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喜欢这样折磨宋子豪,这能让他生出充满力量的满足感。想起初见时,宋子豪桀骜不驯的样子,他就折磨得更狠些。
就是要折断他的翅膀,就是要抽掉他的反骨,就是要他明白和自己对抗的下场。
洪峰居高临下地望著宋子豪,冷冷地笑著说:“你求我,就让你舒服。”
宋子豪不动了。如果不是身体在抽搐发抖,还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洪峰松开脚、蹲下来,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面对自己,“这个时候还想要面子?你不是很难过吗?只要求我,马上给你打针……你啊,就是这种不识时务的臭脾气,求我不丢脸,我本来就是你的老大,你再怎麽挣,也越不过我去。”
他伸出一只手,马上有人递给他针管。他在宋子豪面前晃了晃,循循善诱:“你看,只要开口求我,你不用再受苦了……求我吧……”
宋子豪死死盯住针管,黯淡的黑眸骤然亮起光,像饥饿的野兽看到食物一般。洪峰满意地欣赏他的反应,耐心地等待著。
宋子豪艰难地挪动,费了很大的力才恢复成跪趴的姿势。
洪峰像逗宠物一样,把针管伸到他眼皮下,又迅速地收回。
宋子豪目光追随著针管在空中绕了一圈。
他的嘴动了动,洪峰似乎听到他发出微弱的声音,正待仔细分辨时,宋子豪已经猛然弹起,一头撞到洪峰大腿上,把洪峰撞了个趔趄,如果後面不是有桌子拦著,便要坐到地上了。
洪峰大怒,把手里的针管摔个粉碎,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不给他注射!熬得住就熬吧!”说完拂袖而去。
刚出门,便听见孙剑惨叫:“你松嘴、松嘴……兄弟们,救命啊!给我摁住他……要出人命了……”
屋里一阵吵闹後,又隐约听到孙剑带哭腔的声音:“他妈的,王八蛋真给老子咬下块肉来啊!”
洪国在洪峰身後恨恨地说:“这小子的骨头太他妈硬了。”
洪峰狠狠横他一眼,怒道:“骨头再硬,我也要敲碎了。”
洪国赔笑道:“那是那是,跟您做对就是找死。”
隔了两天,洪峰又去看宋子豪。
宋子豪重新被铁链拴住,紧贴墙壁,不可能再袭击人了。
洪峰施施然走到他前面五步远的地方,背著手,轻松地问:“宋子豪,知不知道你如何会落到我手里?”
宋子豪抬起头,艰难地扯出一点笑意,淡淡说:“有内鬼。”
洪峰踱了两步,微笑道:“不错,果然是聪明人。那个内鬼今天就能让你见见。”
宋子豪警觉地撇了他一眼。
洪峰看出他的紧张。
他大概已经有所察觉,却不愿确认。
洪峰好整以暇地坐下来,点上一支烟,在烟雾之後观察宋子豪。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在门口停下。
洪峰看见宋子豪的身体动了一下。
门打开,皮蛋畏畏缩缩地走进来。
他看见宋子豪,愣住了。
宋子豪眼中射出的凶光几乎要将他吞噬。
皮蛋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撇过头不去看宋子豪,只望著洪峰问:“洪先生,您这是什麽意思?”
洪峰对他招手道:“阿豪想见你,你过来和他聊。”
皮蛋侧过身像是想立刻从房里逃出去一般。他喃喃地说:“您答应过我不让他知道的。”
“洪先生叫你过去!”洪国用力把他推到洪峰面前。
洪峰亲热地揽住他的肩膀说:“阿豪早知道了,你躲有什麽用?再说,我打算把阿豪手上的生意全部交给你。你要接手生意,还不得把话说开?”
皮蛋迟疑地瞅了瞅洪峰,然後低下头不再说话。
这时候宋子豪开了口,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里吐出来,带著颤音:“皮蛋,为什麽?”
皮蛋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拔高了声音数落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你不识时务非要和洪先生作对,赔了顾叔的命还不收手,还要赔上我们的命!我是有家有口的人!你不自量力就算了,我可不想当陪葬!”
宋子豪难以置信地听他说完,难过地说:“当初商量的时候,你是同意跟我一起干的。”
皮蛋避开他的目光,嘟囔道:“那时候顾叔又没死。”
宋子豪咬著牙,悲愤如岩浆一般喷涌而出:“皮蛋,我们是兄弟!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忘了吗?”
皮蛋的肩膀动了动。
他蓦地转过身,对上宋子豪的眼睛,语调里也带了气道:“阿豪,我们是兄弟没错,可我们这些兄弟出生入死得到的东西还不是全归了你!你是大哥,多威风啊,我和小飞刀、大力充其量就是你的高级马仔,你当我们是兄弟了吗?你只考虑你的野心,你为我们想过了吗?”
“我没有亏待过你啊!”
“哼,亏不亏待你自己清楚!我问你,我们一起赚的钱,凭什麽你要得大头?我们的地盘生意凭什麽要给你家小文?我们当了你的马仔还要当你儿子,哦,不是,是你姘头的马仔?这些都不说了,我劝你同洪先生合作,你不听,你自己不要命,干嘛要拉上我们?”皮蛋说得激动起来,看向宋子豪的目光也像是他亏欠了自己,自己要讨还回来似的。
宋子豪惨然地笑了笑,说:“原来你还是不甘心。”
皮蛋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不甘心!”
“是不是你把守医院的人调开的?”宋子豪突然话锋一转。
皮蛋有些反应不过来,脱口回答:“不是。我只是给你洪先生你庄园的地图,还拍了你和你姘头的照片……你敢做,还不准我拍啊!”
宋子豪点点头,“好,我也不当著你谋前程。以前的事,我不追究,从今天起,我们再也不是兄弟。”他声音怆然,无奈中,却已恢复了平静。
皮蛋听了这话,垂下头,过来好一会儿,才出声:“以後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好自为之。我劝你一句,别再和洪先生作对了,向洪先生道个歉……”
宋子豪冷冷地打断他:“别说了!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皮蛋被他呛得说不出话。
洪峰冷眼旁观,看到宋子豪被兄弟出卖、和兄弟断交,那张野兽般只有暴力的脸上终於露出痛苦的表情,让他心情大好。
他拍拍皮蛋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干,前途无量。”
皮蛋唯唯诺诺地说:“谢谢洪先生提拔。”
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六十七)当家
在一整天没有接到宋子豪报平安的电话後,嘉文接到一个匿名电话,称宋子豪被洪峰抓了。
他火速与季修联系。季修给洪峰打去电话,洪峰爽快地承认宋子豪在自己手上。季修开出条件争取了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救出宋子豪。
季修和徐启明赶过来,利用关系多方打探,可是一无所获。
宋子豪在洪峰手上一天便多一分危险,眼看过十天过去了还是毫无头绪,连素来自信的季修也沈不住气,甚至真的打算用生意换人。
宋子豪失踪後的第十一天。嘉文站在庄园二楼卧室的窗前,眼巴巴地望外面。
看到阖无人迹的道路上出现一辆汽车,他转身朝楼下跑去。因为跑得太快,在楼梯上绊了一下,差点滚下去。
季修、徐启明和小飞刀、大力匆匆下车走进客厅。四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嘉文焦急而小心地问:“季叔叔,找到爸爸没有?”
季修烦躁地拉松领带,左右看看,问:“有水吗?这天太他妈热了。”
嘉文忙吩咐人倒茶。
“茶送到书房来。”季修自来熟地吩咐,然後大步往书房走。
嘉文拐著腿,紧追著他问:“怎麽样啊,季叔叔?”
季修并不回答,脚步快得嘉文追不上。
徐启明拉住嘉文,对他摇摇头。
嘉文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几个人在书房坐定,等茶送上来,季修才说:“能找的关系都找了,没有人知道阿豪被关在何处。”
嘉文呆呆地站在屋中央。他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焦急担忧,嘴上起了一圈燎泡,青白的脸上顶著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憔悴得很。
季修不忍心看他,解释说:“洪峰这次行动十分隐秘,不是亲信的人都不知道阿豪被绑了,那些亲信我们又找不到……”
嘉文忍著泪说:“都十天了,爸爸会被折磨成什麽样啊?”
他这话一出,在座的人都神色黯然。
小飞刀一拍桌子,咬牙道:“阿豪肯定被关在洪峰的别墅里!我带人去一趟。”
季修斜睨著他说:“去干什麽?抢人吗?就算人真在他别墅里,你知道关在什麽地方?你前脚进去,後脚警察就来了。”
小飞刀急道:“那怎麽办?真等一个月啊?”
季修揉著额角说:“实在不行,我提前把生意交给洪峰,把阿豪换回来。”
徐启明立即反驳:“绝对不行!你真把生意交了,洪峰就没顾忌了,他要对付豪哥和你更容易。我们现在不能自乱阵脚,还有二十天,一定能找出线索的!”
听他这麽说,季修和小飞刀冷静了一些。
季修对徐启明说:“明仔送小文去休息,别阿豪还没救出来,他就先垮了。”
嘉文也知道自己留下没用,乖乖地跟著徐启明离开。走了一段,嘉文突然用头去撞墙。
徐启明唬得用力拉住他。
嘉文难过地说:“我太没用了!”
“这事连修哥都没办法,你又能做什麽。”徐启明忙安慰他。
嘉文双手使劲捶墙,喃喃说:“这种时候,我只能干著急,一点忙帮不上。我真是个累赘!”
徐启明紧紧搂住他,强行把他往卧室带,嘴上温柔劝说:“你怎麽会是累赘?你是豪哥希望。有希望,他才能坚持下去。你看你都瘦成这样,豪哥回来肯定心疼死。”
嘉文的眼泪终於涌出眼眶。他捂著脸低低呜咽,徐启明也不劝他。这十天里,嘉文一直努力压抑自己,生怕自己的悲伤担忧会影响季修等人营救宋子豪。如今,终於扛不住了。
徐启明把他扶进卧室,躺到床上。
嘉文把脸埋在枕头上,哽咽说:“小明哥,我想静一静。”
“好。我在书房,有事叫我。”
“嗯。”
嘉文趴在床上无声地哭泣。
不久前,在这张床上,他才如愿以偿成为宋子豪真正的爱人。
那些欢好缠绵还在眼前,宋子豪就身陷险境,生死未卜。
洪峰有多恨宋子豪,怎麽可能让他好过?嘉文想象宋子豪被折磨的画面,几乎崩溃。
可是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嘉文从未如此恨自己的无能。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算什麽男人!如果宋子豪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没面目独活於世。
恍惚中,有人在轻柔地抚摸自己的头发,他仰起头,看见宋子豪坐在身边,温柔地微笑。
“小文、小文……”男人的声音是春天的熏风,吹走一切冷漠与颓丧,让他温暖,心生力量。
“爸爸……”嘉文伸出手。
然而男人的身影在暝色中晃动,如水中的月,触到的只是空。
嘉文直起身,著急地叫:“爸爸、爸爸……”
“小文,你是爸爸的骄傲,你要坚持住。”
嘉文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暮色在房间里流淌,给空气裹上了一层金灰的膜。
嘉文坐在床上。他的指尖仿佛还留著宋子豪身体的温度,那句“你是爸爸的骄傲”在耳边反复回响。
他坐了一会儿,洗了个热水澡,打电话让厨房准备丰盛的食物,大吃一顿,吃了安眠药,不一会儿沈沈睡去。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收拾停当,嘉文打开衣柜,取出一套宋子豪的衣服穿上。他站到穿衣镜前,将额上的碎发梳到脑後。镜中的人,精神饱满,容色肃杀,额上一条褐色疤痕更为秀丽的脸庞添了三分狠戾、三分煞气。
他对自己的形象十分满意,把脊背挺得笔直,有意控制步伐,让自己显出沈稳坚定的气势。
他驱车到宋子豪的地产公司──这个时候,季修等人在那里处理事务。
当他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时,里面的人全愣了一下。
他径直走到季修面前,对他鞠了一躬,然後说:“季叔叔,谢谢你为爸爸的事情奔波。我是他儿子,这些事本来应该是我来做的,我要自己把爸爸救出来,但是我没经验,实力也不如洪峰,请你看在爸爸的面上能帮帮我。”
季修听嘉文说到後面已经露出了笑容。
等他说完,季修站起来鼓励似的拍拍他的肩,说:“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个志气!说吧,要我如何帮你?”
嘉文说:“我要接替爸爸的位置。从现在起,他手下的人要听我调配,得让他们服我。”
他又对小飞刀说:“刀叔,这只是暂时的,等我救出爸爸,该怎麽样还怎麽样。”
小飞刀摆摆手说:“你不用解释。论理,我们自己的事总让修哥出面也不方便。你是阿豪的儿子,你接他的位置天经地义,我全力支持你!”
大力附和说:“小文我也支持你!
嘉文感激地说:“谢谢刀叔、大力叔。”然後问:“皮蛋叔呢?我好久没看见他了。”
小飞刀皱起眉回答:“不知道他跑哪去了,他负责的生意全关门了,电话打不通,家里也没人。不是也出意外了吧?”
嘉文说:“麻烦你继续找他,我的打算还是要告诉他一声,毕竟你们是长辈又是元老。”
小飞刀点头答应。
接下来,嘉文把自己的行动计划说了,三位长辈均表示赞同。
季修又问:“你自己还需要什麽?”
嘉文想了想,说:“我要几个身手好又绝对可靠的人跟在身边,还要防弹背心和两把枪。”
季修眼露赞许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小子,好好干,别让你爸失望。”
晚上,嘉文把宋子豪手下的头目和百十来个精英叫到“babygarden”,关起门开会。
他冷冷地站在众人面前说:“你们大概知道我爸出了点儿事,现在我暂时接替他的位置。这回我们可能要和洪峰彻底翻脸,拼命的事以後是少不了,成得了成不了事我也说不准,但是我可以保证,如果我们过了这关,绝不会亏待你们!”
他停了停,眼光在场内扫了一圈,那眼神中有雷霆般的威压,犀利而冷峻,让人陡生压力。
“如今的形势是这样,你们不想干我也不勉强。但是如果今天你们选择留下来,就要绝对服从我,要是以後生异心,可别怪我不客气!”淡然的声音,却力道千钧,在空气中激起一阵涟漪。
他拉开一个皮箱,钞票一沓沓散在桌上。他又把一口袋子弹抖落到钞票旁。
“选择留下的拿子弹,选择走的拿钱。你们想好了,不论是走是留,都不要後悔!”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气氛陡然沈寂下来,除了喘气声再没有一丁点儿声音。
季修懒洋洋地坐在嘉文身後,一边抽他的古巴雪茄,一边把一个弹夹抛上抛下。他是来替嘉文压阵的,不用说话,只要坐在这里,就表明竹山帮支持嘉文。
小飞刀和大力率先走过去拿了子弹。隔了两三分锺,吴莉和她的助手,接著是宋子豪的贴身保镖拿走了子弹、小飞刀的人……最後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选择离开,而其中绝大部分是皮蛋的手下。
小飞刀的眉头又皱起来。季修和徐启明则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嘉文放走了选择离开的人,对剩下的人做出布置。
之後嘉文对季修等人说:“我仔细想过了,拿生意换人是下下策,目前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