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爱情吧,洪安菲想。
宋子豪告诉她,嘉文这次受伤其实是为了救自己,杀手的目标是宋子豪。
洪安菲对这种事特别敏感,担心洪峰对宋子豪不利。她追问杀手是谁派来的,宋子豪只说不知道。洪安菲根本不信,联想到他推迟婚期,她怀疑是洪峰指使的,才让宋子豪对她有了芥蒂。
洪安菲在心里思量了几天,最後忍不住去见了洪峰。
洪峰对她的质问十分不满,带了些责备说:“我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你来就是要审问我的吗?”
洪安菲满怀委屈说:“阿豪现在要推迟婚期……我的终身大事,我能不急吗?你就算不肯祝福我,也不能使绊子啊。”
洪峰把茶杯重重放到桌上,厉声道:“你怎麽和爸爸说话的?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吗?”
洪安菲抿著嘴不说话,算是默认。
洪峰脸色变了变,透过镜片看洪安菲的目光十分生气。不过他开口时,声音仍是平和:“宋子豪被袭不是我指使的。”
他说的是真话,白虎的雇主是苏伦迪的对头,白虎来找过他不过是请求帮忙。他是乐意见宋子豪倒霉的,又想拉拢白虎。所以向白虎提供了新近得到的宋子豪庄园的平面图。至於白虎後面的行动,他确实一点儿不知道。
洪峰知道洪安菲不相信他。他勉强压下怒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丢到桌上:“你来的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洪安菲疑惑地看向洪峰。
洪峰双手支著下巴,不动声色。
她拿起信封,里面是一沓照片。
照片全是宋子豪和嘉文的亲密镜头,有几张还在亲吻。拍照的人似乎处在屋外,所以房间里的照片有些模糊,而户外的则很清晰。反正从照片上看,两人绝对是情侣而不是父子。
洪安菲面色苍白,颤抖著把照片扔到桌上,半天才哽咽道:“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洪峰叹息道:“你可以拿去验证,这些照片没有经过任何处理。”
洪安菲低著头,手指紧紧捏住裙子,喃喃道:“阿豪怎麽可能骗我?他怎麽可能和自己的儿子……”她抬起头时,眼中盈满泪水。
洪峰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头说:“我也没想到啊……”
洪安菲猛地站起来,几乎是尖叫道:“我不相信!”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她一路跑出门,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下来。她扶著路边的围墙弯下腰剧烈地喘息,眼泪一滴滴落到地上,在灰色的水泥路面泅晕开。她拼命压住喉头的哽咽,还是忍不住发出呜呜的抽噎声。
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直起身,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拿手绢擦去泪痕,整了整头发和衣裙,再次迈开脚步。
她需要冷静。需要把所有事情从头到尾仔细想一想。父亲有可能在挑唆她和宋子豪的关系,不过宋子豪骗她的可能性更大。如果他真在说谎,目的不言而喻,是想利用她和洪峰争斗。她几乎要相信那些照片了,但是心底总有个声音在说宋子豪有多温柔、有多深情,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美好。
她始终是愿意相信宋子豪的。
洪安菲从洪峰的别墅一直走回宋子豪的别墅。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她穿高跟鞋的脚被磨出了水泡,她却并不觉得疼。
回到家,她疲惫地倒在床上,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朦胧中感觉到有人给她盖被子。她睁开眼,天已经黑了。宋子豪坐在床边,看不清脸孔。
“醒了?司机告诉我,你没坐车,自己跑回来的。出什麽事了?和洪先生吵架了吗?”
洪安菲无力地摇头说:“没什麽。我只是想走走。”
宋子豪伸手去开床头的灯,被洪安菲按住:“别开灯……就这样。”
就这样,你看不清我,我看不清你。看清了,说不定要失望。
“你没吃饭吧?我让厨房给你煮粥。”男人一如既往的体贴。
“我不想吃……阿豪,你陪陪我。我好久没和你好好说话了。”洪安菲一边说,一边流下泪来。
宋子豪让她靠在自己胸前,静静地坐在黑暗中。
“你怎麽哭了?”
“阿豪,你爱我吗?”
“那还用问。安菲,你今天怪怪的,到底怎麽了?”
洪安菲在宋子豪怀里,差点放弃原来的计划。可是她不能!总要弄清真相的,不能因为贪恋这男人的温暖就一直软弱下去。
她咬咬牙,终於说出来早打算好的那句话:“我怀孕了。”
宋子豪搂著她的手臂僵了僵。
洪安菲从他怀里坐起来,按下台灯的开关。骤然到来的光明让两人都眯了眯眼。再面对面的时候,均是冷静的面孔。
“你确定吗?”宋子豪微皱眉头,像是关切又像是烦恼。
“我当然确定。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医院检查。”洪安菲不高兴地回答。
宋子豪搂住她,安抚道:“我不是不相信,只是太突然了。我们也就是那一次……”
洪安菲目光锐利地审视著他,问:“你要做爸爸了,还不高兴吗?”
“没有啊。我当然高兴。只是这事太突然了,我不知道怎麽跟小文说。他对我们的事本来就有些排斥,如果知道有个弟弟的话……”
“阿豪,这可是你的亲生孩子。”洪安菲打断他的话,说道。
……
“这是你的亲生孩子。”嘉文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说了同样的话。
宋子豪本来担心他会不高兴,而嘉文想的却是这是宋子豪的第一个孩子,在如此不适宜的时候到来,母亲又是如此不适宜的人,一定很让他为难吧。
宋子豪心情确实矛盾。这些年,他和女人交往是很小心的,也反复警告谁也不准用小孩威胁他。没有女人敢违反他这条交往原则。和洪安菲是个意外。处理这个意外不但麻烦,而且让他不好受。
他走到阳台上,夏日的风很凉爽,此刻却无法令他舒适。
嘉文靠在门边,闷闷地问:“你真的打算不要那个孩子吗?”
宋子豪眼望远处,一只手在石栏杆上翻弄烟盒,“我和洪峰势必要闹个你死我活,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外公,孩子该站在哪边呢?站在哪边都有一个亲人会成为仇人,你说他该如何自处?”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嘉文想安慰他,又无话可说。走过来从背後环抱住他,头枕在他肩膀上。
过了一会儿,宋子豪轻轻唤:“小文。”
“嗯。”
宋子豪用右手握住他的左手,手指相扣。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没说下去。
嘉文接了话头,轻声说:“我们就一起走下去吧。”
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六十三)报复
知道洪安菲怀孕以後,宋子豪常常陪在她身边,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好像又回到了刚相爱的时候。洪安菲几乎要怀疑是自己多心了,那些照片都不是真的,是父亲要破坏他们的关系。
直到有一天宋子豪给她端来一碗黑乎乎的中药,说是安胎药。
洪安菲望著药碗愣住了。
宋子豪温柔地向她解释怀孕头三个月可能出现种种风险,以及安胎的重要性,又说自己这安胎药是专门找著名老中医求来的。
洪安菲在他柔情似水的表情里看到了一丝急切,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表面上她做出撒娇的模样说:“这药看著好苦。”
宋子豪耐心地说:“良药苦口嘛。”
洪安菲耷拉下嘴角说:“你给我拿几颗糖来。”
宋子豪没有疑义,出屋给她去拿糖。
洪安菲拿出一个瓶子,飞快地把中药倒了一大半在瓶子里,再把瓶子锁进抽屉。
宋子豪回来的时候,见她捧著碗表情痛苦地喝中药,便又说了几句劝哄的话。
等他离开後,洪安菲独自拿著药瓶出了门。
她不相信宋子豪,也不相信洪峰。她如今只相信自己。
洪安菲找一位搞生物研究的朋友,请他搞清那中药的成分。朋友虽然疑惑,倒也没多问,只说结果出来会通知她。
等结果的时间里,她心底还存有一点点希望,希望是自己多心了。但是理智告诉她,宋子豪在骗她。
她很茫然,不明白自己好好地呆在国外,为何会卷入到黑帮争斗中,还被人骗了感情。她觉得自己也不笨,怎麽会轻易相信宋子豪?
她停在一家婚纱店前。就在不久前,她还常常来这家婚纱店,因为看上了一件礼服,反复试装修改,订单都下了。她的婚纱大概很快就做好了。
这个时候,她麻木的心终於感觉到一阵钝痛。
刚回到家,朋友就打来电话,告诉她那中药是坠胎药,药很猛,唯恐打不下胎似的。
洪安菲平静地挂了电话。
她转身面对穿衣镜。镜中是一个苍白憔悴的女人,全身都是黯淡的,只有手上的钻戒闪闪发亮。
她发狠地撸下订婚戒指,猛力朝镜子砸去。叮的一声脆响,玻璃被砸出一圈圈裂纹。戒指无声地滚到地毯上。
洪安菲的内心涌上滔天恨意。那种被欺骗、被羞辱的伤痛尽数化为对宋子豪的仇恨。她要让这个男人痛苦,把自己遭受的一切加倍还给他!她想象毁掉宋子豪的种种可能性,渐渐地平复下激烈的情绪。
她从地上捡起钻戒,拿在手里厌恶地端详了一遍,将它重新带回手指上。然後换了衣服,直接去找洪峰。
当她对洪峰说“宋子豪的确在骗我”的时候,态度冷静得让洪峰吃惊。
他仔细打量女儿,没有从她脸上发现一丝悲戚和愤怒。她仪态优雅地坐在自己面前,一脸冰冷,是个冰雪美人。
本来预备安慰她几句,看来并没有必要。这也好,方便他做事。
洪峰用手指敲击桌面,探询地问:“你打算怎麽办?”
“我要报仇。你帮我。”冷冷的语调里含了冰。
“这个没问题。你想如何报仇呢?”
“随便。你大概早有计划了。”
洪峰走到她面前,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你想通了最好。姓宋的不是东西,居然这样骗你!”
洪安菲突然有一种冲动,很想抱住父亲,在他怀里好好哭一场,让他安慰自己。
可是洪峰又开口说:“有了你的配合,一定能收拾下那小子。”他的语气轻松而愉快,一双眼在镜片後熠熠生辉,是那种即将捕捉到猎物的兴奋。
洪安菲的心瞬间冷下来。她静静地听洪峰安排,好像他们只是合作夥伴,并不是父女亲人。
洪安菲流产了。
宋子豪接到电话赶去医院的时候,她正躺在病床上哭。
她对宋子豪说,这几天她一直肚子疼,可是她没在意,谁知道今天洗澡的时候见了红,到医院已经晚了。
宋子豪听後,暗想这就对了,她前几天没反应,还以为那药没作用。
他自然是打叠百般温柔来安慰她。不过洪安菲一直心情悲痛,医生说她再这样下去会得抑郁症。所以当她提出要宋子豪陪她出去旅游时,宋子豪不得不答应。
嘉文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直觉这事不太对,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一个劲儿心慌。
宋子豪把近段时间洪安菲的表现仔细回忆一番,觉得并无异常,便安慰他:“我只是出去几天,没问题的。”
“你一个人都不带啊?”
“我是陪洪安菲去散心,她不让我带人。”
“让两个人远远跟著你吧。”
“没必要。”
“不行,万一又被人暗算怎麽办!”嘉文又气又急,声音不自觉地就高了几度。
宋子豪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哄他:“好好好,听你的,我让两个人远远跟著。”
嘉文想想,没什麽好说的,心里依旧闷闷不乐。
“我和你妈以前住的那条街要拆了,今天你和我再去看看。”宋子豪搂住他的肩膀说。
嘉文想,那条街、那栋房子,他都记不清了。
等他们站在陈小莹的旧屋前时,嘉文依稀想起在多年前的某一个上午,也是像今天一般阳光灿烂,他看见穿黑衣服的男人在阳光中向自己走来。男人在楼下仰头看自己,俊美的面孔在金色的光线中犹如神祗。
他侧头去看身边的宋子豪。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不复当年的年轻孤傲,然而那种从天而降坚实英武的感觉并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改变他一生的男人,让他如此爱恋。
嘉文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
宋子豪歪头冲他笑笑,感慨地说:“你那时只有一丁点儿大,如今长成大人了。我都不记得是怎麽把你带大的,岁月如梭,一点儿不假。”
嘉文脱口说道:“你根本不老!”
宋子豪笑笑,没说话。
他牵著嘉文的手,把老街逛了个遍。最後又回到那栋旧楼前。
他笑著说:“我还记得和小飞刀、皮蛋他们一起送小莹回家,学校说我们是小流氓不准小莹和我们来往,小莹为这事还写了检查。”
嘉文轻声问:“你还在想妈妈?”
宋子豪的笑容变得有些伤感:“现在很少想……说实话,我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嘉文知道,宋子豪有钱後,便给外婆和舅舅买房子找看护,外婆去世以後他把舅舅送到最好的疗养院,养到至今。对自己一家人,他做得足够了。
宋子豪望著小楼说:“其实我要谢谢小莹,把你留给我。有了你,做什麽我都不觉得苦。”
他转身面对嘉文。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有光影流动,其中的脉脉情义如水一般让嘉文沈溺。
“爸……”他低低地叫出声来,一点尾音在唇边缭绕,让他感到香浓的甜蜜。
宋子豪将他拉到胸前,小心地、郑重地、温柔地,在他额上印下一个吻。
他们这麽手握著手,长久地凝视彼此。身边有人走过,向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然而他们早把周遭的一切抛在脑後。
风把所有声音吹走,只留下对方浅浅的鼻息。
他们没有再说话,却觉得心意相通,没有人能侵扰他们的世界,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
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六十四)欢好
回到庄园後,嘉文对宋子豪说:“今天你做饭给我吃。”
宋子豪点头答应:“好。”
於是,高大的男人系上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忙碌。嘉文坐在桌旁,看他忙前忙後的身影。
宋子豪很少做饭,只在嘉文小时候做过。等嘉文可以够到灶台上的锅时,就是嘉文做饭给他吃。
能吃到宋子豪做的饭菜,让嘉文很幸福。虽然味道并不好。
宋子豪的脊背笔直,头发修剪得有款有型,肩宽腿长。嘉文觉得爸爸连背影都那麽好看,忍不住上前抱住他。
嘉文没说话,也根本无话可说,只是本能地将脸埋在爸爸的背上。
宋子豪没有动。过了一会儿,听见嘉文小声说:“爸爸,菜糊了。”
晚饭的时候,嘉文被迫吃下烧糊的菜,作为他影响宋子豪发挥厨艺的惩罚。
嘉文吃一口,望著宋子豪摇摇头,嘻嘻笑一声。
宋子豪被他笑得心慌,故意板起脸说:“吃你的饭,傻笑什麽?”
嘉文有些小得意地回答:“爸爸,你做的菜好难吃。你也有东西做得没我好。”
宋子豪瞪他一眼说:“那是因为你捣乱。”
嘉文嘟著嘴嘟囔:“死要面子!”
吃完饭,他们散了一会儿步便回来洗澡。
嘉文的伤已经拆线了,宋子豪仍不放心,有时间就替他洗澡。嘉
文最怕宋子豪帮他洗澡,常常被他撩拨得一身火,而他则一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