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算盘声又起,殿中众人都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好威风啊,秦王殿下!”单琬晶讥诮道:“你现在不是东平地张三爷了,自然不必对我这种民女假以辞s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其时大殿之上足有二十多人。杨浩只觉得芒刺在背。老脸微红,也不再说。径直上前一把将单琬晶拽起。
“你干什么?”单琬晶怒斥。两名护派仙子险些忍不住出手。
“干什么,跟我来!”杨浩一脸咬牙切齿,又向素素和楚楚道:“素素楚楚,你们两个留在这里,老爷一会儿再跟你们谈!”说完不管单琬晶挣扎,一把拽起就走。
殿上众人俱都暗暗偷笑。
※※※
啪的一声。
进了御书房侧间,杨浩放开单琬晶,转身把房门关上,刚刚转过身,一只莹白如玉地拳头已经向眼眶打来。
“啊呀!”杨浩捂着右眼倒撞在门后,缓缓坐倒在地,惨叫道:“你又来?”
“哼,给你一点教训,女人不可欺!”单琬晶晃了晃拳头,一把拨开杨浩,推门扬长而去。
杨浩啪地又撞上一座花架,狼狈的爬起身,便听外面单琬晶大声宣布道:“殿下有疾,今晚休息,你们都回去吧!”
通政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欢呼。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晚,杨浩只得在通政殿旁边地通事房和衣卧了一宿,梦中恍惚看见一名气度雄伟的王者登基加冕,无数人跪倒在地,三呼万岁,声遏云霄。以致杨浩在梦中,一不小心就笑出声来。
第二天一早,在任俊的摇晃下,杨浩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怎么了,天亮了?”抬眼看去,果然窗外天sè已明。
“殿下,杜伏威和东溟夫人来了!”任俊一边扶杨浩起身,一边道:“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是吗?”杨浩打了个哈欠,接过任俊端来地铜盆,随便擦了把脸,随口道:“定是来恭喜我得胜而归的,也好,不可让他们久等!”甩了甩手指的水滴,正要往外走,却被任俊一把拦住:“殿下,你的眼睛!”
杨浩呆了一呆,这才觉得右眼有些肿痛,就着水盆一看,一夜时间,整个右眼已高高隆起,乌青了一大块。
“臭娘们,下手还这么狠!”杨浩骂了一句,想了想,忽然拽住任俊,刷的抽出腰刀,在任俊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将后者的衣襟割下一副,胡乱斜缠在脑袋之上,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经过细雪飘飞的走廊,转入正殿。只见杜伏威,东溟夫人,虚行之都已在场,乍见杨浩地模样打扮,都是面露惊sè,杜伏威眉头一皱:“殿下,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地!”杨浩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大步走到主位上转身落座。道:“本王昨夜回宫太晚,想不到总管和夫人这么早就来了,那正好,行之,昨晚的卷宗可曾整理完,给夫人和总管汇报一下!”
虚行之拱了拱手,还没说话。东溟夫人已上前道:“此事本宫已大略了解,这里有一份刚从长安来的情报,请秦王殿下过目!”
任俊机灵无比,急忙上前接过东溟夫人拿出的信函,走上玉阶,交到杨浩手中。
“长安的情报?”杨浩疑惑地看了东溟夫人一眼,拆去信封,抖开一张薄纸。只粗粗看了几字,便霍然从龙椅上起身。
“什么,李渊称帝了!”
杨浩这一惊非同小可,薄薄的一张纸片,拿在手中竟微微颤抖起来。
※※※
消息是十天之前,东溟密探从长安传出:大业十四年十一月。原假黄铖持节,大都督内外军事,尚书令,大丞相,唐王李渊废隋恭帝杨侑,正式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唐,定都长安,以明年为武德元年。
杨浩不用细想,也能察觉得出。李阀此时称帝地消息。对动荡的天下而言意味着什么,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猛可里得到这个消息,仍难禁心弦大震,不甘心的叫道:“怎么这么快,薛举呢,李轨呢,梁师都和刘武周呢,还有杨公宝库,李阀内患未定,这么快称帝,难道想当皇帝想疯了!”
“一个月前,李世民的玄甲骑兵于扶风大败薛仁杲,李轨已与李唐结盟!”东溟夫人道:“梁师都和刘武周一直按兵不动,至于杨公宝库,据报跃马桥一带已经被唐军封锁,无法探到里面的情况,殿下,杨公宝库当真在跃马桥下吗?”
杨浩颓然坐回椅上,无力的点头:“杨公宝库的确在长安!”
“这下不好办了!”东溟夫人蹙眉轻叹:“李渊抢先一步称帝,若再得杨公宝库,这天下民心所向,恐怕都要倒向关中了!”
“哼!”杜伏威不满地看了杨浩一眼:“我早说过让你称帝,现在可好,被李阀抢了先手,连杨公宝库都丢了,怎么跟他们斗!”
“我还不是想给他们添点麻烦,谁知道李家做这么绝!”杨浩喃喃道:“这是历史惯xìng,不能怪我!”
“事到如今,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东溟夫人道:“乘消息还没传到江淮,殿下也登基称帝吧,声势上不可太弱!”
“对!”杜伏威难得赞同东溟夫人一次:“索xìng再办一次登基大典,遍告江淮河北群雄,咱们也是正统,大可声讨李家反贼!”
杨浩皱起眉头,一声不吭,视线落在旁边一言不发地虚行之身上,索xìng开口问道:“行之,你什么意见?”
“依学生之见!”虚行之看了一下三人地脸sè,小心翼翼的道:“当今天下,人心思反,殿下以隋朝宗室地名号登基,恐怕用处不大吧!”
“胡说八道!”杜伏威怒道:“当年汉室衰微,曹cāo不也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怎么没有用处?”
“不一样的!”虚行之不以为然的道:“今时不同往rì,当年好歹还有个诸候的名号,如今遍地反贼,绝对势得其反,难不成,杜总管也想效法曹cāo,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把!”
杨浩立时眼睛一眯,jīng光闪闪地盯向杜伏威,后者脸sè微变,忙道:“我何尝是这个意思,既然如此,那就重新立个国号吧!”
“此言有理!”东溟夫人点点头,转向杨浩道:“殿下以为呢!”
话题转了一圈,依旧推到杨浩头上,杨浩眼珠一转,忽然以手扶头,挥袖道:“本王伤势发作,退朝再议!”
三人尽皆愕然。
※※※
出了通政殿外,杜伏威正要上马,却听身后一声:“杜总管!”回头一看,却见东溟夫人披着雪裘,在尚公等人的护卫下,从台阶上走了过来。
“东溟夫人?”杜伏威目光一闪,收脚下马,将缰绳交给身边卫士,静等东溟夫人一行走近,方道:“夫人召唤杜某,有事吗?”
东溟夫人抬头看了看天,笑道:“雪势这么大,本宫不比总管内功jīng深,不如借一步说话!”
杜伏威沉吟片刻,点头应允:“好!”
通政殿外左右各有一排朝房,以备官员早朝前歇脚之用,杜伏威与东溟夫人选择了南朝房的一间,各自摒退左右,东溟夫人坐在暖炉旁边,杜伏威却仍然笔直站立,隐隐透出几分jǐng惕。
“总管何以如此拘谨!”东溟夫人忽尔扑哧一笑,抬起手来,轻轻掀开面纱,露出一张娇艳如花的容貌,饶是杜伏威铁石心肠,也不禁看得微微一呆,不过随即目光一肃,神情又变得古井不波,淡淡的道:“本总管一向如此,夫人有话,只管说吧!”
东溟夫人美目中闪过一丝异sè,重新扣回面纱,话入正题道:“不知总管,对殿下今天的表现,是如何看法?”
“夫人此言何意?”杜伏威不答反问道:“难道你对殿下,有了什么看法不成!”
“总管不觉得……”东溟夫人美目沉吟:“殿下此番东海回来之后,有些据功自傲,不思进取地意思么!”
“哈哈!”杜伏威长声一笑:“这小子何尝进取过,当年李家区区一个丫头,就逼得他差点拔剑自杀,不是本总管赶驴上架,只怕他早就寻机逃跑了!”说完又扭头看向东溟夫人:“夫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总管当知道同舟共济一词!”东溟夫人道:“你我两家,如今荣辱一体,都系在秦王浩的身上,如果放任自流,恐怕不妥吧!”
“嗯?”杜伏威眉头一皱:“夫人想怎么样,这位秦王殿下可是泼天大胆,本总管自认不能奈他何!”
“杜总管何必妄自菲薄!”东溟夫人轻笑道:“你我联手,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秦王浩么?”
杜伏威默然不语,抬头看了看东溟夫人,目中微微露出一丝困惑。
※※※
“本王绝不称帝!”
御书房内,杨浩一掌拍在书案上,呲牙甩了甩手,又补弃道:“要称帝,也得先把这两个老家伙给摆平了再说!”
“殿下小心!”虚行之连忙伸头看了看外面,又转回头道:“隔墙有耳,此话万万不可再说!”
“怕个屁!”杨浩怒道:“你没看这两人的样子,分明就是逼宫,称不称帝,难道要他们说了算吗!”
“殿下息怒!”虚行之忙安抚道:“一切隐忍为上,为今之计,还必须倚重此二人,最多拖延一下了!”
“拖延?”杨浩眼睛一亮道:“计将安出?”
“装病吧!”虚行之不假思索的道。
………【一百二十一章 玉壶冰心】………
() “殿下有令,养伤期间,任何人都不见!”
黄瓦红墙的养心殿外,沈光手持长矛,挡住东溟夫人一行,言词间斩钉截铁,半点不留情面。
由原瓦岗东平武士们组成的宫中禁卫,在任俊的带领下,亦排成横阵列队在台阶之上,剑拔弩张,任俊更捧出杨浩的大胜天,站在人群中道:“东溟夫人,殿下宝刀在此,擅入宫者斩!”
站在台阶下面,东溟派自东溟夫人以下,尚公等人俱面露不忿之sè,纷纷将视线投向东溟夫人,只待夫人点头,便要强行闯宫。
“夫人!”单如茵悄悄走到东溟夫人身侧。
“琬晶没有来吗?”东溟夫人头也不回的问道。
“公主说……”单如茵yù言又止:“现在不想见他!”
“什么?”东溟夫人愣了一愣,轻蹙秀眉,目光变幻了好一阵,最后狠狠的看了养心殿一眼,扬声道:“既然殿下有疾,那本宫只好改rì再来探望了,希望殿下到时,可以病体康愈!”
说完话也不等回答,转身拂袖而去,尚公等人亦纷纷跟上。
一行人沿着台阶往下走,忽听一声哈哈大笑,杜伏威背起双手,从拐角处踱步出来,向东溟夫人笑道:“原来丈母娘见女婿,也不是这么容易啊!”
东溟夫人脚步一顿,美目含嗔的看了杜伏威一眼:“杜总管。秦王殿下重病至此,难道你一点也不关心吗?”
‘哪里哪里!“杜伏威似捧实讥地道:“连你这位岳母都不见,本总管与殿下又隔了一层,岂是想见就能见的!”
“如果总管只是看笑话来的!”东溟夫人冷声道:“那就恕本宫失陪了!”
当即转身便走,杜伏威也不阻拦,冷笑着看着东溟派诸人远去,又扭头向养心殿方向看了一眼。忽然摇头一笑:“玩缩头乌龟?好,本总管陪你!”
大袖一展。双手负在身后,潇潇洒洒的转身自去。
※※※
养心殿内,虚行之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的情景,终于松了口气,转头看向躺坐在龙椅上,一手酒壶,一手香蕉的杨浩。不由又叹息一声:“殿下,这都要过年了,不能再拖了!”
“哪有这么快?”杨浩不以为然的往嘴里塞了口蕉,又灌了口酒,坐直身体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武功全废,起码要三五年休养!”
“三五年?”虚行之yù哭无泪:“再装下去,真成昏君了!”
“殿下。要不然登基算了!”虚行之小心翼翼地道:“当皇帝其实也很简单,下面的事大可交给我们来做,您只用坐在上面看着就行!”
“这你就不对了!”杨浩正sè斥道:“孤王又岂是昏庸之辈,要称帝,就称个天下太平,万世一帝!”说着话走下龙椅。在殿中张开双臂,又转回头道:“像现在这样偏安一隅,关起门来称孤道寡,有什么意思?”
“至少名正言顺,可以安服人心啊!”虚行之劝道。
杨浩气势顿敛,走回阶前坐下,叹了口气道:“当皇帝,我真地没什么心理准备啊!前辈有言,所谓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逐鹿问鼎之道,我们现在刚刚起步。忍一忍吧!”
“哪位前辈说的?”虚行之愕然:“虽然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可也要因时因势而言,如今天下人心思治,先称帝者先得人心,其实杜总管与东溟夫人所言也不为错!”
“被人逼着当皇帝!”杨浩站起身来,怅然道:“有意思吗?”
“殿下当了皇帝!”虚行之连忙跟上前:“就没人敢逼你了,你可以杀他们的头啊!”
“杀杀杀!”杨浩站立脚步:“你知不知道,李世民将来可是唐太……”话音戛然而止。
“唐太什么?”虚行之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杨浩摇摇头,心情沉重的走回龙椅上,转身坐下:“行之啊,我最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你知道佛祖割肉饲鹰的典故吗?”
“知道!”虚行之点点头。
“那如果你碰到这种情况,你会不会像佛祖那样舍己为人?”杨浩认真的看着虚行之。
“怎么可能!”虚行之晒然:“我又不是傻子!”
杨浩翻翻白眼。
※※※
大雪纷飞,爆竹声响。
不管杨浩如何继续装病拖延,新年还是如期到来,之前两个多月来,在东溟派和江淮军地鼎力支持下,由虚行之主持的江都新政进行的有声有sè,江都周边人气渐旺,而秦王杨浩之名亦逐渐在民间声名鹊起。
似乎是赶集一样,年前之内,继李渊登基称帝之后,首先是巴陵帮大当家烟杆陆抗手遇刺身亡,副帮主萧铣建都称帝,改国号为梁,接着翻阳会林士宏也吞并完原铁骑会人马,登基自称楚帝,然后是不甘寂寞的李子通,也孤注一掷以丹阳附近六郡兵马,建国为吴,自称吴皇帝,沈法兴虽然没称帝,也给自己加封了一个梁王,置百官,改年号为建康,一时间江淮群帝并起,光年号就四五个。只有势力最大的江淮军依旧不见动静。
年二十八,飞马牧场以大执事梁治,和断臂初愈的三执事许扬带队,押送五百头牛马前来江都贺年,杨浩终于躲不下去,“抱病”在通政殿接见飞马牧场的使者。当rì离开飞马牧场,回转江都之时。才是入冬的第一场雪,转眼已是两个多月过去。
“先是大水,又是大雪,牧场已经全力救助,还是死了将近几万人!”梁治提起此事,只是哀声叹气:“左将军也出了不少力,不过场主一个人撑得最辛苦。整个人瘦了一圈,我们劝过她。这么多难民,未必顾得过来,根本就不听!”
杨浩包在厚厚地貂裘内,用火箸拨弄着案上的炭炉,熊熊火光映着通红的脸庞,异常安静的听着梁治说完,才缓缓道:“江都还有不少钱粮。过完年,我就派人先送一批过去,你们到时候跟着一起走,如果不够的话,我还能弄!”
“多谢殿下!”梁治和许扬连忙起身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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