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为谁多一些……」
古学庸不忍再听,弯腰抱住亲爱的姊姊。
「庸,爱情好恐怖喔。不要像姊姊那麽傻,这是不良示范喔。」
古学庸把头埋在姊姊肩上,轻声说:「我懂。」
爱情真的很恐怖。就算遭到背叛、暴力对待,但想起他以前的好,现在努力补偿的温柔,总觉得还能继续喜欢他。
三年多的感情不容易,看过的展览、玩过的地方、买过的东西……一同经历的风景都因为对方的存在,独一无二。
但他已经对褚惟勋失去信任,如同褚惟勋也不相信他真的没要分手。
他不知道这样下去伤痕累累的身体和心,还能撑多久?还有多少喜欢禁得起如此消磨?
「和他吵架了?」关於小弟的恋情,父母还不知道,但她有从二妹那里听说。
「……嗯。」算是吧。
「这样啊。」古德润轻拍弟弟的背,「沟通看看,真心相爱的话,可以一起努力改善的。」
「……如果不能沟通呢?」
「那你就要开始思考是否真的那麽喜欢对方?你得为自己设立停损点,时间到了就认赔杀出。别像我钻牛角尖,输了爱情还赔上自己。」
「大姊,你会後悔喜欢她吗?」
古德润笑了,伸手揉乱古学庸的头发,「你现在问我,当然後悔得要死啊……可是,我希望有一天会看开。希望那时我能笑著说:『爱过她,我不後悔。』」
古德润的眼泪涌出眼眶,滑下脸颊。
但那个带泪的微笑,很美。
看著那样的笑容,古学庸知道,大姊会没事的。
回到学校前,古学庸绕到褚惟勋常去的银饰店。
镶著红色水钻的安全针穿过柔软耳垂,在一瞬刺痛後,变成温热的闷疼。
摸著人生中第一个耳洞,古学庸告诉自己:打下第三个耳洞的那天,也是他告别褚惟勋的日子。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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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姊是笨蛋,好孩子不可以学她喔。
☆、雏鸟情结 16(下)
三月天,冷气团报到,雷阵雨倾盆而下。
习惯四点就到店备料的宋天宁,听著暴雨声心情愉快,做好晚餐後,决定多煮道甜汤。
打开厨柜,目光像雷射扫过一遍,选中前阵子系上学妹进贡,被他顺手带到店里的冲绳黑糖。
既然有黑糖,就弄个黑糖桂圆红枣茶吧!
桂圆安神补气,红枣保肝,很适合最近失魂落魄还嘴硬没事的古学庸。
他将过年时替店长办年货用剩的红枣洗净,去籽避免上火,然後切碎和桂圆一起丢进锅里,大火煮滚後转小火,加进黑糖继续煮。
黑糖勾引出越煮越有味的桂圆红枣甜香,站在炉边贪婪地深呼吸,宋天宁觉得世界真美好。
恋恋不舍阖上锅盖再煮一会儿,後门打开了。
这时会出现的通常是古学庸。
温暖的甜汤、喜欢的对象。宋天宁依旧一脸愉悦,走出厨房要打招呼。
「……你这笨蛋!」无奈好心情总不持久。横眉竖目的宋天宁转回厨房,翻出乾毛巾走到古学庸跟前,「你知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气象报告』吗?」
来时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的古学庸点头,正要开口解释,「我、啊啾!」
「你闭嘴啦!」没好气把毛巾往古学庸头上砸,宋天宁乾脆帮这个连气象报告都不看的家伙擦起头发。
「唔!」
宋天宁马上停手。「怎麽了?」他没那麽粗鲁吧?
「耳朵。」
移开毛巾,拨开湿透黑发,宋天宁像发现小孩进入叛逆期的家长般鬼叫,「你没事学人家穿什麽耳洞?」
豔红水钻镶在嫩白小巧的耳垂上像凝结血珠,他看了就疼。
古学庸摸上那个不小心被扯到的伤口,想了半天,「……倒数。」
雷达很准的宋天宁眉头皱得更凶,「和那烂人有关?」
他只能苦笑。
绕过打洞的左耳,宋天宁继续擦那头湿透的发,「你知道这叫什麽吗?」
乖乖听训的小学生摇头。
「雏鸟情结。」他还是忍不住巴了古学庸的头一下,很小力。「鸟类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当成母亲,不管那是猫、是狗、还是个破烂娃娃,天涯海角也会死命跟随。就像你把初恋当一辈子真爱一样。褚惟勋是个烂人,配不上你。」
古学庸声音微弱,「喜欢就喜欢,没什麽配不配。」
宋天宁瞪了他一眼,把毛巾往他头上扔,走进厨房。
以为他负气离场,古学庸抓下遮盖视线的毛巾,一晃眼,又看到那个满脸凶恶的大厨端出一碗热气蒸腾的甜汤,递给他。
会意接过,古学庸小心吹凉啜了一口,皱眉。「好甜,而且好多姜。」他讨厌姜味。
「再嫌!到时感冒不要哭!」没时间加姜慢慢煮,急著把姜剁碎差点切到手的宋天宁恶声恶气,「你给我坐在这里把那碗喝完,听到没?」
古学庸可怜兮兮,「一定要吗?」
「一定、绝对、必须要!」宋天宁紧盯挑食的古姓小朋友,得到他会乖乖把祛寒甜汤喝完的保证後,放软语气,「我去问店长有没有乾衣服给你换,等著。」
「好。」
望向皱眉皱鼻一小口、一小口喝汤的古学庸,宋天宁觉得自己真伟大。
居然能忍著不冲上前,把这个如此可爱的家伙抱进怀里,狠狠亲吻。
甩头振作,他进厨房将晚餐装进保温锅,再走到後头,掀起门板上的七彩珠帘,对著那扇通往二楼的雕花白铁门狠狠一踹!
等待三分钟还没回应,宋天宁举起大脚正要踹第二下时,门开了。
「亲爱的爽哥,我讲几次了?这扇门很贵。」衣衫不整的店长倚在门边,看得出来是匆忙扣上的衣领歪斜著,露出几枚吻痕。
「我也讲过很多次不要这样叫我!谁叫你没装门铃?」宋天宁吼完,递出保温锅,「呐,外送。」
敢情被人踹门吵起床还要向对方道歉吗?店长大人挑眉,「外什麽送?」这家送货员的态度一点都不「送」啊。
「不然你今天能开店吗?气象报告说雷阵雨会下到半夜。」
话声刚落,又是一阵雷电交加。
店长的表情换了又换,最终叹气,恭敬地双手接过保温锅,「那小店就万事拜托了,厨师大人。」
「少来!反正有你没你都没差。」宋天宁撇嘴,「你有没有乾衣服可以借?那家伙淋湿了。」
店长识相把「您是心疼怕他感冒吗?」的调侃吞进肚里,「你等等。」
送完外卖也顺利借到乾净的休閒服,宋天宁走回桌边,古学庸很乖巧的把空碗亮给他检查。
「乖。」摸摸古学庸的头,宋天宁把衣服递给他,「去换。」
虽然喝过姜汤,但店里没有暖气,浑身湿透的古学庸正觉得冷,没有推辞就接过衣服。
「爽哥,谢谢。」
被道谢的宋天宁一点也不开心。
他哪有爽?老师无法沟通、组员常出状况、写剧本的学妹尤其难搞;这里的每个人都让他不放心,尤其是眼前这家伙。
还看?就是在说你啦!
恶狠狠瞪向古学庸,「连你也学坏了是怎样?就说不要那样叫!」
「那要怎麽叫?」
「就──」
「唷呵!我来罗!外面的雨超大!真的是下猫下狗耶!超夸张!」
虞姬大呼小叫的登场免去宋天宁难得语塞的窘境。
「小庸!你怎麽湿成这样?」虞姬看到他手上的休閒服,「赶快去换衣服啊!又感冒怎麽办?」
「……那我去换衣服。」
「快去快去!」朝古学庸摆摆手,虞姬放下背包,正要去工作间拿制服换,瞥了还站在原地的宋天宁一眼,「爽哥你还傻站著干嘛?本仙女的晚饭呢?」
宋天宁不知道要感谢虞姬及时救援成功,还是怨恨半路杀出打断他们,神色复杂望了虞姬一眼,「仙女不是都喝露水吗?你刚刚应该喝饱了吧?」
「那是雨水好不好!」
互杠不停的两人又开始言语攻防,火花四溅。
等古学庸换好衣服出来,双方战火才因为热腾腾的晚餐出现,宣告暂停。
熬到看不见米粒的皮蛋瘦肉粥浓稠美味入口即化,虞姬挣扎半天,咬著汤匙不知该不该盛第二碗,突然福至心灵想到:「店长咧?今天不开店吗?」
「原来你还记得有店长这个人啊。」宋天宁分心制止古学庸收碗的动作,强制帮他装第二碗後,用死气沉沉的语调开口:「受到强烈大陆冷气团影响,中部山区今明两天会有局部雷阵雨,请做亏心事的民众出门记得携带避雷针,以免天打雷劈。」
用国王的萤光笔把上述报导画完重点的虞姬继续咬著汤匙,「对喔……我都忘了。」察觉到古学庸的疑惑视线,虞姬微笑,「小庸你不知道对不对?」
古学庸摇头。
自认人正心又好的虞姬同学亲切解惑,「Boss对雷雨天有创伤,每次打雷下雨就心情恶劣,然後店长就惨了。」
古学庸不太明显地抖了一下,「他会打店长?」
「怎麽可能啊?爱他都来不及!」虞姬失笑,「只是会变得很不讲理、很黏人,尤其……」
「嗯?」
虞姬笑容暧昧,「在床上的时候。」
「这位太太,你的八卦嘴脸很丑陋。」宋天宁出声提醒。
「店长自己讲的咩!」虞姬噘著嘴,有些不服气,「反正店长也放心不下Boss。之前碰到打雷下雨,如果Boss状况很差,店长就乾脆休息一天。後来发现爽哥靠得住,就放心把店丢给我们。」
「Boss他……」
「你要问什麽创伤是吧?」虞姬摇摇手指,一脸严肃,「不要问,很恐怖。」
「中原标准时间,十七点五十五分。请问於晶晶小姐,我们可以开店了吗?」
「咦咦咦?那麽晚啦?」虞姬放下汤匙,「小庸你继续吃,我先去排桌椅!」
打发走碍事的电灯泡,没漏看那瞬颤抖的宋天宁盯著古学庸,决定婉转些,「我给你的瑞士刀呢?」
「背包里。」他低著头,回避宋天宁太明显的审视。
「店里就算了。其他时间尽量随身带著,要用比较方便。」
「嗯。」
「……那烂人没再欺负你吧?」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没有。」
古学庸还是没抬头。
「你真的很不会说谎!」宋天宁忍不住想叹气,「我是很想去痛扁那烂人,但这事的决定权在你。你傻傻想不开的话,我打死他都没用。」
「没事的。别担心。」
听到这千篇一律的回答就抓狂,宋天宁按著跳动的额角青筋,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然後走到古学庸跟前抬起他的下巴,逼迫他四目交会。
「不想让人担心就照顾好自己!」
「我有……」
「有个头!」他瞬间低吼,「你上次笑是什麽时候?你这阵子瘦多少你知道吗?」
「我……」古学庸垂下视线,「我在倒数了。」
倒他妈的数!这种事还需要凑整数吗?要不要翻黄历挑日子顺便对个生辰八字?
宋天宁很想把古学庸倒过来摇,看脑袋里是不是都灌水泥,怎麽会那麽固执?
「……算了!」他抹抹脸,「哪天被打死前记得叫我去收尸。」
转身要走,却被古学庸拉住衣角。
「爽哥,我知道你关心我。谢谢。」
「就说不要叫我爽哥!」老子现在超不爽的!
「那要怎麽叫?」古学庸想了想,「天宁?」
又甜又麻的鸡皮疙瘩像高压电从耳朵窜到全身,那声软绵绵的「天宁」叫得他差点没两脚发软,扑通跪下。
宋天宁连头都没有回,强撑装镇定。「……你还是叫我爽哥好了。」
作家的话:
☆、雏鸟情结 17
四月天,人间好时节。
但对服设系大四来说,这是生死交关的月份。
写作「毕制」念成「毙制」,让人爆肝、爆预算的大魔王正狞笑以待,准备吞噬每个想在毕业前,把握最後一次发挥机会的设计师。
从寒假开始就层层筛选,一路从初赛、复赛到决赛,只有在五十组作品中脱颖而出的最後十组,才有资格走进仿照纽约布莱恩公园的白帐篷,站上决战伸展台。
拥有许多国际级设计师校友的V大,在服设毕业展当天,吸引各校学生前来朝圣,业界人士和媒体也蜂拥而至,将可容纳百人的大帐篷挤得座无虚席。
大三的古学庸坐在台下,目不转睛看著学长姐的表演,赞叹得连笔记都忘了抄。
前一位谢幕完毕,场灯再暗,投影萤幕打出最後一位设计师的姓名,是卓立树。
底色黑白各半的投影片亮出主题:「面对、对面」,此外没有任何发想照片或说明文字。
轻柔呢喃的法国香颂在黑暗中响起,模特儿现身。
前五套服装只有黑白两色,但布料用到软呢、丝绸、雪纺纱、皮革和羊毛毡混搭。大量同色刺绣密密麻麻,点缀同色亮片、串珠、羽毛和编织缎带,极尽低调华丽之能事。
古学庸看到最後一件作品时,瞬间瞪大眼睛。
前几套担任重要装饰角色的编织缎带,变成这套压轴作的主角。
十字交叉的编织缎带裹住模特儿肩头,左白、右黑。前胸使用左黑、右白拼接的透明蕾丝,大胆展露模特儿的胸前风光。下裙前短後长,前片用黑白缎带不规则交错,长长後襬是不规则拼接的双色蕾丝,从腰间垂下长短不一的黑白缎带,末端缝上同色羽毛或串珠、流苏。
古学庸很想告诉自己这是巧合,但就连模特儿脚上的绑带高跟鞋都和他的草稿一样,左脚白缎带缠到脚踝,右脚黑缎带一路绑到大腿的位置。
这样算抄袭吗?质料、细节和整体呈现都不同。
这不算抄袭吗?肩膀、上衣的黑白两色相反,前短後长的下襬,还有一模一样的鞋子!
古学庸很想大吼却不知道能吼些什麽。
他哑口无言看卓立树拥著模特儿出来谢幕,挂著颠倒众生的妖媚笑容接受全场欢呼。
骚动稍停,司仪用甜美嗓音介绍系主任致词,藉此打发统计分数计算名次的空档。
古学庸紧握卷成圆筒状的介绍手册,浑身发抖。
黑白对比的作品在服装史上出现过的次数没有上万也有上千。难道每套使用拼接对比的作品都是抄袭他古学庸的吗?
颜色不同、更换布料、局部修改……复古、致敬、衍生的戏码不断在四大时装周上演,只要够有名、够成功,那些作品都有个美丽的代称:借鉴。
他能做什麽?冲到後台质问卓立树是不是抄袭他尚未发表的草稿?
对方否认怎麽办?大方承认又该怎麽办?
创意是服装的灵魂。他家小孩被人抽去魂魄,改头换面塞进别的身体,现在大摇大摆走上伸展台,接受满堂喝采。
那东西还是他的孩子吗?他该怎麽证明?回去拿草稿向评审抗议?
作品抄袭或许有既定流程和客观方法判断,就算经过好几个月的审查会议和判决,最後证明卓立树抄袭又如何?
他心血凝成的孩子已经变成一具空壳,不可能复活。
古学庸忘记自己是怎麽在人海里逆向,离开那顶苍白冰冷的帐棚。
回神时,他已经站在租屋处的玄关,盯著鞋柜前的瓷砖。
那里曾经出现一双鞋。一双不属於古学庸,也不属於褚惟勋的鞋。
「小庸?你回来啦?」在客厅看电视的褚惟勋走过来,伸手在古学庸眼前挥两下。「发什麽呆?」
两人目前处於冲突後装没事的阶段,褚惟勋抱人就要亲,却被猛然回神的古学庸一把推开。
那个彷佛撞鬼的眼神让褚惟勋相当不舒服。
「你中邪喔?」
古学庸闭眼摇摇头,「没事。」
褚惟勋没有发作,捺著性子问,「你不是去看大四毕制?那麽快结束?」
古学庸坐在玄关口,边脱鞋边回答,「……觉得胸口很闷,就先回来了。」
褚惟勋蹲在他身旁,「没事吧?」
古学庸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褚惟勋,「卓立树看过我的素描簿吗?」
「啊?」他愣住,不知道为何冒出这个禁忌的名字。「我哪知道!」
「他那天到我们家来,有没有看过我的素描簿?」古学庸盯著褚惟勋,一个字一个字放慢速度又问一遍。
「好像有吧?」那天他进来就很开心的东摸西摸,好像有拿起来看……「你问这干嘛?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