚而下的洢水拦腰截下,而一条新挖出的大通渠贯通东北部,将堤堰之内的水引至幽州。
  远远望去,堤堰之上波光粼粼,十分壮丽。
  他转头又看了一眼宋昱,认识这人虽然有好几年,交手也不少回了,一直以为他只不过是个憨厚少年,今天才发现人不可貌相,真真是没想到……居然想得出这样的毒的计策,或者说他竟为了功名利禄做到这个程度?

  鞍前马后

  北魏孤军深入,当天夜里就驻扎在幽州城内,凌晨有人来汇报,周军吃了一场败仗,不仅大军退守壁上,连住民也迁的干干净净。原本还盘算着破城而入,至少一路烧杀抢掠,带回些金银美女,也好犒赏三军,大震士气。没想到去村落城坊间一看,财物房屋都好好的在那儿呢,人却逃得光光,是在令人扫兴。
  董怀瑾笑道:“难怪边境人丁流失严重,尽数归顺西周。原来周鸾沉那狗皇帝倒是知道护着子民,只是马上国家就守不住了,还只知道逃命似的做个胆小鬼,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哪儿去?传令下去,全军将士加快脚程,一定要在日落时分兵临壁上,一鼓作气攻下城池!”
  副将听罢小心劝道:“将军,恐怕此事有诈,住民齐迁,幽州现今有如死城,千里空寂无人,是在阴森可怖,仔细想起来怎么能不令人毛骨悚然?”
  怀瑾听了他的分析,也隐隐觉得有些害怕,可是军队衣襟在前进中,贸然止步,只怕贻误军机,况且就此止步,又该作何打算,难不成驻扎在幽州城里?
  当初凭着一腔热血下令杀入城内,现在因为自己疑神疑鬼而去改变战术……实在提不起这个勇气。再说了,万一宋昱只是装神弄鬼吓唬人,就这样丢了一个大好的机会,回头再见到那个趾高气昂的晋安王凤渊,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军令迟迟不变,二十五万大军眼看就沿着西南山谷而下,日落时分,大军行至一处,忽听晚霞中一声冲天爆竹响彻云霄,董怀瑾才发觉事情不对,下令全军停止前进,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接踵而至,接下来滔滔江水翻腾而至,一马平川顷刻间被淹没。
  没过多久,就有人和马匹的尸体漂浮出水面。
  ……
  不多时一骑快马迎着破晓,踏着奉天城内的官道,穿过纷纷扰扰的尘嚣,一路畅通无阻的驶入皇宫。
  千万重宫门次第开,光芒自轰然开启的朱红色大门间漏入,高亢的嗓音穿透金銮宝殿。
  “前线战报——!幽州大捷——!”
  鸾沉轻轻推下一枚白子,空旷的殿内只有他一人,清风徐来,灯影摇曳,已然做了整整一宿。
  那捷报他只当充耳未闻,手掌撑住棋盘边沿,自对面取出一枚黑子,歪着头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自言自语着什么。
  年轻的君主就这样就着宫灯和自己对弈良久,宫殿里静得吓人,只余下棋子和石樽碰撞声声入耳,发丝与衣料的摩擦都显得焦灼难耐。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幡然醒悟一般,拍案而起,震的精心布置的一桌棋盘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来人!叫朱岂之来见我!”
  话音刚落,便听一阵焦急的脚步声,朱岂之推门而入,清晨的光一下子倾泻而入。他话中透着喜悦:“陛下!宋昱出奇制胜,炸毁大通渠开闸放水,魏军三分之二尽埋于水下,现在詹将军大人带领十二万大军乘胜北上,追击回撤八万的晋安军,而他则率精兵围剿北魏残党。宋昱那孩子……是岂之轻看了他!”
  鸾沉瞟了一眼,只道:“朕知道。”
  朱岂之不解道:“陛下不高兴么,过会儿玩儿姑娘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在后宫带着嫔妃跳舞呢!”
  鸾沉:“高兴不起来,后面的事儿还多着呢。”
  朱岂之道:“陛下担心什么?北魏自此一败必将溃不成军,攻下都城久州指日可待,至于晋安,虽偏居一隅,毕竟地窄人稀,到底难成大患。”
  鸾沉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出神的想了想:“拿锦书、笔墨来,朕要拟旨给詹育韬,即日便送去。”
  岂之拿了明黄的锦缎和惯用的羊毫、徽墨,铺了一桌子,看着鸾沉挥笔写下一行字,脸上立刻颜色都变了,叩头道:“皇上!您这是养虎为患,这次绝对不能再放了晋安王了!”
  鸾沉搁下笔,懒洋洋道:“你想的太多了,岂之,朕还是会杀他的。不过有个心结,必须系铃之人为朕解去。嗯,对了,传令那些记述的史官,开闸放水,淹没北魏这一笔,写的清楚些,宋昱不过是按朕的旨意办事,最后关头也是朕下的命令。”
  岂之一听就红了眼眶,跪在他腿边:“皇上为何要为那人担下这千古骂名?”
  鸾沉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手刃姨母,弑兄篡位……将来还有谋害宗族,不守祖训,罪名那么多,再加一条又何妨?况且罪名再多,也不会有人能把朕怎么样,换成宋昱,就大大不同了。”
  ……
  幽州。
  “宋大人——!”
  一个小兵上来汇报,被殷景仁一把拦在庙门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唇语道:“等等“。
  他在门前静静的看着宋昱,忽然觉得这人其实很悲催。
  既然觉得良心不安,为什么又要用这样的计,这虽然是一场以少胜多的奇战,然而民间传下来,必定是为千万人唾骂的罪名。
  既然做了,何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自己找个理由,只道忠心效主,以统一中原为己任,也好过这样在众将士吃庆功酒的良辰美夜,可怜兮兮的拜神烧纸,给敌方死在自己手上的冤魂超度,祈求人家早日升天。

  情敌相见

  宋昱领兵铲除北魏余孽,剩下十五万大军有詹育韬带领全力进攻晋安王凤渊的老巢,西周军队虽有人数优势,然而却在地形上相当不利。
  晋安占据天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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