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人命关天,岂能不多加查证!”宋智接口道:“当晚宋某也在场,我就觉得事有蹊跷,这内中未必没有文章……”
话题绕了一圈,竟似又要转回到杀死王玄应的真凶上面,杨浩渐觉不耐烦,索xìng截断宋智的话:“有文章也好,没文章也罢,王世充,你要为子报仇,本王给你主持公道,如果因此有损江山社稷,你自问一下,比诸李密如何,宋兄,我们走罢!”说完话招呼了虚行之等人,便要转身离去。
“殿下且慢!”王世充悚然一惊,连忙出声阻止。
“怎么,不想放我走啊?”杨浩身形停在帐口,头也不回的道。罗士信微微抬起铁枪,已经杀机四溢的看向帐中诸人。只待有谁敢说个不字,就要放手大开杀戒。
“不敢!”王世充忙拱手一礼:“老臣想跟殿下单独谈一谈!”
“单独谈?”杨浩楞了一楞。原地转回身:“你跟我?”
李神通脸sè一变,就要开口说话,却被李世民伸手拦住。微微一笑道:“既然王兄跟国公大人有事相商,世民先行回避!”
“二公子恕罪!”王世充还了一礼。当下李世民带领李阀众人与那魏道人向帐外行去,经过杨浩身边时,两人地视线短暂的接触了一下,李世民露出一丝微笑。杨浩却撇了撇嘴。
“玄恕,淑妮。玲珑你们也出去!”王世充又吩咐道,王玄恕,董淑妮两人告退而出,陈长林和玲珑娇也随后出去。帐内便只剩下王世充与杨浩一方地人马。
杨浩若有所思地看了王世充一眼,轻轻一抬手,示意众人出帐,沈光有些不放心。叫了声殿下,却被虚行之拦住,使手势唤众人退出帐外,最后宋智沉吟了一下,也默默退了出去。
两扇帐幕从外面放下,帐内光线顿时为之一暗。棺椁前的两盏长明灯火摇晃出两圈光晕,虽然是外面是大白天,身处幽暗地帐中。面对着王玄应的棺椁,杨浩还是觉得心中有些生寒,定了定心神,道:“好了,闲杂人等都不在了,郑国公有话大可直说!”
王世充却不开口。只是绕着棺木缓缓走了半圈,一只手轻轻拍在棺木上,半晌才道:“殿下,您刚才算得那些,到底是不是真地?”
杨浩等了半天,想不到他竟然问这个问题,不由哑然失笑,往旁边走了几步,摇摇头道:“这种玩意,怎么说呢。你信。就是真的,不信。就是假地!”
“真的?”王世充耸然动容:“难道说天意注定,接下来真是李唐的天下?”
“你真信啊?”杨浩眉头一扬:“好,我给你说清楚,接下来,不只是李唐的天下,而且还是李世民一个人的天下,未来的皇帝就在外面站着,郑国公,良禽择木而栖,你现在赶紧去效忠,还能捞一个开国功臣当当!”
王世充哑然无语,神情挣扎了一下,手中已举起从魏道人处得来的图轴:“那这副孔子闭房记地夷羊在牧……”
“你希望它是真的吗?”杨浩语气异样的问道。见王世充不作声,又冷笑一声道:“本王明白,人人都想当皇帝,你郑国公位极人臣,想得天意承认,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有这种念头并不为过!”
这话委实大逆不道,可偏偏是从杨浩口中说出来,王世充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讪讪道:“殿下说笑了!”
“本王不是跟你说笑!”杨浩摇摇头道:“自古谶续图录一说,由来已久,虽然玄虚飘渺,却未必没有几分道理,就拿这幅所谓夷羊在牧,若说应在你一个王字,也不为过,可这谶辞之语,可就并非对你有利!”
“怎么说?”王世充愕然抬头,手中已将羊皮卷展开。
“乾上坤下,前三后七,茫茫天地,一统华夷!”杨浩将图上谶辞背了一遍,顿了一顿道:“乾上坤下,在易是为否卦,对吧!”
“对!”王世充点头道:“易云否极泰来,此图三羊在前,七羊在后,有三羊开泰之意,是好卦象啊!”
“你只知道否极泰来,就不知道泰极而否吗?”杨浩笑笑道:“此图坏就坏在一个赶羊上面,天地否,在易经中是怎么说的?”
“否卦,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王世充念着系辞,专心看着图卷思索。
“天为阳,地为yīn,天地不交,即yīn阳不通!”杨浩道:“你以为他赶的是我这个杨,我看他却是赶得yīn阳的阳,已经yīn阳不通,还要赶阳上天,无yīn阳何以生万物,生机全灭,所以说,这是一个死卦!”
王世充身躯一震,险些失手将图卷落在地上。
“九阳已是极致,天地间唯一出现十阳之数,乃是上古之时十rì并出,人间如火,万物枯焦,这情景,不用我说了吧!”杨浩续道:“所谓一统华夷,史载羿为东夷族长,有穷国君,手中拿的也不是长杆,而是权杖,所以这张根本就不是什么赶羊图,而是后羿shèrì图!”
“shè……shèrì图?”王世充完全被杨浩说蒙了,期期艾艾的道:“那要怎么解?”
“十rì乃桑木之子!”杨浩道:“木下添子,那可是个李字呢!”
“李字?”王世充这一惊非同小可,脱口道:“那德充符,人间世又如何解?”
杨浩微吃一惊,老狐狸果然看到了,心中一动,道:“你读过庄子没有,德充符讲地身残志不残,人间世讲得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已经死了个儿子,还想死全家吗?”
………【一百六十一章 必有一伤】………
() 小半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素白sè的大帐重新打开,王世充恭恭敬敬的将杨浩送了出来。
看到这种情形,等候在帐外的李世民一方人手都是神sè一变,而虚行之和宋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与阚棱沈光一同迎上前去。
“殿下,老臣有丧在身,不便远送,三rì之后是小儿出殡之rì,希望殿下届时,不要令老臣失望!”
“节哀顺便吧!”
两人的对话显得有些冷淡,杨浩说完话便转过身,连李世民凑上前来想打招呼也没理会,径直带着兀自惊疑不定的宋智和虚行之往营外行去,旁若无人的态度让在场的王氏和李唐诸将俱是面露不忿,然而做为正主的王世充却没有什么反应,仍然好整以暇的在后面抱拳相送,没有他的命令,周围的军士也不敢留难,纷纷让开通道,任杨浩一行人扬长而去。
“国公大人,殿下这是……”
见杨浩去远,李世民带着李神通等人走到王世充身边,似乎很随意的问了一句,王世充看了他一眼,眉头忽然一皱,抬手已将那副图轴取了出来:“二公子,此图珍贵无比,老夫消受不起,还请你好好保存吧!”
李世民微微一愣,有些茫然的接过图卷,王世充已不再看他,扭过头一声令下,将属下将领和玲珑娇等人召呼过来,直接将李世民冷落到一旁。这一下弄得李阀众人都是面面相觑,长孙无忌忽然道:“魏道长呢?”李神通不由自主扭头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魏道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士信呢?”
来到营口,几名士兵将几人的座骑牵了过来,杨浩发现罗士信并不在其中,身形微微一顿。虚行之连忙凑上前道:“适才裴帅在外喝阵,我让士信回去报信了!”
五人先后翻身上马。杨浩兜马回头,又看看后方站在帐前地王世充等人,眉头微微一扬,双脚一踢马腹,便带马向外驰去,虚行之和宋智并驾齐驱,紧随其后。然后是阚棱沈光二人,五骑穿过郑军的阵形,在近万大军的注视下离开郑营。
对面己方军阵相距不到一百步,遥见杨浩等人从郑军中策马而出,秦叔宝罗士信已经双双纵马迎将出来。
“殿下!”
阵前相见,二将俱是带缰行礼,杨浩只抛下一句:“回去再说!”已当先驰入军中,秦叔宝和罗士信落在最后。jǐng惕的看了看郑军的动静,才兜转马头驰回阵内。
杨浩一进军阵,迎面单琬晶已策马迎上前来,急呼一声:“杨浩!”把杨浩吓了一跳,连忙勒缰住马,待单琬晶过来时一把抓住她的马缰。埋怨道:“不好好在宫里休息,你来干什么?”
单琬晶本来担心的要命,好不容易见他平安归来,心中满是喜悦,又遭到这迎头斥责,顿时气往上撞,眼圈便红了,好在杨浩见势不妙,紧抓住她地马缰;低声道:“等会儿再跟你说!”却听马蹄声响,原来身后虚行之与宋智。对面裴仁基都已赶了上来。众人在阵中汇合。裴仁基刚向杨浩施了一礼,杨浩已道:“裴帅。传本王令,收兵回宫!”
“收兵?”裴仁基微微一惊,愕然道:“那王世充……”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鸣金声响,众人纷纷扭头看去,只见对面郑军军旗麾动,阵形正在往内收缩,这下不用杨浩再解释,几人立时明白过来,纷纷把惊愕的视线投向杨浩。
“殿下,你跟王世充谈妥了?”宋智忍不住问道。
自五更天起,王世充大军兵迫皇城,满营哀兵之势,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而宋智和虚行之虽然一起同杨浩入营,但最后王世充与杨浩地密谈,两人也不知详情,只看最后杨浩冷着脸出来,还道双方谈崩了,之前身在敌军不便详问,现在看到这个结果,不仅宋智,连虚行之也是一脸意外之sè,差点与宋智同时问出同样的问题。
在众人的目光下,杨浩却露出一丝苦笑,看了宋智一眼,淡淡的道:“被你说中了,王世充限我三天,要独孤霸给他儿子陪葬,否则宁可玉石俱焚!”
此言一出,众人神sè不禁都异样起来,宋智先前虽建议杨浩翦除独孤阀,虚行之和裴仁基也赞成了,那却是先下手为强的计策,两人也没料到王世充会反应的这么迅猛,一时间俱都默然不语,内中偏恼了罗士信,一拨马便道:“王世充好大狗胆,竟敢威胁殿下,我这就取他人头!”秦叔宝立马在他旁边,伸手将他拦下,喝道:“急什么,殿下自有决断!”
“我?”杨浩闻言却一耸肩:“我是没什么决断了,人家要替子报仇,在情在理,谁拦得住?”
单琬晶说了一句:“那你就任王世充这么嚣张!”杨浩却扭过头,佯装没有听到。
说话间对面郑军已前阵变后阵,沿着洛河缓缓往西撤退,看看手下这帮人马,杨浩终于叹了口气道:“回城再议吧!”
傅君嫱和花翎子站在军中,远远看着杨浩,花翎子奇道:“你怎么不过去啊?”
“过去做什么?”傅君嫱一脸寒霜:“那坏蛋已经被狐狸晶迷了眼,哪里看得到我,走,我们给小英找东西吃去!”一拽花翎子,转身便走。紧随着两人身后,一阵阵鸣金声已在军中响起。
※※※
“谁让你把尚公调去监视军营的?”
闻鼓则进,鸣金而退。同一种模式下训练出来地军队。在洛阳皇宫外面摆出了同样的退却阵势,双方都是两翼收缩,然后后军率先变向,次第到中军前军,最后左右骑军合拢,仿佛两朵盛开的花蕊缓缓闭合。
在王世充的中军旗撤退同时,杨浩的中军旗也已撤过金水桥。而两方都留下了押后的人马,一方是王行本和王仁则叔侄。另一方则是秦叔宝和罗士信。末了罗士信心中不忿,故意带着一拨人马,挑着王仁则的头盔,在两军前耀武扬威地驰了一圈,可惜对面却异常沉得住气,根本不予理会,最后又被秦叔宝劝了回来。
从端午门进入皇宫。浩浩荡荡地军队在中极门前地广场上层层散开,休整的休整,巡防的巡防,剩下两千人马,在裴仁基的率领下跟随在杨浩的身后,直接往宫城地应天门行去。阚棱沈光昨rì随杨浩往董家酒楼,麾下的亲卫军暂交秦叔宝统带,此时重新收回军权。层层保护在杨浩身侧,将虚行之宋智单琬晶都包括在内。
杨浩有些恼怒地看着单琬晶,现在才知道尚公竟没随独孤凤入宫,难怪没有半点关于宫中的消息传出来,单琬晶被他连番埋怨,脸sè也不好看。一声不吭的带马走到一边,杨浩气也气不得,骂也骂不得,终究还是一声叹息了事。
虚行之见状,忙打岔道:“殿下,李世民那边。还要继续监视吗?”
“当然要……”杨浩刚说了三个字,忽觉虚行之问得蹊跷,不由微微一愣。
“殿下!”虚行之低声提醒道:“咱们人手不够了啊!”顿了顿又道:“昨晚对方那么大动作,我们却一点风声都没得到,这些刺探消息的人手。实在有些调配得不太……”
杨浩微吃一惊。已然明白了虚行之的言下之意,下意识的道:“可是杨……”刚说了三个字。忽然意识到宋智还在旁边。总算及时住口。
宋智目中已闪过一丝异sè,识趣的笑道:“若是探听消息,我宋阀在洛阳也小有门道,殿下如果需要,宋某定全力相助!”
“那就多谢宋二爷了!”虚行之打蛇随棍上,立刻笑容满面的套起近呼。杨浩却闭口不言,神sè越发yīn沉了下去,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上了一个大当,摇摇头又压在心里,抬眼望去,应天门地高大城墙已出现在视线中。
庞大地队伍在宫城前停了下来,只见三座宫门紧闭,墙头上杳无人影,重宫厚壁,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沉寂的仿佛坟墓一般,杨浩不觉眉头微皱,扭头使个眼sè,示意虚行之上前喊门。
“秦王殿下回宫,快快开城迎接!”
虚行之不敢怠慢,策马上前,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内中却没有任何声音答应,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事情不对,不等杨浩吩咐,裴仁基已经抬枪下令,全场士兵纷纷戒备起来。
便听一片密集地脚步声,空无一人的城上忽然出现密密麻麻的人影,每个垛口都探出劲弩,枪矛林立,顷刻间城上已站满了大批士兵,杀气凛然地布成阵势。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城下的军队出现一阵sāo乱,杨浩的神sè顿时一凛,往上一抬头,只见独孤峰一身戎装的身影,已高高站立在城头上,神情淡漠的向下望来。
※※※
皇城西郊,隔着护城河是一片树林,此刻在树林深处的空地上,数百名用斗笠披风深藏面貌之人聚集在一处,其中一人的肩头,正停着先前在郑军军营上空盘旋的蓝羽怪鸟。
沙沙脚步声在寂静的林中响起,那只怪鸟第一个作出反应,振翅而起,扑啦啦地声音中,已被一名身背斗笠地长发女子伸手接过,宠溺的摸了摸头,紧跟在她身后,一名身形高大地秃头白眉老者也从树后露出身形。
“小姐,晁前辈!”
四名为首斗笠人走上前来行礼,白眉老者恍若未闻。只有长发女子点点头,随即问道:“魏大哥那边,一直没有发信号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其中一名年龄较大的老者道:“疾风好像受了惊,只在那边转了两次就飞回来了。再也不肯过去,我只好让郑兄弟去看了看,王世充和秦王浩都已经撤兵了!”
“这样啊?”长发女子轻轻蹙了一下眉头,一时沉吟不语。
“小姐!”那老者顿了一顿,轻声提醒道:“魏军师那边没有消息,我们还要不要继续等下去?”
长发女子怔了一怔,道:“不等了。独孤阀已经答应跟我们合作,等魏大哥脱身。自然会跟我们汇合地,你们分批撤退,小心一些!”
那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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