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
仿若从十八层地狱里升起的声音,生涩无比的从杨浩口中吐出,全身仿佛打冷战一样,不断微微颤抖,满身的金针摇摇晃晃,反shè着油灯光芒,远远看去,恍然一片灿烂金光。
“不要挣扎了!”鲁妙子信步上前:“你知道天下五极刑之一的七针制神吗,能令人口不能言,耳不能闻,目不能视,四肢不得动弹,偏偏神智清醒无比,其痛苦不足为外人道,为求一死,于是什么能肯屈服!”
“可是实际上!”鲁妙子话锋一转:“这种针法发明之初,乃是为医治重伤垂危之人,吊住伤者一口本命元气。利用人体自身的恢复机制,慢慢着手治疗,然而落在一些有心人手上,稍加改动,即成为一门极狠辣地刑讯之法,哈哈,世道人心。原本如此不堪!”
“不要恨我!”鲁妙子语气中似带一些愧疚:“你经脉破裂,天下间无术可以续接。就算治好了,也是功力全废,一个习武之人落到这般田地,其实生不如死,我这样做也是为你好!”
“唉!”鲁妙子拂袖转身:“其实秀洵对你一往情深,你用这条xìng命除去祝玉妍,替她铲除一个隐患。都算是报答她这番心意!”
杨浩似乎对这句话生出感应,身体渐渐停止颤抖。
“井中月?”鲁妙子目中流出复杂神sè:“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世间一切,原是虚妄!”
两行清泪,无声的从杨浩眼中流下。
※※※
扑!
一团灿烂的血花爆开半空。
柳宗道,左孝友,宣永。高占道四人齐齐往外飞跌,再也动弹不得,目眦yù裂的看着空地正中间,祝玉妍仪态万千的踏过横七竖八的士兵尸体,缓缓向帐口的商秀洵走去。
“杀!”副执事吴言红着双眼举刀从旁杀至,祝玉妍看也不看。一伸手便扭断他地颈骨,尸体如破麻袋一样扔在地上。鹏鹤二老正联手对付那名手持铜箫的高冠文士,兀自左支右绌,险象环手,根本无暇顾及,带着四名护卫地雍容美妇索xìng站在一旁掠阵,根本不屑出手,而山下大执事梁治率领地援军在路口被那群白衣人死死拦住,一时半会竟也冲不上来。
此刻商秀洵身前只剩下许扬这个老头和虚行之这个文士,面对名满天下地yīn后祝玉妍。个人战力基本上可以无视。
“虚先生。我们上吧!”许扬鼓起勇气,挺刀对虚行之道。
虚行之看了看身后的商秀洵。还有杨浩所在地营帐,回过头来,竟是惨然一笑:“好,上!”
两人同时扑出,左右长刀往祝玉妍斩去,嗡的一声,两刀递至祝玉妍身前一尺之地,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任凭两人如何使力,也前进不得。
祝玉妍冷冷看了两人一眼,虚行之立知不妙,不假思索地弃刀,一脚撑在许扬身上,借力向外滚出,哧的一声血光暴现,许扬一条手臂已被祝玉妍截断,整个人鲜血淋漓的抛跌在地,若非虚行之一脚踢得及时,老命早已不保。
商秀洵缓缓站起身来,义无反顾的面对着祝玉妍,腰中宝剑一寸一寸的抽出。
“我不怕你,想要过去,除非杀了我!”商秀洵呐喊一声,长剑前指,聚集全身功力,飞身刺向前去:“啊啊啊啊啊!”
“走开!”
不耐烦的轻哼一声,祝玉妍指如拈花,往剑身上一兜一搭,商秀洵整个身子冲天而起,重重的摔在一边,在泥地中倒滑出七八丈距离,才打着转停下。
眼前已是杨浩寝帐。
哗啦一声大响,整个寝帐齐中而裂,如提线一样分飞两旁,杨浩赤身插针,端坐七星灯前的身影,已展露于在场所有人地眼前,悬于头顶的孔明灯格外引人注目。
“三爷!”“殿下!”
宣永等人纷纷惊呼出口,商秀洵撑着宝剑,勉强爬起身来,只往前走了一步,又不支倒地。
“七星祈命**?”祝玉妍目中闪过一丝疑惑,视线一落,已看见杨浩身边长身而立的青衫怪客。
“是你?”祝玉妍目光一凛,杀机顿现。
“玉妍,好久没见!”青衫人的话语中,却带着一丝苦涩。
“难怪这小子花样百出!”祝玉妍冷笑道:“果然是你在他身后!”
“玉妍!”青衫人上前一步,言辞恳切的道:“求你念在以往的情份上,放他一马吧,我愿意自尽在你面前!”
“休想我再上你地当!”祝玉妍斩钉截铁的道:“我人也要,命也要,杀了这小子,你还能跑出我的手掌心吗?”
话音未落。天魔气已经疾涌而出,将帐前地地面吹得草飞石走,青衫人疾跃上前,挥掌拦下劲风,刚叫了一声“玉妍”,眼前人影一闪,祝玉妍已鬼魅般的欺近前来。纤纤玉手在月光下变得晶莹一片。几乎同时,青衫人双目圆睁。双手也化出一片灿烂虚影,似缓实急的迎接上去。
“我拆了你的本命灯!”
几乎眨眼之间,青衫人的身影被抛飞出来,祝玉妍已飘上半空,伸手往杨浩头顶的孔明灯抓去。
“杨浩!”商秀洵绝望的叫道。
※※※
“休想!”
蓦然间只听一声清喝,就在祝玉妍五指尚未触及灯身之前,斜刺里忽伸出一双手。将孔明灯牢牢抱住,来者一身黑衣,身形窈窕,半空中如游鱼般地腰身一扭,已奇异地脱出祝玉妍地掌势笼罩,斜斜落下地来。
“碧落红尘,独孤家地人?”祝玉妍微微一惊,正要折身追去。忽然身侧又是剑风袭来,取位又狠又刁,饶以yīn后之能也无法轻视,只能转手接这剑势,来人剑法绵密,如天罗地网。一招紧扣一招,仓促之间逼得祝玉妍也只能后退,旁人眼中只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夹着一团剑光,从半空中斜线飘落,劲风剑气四溢,一轮交手,已不知过了多少招去。
“弈剑术,傅采林的弟子?”祝玉妍首次动容。
“小姑娘,把灯交给我!”
独孤风刚刚落地。身侧气暗涌。那名雍容美妇已笑吟吟的飘上前来。
“那你来拿吧!”独孤凤还以一个微笑,碧落红尘身法最擅方寸之间趋避。低头矮身,已从美妇掌下钻过,迎面却是那四名男护卫长刀织网,迎头拦截:“留下来!”
“就凭你们?”独孤凤嗤之以鼻,身形闪入刀网之中,肩撞脚勾,已将四名男子放翻,冷不防半空中一团箫影落下,一个清朗声音笑道:“放下吧!”
空气中如同一座山当头压下,独孤凤动弹不得,双脚已入地三寸,心中大骇,知道遇上对方高手,猛听远处一人叫道:“把灯扔过来!”扭头一看,认得是那个姓虚的谋士,当下不再迟疑,一掌将灯平平推出,腰间撤出一柄长剑,全力迎上漫天箫影。
“接住灯!”
随着孔明灯被独孤凤推出,空地间立刻暴起四五条人影,不分先后向那盏灯抓去,其中离得最近的正是宣永,刚要抓上,斜刺里飞来一枚银环,将他震退三步,边不负魔链一卷,yù直接将灯卷过。猛听一声暴喝,阚棱从半空中飞落,一刀将边不负的银链斩歪。柳宗道与左孝友双双上前接灯,一条飘带恍然如蛇横过,带身一振,两人如中电击,立时向后飞去,绾绾手持天魔带,笑脸如花,已站至场中,伸手轻托灯底。
“我跟你拚了!”高占道狂吼一声,张臂和身前扑,绾绾头也不回,飘带灵蛇般探出,已将此人打飞,不料虚行之已着地滚入下方,飞起一脚,将孔明灯踢得直上半空。
“接住它!”商秀洵失魂落魄地跑来,绾绾纵身去捉,鹏鹤二老已左右赶至,雄厚真气硬生生将她迫了下来,边不负和白清儿刚要上前,已被阚棱一把大刀旋风般圈住。
“让开!”祝玉妍怒喝一声,将死缠不放的傅君嫱扫开,飘身而起,往半空中的孔明灯追去,傅君嫱一言不发,随后追上,独孤凤、高冠文士、雍容美妇先后纵起身形,五个人四只手,几乎同时往孔明灯抓去,只有傅君嫱眼珠一转,竟然掉转剑柄,将那盏灯已击得上升数尺,以致四人全部抓空。
正在这时,空中忽然又飞来一条人影,抢在众人之前,牢牢将灯抓在手中,哈哈狂笑道:“秦王浩,看你还怎么保命!”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是一楞,只见得灯那人道袍双髻,手持长剑,赫然正是前时只身逃走的左游仙。
魔门众人顿时一喜,而牧场这边却是人人失sè,独孤凤、傅君嫱同时伸出双剑去抢,却被祝玉妍双袖震飞。扬声下令:“灭灯!”
“好,我要替老辅报仇!”左游仙身在半空,直接一口气将灯芯吹灭。
※※※
轰!
仿佛天上落下一个太阳,一团强烈光芒瞬间在空中爆开。以左游仙为中心,无数火星雨点般四散飞去,下方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以手掩眼。
祝玉妍、高冠文士、雍容美妇、独孤凤、傅君嫱五人离得最近,被震得当场吐血。断线一样摔落在地。祝玉妍功力最深,只觉得脑中一晕。晃晃头已略觉清醒,弹身而起,一个人影已带着剑风疾扑过来,悲忿大叫:“你杀了他,我要你地命!”
祝玉妍本能的一抬手,两指拈住剑刃,轻轻一抖已震碎剑身。一掌打了出去。却听一声:“秀洵让开!”扑地一口鲜血,已尽数洒在祝玉妍的脸上。
祝玉妍呆了一呆。
满地火光之中,所有人缓缓恢复过来,抬眼看去,只见祝玉妍伸出一掌,印在那名青衫人胸前,头颈上血迹斑斑,旁边跌坐着泪痕未干的商秀洵。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一切。
“玉妍……咳咳!”鲁妙子的面具已经跌落,露出本来地样貌,刚说了两个字,口中便咳出一团血块。
“你?”祝玉妍忽然间只觉得心中一空,似乎失去了什么东西,美目中前所未有地露出复杂难名之sè。
“咳咳!”鲁妙子深吸一口气。缓匀了气息,面上竟露出一丝微笑:“想不到,逃了三十年,还是死在你地手上……也好,说不定……这样,你会一辈子记得……我!”
艰难的吐出最后一个字,身子一软,鲁妙子直挺挺的跪倒在地,缓缓向一侧倒去,祝玉妍如遭蛇噬。惊慌失措的收手。后退间脚下一绊,险些踉跄摔倒。
“够了!”只听一声怒喝。杨浩身上的金针全部反shè激出,嘴角挂着一丝鲜血,颤颤微微的从地上站起。
脚步声响,大执事梁治带领军队终于攻上山来,将寝帐附近团团围住,还没死的柳宗道等人也强忍伤势,一个接一个从地上爬起,魔门众人则围聚到jīng神恍惚地祝玉妍身边,jǐng戒与军队对峙。
“殿下!”阚棱提着大刀跃到杨浩身边,却被杨浩用手推开,踉踉跄跄的走到场中,冷冷地看着魔门众人道:“yīn后,你千方百计,不就是想一统魔门,打倒静斋吗,好,阚棱!”
“末将在!”阚棱应声上前。
“给我传话出去!”杨浩冷声道:“就说我秦王杨浩说地,杨公宝藏,内藏邪帝舍利,就在长安跃马桥下,具体位置与机关,已跟鲁妙子一起毁在祝后手里,谁有本事,就自己去打开吧!”
声音琅琅传出,在场所有人都是大惊失sè,连祝玉妍也忍不住震惊抬头,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中,只有阚棱毫不犹豫地大声应是。
“怎么样,祝后!”杨浩哈哈一笑,面上却殊无笑意:“这个条件够了吧,从今天开始,汉南一带便属我杨浩,你yīn癸派再有人踏进一步,杀无赦!”
“臭小子,凭什么敢说大话!”人群中的雍容美妇忍不住反唇相讥:“我现在就杀……”
“闻采婷!”杨浩直接截断她的话,厉声道:“你想跟我拚个鱼死网破?好,我杨浩反正烂命一条,今天豁出去,战到最后一兵一卒,倒要试试能不能把你们yīn癸派全部留在这里!”
“混账!”闻采婷勃然大怒,闪身上前,就要出手,阚棱大刀一横,立刻拦在杨浩身前,高占道宣永等人纷纷上前,周围地军士长戟一挺,齐齐踏前一步,浓重的杀气立时又席卷全场。
“祝派主!”虚行之站在旁边,不冷不热的道:“我们殿下已经放话了,你还在这里纠缠,小心别人捷足先登,已经去长安挖宝了!”
祝玉妍娇躯一震,双目深深的向杨浩看去,杨浩却只是冷笑以对,良久,祝玉妍才收回视线,转身道:“我们走!”带领魔门众人转身而去
“让他们走!”杨浩一声令下,梁治连忙调动军队让开一条道路,任凭祝玉妍等人向山下行去。
“殿下,要不要?”虚行之凑上前来,挥手做了个劈斩的手势。
“不用!”杨浩摇了摇头:“祝玉妍非同小可,万一逼急了,未必留得住她!”说完话,目光已移向商秀洵那边。
鲁妙子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草地上,双目已经永远合起,商秀洵整个人仿佛痴呆了一样,只知道跪坐在旁边看着,脑海中一片空白。杨浩摇摇晃晃的走到旁边,什么也不说,只是跪下身子,将商秀洵搂在怀里。
哇的一声,商秀洵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山头上,一轮明月高挂。
(ps:漫长的襄阳篇终于正式告一段落,由于前期不断出现败笔,以至后边拖了这么大一串结尾,总算结束了,下面开始进入洛阳篇)
………【一百一十五章 击掌为盟】………
() 十rì之后。
阚棱率领二万江淮军,护送杨浩车驾离开襄阳,往江都方向进发。浩浩荡荡的军队,蜿蜒行进汉江沿岸。
躺坐在特制的宽大车厢里,身下枕着软垫,杨浩在微微的颠颇中独自喝着闷酒,取自牧场的上等高粮液,醇而不辣,一口饮下。全身暖哄哄的,分外抵挡寒冷天气。手足依然乏力,慵懒的什么都不想做,体内的长生真气活活泼泼,仿佛更加浑厚了一些,却再也无法如臂使指的指挥,正是经脉破损的后遗症体现。
脑海中回放着这一路来的经历,江都、竟陵、牧场、襄阳,大大小小的战斗画面,每一次的身临绝境,险死还生,都让杨浩异常感觉到此时生命的可贵。
襄阳附近的洪水已经退去,飞马牧场不辞辛苦救援灾民的举动,终于换来百姓们的拥戴,相信经此一事之后,飞马牧场的声望将在汉南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襄阳城内,留下了左孝友和二万江淮军,竟陵已被江淮军的陈盛占领,三家互保,足以维持一方平静,而yīn癸派忙于杨公宝库之事,短期内也恐怕不会有什么威胁。
直到这时,杨浩才算真正放下杨公宝库,这个出道以来,一直背在身上的大麻烦,如同预期的一样,短时间内,杨公宝库藏在长安跃马桥下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不少武林中人已经开始赶往洛阳,虽然都是些小角sè。但杨浩不相信,等这些小角sè造成声势之后,各地豪强还能稳坐不动,况且鲁妙子的机关暗器独步天下,库中藏库,就算找对地方,能不能打开。打开地对不对,又要两说。
怅然若失的喝了口酒。一想到杨公宝库,仍是有点心疼。
此外二十万江淮折损一半,起因在魔门,也与杨浩脱不了关系,虽然杜伏威着阚棱送来兵符,以明心志,可杨浩小人之心。仍然拖延到宣永的人从江都传来消息,确认杜伏威近段时间一直闭门读书,无心理事,这才安排好一切,踏上回程之路。
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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