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上已响起一个清冷飘忽地声音:“襄阳重镇,没有yīn后点头。不能乱,还要从长计议!”
这声音的主人一直都在厅上,却直到此刻开口说话,才让郑石如发觉他地存在,竟是连呼吸心跳都几不可闻,明显属于一种善于藏形隐迹的邪门功法。
郑石如听了几句,心中已大致有数,转身退出房间,又从外房走出,沿着走廊绕向内厅而去。
※※※
从偏房来到灯火通明的内厅。隔着十余步距离。厅上已人声俱寂,接着钱独关的声音便问道:“是石如回来了吗?”
“正是石如!”郑石如答应一声。已在厅门前露出身形,含笑向众人看去。
内厅上共有四人,正中主位上坐得便是襄阳城主双刀钱独关,这位原汉水派龙头年约三十几许,长发披肩,面如刀刻,穿一身湖绿sè武士锦袍,一见郑石如出现,便欣然起身相迎:“哈哈,石如回来,我便放心了!”
“见过城主!”郑石如迈步走进厅来,先向钱独关拱手一揖,又向左侧椅间的一名双髻道人和右侧椅间一名白衣如雪的男子各行一礼,分别道:“见过左仙长,长叔兄!”
那左仙长瘦长脸形,留着三绺疏须,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只淡然点了点头,另一边身穿白衣的长叔兄却生得气宇不凡,高挺鼻梁,隐泛蓝光地瞳孔,昭示出其异族人的身份,站起身来向郑石如还了一礼。
此外立柱下的花架旁边,还站着一名双手负后,背影潇洒的文士,一直是背对众人,此刻也未曾转过身来。
“石如不要多礼了,快说说情况!”这时钱独关坐回原位,开声催促,神情微露一丝迫切,其余两人也俱露出关心之sè,连那名潇洒文士也微微侧首。
“幸不辱使命!”郑石如也不啰嗦,第一句话,便让几人心头都是一松。
接着郑石如在长叔谋下首撩衣落座,从容道:“商秀洵已答应明rì入城会盟,届时有南阳的向将军出面,还有宋阀的玉致小姐作见证,盟约一定,就由不得她反悔!”
“那又如何?”道装的左仙长道:“所谓盟约,只不过一张纸片而已,能约束得了对方四万大军吗?”
这句话却是问中众人心内隐忧,长叔谋也倍加关注。
“左仙长不要忘了!”郑石如摇头一笑,胸有成竹的道:“飞马牧场并不是江湖帮派,实际上是以作生意为主,信用两字,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再者牧场蛰伏百年,一向不问外事,祖训便是明哲保身,此番出兵地借口,不外是讨伐四大寇,若是与我们会盟之后,再翻脸不认,那就等于是插足了天下大势,不用我们动手,其余各大势力都不会放过它,试想以飞马牧场的战马和财富。早已引了很多人地觊觎,所差得只是一个借口,商秀洵虽然年轻,也不至于如此不智!”
“那也说不定!”左仙长不以为然的道:“未必飞马牧场不是静极思动,想在天下大势中插上一脚,听说商秀洵颇有姿sè,如今傍上秦王浩这颗大树。jiān夫yín妇,一起打天下。也未可知呢!”
一番话说得人人侧目,钱独关眉间也是青筋直跳,几乎已忍耐到了极限,子午剑左游仙名列邪道八大高手之一,出身道祖真传,与同源异支的老君观一样,都是帮无聊道士。若不是还要仗着他绑住辅公佑的十万江淮,钱独关当场便要反唇相讥。
“这个,左仙长所言也不无道理!”郑石如却是沉得住气,打了个哈哈道:“只是这次会盟,其重点并不在飞马牧场之上,而是造成一种形势,解决竟陵地危机!”
郑石如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看了一眼左游仙的神sè,才续道:“我们已与南阳的向将军说好,只待会盟之后,向将军便会出兵攻打冠军,迫朱桀回军自救,然后放出消息。与飞马牧场一起攻打四大寇,乘对方阵脚大乱,再通过鄙派地关系,游说巴陵萧铣,萧铣其人狡诈多疑,独力难支之下,必会与我们化敌为友,则竟陵之围可不战而解!”
“好个不战而解?”左游仙冷然道:“然后呢,继续让我们困守竟陵这个废城?要兵无兵,要粮无粮!”
“只要竟陵围解。以辅公的江淮劲旅。再联合萧铣地巴陵军,还怕打不下一个飞马牧场吗?”郑石如解释道:“届时还有长叔兄的铁勒jīng骑。先解决掉飞马牧场的军队,再攻下牧场,于辅公和左仙长立足,萧铣再占据竟陵,与襄阳成鼎立之势,就算杜伏威再来,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左游仙眉头微皱,默然以对,长叔谋在旁边听了半晌,此刻忽然出声道:“那秦王浩呢?”
“秦王浩更不需担心!”郑石如回过头向长叔谋道:“此人所倚仗,前者是杜伏威的支持,后者是飞马牧场的接纳,而此次他在竟陵城下惨败,在江淮军中已难以立足,而他在飞马牧场也只是个客卿身份,只要我们将飞马牧场纳入盟约,商秀洵绝不会拿百年基业,为一个败军之将作注,等我们灭了牧场,大局已定,则其人如同无根之木,大可任凭我们慢慢处置!”
“血海深仇,我们等不了那么久!”长叔谋沉声道:“秦王浩明rì是不是一起入城!”
郑石如心中咯噔一下,这却是他最没把握地一件事,表面上却不动声sè道:“商秀洵亲口答应,会和秦王浩一起入城,但以在下愚见,对方必会有所准备,大局为重,还是不要多生事端地好!”
长叔谋霍然起身,扔下一句:“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便向厅外走去。
钱独关和郑石如同时站起身来,相视一眼,钱独关忙道:“长叔兄,杀秦王浩一事,不可cāo之过急,鄙派已有布置!”
长叔谋却充耳不闻,转眼已消失在厅外,钱独关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坐下,左游仙却又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说到底,也是你们yīn癸派自惜羽毛,不肯全力出手,这种盟友,做得也真是没什么意思!”
“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才攻城!”郑石如皱眉道:“我们种种布置,莫不是为大家地利益着想!”
“聪明人动口,笨人动手!”左游仙意味深长地看着郑石如:“希望明天,不会给我动手的机会,告辞!”
说完话后,左游仙也转身扬长离去。
厅上只剩下钱独关,郑石如,以及那一直没转过身来的潇洒文士三人,微微沉默了一阵,潇洒文士缓缓侧转身形,露出一张白面无须的俊逸脸庞,向钱郑二人咧齿一笑:“做得不错,我会如实向祝后禀报,待事成之后,定给你们记上一功!”
“多谢边师叔!”钱独关连忙向文士躬身行礼,郑石如却只一拱手,淡淡的道:“石如份内之事!”
文士微一点头,便转身向内进走去。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黑暗角落,钱独关才抬起头来,欣然向郑石如道:“石如,此次真是有劳你了!”
郑石如却不答言,凛然站了片刻,才神sè一松,往椅间慢慢坐下。
“怎么了?”钱独关察觉他神sè有异。连忙走上前来。
“我根本没有见到秦王浩的面!”郑石如露出一丝苦笑。
“什么?”钱独关微吃一惊,急问道:“怎么回事?”
“非但没有见到秦王浩。而且商秀洵还咄咄逼人!”郑石如叹道:“我今趟能全身而退,已是侥天之幸,很有可能,我们与yīn癸派地关系,已经泄露了!”
钱独关这一惊非同小可,下意识地直身四下倾听了一阵,才愕然道:“方才你怎么不说!”
“我若说出来!”郑石如反问道:“你适才如何了局?”
钱独关哑然无语。半晌始道:“那你先前所言,只是给我解围?”
“也不全是!”郑石如摇头道:“商秀洵真的答应明rì入城会盟!”
“那还担心什么!”钱独关道:“只要她明rì入城,便是生杀尽在我手,还怕她会飞上天去!”又劝道:“石如,这段时间你先后往返南阳、竟陵、九江,又主持谋划,昼夜兼程,委实太过劳心。是不是有些多疑了!”
“宁愿是我多疑!”郑石如叹了口气,原原本本将出使情形和盘托出,听得钱独关脸sè数变,末了竟脱口道:“秦王浩真的这么说?”
“是他手下幕僚虚行之转述!”郑石如道:“这是jǐng告我们,计策已被看破,眼睁睁看着猎物已经到了陷阱旁边。却就是不肯入套,除非……”
“除非怎样?”钱独关急问道。
“除非我们再加诱饵!”郑石如答道。
“难道一个人质还不够吗?”钱独关愤然道:“他秦王浩还想要什么?”
“如果真有人质在手上,我们又何必烦恼!”郑石如无奈的道:“可惜边师叔只截下了一把剑,却让那名高丽女子逃走,秦王浩惊弓之鸟,虽然会有所顾忌,也不至于自投罗网!”
“唉,世事如棋!”郑石如站起身来,又是一声长叹:“我们一开始就有算错,飞马牧场竟能发动四万大军。事前谁也没有料到。再据我今夜观察,秦王浩对商秀洵的影响力。也非我们先前估测,而四大寇联合萧铣朱桀,攻袭竟陵,更是莫明其妙,如此之多的变数,比诸天下大势,还要让我难以把握,若是寻常,我自会建议你深沟高垒,闭门自保,可此趟yīn后亲自坐阵,势要在这场争斗中胜出,我也只能勉力为之!”
“放心吧!”钱独关道:“毕竟眼下形势对我们有利,索xìng我明rì调集高手,再请边师叔出手,一见秦王浩露面,便全力将其扑杀,永绝后患!”
“就这样吧!”郑石如道:“就让长叔谋他们先打头阵,逼得出秦王浩最好,即使他当真没来,我们也可以放手对付商秀洵,诸事多做准备,总不会有错!”
※※※
郑石如将钱独关送出城主府,府前早已备好马匹人手,还点着七八枝牛油火把,原来钱独关还要去城西地藏清阁过夜,亦即其爱妾白清儿的别院。
“石如,你不跟我去见清儿吗?”
站在府门前地石阶上,披着雨蓑的钱独关又问了郑石如一句,郑石如却淡然道:“大家身份有别,当此多事之时,还是不见的好,免得惹了旁人耳目!”
钱独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又道:“那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我帮你转告!”
郑石如明显迟疑了一下,钱独关察颜观sè,微微一笑道:“算了,等过了明天,还是你自己跟她说吧,自从绾绾受伤之后,yīn后又派了边不负来襄阳,显然是对清儿不放心,清儿表面上不说,心里却也不怎么高兴,终rì闷在闺房中书画自遣,找个机会,你需帮我好好开解她!”
郑石如默然片刻,苦笑道:“她是你的夫人,如何要我开解!”
“你、我、清儿,三人共事多年!”钱独关认真的道:“我又怎会不知你心中想法,若有可能,我也乐观其成!”
“没可能地!”郑石如扭头看向阶外雨帘,轻声叹道:“我们这些外支弟子,在门中地位,可能还比不上闻长老座前一个面首,痴心妄想,根本自讨苦吃!”
“那么大江联地郑淑明呢?”钱独关忽然又问。
“郑淑明?”郑石如暗吃一惊,回过头来,定定地看向钱独关,钱独关却避开视线道:“大江联掌控长江南北三十余帮会门派,影响力不容低估,自江霸死后,这位新寡文君独撑大局,反而做得有声有sè,上次府中宴会,你文采风流,出类拔粹,已吸引了她的注意,这些rì清儿也探过她地口风,似乎对你颇有好感!”
“那又如何!”郑石如不动声sè的问道。
“文君新寡,深闺寂寞,正是凤求凰的好时机!”钱独关自顾自道:“只要你略使手段,将大江联整个拉入派内,则我们在汉南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
郑石如眉角一扬,目光中闪过一丝怒sè,还没开口,却听钱独关又淡淡地加了一句话:“这是清儿的意思!”
郑石如当场身形一震,过了良久,才语气艰涩的道:“我知道了!”
钱独关拍了拍郑石如的肩膀,一言不发的走下台阶,扳鞍上马,带领一众护卫离去。
(ps:这几天把哥们累惨了,打字都没劲)
………【第一百零三章 弄巧成拙】………
() 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
自汉初筑城,襄阳位于汉水上游,屏风江淮,扼南北咽喉,初起只为交通要郡,乃至三国归晋,五胡乱华,五百年中原乱世,历尽劫波,终成兵家必争之地,历代增修扩建,高墙深垒,箭堡瓮城,打造的如铁桶一般,近距离仰视高达七丈的青石城墙,斑斑青苔,隐隐刀斧痕迹,不禁令人油然而生历史沧桑之感。
“果然是固若金汤!”
策骑北门桥上,商秀洵作猩红披风打扮,外罩蓑衣,轻甲挎剑,英姿飒爽,以一介女流之身出口评价,却丝毫不给人突兀之感,连旁边陪同的河南狂士郑石如也眼前一亮,不掩赞赏之意。
“商场主请!”
面对大开的襄阳北门,郑石如并不抢先,而是并骑在商秀洵之侧,以表诚意,随行的吴言带领亲兵策马在前,鹏鹤二老紧跟于商秀洵身后,一行人进得门内,只见这通道高及三丈,短短三百步距离,竟暗设三道千斤闸门,看得牧场众人莫不心惊,鹏鹤二老更是暗暗提聚功力,目光不离郑石如周身要害,只待一有异动,便先擒下此人为质。
“为何不见钱城主?”
商秀洵保持着凛然气势,一手按剑,不动声sè的问道。
“城主已在家chūn楼上!”郑石如客气的解释道:“由于贵客众多,不好怠慢。还请场主谅解!”
出了城门,眼前是一条十里长街,关门闭户,不见行者,其时yīn雨连绵,如烟似雾,入目景象尽皆渲染的清新可人。
商秀洵勒缰住马。用纤指顶开滴水地斗笠,秀眉轻蹙:“素闻襄阳繁华。今rì一见,何以名不符实?”
“为迎商场主到来!”郑石如笑道:“城主下令城中禁市三rì,以免冲撞场主芳驾!”
“是吗?”商秀洵美目中闪过一丝异sè,不再多说,当下缓缓策骑前进。
商秀洵此行,除有鹏鹤二老护驾,随带二百名牧场子弟。都是身手过人,忠心耿耿之辈,以吴言为首,皆发觉街上气氛异常,有意无意间已散开队形,将商秀洵和郑石如两人护在中间,个个手按刀柄,神sè肃然。
除此之外。柳宗道四万大军眼前就扎营于城下,一有不妥,见到烟火传讯,便会立刻攻城,不计死伤的救出场主,相对的襄阳城防也显得十分紧张。城头上旌旗招展,士兵林立,虽然没有放闸,但商秀洵一行人刚出了北门,身后的北门便被绞盘推动,在咿呀的声音中缓缓合上。
而眼下的这十里无人长街,便是双方的第一场较量。
正如高手相争,争地是气势,庙堂谋算,算得则是先机。眼看着长街走到快一半。郑石如稍稍有些按耐不住,试探着问道:“商场主。不知秦王殿下?”
“啊?”商秀洵反而奇怪的道:“不是告诉过你,殿下抱病在身,不能前来了么?”
“这个……”饶是郑石如机灵巧变,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讪讪一笑作罢。
长街烟雨,马蹄地的。
前方的雨幕之中,迎面走来一个蓑衣斗笠的男子,身形瘦长,步伐稳健,大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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