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擦着汗装作没听见默默地退出了会议室，顾曜扬坐到母亲的位置上挑了挑眉说：“开董事会啊？顾总不会忘了，我也是股东。”顾老爷子气的青筋突突突的直跳，这帮外人来这对他逼宫也就算了，儿子竟也跟着拆他的台。
顾曜扬翻开面前的文件夹，是一份顾氏去年的财务报表，细细的看完后小小的吃了一惊。没想到老头子忙了一年竟然让公司亏损了，怪不得这帮董事们要来闹事。虽然亏损的数目不大，可一旦和钱扯上关系，那就没什么情分可言，谁的钱都不是风刮来的。
“虽然说船大不好调头，可是慢慢来总会跟上时代的风向。”
“顾总，公司现在的近况你也看到了。您的那套已经没办法让公司更上一层楼了，再这么下去，我们一辈子的心血可就要付之东流了。”
顾曜扬看着他们七嘴八舌的争论，这是在向老头子要权。公司去年虽然亏损，可是金融风暴的大环境下，想要赚钱谈何容易。再者，这老顽固没把公司搞破产就算不错了。顾老爷子被他们步步紧逼，有生以来还从未受过这等屈辱，尤其是顾曜扬那气定神闲等着看好戏的样子，更让他怒火中烧，悲愤交加。
“都TMD的给我闭嘴！”顾老爷子大吼一声，手掌拍在实木桌面上，桌上的水杯随着震了两震。会议室安静了那么一秒，顾老爷子只觉的眼前一黑就往下栽去。顾曜扬暗道不好，这老头儿有高血压！一把托住倒下来的父亲放到椅子上，斥退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的人后。试了试顾老爷子颈部动脉，幸好还强劲有力。没一会儿，顾老爷子的医生冲进门，顾曜扬给他让开位置。
“血压升高引起的眩晕，没事，大家让开些。”李医生拿出降压药给顾老爷子服下，“会议暂停一下吧，顾先生需要休息。”李医生面色凝重的说。顾曜扬点点头，弯腰让小何帮着把父亲扶到他背上，送去休息室。
“从不注意身体，上了年纪后，年轻时留下的亏空就一并爆发，我一直建议让他退休。”李医生无奈的对顾曜扬说道。这几天，顾老爷子的身体不适，所以李医生一直随时跟着他。
“老头儿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顾曜扬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转身离开休息室去应付那些懂事们。
顾曜扬一出来，等在门口的众位就围了上来。“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顾曜扬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话的是温云天，他是董事里性格最温和的一个，一向与顾家交好。顾曜扬把其他人送走后，唯独留下温云天和他一起进了会议室，询问他事情的来龙去脉。温云天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们刚把人家老爸给气的发病，可这事儿说怪也怪不得他们。
顾氏集团的支柱产业主要是钢铁出口，市场主要针对欧美国家。可是由于经济危机影响欧美市场波动，给公司带来了极大的损失和隐患，去年已经让公司亏损。董事们希望把目光拉回国内以及亚洲，可是顾老爷子说美国和欧洲的那几家公司都是合作多年的老伙伴，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儿他坚决不做。
“曜扬，你说说这怎么是背信弃义呢？美国的那边已经欠了我们一亿多。在这么下去，没等他们破产，我们就要先关门大吉了。”温云天说话时眉毛一直纠结着，认识顾老爷子这么些年，他的脾气都知道，若是逼着他做不愿意的事儿，恐怕真的会跟这帮董事们挣个鱼死网破。温云天夹在中间不好做人，俗话说和气生财，这外敌还没入侵就开始内讧了，怎么能成大事。
“温叔，您先回去，我去劝劝他。”顾曜扬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先让他回去。等人都走了，他才打电话让顾宁上来。
顾宁在楼下早等的不耐烦了，刚才看到那些董事们出来时一个个愁容满面的，以为出了什么事，接到顾曜扬的电话他就着急慌忙的上来了。
“出了什么事儿？”顾宁看到顾曜扬后便问。
“老头儿气晕过去了。”
“不严重吧。”顾宁看顾曜扬气定神闲的估计是没大碍。顾曜扬点点头，便沉默了下来，他不想说话却又不愿意一个人呆着，便把顾宁叫上来陪着他。顾宁了解他这毛病，所以安安静静的坐在他旁边陪着他发呆。
刚才，父亲摔倒的那一刻顾曜扬的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有时恨极了他。可他要真出了什么事儿——顾曜扬想想都觉得后怕。小学时拼命学习只为了能得到他的一句赞美，后来知道无望，便又想着什么时候能超过他。高中以前，幼稚的以为只要能把他气的跳起来就算赢了，后来上了大学，想着有一天能把他的公司挤破产。可是这些，都是在他健健康康活着的时候才有意义。
顾曜扬下意识的靠在顾宁的肩上，想着他该怎么办。美国那边的公司这些年和他们合作的一直很好，甚至在顾氏集团最困难的时期，他们都认真遵守了合约。老头儿觉得报答人家的时候到了，所以才会这么坚持己见。可是公司不是他一个人的，股东只看得到效益，没有效益他们谁的账都不会买。
“你还记得那个洋鼻子老头儿吗？”顾曜扬突然开口问。
“Fred叔叔。”顾宁想起小学时有年暑假，顾家来了一个外国老头儿。其实，人家不老，还没到四十。当时，小孩子们对蓝眼睛黄头发的Fred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商量着想去摸一下他的鼻子，顾曜扬的胆子最大，二话没说就冲过去问能不能摸摸你的鼻子。话音未落，顾老爷子的大耳光子就要落下来。Fred笑着拦住老爷子的手，问：“为什么要打孩子，他不过是好奇罢了。来吧，记得排队，不要拥挤。”
小孩子们排着队，轮流上去仔细研究了一下他的五官后一哄而散。
顾宁从来没见过那么没架子的大人，甚至曾一度幻想着若他是自己的父亲就好了。
“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了？”顾宁问。顾曜扬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后，顾宁本能的认为应该帮Fred。可是，生意上的事不止是人情。
“我可能要出一趟国。”顾曜扬喃喃的说道。
“那公司怎么办？”顾宁说的公司，是他们的公司。顾曜扬屏气凝神一阵后，打定了主意。“不是还有你和叶秦嘛。”顾曜扬想了想，古易凡那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坚决不能委以重任。“这次的事很严重吗？”顾宁不放心的问。
“不严重，只是比较麻烦而已，总不能真的看着死老头子被人逼的退位吧。”顾曜扬笑着拍了拍顾宁的手，让他放心。
顾夫人从家里赶到公司后，看到守在丈夫床边的还有顾宁后，眉毛皱了一下便不动声色的无视了他。顾曜扬见母亲来了，笑着说：“不是说不让你来回跑吗。等他醒了，我会送他回去的。”
“我不放心。”顾夫人爬到床边守着丈夫，不再说话。顾曜扬想在母亲冷静的情况下，让她多见见顾宁，别管接不接受先让她适应一下两人亲密无间的关系。
“妈妈，既然您来了，那我和宁宁就先去公司了。”
“嗯，你的公司要是能放一放就先放一放。你爸爸这边正式需要人的时候。”顾夫人说话时头都没抬一下。顾曜扬并不在意，笑着说知道了，然后牵着顾宁的手离开了房间。
等到房间里没了人，顾夫人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儿子什么心思她知道，可是人生路太长了，若是他留下这么一个污点，恐怕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老公，我只是不想儿子将来后悔，他不会怪我的。”
第30章 美国之行（二）捉虫
顾老爷子的车刚停稳，便有记者围了上来。顾建成很多年没有被这么围追堵截过，一时竟然有些不适应。记者们关心的话题是最近不知从哪儿流传出顾氏集团高层不和的传闻，甚至还爆出有股东要撤股的小道消息。虽然有矛盾，但还没到不和的地步，更别说撤资了。几个股东基本上都是跟着顾建成二十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公司不单单只是赚钱而已，更是他们这几个老家伙的心血。
顾建成对记者们七嘴八舌的提问一律笑而不答，秘书和司机护送着他进了门，把记者挡在门外。顾曜扬是下午看到的新闻，这种传言对公司影响并不好，虽然都是将信将疑的态度，可是股民们却是想着无风不起浪，势必会影响他们对公司的信心。加上去年的亏损————顾曜扬点着桌子，暗道：这恐怕是近几年老头儿子遇到的最大危机了。
顾曜扬被母亲的电话叫道顾氏总部，门口的记者还在。因为顾曜扬很少以顾氏少东的身份在媒体面前露面，所以，即便有人能认出来却不能及时反映过来。等记者们想起那个畅通无阻进入玻璃门的英俊男人是谁时，想上去访问已经来不及了。顾曜扬推开顾老爷子办公室的门，母亲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妈，叫我来什么事。”顾曜扬问。
“你收拾一下，跟你爸爸去趟美国。”顾夫人的提议和顾曜扬想的差不多，只是他原本是想自己去的。“我不放心你爸爸一个人，到了那边见到Fred后，你们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共度难关。毕竟，他曾经帮过我们家。”
见母亲只是告知并不是商量的语气，顾曜扬知道他恐怕没有反驳的余地。只是，和那老头儿一起走，半路上恐怕不是自己跳下飞机就是被他扔下去。
顾夫人走到顾曜扬面前，小声说：“儿子，你也知道你爸爸是什么人，有时候让他一两句话就过去了。”
顾曜扬僵硬着扯了下嘴角，终究是点了头。顾老爷子骂骂咧咧的从休息室出来，嘴里嘟囔着些根本不需要人陪着的话，顾曜扬本想呛他几句，可是母亲不停地给他使眼色，便也忍下来了。“儿子，妈妈这就回去给你收拾行李。”顾夫人笑道。
“不麻烦了，我的东西都在宁宁那，他给我弄就行。”顾夫人尴尬的笑了一下。
顾曜扬仔细观察母亲的表情，最近她似乎越来越淡定了。果然温水煮青蛙这招比较管用！
时间并不充裕，顾曜扬立刻回到他的公司召集主管开会，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后即刻离开。顾曜扬的公司没有他这个老板照样可以正常运行，这就是顾曜扬和顾老爷子经营理念上的最大分歧。顾老爷子喜欢事必躬亲，不喜欢大权旁落，而顾曜扬却本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适时的下放权力，让公司每一个员工都获得权力并且承担责任。结果便是，顾老爷子生意虽然越做越大，可人也越来越累。而顾曜扬公司逐渐壮大，依然每天坚持八小时工作，绝不加班。
顾宁下班回到家，看到顾曜扬正在打电话，听声音应该是给客户打得。顾宁进卧室帮他收拾行李，装了四件替换的衣服，洗漱用品和管用的剃须刀。没一会儿，顾曜扬挂了电话走进来，狗皮膏药似的贴上顾宁。
“我最少也要走一个星期。”
“嗯，别跟伯父吵架。”
“我不跟他一般见识。”顾曜扬说的好像自己多深明大义似的。说完，缠着顾宁不放。“到时候打电话，每天一通。”
“有时差，你不睡觉我还要睡。”顾宁没好气的说。
“那发短信，还有写邮件，记得多拍些照片来，我可就指着这个了。”几句话不到他就没个正行，顾宁嗲怒的瞪他一眼一脚踢开，继续收拾行李。“我晚上八点的飞机，还有三个小时，要不————”
“滚，想都别想。”
顾曜扬委屈的瘪瘪嘴，哀怨的蹲在床边看顾宁给他收拾行李。五点半，顾曜扬准备出门，搂着顾宁在客厅来了个临别拥抱。接着，又是一个缠绵悱恻的临别舌吻，眼看着快要六点了而顾曜扬似乎还想再做点儿别的，顾宁使劲儿推开他把他推出们去。
“宁宁，我走了，记得想我啊。”顾曜扬的声音隔着防盗门传来，顾宁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听着他下楼的脚步声，心里突然缺了一块儿似的。怎么现在就开始想了？顾宁无奈摇摇头，只有一个礼拜，很快就过去了。
二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坐下来，就连身强体壮的顾曜扬都浑身不舒服，更别说年过半百的顾老爷子。秘书去取行李，父子俩烟瘾都犯了双双走进吸烟室。儿子身长体阔的站在那儿，手指夹着烟谈云吐雾的摸样让顾建成心情很不爽，不得不承认儿子越长越好看，甚至比他年轻时的风度更胜一筹。不服老不行了，顾建成深深地吸了口烟，尼古丁的味道似乎把他带回了意气风发的年代。
“这事情结束，我就要退休了。”顾建成淡淡的开口。
顾曜扬回头看了眼父亲，这老头儿脸上竟然也会有这么挫败的表情？真是稀奇。“你那个公司留着吧，毕竟是你的心血，不过你得回来接我的班。”父亲的话说的理所当然，顾曜扬鄙视的一笑。
顾建成看到儿子的表情，若是以前必定跳起来和他据理力争，可是这次的事儿他突然觉得老了，不再是那个人人眼中可以力挽狂澜的顾建成了。“让一艘小船下海远航容易，可是若想让一艘巨轮永不靠岸却不是那么简单。公司目前的状况已经达到饱和状态，若是再不改变，这艘巨轮或沉没或拱手让人。”顾老爷子说完，看到儿子眼中一亮，很是欣慰。他和自己一样，没挑战的事儿都懒得搭理。
“走吧！”顾建成走到儿子身边拍了拍他，手掌触到的是一个宽厚结实的肩膀。不知不觉间，儿子竟也的比他还要高还要壮。顾建成这些年一直觉得对不起林宇他们母子，所以对小儿子宠爱有加。现在想来，他确实忽略太久大儿子了。
顾宁是在第三天上班的时候收到顾曜扬的短信，说他到了酒店正打算睡觉，还付了一张自拍照。顾宁回了句“那就赶紧睡去。”便不再搭理他。公司依旧很忙，顾宁的效率不怎么高，一整天只做出来一张图。下午的时候接到父亲的电话说让他晚上回家吃晚饭。自从顾夫人住院以后，他就没和父亲联系过。有些事儿逃避也不是个办法，反正已经这样了，只能他们放宽心，毕竟日子还得过下去。
到了父亲家，只有他一个人在。一问才知，继母带着女儿去了他外婆家。晚饭是顾建国从外面买回来的，父子俩坐在餐桌前沉默的吃着饭。
“宁宁，我听说有家医疗机构能治同————”顾建国话还没说完，顾宁便生硬的打断。“爸，这不是病。”
“嗯，行，你快吃吧。”顾建国给儿子夹了口菜。
晚上顾宁陪父亲聊了一会儿便要去睡了。这里已经没有他的房间，顾建国收拾出来女儿的房间给他住。顾宁躺下没多久便睡得不省人事。这一觉他睡得很沉，以至于醒来时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第31章 出事了
“宁宁，爸爸这都是为你好。大夫说了，你不是天生的同性恋，能治好的。宁宁，爸爸以后会常来看你的。你好好配合医生的，很快你就能恢复成正常人了。”
顾宁迷迷糊糊的听到父亲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不真切，可他确定这是父亲的声音。顾宁想要醒过来，可是浑身无力，甚至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就像鬼压床似的，明明有知觉却怎么动都动不了。好像听到了开门又关门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顾宁尝试着睁开眼雾蒙蒙的一片，几个扭曲的人影在眼前晃动。他张了张嘴，叫着爸爸，可回应他的确实陌生的不能在陌生的声音。
“陈医生，一切准备就绪，开始吧。”
顾曜扬陪着顾老爷子去拜访了Fred；除了公事更多的是老友重逢。顾曜扬看老头子的态度，这次他肯定会全力以赴帮Fred度过难关，可一味的送钱也不是办法。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Fred的公司是搞建筑的，如今美国房地产市场低迷，何不把目光投往别处。两个老头儿聊得正嗨，顾曜扬没有插嘴的余地，但是脑子里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