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他拍拍自个儿的大腿。“过来!”
姬艳蝶听话地黏了上去,两人亲热依旧,且毫不顾虑第三者的存在。
副手倒也识相。“爷,那属下先下去,一会儿有消息再上报。”
副手离去,留下欲火攀升的两人。
但半个时辰后,副手又匆匆忙忙跑进厅来,而厅内的人热情显然已得到解决。
“怎么,情况如何?”褚皋嗓音仍浓浊,他身旁的姬艳蝶则已整装完毕。
“刚才山下来的消息说,聂骁一行人情势已告急,除了一些人手没事,大部分的弟兄都受了伤,包括聂骁和寒琰在内。”副手一五一十上报。
“他们受伤?”褚皋有点意外。
“是,据说这次与裴颖风同行的都是经过挑选的角色,聂骁在牢里受的伤至今仍未痊愈,加上寒琰三人过于轻敌,所以才会这么快就兵败如山倒……”
副手激动地陈述着,仿佛打斗的场面就在他面前发生一样。
“照这情形,聂骁一伙人不出一个时辰就玩完了。”褚皋乍时笑开。
只要银狼四枭一被解决,他那门主的位子也就手到擒来,届时看他如何纵横山林!
他的笑声犹如洪钟地回荡在厅堂内,霸气十足。
副手又问:“爷,那么外头那个等着咱们回覆支援消息的家伙?”
“打发他,一会儿让堂内的弟兄备妥弓箭准备下山,谁要能射下银狼四枭,回头我重重有赏!”
“是!”
副手就像接着了圣旨一般,意气风发地就朝外头走去,可他一走到门口,整个人却像是见了鬼似的白着脸,退了回来。
“爷……”他铜铃大的眼,惊惧地望住走进厅堂的两人。
“不都交代完了,这次又……”看向门口,褚皋霎时吓住。“你……你们不是在山下快……”
“咱们是快死了,不过是快被你给笑死了!”肥镖四猛啐,而他身后的鬼眼三也露出不常见的怪异笑脸。
“你刚才传的消息,究竟是怎么回事?”
褚皋大怒地指向副手,但副手早已一脸茫然。
“他从头到尾说的都是我们设计的圈套,不知者无罪,你可别怪他哩!”
寒琰的声音突然自众人头顶处传来,褚皋一抬头,一道白影就这么从梁上跃了下来。
“老二,你不觉得你那风水好的位子应该让给老大吗?”肥镖四白他一眼。
据他所知,方才这儿甚至还上演了一出“春宫戏”呢!
寒琰不以为然。“这你就说错了,老大贵为门主,梁上君子的丑角怎能让他来扮,你说是不是呢,老大?”他朝不远处的木雕屏风觑了一眼。
“门主……”姬艳蝶大惊。
“你们?”
“褚分堂主,这回你可没法狡辩了吧?你背叛门主的事实,我们可都亲耳听见,还亲眼看见的。”寒琰斯文笑道。
褚皋面如死灰。“不……不可能!你们不可能会知道,我安排得这么周全,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问题出在你的猜忌。”聂骁回道。
“猜忌?”
“秦宾!”聂骁唤。
秦宾?褚皋骤时瞪大了眼,他眼睁睁看着十数天前早该死掉的人,活生生地从聂骁身后走出来。
“分堂主,好久不见!”秦宾的眼里,已从以往的赤忱换上了仇恨,他冷淡看着褚皋。
“他……怎么会没死?”褚皋又将狂暴的眼神递向一旁已经两眼呆滞的副手。
秦宾代答:“都怪他一刀砍得不够深,选的绝崖也不够高,所以我没死成,而且还捡了个机会将这些东西交给门主。”
他摊开的两手,一边拿着褚皋私通的帐册,一边握着珉儿的白玉发簪。
“不……不可能!”褚皋眼见着大势已去,他顿时急中生怒,并将矛头指向了副手:“都是你!都是你出错,要不是你这笨蛋,门主的位子我早就得到了!”
“爷……”副手惊愕地望住自己的主子。
“你该死!”他狂啸。
由于褚皋抽出旨首刺入的动作过于快速,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副手便已应声倒地。
倏地,他又将锋头转向姬艳蝶,他挟持住她。
“分堂主!”她惊呼。
“褚皋,你已经无路可逃,伤及无辜于你绝对没有好处。”聂骁劝道。
众人的逼近迫使褚皋手上的利器抵得姬艳蝶更紧。
他叫嚣:“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划破她的喉咙!”
狗急跳墙的褚皋已然没了理智,他骇人的举动着实令人心惊。
“褚皋,你快放了她。”聂骁再劝。
第十章
“放了她可以,只要你乖乖走到那儿去!”他瞥了进入厅内的玄关一眼。“快!”
“好,我过去!但你要依言放了她。”聂骁承诺。
“门主不要……”姬艳蝶呜咽。生性多疑的褚皋连在玄关处都设下了能置人于死的机关,聂骁一靠近,一定会被利箭穿身而死!
“贱人闭嘴!”他的利刃在她的颈子上抹出一道血痕。“聂骁,快过去!要不然我真杀了她!”
“好,你别轻举妄动。”聂骁依言一步步走近玄关。
“老天!”众人心急。
“不……不行,他会死……”眼看着聂骁逐渐接近死亡。姬艳蝶是再也按捺不住。
顿时,她以不知哪来的力量反拖住了褚皋的手臂就往玄关跑。
“贱人!你做什么?”褚皋挣扎,但却抵不住一名女子奋力求死的力量,她缠住了他,将他拉至玄关。
蓦地,姬艳蝶一个挥袖,袖摆打中柱上的垂帘启动了机关,屋顶处的利箭便如冷雨般的穿透而下。
“小心!”
同时间,聂骁虽拨出了掌风,却还是抵挡不住利箭的凌厉攻势,他只能睁眼看着两人被穿刺而过。
当场血流成河,褚皋数箭毙命,而被间接刺中的姬艳蝶则还残存着最后一口气。
“门主……”她朝聂骁伸手。
“你……不必这么做的。”聂骁在她身边蹲下。
“艳蝶很傻,对不对”一直以来……我……追求着名利,却……却没想到会因……名利而死,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但……但是我并不后悔……“她口里涌出大量鲜血,眼神也逐渐涣散。
“你,别说了。”聂骁不忍,他蹙眉,但将死的姬艳蝶却笑了。
她说:“我知道……门主从来没……没爱过我,但我不后悔,因为我知道我……爱过你,而且能死在你怀里,这也就够了……够了。”说完,姬艳蝶心安地咽了气。
可聂骁却一脸怔然地呆望住她,他想着她的话。
她,爱他!而他,爱的又是谁呢?
后头,一群人靠了过来。
“老大,人已经死了,难过也没用。”寒琰招手要人来处理善后。
人死了,难过也没用?人死了……
聂骁突然望向寒琰。为什么……为什么这句话会让他听得心惊胆跳呢?他焦急想着。
忽地,一个影像自他的脑际闪过。
“她?”
一波狂乱的思绪,猛地淹没了聂骁的冷静,他竟没由来地感到心慌!
倏地,在所有的人还摸不清楚情况的同时,聂骁便已朝紫葳筑狂奔而去——
她,不能留在这里,即使是死……也不能留在这里。
珉儿趁着小柿子离开,且外头乱成一团的时候,逃出了紫葳筑。
出了紫葳筑,除去花房和苍柏轩两地,眼前所见的全是她所陌生的环境,她不知道该躲到哪儿,就只能朝着人少的地方走。
经过了数栋不曾见过的建筑,直到一处不知名的岩洞出现,她停了下来。
洞穴外头似乎有人看守,但方才小柿子所谓的警钟一响,看守的人也就跑得无影无踪,于是珉儿顺利地进入了洞内。
是这里了!洞里的黑暗,正朝着她招手。她要找一个在自己死之前让聂骁找不着她的地方,而这隐蔽的岩穴,似乎就是最佳选择。
珉儿推着轮椅,缓慢地往岩洞的深处移动——
在那漆黑却又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一股夹杂着灯油气味的凉意,隐约流动着。
前头,似乎不是无穷无尽的,一阵掠过她指尖的微风这么告诉她。
然而珉儿却再也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想,因为她体内的毒物正如炙热的烈阳般,一点一滴地蒸干她仅存的意识。此刻她的手臂是抖颤,而先前还流淌着的冷汗一经风干,她的身体也开始变得枯萎、干涸。
她的生命即将走到了终点了,珉儿晓得。
她在洞穴里停停走走了不知多久,而身下移动的实际距离她却也无从肯定,或许只是一步之遥,又或者一直是原地不动,对她而言都似无所谓了。
直到眼前出现一片朦胧的光,珉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走了好长一段路。
她出了洞口,强烈的山风扑面而来,一条傍着山壁开凿的栈道就在她身前。这曲曲折折吞没在银狼山腹中的绝崖小径,就是暗门人所谓的南魅门。
“我……出了银狼山了……”
眺望着远处葱绿的山林,珉儿虚弱地喃言。她的声音尚且未进入自己的耳朵,便已被呼啸的强风带至不知处的远方。
第二次了!
她的生死第二次取决于一片山崖,而这次竟已是有去无回……
珉儿苦笑,而一道血红也沿着她牵开的唇线,奔涌了出来。
下一刻,她想都不想地就推着轮椅上了栈道。
“站住!”
她像平常一样推动着两边的木轮,即使身下的木质便道只比轮椅多了一掌宽,而且还频频发出了危险的碎裂声。
“裴珉儿!你给我停住!”
一道有力的嗓音顿时在山谷间回荡了开来,面色凝重的聂骁已然矗立在洞口处。
他盯望着珉儿,一颗心是随着她危险的处境,紧缩再紧缩。现在只要她再稍微挪动一下,年久失修的栈道便有可能带着她一起消失在不见底的悬崖下。
“裴珉儿!”他又低喝。
终于,已经陷入恍惚状态的珉儿就像皮肤被轻螫了似的,缓缓回过头。
她从唇畔延伸至前襟上的血迹,令聂骁愕然。
“……还是……被你找到了。”
她的眼神焦距已无法集中,但听声音,她知道是他。
“谁让你离开紫葳筑的,你想逃是不是?”若不是沿外有人瞧见她进去,现在他可能仍找不到她!
聂骁手里紧捏着一张纸,纸里写着碧琉恨的字句因手汗的湿濡,而转印到他的掌心。
他晓得珉儿已知道自己被豢了毒的实情,而她想逃,一定也是为了不想连累裴颖风和重云山庄!
珉儿望向那被强风刮得披头散发的高大身影,她的唇牵出了一道毫无血色的弧度。
“我是想逃,可是却逃不了……”他是她的劫数,是她命里注定逃不了的难关。
珉儿又缓缓别开头,她的手再次推动了木椅,“啪”地,木材撕裂声乍起。
聂骁狂啸:“你别动!我叫你别动!听见没?”他迅速靠近她。
“你用不着过来了……”珉儿又呕了一口血,泛着毒色的毒液,染得她的唇殷红骇人。“你别过来,我体内的毒已经溃散开来,你抓我回去,也……已经没用了……”
她的身子摇欲坠,吐出来的血更染红了山风。
“抓……”聂骁的心猛然收紧。
抓?她认为他要抓她?
是呀!他虽然已明白自己一直恨错了人,可她却不晓得!
“我没有要抓你,你别动,跟我回去!”他的五官绷紧,脚下更小心翼翼地接近珉儿,眼看只差两三步就能抱住她。
突然,珉儿身下的木块成片下陷,她半挂在栈道上,像朵凋零的花即将离叶而去——
他……说不抓她?只是要她跟他回去?
是真的吗?他已不打算利用她的身体伤害她大哥了?如果是,那么……
珉儿静静地回过头,当她清冷的眸再次凝住聂骁时,她身下的栈道,终于崩落了——
“不可以——”
聂骁疯了似的嘶喊,他的长臂幸运地捞住了珉儿,死命地护住了她,随即飞身回到洞口处。
不可以!他不准她就这么逃离他的生命!
他紧紧拥着已经昏死的珉儿,转身就往沿里狂奔。
出了南魅门,等候在洞口处的众人均被聂骁迹近崩溃的疯狂表情给吓住。
“老大,裴姑娘她?”寒琰问道,他已经知道了珉儿的身份,而其他人也一样。
聂骁就像看不见人群似的一径朝苍柏轩的方向奔去。
“这下玩完了!”
肥镖四瞄到了珉儿泛着青黑的脸,他无心吭道。
寒琰立即不留情地敲了他一个爆栗子。
“死小子,你做什么?”居然敢动他的凸额!肥镖四狰狞吼叫。
“做什么?当然是在敲你的头。”寒琰肃着脸,又道:“如果她玩完了,那么老大可能会疯了的。”
他的话其来有自,先前他们不晓得珉儿的身份也就罢,现在看见聂骁为她急、为她狂的样子,再怎么迟钝的人也得看出,他准是爱上她了!
可那最最驽钝的人却不包括肥镖四。
“老四,我看你是永远不会懂了。”他讪道。
“小子,你说啥?”肥镖四不服。
寒琰不理他,他望了鬼眼三一眼。“老三,咱们快跟上去吧!”
聂骁进了苍柏轩后就没再出来,而寒琰一伙人也在屋外等了三天三夜。
“老大在里头待了那么久,一粒米饭都没下胃怎么受得了。”肥镖四担心。
守在门边的鬼眼三朝屋内探了下,里头仍是阒静依旧,连沉着的他都不禁怀疑,聂骁会不会因为以毒制毒而伤了自己。
“他没救活裴姑娘是不会踏出这屋子一步的。”聂骁的个性,寒琰最清楚。
“可是那姑娘中的可不是一般的毒。”肥镖四道。
不是他怀疑他老大的能力,而是碧琉恨乃天下至毒,豢毒的人一定是狠了心下毒,所以至今还没听说有宿主和中毒者活着的例子。
“碧琉恨不是普通的毒,但老大可也不是普通的人,他是'无毒不能制,无毒不能解'的药皇呀。”寒琰喃道。
他这番安慰的话一说完,所有的人都有默契地静了下来,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等。
等聂骁治好珉儿——或者是等珉儿死亡的结果。
突然,房间从里头被拉开了一道缝——
“老大!”肥镖四惊喊。门缝间出现的,是聂骁那憔悴到不能再憔悴的脸庞,他面无表情。
“让人带水过来。”聂骁哑声交代。
“水?”众人先是一愣,而后寒琰立刻唤来了一名下人,他高兴地吩咐:“去带点水和食物过来,门主渴了饿了!”
没想到寒琰的话才说完,聂骁便马上纠正:
“不是喝的,是热水,沐浴用的。”
三天来,他不停替珉儿放血护住心脉,但是珉儿却始终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现在他得试试另一种方法,就是沐浴解毒和药草浴的浸洗。
“老天,你不先吃点东西,万一人还没救活,你却先倒了怎么办?”寒琰担心。
聂骁没有回应,他只以充布着血丝的眼,望了屋外所有的人一会儿,就又合上了门。
“老大——”
“唉!这样下去怎么办?万一小姑娘不幸命短,那么咱暗门不就玩完了?”肥镖四搓搓凸额。“喂!老二,最起码你也想想办法,好歹你也当过代理门主!”
一旁,鬼眼三也有同感地觑向寒琰。
“我?”只有在穷山水尽的时候,肥镖四才肯心甘情愿喊他老二,但眼前这情况他却是一点辙都没有。“老大要不喊停,我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这段时间寨里的事,我倒可以帮帮。”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去!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