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话锋一转,竟微露出几分缅怀之sè,淡淡的道:“从幼时起,济世安民便是世民地平生大愿,隋广虽然无道,但对我李氏却是优荣有加,家父自起兵太原,据长安而自立,每思此事也是耿耿于怀,然为天下苍生计,世民却以为,此不得不为之事,所以世民自认有愧于先帝,却无愧于天下!”
一个有愧于天下,无愧于自己。
一个有愧于先帝,无愧于天下。
一低一高,境界自现。杨浩心中虽然不甘,也要自认完全落在下风,默默端起茶碗,心中暗骂,这***是古代人吗,放到现代大学地辩论队,绝对是主力啊。
“王兄!”李世民忽然叹口气。目光真挚的看着杨浩:“你放弃洛阳,好吗?”
杨浩顿住举碗的动作。冷笑道:“世民在说笑话吧,我放弃洛阳,不就拱手送给你们,这天下,还有我立足之地吗?”
“以王兄的雄才伟略,何必执着于眼前地天下之争!”李世民双手端起茶碗,正sè道:“如果王兄肯助我李家。世民有信心,为天下开万世之治!”
杨浩心神一颤,茶碗中竟洒出几滴水来。
※※※
天下之争?
万世之治?
古代帝王vs现代公务员,杨浩蓦然发觉,自己跟对方的差距在哪里了,人家已经开上飞机,一rì千里,自己还在骑着自行车。观光旅游,这不关历史局限xìng的问题,而是思想与胸怀地差距,万恶的现代教育制度,什么都教,就是不教你治国平天下之道。怎么跟人家自幼拿四书五经这种帝王学启蒙地人比。
“王兄!”见杨浩茫然出神,李世民以为对方已经意动,又道:“若得王兄与世民联手,一年之内,平定天下易如反掌,而后励jīng图治,不出三年,就能复见盛世局面,世民当与王兄同标青史,共享富贵。足为子孙万世之照!”
“哼哼。盛世?”杨浩斜眼看着突利:“中原盛世了。怕是突利王子不愿看到地吧!”
这一语如同奇锋突出,突利的神sè顿时有些不自在。默然不语。
李世民这时也发觉语气有些急切,有些没顾忌到突利的感受。微微一笑道:“中原与突厥,虽然自古争战不断,究其原因,也是为了各自的百姓安宁,天下之大,还有什么不能相容的,若能与突厥改善关系,以通商互利为主,共同发展,化干戈为玉帛,此诚世民所乐见!”
共同发展?杨浩露出一丝邪笑,你丫可以入联合国了,回头看看刚露出一丝喜sè的突利,当即毫不留情地道:“世民太天真了吧!君不见塞外荒草大漠,雪山冰川,牧人逐水草而居的困苦生活,你拿什么予他们发展,粮种农具?他们有地方种吗,种的出来粮食吗?玉帛?中原一匹绸缎叫价五十文,到塞外就能换十头牛羊,其利升值何止十倍,除了给富人穿起来夸耀,又有何用处?你这分明是在抽牧民的血汗?通商?商人逐利之xìng,奇货可居,哪里会顾忌民生,敲骨吸髓也难形容之,此风一成,除了造出几个富甲天下地大豪,中原塞外俱受其害!或者说白送,倾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那你就是卖国啊!”
突利地神sè越来越难看,李世民心中已产生一种不妙的感觉,想不到一言之失,竟会给杨浩拿来如此发挥,忙叫道:“王兄!”
杨浩哪里理他,自顾自说道:“自古中原盛则塞外危,中原乱则塞外兴,概因塞外贫苦,向往中原富庶,又无法融入其中,只好仗之以力,强行掠夺,如同狼饿了就要吃羊一样,此乃天xìng,不可违背,而中原帝王,无论保疆安民,还是夸耀武功,但凡文冶有成,莫不出兵塞外,以求一劳永逸,永灭心腹大患,正如卧榻之旁焉容猛虎,此乃人心,天理人心之下,世民既有名标青史之志,又何必拿假话来逛骗突利兄呢,人家好歹也是个王子啊!”
啪地一声,突利霍然拍案而起,酒馆内众人都是一惊。
“突利兄!”李世民连忙站起身来。后者却是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二位慢聊,本人想出去透透气!”说完话已自转身而去,李世民在后边又唤了他一声,却直到走出酒馆,也没回头。
“王兄!”李世民回过头来,不由面露苦笑:“你又何苦……”
“小孩子,不愿面对现实,可以理解!”杨浩微微一笑,视线转向李世民身后三人,暗自盘算着场中实力,虽然对方去了一个突利,可是自己武功全废,衡量半晌,仍然下不了动手地决心。
“王兄果然辞锋锐利!”李世民重又坐回位上,笑容依旧:“世民只是一时失言,就被你抓住机会,激走突利兄,世民拜服!”
“不是我挑拨,而是事实如此,狼羊之间实无共存余地!”杨浩根本不以为异,中原与塞外的关系,放诸现代社会,都是一团乱麻,何况你们古代。
“别看你现在跟他关系良好!”杨浩看了一眼突利离去的方向:“一朝中原盛世,他要领兵犯境,你要济世安民,疆场相见,难道你会手下留情吗?”
“当然不会!”李世民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
“我就欣赏你这种坦诚的态度!”杨浩浅浅喝了口茶,笑问李世民道:“你想开万世之治,首先就要天下在手,对吗?”
李世民眉头微皱,蓦然发觉就是一句话的工夫,场中地气氛已经被杨浩cāo纵在手,现在也只能顺着他的话道:“对!”
“可是,你是次子!”杨浩意味深长的道:“你上有父兄,这天下怎么可能给你继承,投靠你,我是无所谓的,可是你父亲和兄长的态度呢,我能相信他们吗,令妹对我,不就是yù杀之而后快嘛!”
李世民眼中寒芒一闪,竟也微微笑道:“我理解殿下的顾虑,这种事委实难以令人相信!”
“所以说!”杨浩缓缓道:“不如你来投靠我吧,我们兄弟联手,问天下谁人能挡,到时我封你为一字并肩王,名标青史,共享富贵,我若负你,天地共殛之!”
李世民哑然一笑,想不到杨浩竟把先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想了想道:“王兄诚意,世民也相信,只是王兄现在看似立足江淮,实则根基未稳,强行进图天下,难望大成!”
“争天下!”李世民手沾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圈:“争的是中原,王兄江淮之兵虽jīng,却不习骑shè,在江淮有长江之利,四通八达,当然所向无敌,一入中原,又如何与河北关中的jīng骑争锋!”
“而世民则不同!”李世民又斜斜划了一线,直通圆心:“关陇铁骑,出函谷可入中原,占巴蜀顺流西击江淮,居高而胜远,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若得王兄之助……”
“诶!”杨浩大手一挥,将桌上水迹擦去:“所以洛阳我必取之,以此为中心训练jīng骑,西击关中,北克河北,最多多费些时间,世民若助我,则天下大势,洛阳可定!”
李世民却缓缓摇头:“世民此心,只为天下苍生,舍易就难,世民不为也!”
“说得好!”只听酒馆窗外响起一个声音,杨浩想也不想,一把抄起茶碗,连茶带水泼向窗外:“滚蛋!”
(ps:晚上有事,一更)
………【一百三十五章 为君之道】………
() 啪!
一碗茶掷落窗外的瞬间,秦叔宝、罗士信与另外两名斗笠人同时破窗而出,跃落酒馆后的临水平台,四面绕了一圈,只见凌波倒影,空荡荡杳无人踪,重又在平台上聚首,彼此相视一眼,都是惊疑不定。
※※※
“不要太自信了!”
杨浩一碗茶扔出,看也不看,已拍案而起,居高临下的对李世民道:“信不信我北联梁师都、刘武周,直捣你李家的老巢太原,叫你关陇铁骑出不了函谷一步,你靠突厥?突厥的义成公主,可是姓杨的!”
“我信!”李世民从容答道:“可是王兄别忘了,洛阳现在还不是你的,如果被我得到,王兄你连江淮都出不了,我则腾出手来,慢慢西联巴蜀,把你压死在天下一隅!”
“那就是抢天元了!”杨浩哈哈一笑道:“你凭什么跟我抢!我是今上皇叔,权倾江淮,势压当朝,你算什么,李唐反贼,进洛阳都要藏头露尾,能带多少人马?怎么跟我斗!”
“如果凡事皆能以力胜,当rì李密如rì中天,又怎么会死在王兄手里?”李世民端起茶碗,好整以暇的道:“所谓以巧克拙,以弱胜强,王兄现在貌似强大,实则牵制过多,光一个王世充,就能让你投鼠忌器,怎比世民进退自如!”
“王世充,你问问他敢动吗?”杨浩冷笑着坐下:“从彭梁到巴东,都是本王的兵马。一声号令,随时大举北上!”
“从太原到西京,我李家也已重兵布置!”李世民道:“所以洛阳城,我是志在必得!”
“好,你有本事!”杨浩冷笑:“本王让一步,按兵不动,就让你们李家先动手!”
“不。还是王兄请!”李世民微微一笑道:“世民一向习惯后发制人!”
小酒馆内忽然安静下去,杨浩与李世民隔座对视。心中都是暗暗吃惊,只觉得对方实在难缠。
“两位秦王殿下,怎么少算了窦建德一路呢?”
又是先前那个声音飘飘渺渺地插了进来。
※※※
“两位秦王殿下,怎么少算了窦建德一路呢?”
听到这个声音,杨浩忽然有种放声大笑的冲动,轻轻一拍桌案,叹口气笑道:“说得不错。天下英雄,唯使君与cāo尔,这天下间,能让我看上眼的,也只有你李世民一个!”
李世民也露出会心的微笑:“世民亦将王兄视为生平大敌,窦建德王世充之辈,却要等而次之了!”
“在屋顶上!”酒馆外响起秦叔宝等人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屋顶发出一声轻响。已有人施展轻功上房搜索,酒馆内阚棱沈光与护在李世民身边的一名斗笠人俱都面露jǐng惕,大刀,长矛,还有一柄软剑全部缓缓亮了出来,不经意间形成一个三角阵形。将杨浩与李世民护在当中。
“尝闻王兄丹阳论战!”李世民道:“曾说过天下大势,譬如三龙争珠,这颗珠,就是指得洛阳,如今你我二家,加上窦建德,将洛阳团团包围,王兄明见万里,却不知之后会是如何走向,请王兄教我!”
“你还用我教吗?”杨浩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rì我孓然一身于局外,自然看得通透。而今我已身陷局中,所做判断只能基于自身利益,就算说出来,也有失客观了!”
“王兄说得不错!”李世民喟然一叹:“当局者迷,世民虽然志在洛阳,但后方梁师都,刘武周,薛举,李轨,莫非枭扬之辈,根本不敢放手一搏,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我虽占江淮,身后也有李子通,沈法兴,萧铣,林士宏!”杨浩也道:“又岂能说动就动,就算窦建德,也有高开道,徐圆朗未平,这是神仙局,连环套,实难以人力解之!”
“人力不能解,莫非要看天命?”李世民奇道。
“若是处处皆顺,那又怎叫天命!”杨浩抬头看了看上方,神sè间也浮起一丝感慨。
“天命压人,委实心中不甘!”李世民目注杨浩道:“不知王兄,有无胆量,与世民试一盘逆天之局?”
逆天?杨浩微微一愣。
“既然天意要世间大乱,我们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偏偏让天意拿不住我们地步伐!”
李世民目光中微微闪出一丝兴奋:“世民愿与王兄,以这洛阳为赌局,谁得洛阳,谁得天下,如果王兄胜,世民愿以天策府双手奉上,从此退隐深山,再不言兵国之事!”
“反之,如果世民侥幸胜了一先!”李世民道:“王兄仍然是江淮之主,只是需暂领我天策府南路总管一职,王兄以为如何!”
杨浩倒吸一口冷气,眼睛不由自主的眯缝起来,李世民,你是从何而来这么大地信心?
※※※
很好,很强大。
杨浩取过一只碗,重新倒了碗茶,借着喝茶的动作,掩拭着心头的震惊。
自己能够布置军队,牵制王世充在洛阳外围的主力,李世民同样也能,虽然没有窦建德那方的消息,但此人若是放过这种机会,也就枉称山东霸主了,三龙争珠,彼此刚好形成一个均势,一切明面的上的动作都要僵持住,暗底下地交战才是胜负的关键,自己以秦王身份,占住杨侗这条大龙,李世民以求亲的名义,靠住王世充这棵大树,窦建德呢?他在做什么?难不成,李世民与窦建德已达成协议。应该不会啊,窦建德怎能与虎谋皮这般不智。
除非单田芳说得是真的,窦建德是李渊地大舅子?太扯了吧!
杨浩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李世民看在眼里,笑道:“王兄不敢答应,是不是以为赌注太轻了?”
“不是!”杨浩摇摇头,坦然道:“本王做人一向输不起。要赌就一定要赌赢,我是怕你赌品不好。输了就反脸不认!”
“呵呵!”李世民为之莞尔:“那依王兄之见?”
赌?或不赌?杨浩心中微微生寒,赌的话委实没什么把握,不赌的话,此时地气势一定被他压下,自己本就挟势南来,若被他传扬出去,又如何再压服洛阳的局面。
越想越委觉不下。抬眼看去,只见对面的李世民却是耐心十足,一点也不怕等地意思。
“如此赌局,不如由本人来做个见证吧!”
又是那个声音,这回却忽东忽西,飘移不定,使人无法把握方位,秦叔宝等四人又从屋外冲了进来。将酒馆四角各自守住,李世民身后那名斗笠人微微露出侧耳之状,正全神判断声音来处。阚棱沈光则同时往杨浩身边退了一步。
李世民至此,终于微微变sè,扬声道:“好轻功,不知阁下是何方高明。可否现身一见!”
秦叔宝四将莫非一流高手,如是三番竟连此人的一片衣角都抓不住,轻功到此地步,实属骇人听闻。
啪地一声,却是杨浩将酒碗甩在桌上,终于忍耐不住,黑着脸道:“什么轻功?分明是腹语术,藏头露尾,也算是慈航静斋地传人吗?”
此言一出,酒馆内顿时为之一静。那声音也寂然无声。忽然李世民身后斗笠人身形一动,一剑便往地板斩去:“在下面!”
哗啦一声。斗笠人的软剑扎中一块地板,抖手卷帘般带起一片,秦叔宝四将纷纷跃将过来,只见地面上破了一个大洞,下方河水潺潺,哪有半个人影。
酒馆内光线微微一暗,一个斗笠遮头的修长人影,已背着阳光,出现在正门口处。
※※※
这人来的如此从容自若,似乎一直就在站在门外,带着一身阳光走进酒馆,仿佛是一名普通的游人,从旅途之中,折到此地寻一碗水喝。酒馆内除了杨浩之外,其余诸人都有些发愣,一时间竟没有任何动作。
“世民!”杨浩皱着眉头:“你真要跟我赌这一局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顿时将酒馆内一种莫名意境打破,秦叔宝、罗士信和那两名斗笠人已经纵身而上,将那神秘来客四下围住,来客却若无其事地站在当中道:“二位殿下都是人中之龙,如此一局而定江山,使百姓免受连年征战之苦,秦川在此谢过!”
李世民呆了一呆,正要开口答话,却听杨浩怒笑一声:“李世民,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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