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小姐不是也来了么!”书生奇怪地道:“洛阳皇宫这么大,你我偏偏就能遇上,是不是太巧合了!”
“皇宫虽大,要找的人只有一个,如果妹妹的目标刚好跟人家一样,那巧也不巧了!”白衣女子眼波流动,故意又问道:“不会真那么巧吧?”
“那就不同了!”书生建议道:“你是找人,我是来查一些疑问,既然大家目标不同,不如就此别过!”口中说着别过,书生脚下却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眼前这名女子看似柔弱,实是她平生大敌,一点点破绽,便会招来对方猛烈攻击,狭路相逢,更是半点也大意不得。
“那真是太巧了!”白衣女子忽露出欣然之sè:“人家也刚好也有些疑问,正想找人求证一下,好像昨天夜里,竟然有人拿块假和氏璧招摇撞骗,妹妹不会不知情吧?”
“此事何须问我?”书生道:“贵派的手段,绾绾小姐难道还不清楚吗……”
话没说完,两人脸sè都是一变,先是白衣女子目露愕然,虽然掩饰的很好,只是一闪而逝,却仍被书生敏锐地捕捉到,顿时心中生疑。白衣女子随即自知失态,轻笑一声:“原来妹妹也是敢做不敢当,河中取璧,欺骗天下,连宁真人都搬出来了,敝派可没这么大的手笔!”
“二十rì前,宁真人将和氏璧交还净念禅院,早已不在洛阳了!”书生神sè转肃:“如果宁真人出手,会保不住得璧之人吗?”
“那谁知道!”白衣女子冷笑一声:“你们佛道一家亲,和尚不来道士来,再说拿和氏璧过桥,你会不清楚?”
对这个问题,书生却避而不答,话锋一转道:“听闻贵派真传一脉,也是道家法门,洛阳的道士不少,武功高明却也没有几个,比如邙山老君观……”
“荣观主昨夜遇刺重伤,现在用秘药吊住一口气,形同半死!”白衣女子意兴阑珊的道:“妹妹想栽脏陷害,也要找个活人吧!”
书生秀眉一蹙,住口不语,白衣女子见状,复又笑道:“当rì在净念禅院,妹妹与他城下之盟,约定不插手洛阳之事,人家可是见证,不想一转脸就使出这种手段,难道是因为今朝胜券在手,特地赶来示威的不成,却不知他见到你时,是以你相待,还是刀兵相向?”
几番话下来,书生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已打消了此刻去见杨浩的念头,只是不放心的看了白衣女子一眼,忽道:“今rì了空大师金身火化,净念禅院封山,绾小姐可知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白衣女子狡黠的反问。
“若我是你,此际便不会栈恋洛阳!”书生道:“前番yīn癸派偷袭净念禅院,以至了空大师圆寂,绾小姐若还顾念贵派在洛阳的根基,就要着意看顾了!”
“妹妹这是关心我吗?”白衣女子轻移莲步,袅袅婷婷地问道。
“只是提醒你!”书生微微一笑道:“华严宗帝心尊者与禅宗道信禅师,今rì刚刚到达净念禅院,为了空大师主持火化仪式!”
这消息来得甚是突兀,饶是白衣女子城府再深,目中也不可遏止闪过一丝震惊之sè,书生周身气势一盛,已乘机冲开对方地气机锁定,身形凌空而起,展开轻功杳然而去,只随风传来一句临别告辞之语:“洛阳风雨重,小姐好自为之吧!”
“什么人!”下方的巡逻队立被这声音惊动,喝斥之声伴着大批火把纷拥而来。
见此情景,白衣女子恼恨地娇哼一声,脚点瓦面,白衣飘舞,亦反方向离去。
※※※
半刻钟后,杨浩带着裴仁基,沈光,秦叔宝等人来到现场,各处交通要道都已被封锁,站在湿滑的瓦面上,四顾夜空苍茫,明月高挂,哪里还有半点痕迹,就连当职待卫都说不清楚到底看见的是什么人,甚至不少人脸上还带着疑神疑鬼的惊惧之sè,随即被秦叔宝严令封口。
裴仁基总管军权,被人夜闯皇宫,却连人影都摸不到,自知失职,忐忑不安的跟在杨浩身后,大气也不敢出。所幸杨浩并没有加以斥责,只是挂着古怪的表情,四下里查看一圈,也没表示什么,便让他传令士兵收队。
留下近卫人手,吩咐巡逻队伍回岗,加排岗哨,匆匆忙忙的安排完一切,裴仁基才提心吊胆的回到杨浩身边,有心想请示一二,却又不敢开口,等了好一会儿,却见杨浩忽然叹了口气,接着骂了一句,然后一脸悻悻然的转身离开,只剩下裴仁基呆在原地,半晌都没捉摸清楚殿下到底骂了什么。
“靠,公共厕所!”
………【一百六十四章 如箭在弦】………
() 薄雾冷冷,街上少人行,在三大市坊断续无力的钟鸣声中,洛阳城迎来自开皇文帝立鼎西京,三十七年以来最萧条的一个清晨。
这天一大早,居住在洛水上游河畔的承福、延庆诸坊的百姓,向往常一样在洛河边取水,前夜洛水暴涨,以下游两岸河道狭窄处受灾为重,而上游多为官宦富宅,以及工坊匠户人等,所受波及并不太大,除了不敢随便外出,并不影响到rì常生活,清晨取水,洒扫庭除,一天的家居饮食都从此来,然而就是这平平无奇的举动,却在这天早上,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异状。
洛水源出陕西,汇入黄河南岸下游支流,东入洛阳,为洛阳水利网的主航道,其水势湍急,挟带黄河泥沙,虽然可以饮用,然而毕竟水质偏浊,一直以来也无人注意,直到今rì一早,不知何人第一个发现,往rì浊浪东流的洛水,竟是明显清澈许多,消息传出,坊间百姓纷纷奔出家门,在岸边驻足围观,议论不已,有人说洛水以前也清过,不足为奇,有人说洛水不可能变清,事出反常必有大祸,更有人将之与前夜洛水暴涨联系起,吉凶祸福,孰难预料,一时间谣言四起,还没到中午,在洛阳府派出人手强行弹压下,已演变出“河水清,圣人出”的谶语,暗地里在市坊间蔓延。
与此同时,另一件震动洛阳的事,则是一个原本岌岌无名地小帮派青蛇帮。不知从何处拉来强援,乘着洛阳帮失势之际,一夜之间四处出击,械斗数十起,近乎明火执仗的抢夺了原洛阳帮的大部分地盘,到天明时分,洛阳各地方势力反应过来。才发现此事已成定局,而且每一家都收到一封先发制人的拜贴。被邀请至青蛇帮的新总坛,参加青蛇帮与另一家帮会的结盟大典。而列名其上的,竟是近段时间在江湖上声名鹘起,号称小瓦岗地东海双龙会。
江湖风传,东海双龙会的背后,正是当朝皇叔秦王杨浩。
董家酒楼,高楼临窗地一间雅室内。宋智一边品着早茶,一边看着窗外洛水两岸的萧条景象,心中隐隐升起一种正在俯瞰天下大局的怪异感觉。
世事如棋人如子,该入局时总入局。
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宋师道从门外挑帘而入。
“二叔?”
“你回来了!”宋智刚从楼外收回视线,转注到手中的茶杯上:“那边情况如何?”
宋智只是随口一问,昨夜青蛇帮与双龙会联手做下的好事,早有宋阀秘探报上了详细经过。此时问来,关心侄子的语气,却要多过询问公事的态度。
“一切尚好,迄今已有十五家帮会愿意投诚,总坛有鲁叔,翟大小姐和任帮主坐镇。着我回来向二叔禀报,此外,虚先生似乎有事,一早便赶回皇宫了!”
“有事?”宋智眉淡淡问道:“就是关于今早地洛水异状!”
“虚先生亲自去查看过,前夜被人挖开的西护城河堤口,昨夜又被瀍水冲垮了!”宋师道有些担心:“洛阳府人手不足,难以全面修补,好在上元节刚过,还在黄河枯水期上,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害。只是市坊间的谣言……”
“的确棘手!”宋智沉吟了一下:“好个河水清。圣人出,想必对方决开堤口的时候。就有意埋下这招后手,用出这种手段来,那是要跟秦王浩定生死,决胜负了!”
“二叔!”宋师道走上前来,为宋智斟了杯茶,神sè微一犹豫:“事到如今,我们要做些什么,才能帮到秦王殿下?”
“做什么?”宋智忽然一笑,端起茶碗浅浅抿了一口:“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了!”
宋师道的身形微微一震,不动声sè的将茶壶放下,似乎很随意的道:“二叔,你不觉得太巧了么,前rì你让我邀约秦王殿下,偏偏就撞上了荣凤祥地大宴,如果真让他们顺利进行,现在的情形,只怕对秦王殿下更加不利呢!”
“真是那么巧吗?”宋智笑得很微妙:“师道,这是你自己问的,还是宋鲁要你问的?”
“师道不敢!”宋师道急忙退后一步,拱手行礼。
“罢了!”宋智挥挥手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是偶然间得到的消息,一时不能确定,约秦王浩过来,也是有备无患!”
宋师道暗地里琢磨这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又不好直面顶撞,只得闷在肚子里。
“不过……”却听宋智话锋一转:“这次的事情,对我们宋阀来说,却是桩好事!”
“好事么?”宋师道有些不以为然。
“不错!”宋智放下茶杯,悠然自得地道:“如果换做你是杨浩,面对这种情况,要如何应对?”
“我?”宋师道皱了皱眉,仔细考虑了片刻,道:“应该是请皇泰主下诏,行仁政赈济民生,安抚朝野,稳定人心,慢慢削除谣言的影响……”
“迂腐之见!”宋智摇头截断,不满的看了侄儿一眼,道:“所谓宁失一子,不让一先,你就没想过,乘势而起,借谣言的影响,先一步自立为帝吗?”
宋师道悚然一惊。
※※※
孤耸洛水北岸的董家酒楼,远望去如同被一柄无形巨剑,整个削下一角,而且使剑人的手法还不高明,也没有拿墨线量过,削得七零八乱,仿佛一株长歪了的大树,再加上楼外积水未消,四处民居东倒西歪。入眼一片破败景象,再无半分昔rì天街闹市的繁华感觉。
然而就是在这种景况下,酒楼前地车水马龙,反而比以往来得更显频繁,而且来的来,走地走,都是匆匆忙忙。绝不多停留一会儿,只见着相貌忠厚地老板董方亲自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迎来送往。在大同小异地对话声中,不停的弯腰拱手。
“今rì不巧,宋二爷不在,烦您白跑一趟!”
“一定一定,董某保证将拜贴亲送到宋二爷手上!”
“鲁爷不在,二公子也不在,三小姐……三小姐不见客!”
……
站在窗前观察着楼下地热闹动静。然后将视线逐渐扩大的洛水沿岸,宋智手中捧着茶碗,微微一笑:“看见没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趋炎附势是人地本xìng。谁不想做人上之人!”
宋师道默然不语,随着宋智从窗口又走回桌边。
“你道静斋为什么把和氏璧拿到洛阳?”宋智眼神里闪过一丝嘲弄:“真是为天下选什么乱世明主,不是,她们是嫌这天下还不够乱,还不能让她们从中取利!”
“久乱思治,乱世明主乃众望所归。静斋所为,也只是顺应民心吧!”宋师道谨慎的道。
“对,民心,民心可用!”宋智点点头道:“不过你想想,五胡乱华这么多年,到大隋治平天下不过二代,就弄得四分五裂,现在的民心,到底是想要一段稳定的生活,还是不切实际的追逐什么乱世明主?”
宋师道微微一怔。忽然间把握到宋智的几分想法。不过却与他平素的认知大相径庭,以至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困惑之sè。
“如今天下三大势力。关中,河北,江淮……”宋智缓缓道:“关中李阀天下望族,世代勋戚,据关中龙兴之地,又有山西为其屏藩,可以说是野心和实力最相符的一个,只看他率先称帝,便知李渊其志非小,如果现在有人告诉李渊,你是乱世明主,请尽快出兵一统天下,李渊会答应吗?”
“不会!”宋师道想了想道:“李阀立基关中不到两年,外有突厥,薛、李之祸,暂时还没有那个实力!”
“窦建德,出身草莽,手挽河朔强兵,广有仁义之名,自然有宰割天下之志!”宋智续道:“可在旁人看来,至今都还未洗脱流寇首领的身份,就算他自封长乐王,置百官,立朝纲,也不过沐猴而冠,出了河北,谁会拿他当明主看?”
“最后一个秦王浩!”宋智忽然叹了口气:“可惜大好江山,被他叔叔杨广败得一干二净,只落得白手起家,无人扶持,勉强收了江淮群盗,根基却是最薄的一个,这三大势力之外,萧铣,林士宏,梁师都,刘武周,孟海公等辈,就更等而次之,纵有野心,也只是想守块地盘,关起门来做皇帝而已,所以说,短时间内,天下群雄割据,根本就不会有大乱!”
“在这期间,若有智谋之士间中说之,合纵诸人之力,西抗李唐,使李唐难出函谷半步,则天下将复现东周末年,七国并立的局面!”
宋智顿了一顿,看着宋师道道:“这是静斋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宋师道却在想,如果真出现这种局面,对宋阀来说,却是利大于弊,至少进退都可自如了。
“所以静斋就拿出和氏璧来!”提起静斋,宋智的神sè中总带着隐隐不屑:“不需要真的把和氏璧给谁,只是用一个名义,便能挑起天下英雄想当明主地野心,而明主只有一个,于是只能去争去抢,抢得不死不休,争得头破血流,而对那些野心不大的人来说,在天下必将一统的前提下,也给了他们一个放弃的理由,所以说,这一计,至少能把天下大乱提前二十年!”
“可是也把天下统一提前了啊!”宋师道忍不住说道。随即眉头一皱,这其中得失,还真是不好计算。
“只有如此,静斋才能有她的用武之地!”宋智冷笑:“rì后天下太平,这明主总会感她静斋一份恩德。给予静斋最大的回报,这就是静斋地生存方式!”顿了一顿,又道:“或者出手再狠一点,给和氏璧选一个年纪轻轻,毫无背景,却还有点本事的得主,这种人一般都是野心勃勃。又思想单纯,易于控制。再暗中安排他在中原搅风搅雨,至少还能把静斋的目标再提前五年!”
走回座位间坐下,宋智放下茶碗,拿起一方白绢擦了擦手:“其实前夜那些谶谣的作用,跟和氏璧是一样的,就是要逼迫王世充跟秦王浩决出一个胜负,可是王世充又不傻。秦王浩就更jīng,两个人互相牵制,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结果两方面都把独孤阀当做突破口,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正好给我们一个机会!”
“二叔的意思,是秦王殿下一旦登基称帝,就可以解决此事?”宋师道问道。
“王世充目前所求的。不过是权重一方,为所yù为,有杨侗和独孤阀在,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不说双方结怨已久,现在王世充还赔上一个儿子。又岂能善罢干休,但若说就此造反,老狐狸还要顾忌洛阳民意,以及杨浩手上地一万人马,再加上秦王浩的赫赫凶名,一旦碰个两败俱伤,洛阳这块肥肉势必便宜他人,秦王浩无所谓,大不了退回江淮,王世充就要难过了!”
“谶谣。图纬。和氏璧!”宋智轻描淡写地道:“这些东西地用处,不就是想变洛阳地天吗。越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越需要一个压得住阵脚地人物,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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