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豆豆和徐青目瞪口呆的瞪着他，双双说不出话来。
而一直存在感很低的小果果则十分淡定的吃自己，甚至还在唐天给她挑了一筷子青菜后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唐豆豆崩溃了，张大嘴就想叫。
一直保持笑脸的唐天突然看了儿子一眼，小家伙儿立马吓得闭了嘴。
唐天将菜放进嘴里，淡淡道：“坐过来，自己吃。”
唐豆豆小心翼翼的从徐青身上跳下来，扭扭嗒嗒的走过去，十分不情愿的坐在唐天旁边，又很是委屈的吃饭。
唐天味同嚼蜡，脸上表情自然，心里却难过的不行。他轻轻叹了口气，在孩子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道：“好好吃饭。”
要好好吃饭呐，不能调皮，不能讨厌爸爸。爸爸为你们付出了这样多，你们怎么能讨厌爸爸。
唐天突然没了胃口，明知唐豆豆就是这样胡闹的性格，说的话也是童言童语当不得真。他却感觉心口刺痛的厉害，所有的神经和情感都在此刻十分敏感，小小的痛感和失望都一下子放大了许多，让他难过。
“我吃饱了，徐老师你看着他们，慢慢吃。”唐天放下筷子，还是保持着笑脸。起身推开椅子离开了。
只是转身后，脸上的笑意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苦涩的无奈。
徐青蹙眉，将豆豆转过去的脑袋掰回来，道：“看什么呢？你爸爸吃饱了，你要快快吃，吃完了去哄哄你爸爸。”
唐豆豆也皱眉，终于放下筷子，小声问：“爸爸肿么了？生气了吗？唔……豆豆道歉嘛。”
徐青愣了一下，随即揉揉孩子的脑袋，笑道：“没有。爸爸怎么会生豆豆的气呢。你看果果，妹妹吃的多乖。豆豆将来也要和妹妹一样听话哦。”
唐豆豆十分之服气，小声道：“可是我活泼呀！”
徐青忍俊不禁，不知道这小孩儿哪里学来的。
“好好，你和妹妹一样乖。”徐青无奈道。
“恩恩。”唐豆豆这才满意的张开大嘴，嗷呜一声将红烧肉放进去。
——
唐天走回房间，这里是徐青自己的公寓，徐青前两天来了后就把他和孩子给拉了出来，说是他自己有一套公寓，去那里住。唐天这才跟着过来。
房间里黑乎乎，他没有开灯。就着黑暗走到窗前，楼层是十一层，他趴在窗户前看下面的景致。
华灯初上，霓虹灯闪耀，汽车带起白光一条条穿越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像一幅慢拍的风景。
这么美丽，迷人。这是个许多人向往能够出人头次的城市，唐天却在五年前仓皇从这里逃离，又在五年后不得不回到这个地方。
他将额头抵在玻璃上，呼了一口气。玻璃上印出白雾，他伸出手在上面写了豆豆，又写了果果，最后在中间画了一个爸爸。
他看着那歪曲八扭的字。这样才是家啊，我的宝贝，我的孩子。怎么能让你抢走呢。
唐天深吸一口气，将窗帘拉上，回身开了台灯，然后坐下打开随身笔记本，仔细思考起来。
——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唐天和陈西东准时出现在法院门口。
唐天在四天前被法院人员带到军区医院做DNA检测，用的是孩子的头发。检查结果他不知道，待到开庭时才公布。
唐天丝毫不见上次结束时逃走的狼狈样，他近乎自信的走进法庭，与陈西东碰见。
这次只有陈西东和严管家来。陈西东看了看唐天的身后，淡淡道：“唐先生这又是研究出什么方案了？”
唐天弯唇一笑，道：“托东少的福。方案倒是谈不上，只是保证能拿到抚养权的方法罢了。”
陈西东也笑了笑，道：“唐先生好像很自信？”
唐天愣了一下，随即道：“自信倒没有。只是拿出事实罢了。毕竟……法庭上讲究的不就是事实吗？东少这可是你教给我的呢。”
陈西东脸色变了一下，唐天转身往里走，道：“东少可得想好如何安抚您家的两位心急的老人了。”
说完便走了。陈西东眼神沉下去，严凤鸣在身后担忧的道：“少爷，他不会是……”
陈西东眯着眼看唐天的背影，慢慢道：“DNA检查不会出错，冯叔那里不是也去确认了吗？”
严凤鸣犹豫的点头，“冯院长是不会出错的，只是……”
——只是唐天的表情实在太像笃定一切，不会输的样子。
陈西东在心里接下这句话，他调整面部表情，往里走，道：“不会有问题的，严叔。”
“好。”严凤鸣收起担忧，严肃的随着他往里走。
被告、原告双方就座，法官宣布开庭。由于二审第一次开庭便是可以宣布审判结果，然而由于案件的特殊性便延加了第二次开庭。故而这才法庭上没有多余的条例，在基本的宣读结束后，法庭便示意陪审员宣布唐天与两个孩子的DNA检测。
“被告唐天于三月二十八号在人民军区医院采集检查样本，于四月一号得出结果。竟中央人民军区医院检测DNA结果，被告唐天系唐越然、唐欣然的亲生父亲。”
陪审员面色古怪的一下，继续道：“被告唐天的DNA检测率为99。9999％，原告陈西东DNA检测率为99。9998％……”
全场鸦雀无声，陪审员额头冒了些冷汗，镇定道：“经军区医院最高研究人员验证，被告唐天、原告陈西东皆为唐越然及唐欣然的亲生父亲。”
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陈西东惊愕的看严凤鸣，严凤鸣也是满脸震惊的反应不过来。
法官虽在昨天就已知道这个结果，但当庭宣布出来还是觉得十分匪夷所思。昨日检查结果出来，法院的工作人员和军区医院的研究人员接洽，对方深感疑惑，然而因为是做医学研究的，倒也没那么惊讶，只是非常肯定的说，在医学数据上说，两人均跟孩子有血缘关系。而百分比也皆高达父子的关系。
也就是说——原告和被告都是孩子的父亲。
结果送到法院时，连最高审判长都惊动了，内部紧急开了会，多方确认及研究，最终的结果还是和军区医院相同。两人都在父亲关系之内，数据数字也只是相差一个小数点，并且在安全的范围内，从医学来讲，根本判别不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父亲。
这简直是史无前例的，几位审判长犹豫不定，法典里没有一条律令告诉他们医学上承认的两个亲生父亲如何判断抚养权。
唐天的DNA检查结果在数据上说比陈西东高出一点点，然而却并不能说明陈西东跟孩子没有血缘关系。法官们十分为难，他们没有法律条令来判别。
在民事案件中也不乏有例外的情况，当法律不能解决判断的时候，唯一的方法便是不停的调节被告、原告两方，做到平衡。
所以，法官在陪审员宣布完结果后，严谨的说：“鉴于我方多次的寻查及判定，被告及原告皆与唐越然、唐欣然有血缘关系。人民最高法院在此宣布：唐欣然的监护人为被告唐天，唐越然的监护人为原告陈西东。原告、被告，你们可有异议？”
第六十九章
唐天“霍”的一下站起来；急声道：“为什么？”
法官看了他一眼，唐天身后的律师站起来将他拉下，道：“没有异议。”
唐天一张脸惊怒交加；看着律师嘴唇都在抖。
法庭上的一言一行都是受限制；并且会给判断结果有影响。唐天不懂这些；更不懂为什么两个孩子一人分一个！明明他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并且将他们抚养了四年！
律师叹气；将他拉下后；小声道：“唐先生相信我；先结束再说。”
唐天目光变换；盯着他许久。这个律师是从一审的第一场官司就跟着他的，从他说出事件缘由，到后面分析、找证据，都是他和律师一起完成的。
唐天呆立半晌，最终垂下眼，点了点头。
律师松了一口气，赶忙去看法官的表情。好在法官和陪审员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而陈西东那边则先是震住了几秒，继而欢喜起来。确切的说是严叔十分开心，这场官司从开庭到现在经历两个月，而在唐天说可以做DNA检测时，严凤鸣和陈父陈母皆是认为陈西东和孩子的检查结果出了问题，成了那千分之一的失误率。
陈家的气氛一直是阴霾的。而结果出人意料，竟是两人一人一个孩子。严凤鸣不禁感叹，幸好是两个孩子，如果是一个，那么……两个都是亲生父亲，那官司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严凤鸣和在场的法官和所有的工作人员一样，对其结果震惊而疑惑。陈西东和唐天在检查结果上呈现的是一模一样，豆豆和果果竟有两个爸爸。
然而严凤鸣明白这毕竟是法庭上，他不宜做任何失仪的举动，便咽下疑问，仔细的听法官后面的宣判。
陈西东一直眉目深锁，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想法。对于判决结果没表现出失望，也没有高兴。
原、被告双方没有异议，法官宣读后面的判决结果，唐豆豆抚养权归为陈西东，唐果果的抚养权则给唐天。
等法官读完冗长的结束语，宣布结束时，严凤鸣一颗心才落到底下。唐豆豆今天就可以回陈家了。
工作人员收拾桌面，唐天和陈西东两方退出法庭。
唐天从宣读结果后便一直愣愣的，在法官宣布结束后还坐在椅子上回不过神。律师心里不忍，将他扶起来，慢慢往外走，一边低声道：“唐先生你不要伤心。在法律上来讲，小果果能分给你已经很好了。而且……我得对你说明一下，如果您没有跟孩子们做那个检查，刚才的判决结果您不只一个孩子拿不到，恐怕还得追究处罚。”
唐天抬起头看他，目光还是怔怔的。
律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过。可是在之前的一审时咱们叫上的证据基本全是作伪，原告那方也一一给之推翻掉，就这一点来讲，你是不可能安全从里面走出来的。”
而唯一能抵消他所作为的便是他跟两个孩子的亲生血缘，以及一审时两个小孩儿对法官呈现出对他的依赖及喜爱，还有邻居们证词里三父子的亲密感情。
这些都不是假的，所以唐天能得到一个孩子的抚养权。这个案子不是寻常夫妻争夺抚养权，它的特殊性也决定了跟以往民事案件走的程序不一样，法律讲究公平，然而当公平不能起作用时，便是人物的判断和权衡了。
唐天这段时间了解再多也毕竟不是专科出身，对法律的了解也是片面，他之前没想过那些证据会被陈西东查到真相，也没想过这些会曝光，便也没预料到曝光后他将会为之接受处罚。
唐天没想的太多了，他甚至没听清法官结束时后面的内容，他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唐越然的监护人为陈西东，唐欣然的监护权为唐天”这句话。
豆豆给陈西东，果果留在他身边。
的确，按照他的所作所为和法律来讲，他能拿到一个孩子也很好。可是……唐天闭了闭眼，他怎么那么难受呢。豆豆那样的性格，陈家人现在看着可爱，可将来他们熟了，了解了，还会这样爱孩子，宠孩子吗？
唐天浑身难受，简直不敢往下想。豆豆脾气刁钻，平日里咋呼的很，一有不满就扯开嗓子嚎，饶是升他养他的唐天有时候都气的要抽小孩儿的屁股，更何况是只有一层虚伪的血缘关系，而没有长久生活感情的陈家人呢？
唐天难过的说不出话，走出了法院，阳光一照过来，他甚至被刺的身体晃了一下，险些摔下阶梯。
律师赶忙扶住他，担忧的道：“唐天生，你还好吗？”
唐天按了按额头，转头道：“谢谢你了，纪律师，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律师眼睛在他身上看了看，最终叹着气说：“法律讲人情，也不讲人情。但无论怎么说，它的最终判决结果都是公平的。唐先生你心里的感觉，我明白。但是，我们还是不要跟法律为敌，毕竟……对方的证据和我们的弱点都被确认了，不是吗？”
是啊，怎么不是呢。他是孩子的父亲，陈西东也是孩子的父亲，两人都在医学承认的范围内。而他之前一审两次开庭所说的证词和证据百分之八十是伪造，除了污蔑陈西东私生活混乱，疑为同性恋是真的，其他真的差不多都是他一手编造的。
他没有接受处罚，却失去了他的一个孩子。
唐天满心酸涩，望着茫茫的日光，竟有种的无法适从的感觉。他不想回家，不想离开，甚至不想去徐青那里接唐果果。
他想的太天真，急切下的所作所为终于暴露在无情的法庭上，对方像一个有种无数爪牙的魔鬼，将他所有隐藏在心里的秘密，一点点拔出来，暴露在阳光下，让他鲜血淋漓。
唐天禁不住浑身冷汗，他破釜沉舟做了一件事，却终究还是丢掉了一个孩子。
唐天恍惚的往下走，低着头眼泪都要掉下来，整个脑袋疼的像有无数个锤子在敲打，让他好想一头晕下去，然后在睡梦里永远不醒来。梦里他有两个天很可爱的儿女，他们三人从爸爸肚子里还是认识，然后出生，然后长大，直到有一天唐天老了，两个小宝贝各自成家立业，逢年过节来看他这个老头子。
唐天闭了闭眼，觉得要一直是梦多好。或者，等梦醒了，豆豆和果果正趴在他的床头捏他鼻子叫他起床做饭，没有法庭，没有官司，没有陈西东……
没有一切一切，他们三人好好生活。多好。
唐天紧紧抿着唇，恨不得大喊一声，或者撞到疾驰的车辆上。他难过的厉害，走到马路边也没察觉，等回神过来时，刺耳的刹车声已近在咫尺，唐天一个愣神，突然有一种真的在梦里的错觉，然而下一秒他的身体就被狠狠的扯了回去一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
唐天梦想是在梦中，近乎愤怒的转过身想去质问，却在看到对方的脸时，所有的情绪都被清零，一瞬间脑里放空，什么都想不出了。
陈西东皱着眉看他，道：“走路不看车么？”
唐天盯着他一动不动。严凤鸣从身后追来，跑的气喘吁吁。
陈西东放开手，道：“看什么？”
唐天眼睛动动，慢慢道：“没看什么。”然后转身便走，他不想跟这个人多呆哪怕一秒。
陈西东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你跟孩子的DNA检测怎么也是父子？”
唐天脚步一顿，人没转过来，冷冷道：“这你该去问医生！”
陈西东上前两步，走到他面前，平静道：“法律和医学无法解释，我也不会相信。这个世上没有这么子虚乌有的事情，一个人只有一个父亲，而豆豆和果果却同时跟你我有血缘关系，唐先生，我想你该比法官和医生清楚吧？”
唐天瞪大眼睛，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这个人知晓了他的秘密，洞察一切。
唐天飞快移开视线，稳定心神，道：“东少这就奇怪了，带我去做检验的是法院的人，我能做手脚不成？况且……”他抬起头，冷冷直视陈西东，道：“东少可别这么自以为是，这世上子虚乌有的事多了，只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唐天心里一团火，压根不想跟这个人有过多的交往，话一说完便不看对方的表情，转过身就走，到最后甚至快跑起来，在路边拦了计程车就离开了。
陈西东看不出表情，盯着唐天那辆车看了许久，这才转身说：“走吧，严叔。”法庭上结果是三天内唐越然回陈家，陈西东坐到车上，却没有开口提何时去接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结束。
第二卷：相爱
☆、70
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