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剔女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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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剔女人家-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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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要有一棵挂满礼物的圣诞树,然后大家一起吃圣诞大餐。对了,还要做一个姜饼屋!我们大家今年要一起过圣诞节还有新年!有这么多人在,一定超热闹的!”
  “要圣诞树,没问题。想过热闹的圣诞节也可以,不过新年不行。”奉姎将第二波揉好的面团平均分配出去,给大家自由捏造型。
  “为什么新年不行?那也是个好日子耶。”高开慧不满的问。
  “我休假。从十二月二十九号那天到一月一日,我排休。”
  “要回家过新年吗?”
  “嗯。”算是吧。
  “那好吧,我们就欢度圣诞节就好,反正大家都在一起。”高开慧微嘟着嘴说完,专心捏她的小牛造型。
  奉姎走到流理台边洗手,静静想着自己的心事。
  又是年底了啊……
  又到了,可以见到奉静言的时候了。
  她常常感到很恐慌——自从七年前亲眼见到奉静言吐血昏迷不醒,全身冰冷得像死去的模样后,那种无法遏止的恐慌,就会在每次即将见到他时发作。
  人生就是个减法,见一面,少一面……(北岛《青灯》)
  她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感悟,却因为奉静江的亡逝与奉静言的病体,轻易在看到那样的字句后,埋在棉被里痛哭一场,从此再也无法翻阅那本书,将它远远丢开。
  她恐惧死亡。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日日夜夜守在他身边照顾他。可是,他不需要她,所以她只能跟其他奉氏人一样,一年见他一次;也跟其他人一样,对他的行踪毫无所悉。即使她知道,她是奉静言眼中比较亲近的家人,也不能例外于这个范围内。
  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奉静言是被奉如意控制了,要求自己痛恨奉如意,并发誓总有一天要将奉静言解救出魔掌……但她其实明白,奉静言不是那种可以被控制的人。纵使他身体虚弱,但他的意志力可一点也不薄弱,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强悍的,没有人可以勉强他做不愿意做的事。
  那么,他为什么要听任奉如意的安排?
  三年前她曾经趁着年会见面时问他,但那时,他只是轻拍她的头,一笑而过。
  对他而言,她只是个孩子;虽然只小了他七岁,但辈份上,她得叫他一声表舅。这也就注定了不管她十岁、二十岁、三十岁……甚至有幸活到七十岁的话,在“表舅”眼中,仍然是个小孩,不该过问大人的事。
  又将到了可以见到他的时候了,期待依然,却没有那么全心全意的渴盼,盼到坐立不安,什么事也做不好……老实说,她觉得自己近来许多事都没有做好,也常常分心,但这并不是为了即将要见到奉静言的缘故……她、她竟然只是因为李从谨而分心了!
  她在意唐可恩对李从谨仍然怀着的情意……
  她在意李从谨喜欢过唐可恩……
  她不希望李从谨认为她对他毫不关心……
  她希望他……继续喜欢她……
  她认为两人应该谈谈,但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是个很笨拙的人,居然不知道该怎么主动找人谈话。
  之前,任何一次的谈话,都是他来到她面前,准备好话题,她需要做的很简单,同意或拒绝谈而已。
  她想,她是太被动了。笨拙虽是事实,但不该成为永远的藉口,因为那只会证明出自己的不努力,与拒绝付出。没有人是天生的灵巧,都是得从无数的经验里累积出来的。只要她愿意,她就做得到。
  而她之所以会一直如此笨拙,就是她对别人毫不在意,以及别人对她的纵容所造成的结果。
  如果她对一个人够在意,那她就不会老以笨拙、不擅长来宽待自己,不思长进的总在一旁坐享其成。
  她,并非如唐可恩所指责的那样,对李从谨毫不关心。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两人交往至今,始终都是他一个人在努力,她就只是接受而已。不该因为是他主动追求,她就理所当然的被动。别人的爱情是不是这样进行她不清楚,但基于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原则来说,没道理是这样进展的。
  她想主动,想为他做些什么。即使她还不知道自己可以怎么做,但只要有心努力的话,就算是个狼狈的开始、一定会闹出笑话,也该勇敢去尝试。
  虽然每天早晚都能见面,但是,她发现,自己还是很想念他……
  今年的冬天其实并不太冷。延续着几年的暖冬天候,一直到十二月中旬,才开始来了几波冷气团,将平常二十五度的温度,硬生生给拉到十六度。然后,大家觉得该把大衣找出来穿上了,也才突然想到:原来现在应该是冬天!
  在十二月里最像冬天的这一天,奉姎打电话约了李从谨吃午餐。虽然不知道奉姎怎么会突然有这样不寻常的举动,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他呢!光是为了这一点,足够李从谨开心得整个早上都坐立不安,频频看表,所有工作都做不下去,最后索性就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也不上班了。
  当他终于挨到十一点半时,再也挨不下去,决定提早到约好的那间餐厅去等奉姎。
  奉姎选的餐厅距离他公司不太远,走路过去,五分钟就到了。是一家标榜生机饮食的餐厅,大多以素菜为主,搭配少许的肉类,味道调得非常清淡。以前李从谨来吃过一次,虽然觉得这样吃很健康,但他毕竟是凡人,对美味还是比较执着的。
  他也不以为奉姎会喜欢这种食物,因为她煮出来的菜色都很重视色香味,极少用川烫的方式来料理食材,还美其名为:吃原味。
  如果任何食材都只要以水煮熟、简单的撒盐来调味即可的话,那厨师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所以李从谨甚至觉得厨师与生机饮食这四个字是对立的。
  所以他其实也挺好奇为什么奉姎会约他在这里午餐,莫非是因为这里空间大、人很少,适合谈话?
  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服务生送来菜单和开水之后就退开了。他放眼环视了下四周,客人少到一目了然。然后,他的目光轻易被旁边那桌的客人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和一名六岁左右的小女孩,看起来像是父女,虽然男子过于年轻了些,但两人眉宇间的肖似与举止间的亲昵,让人第一眼看了就直觉是一对父女,不会想成叔侄之类的关系。
  他们都穿着白色的休闲服,非常的清爽乾净,在中午的阳光照耀下,看起来像在发亮。不过这并不是他们惹人注目的原因。他们之所以惹人注目,是因为他们是一对好看的父女,美丽的事物总是赏心悦目,让人忍不住一再被吸引过去。
  因为坐得近,所以李从谨可以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这个煮得太久了,都没有脆脆的。”小女生皱着眉,将嚼在嘴里好久好久,却总是吞不下去的菜给吐在面纸上。
  “来,换这个。”年轻的父亲拿了胡椒盐在新一盘菜上撒了些许,送到女孩面前。
  女孩嘟了嘟小嘴,显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吃了一口。
  “咸咸的,带点辣,跟这道地瓜叶不搭……这地瓜叶都煮烂了,糊糊的……”小手拿过父亲手上的调味瓶,倒了一些在手心,然后伸出小舌头舔了舔。问父亲道:“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吃菜了,就吃白饭和调味料就好?”
  “当然不行。”父亲好笑的道。
  “不然,请他们厨房借我们一下,我自己去炒菜来吃?”小女生退而求其次,大眼睛眨啊眨的。
  “还没开始练刀工,就想要上灶台?心这么大啊。”父亲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女儿的头,顺手将调味瓶子收回。“不要浪费。你点的菜,就要负责吃完。”
  “可是一点也不好吃耶……”
  “你要习惯。”
  “为什么我要习惯?”忿忿不平。
  “因为,当你愈来愈大之后,你觉得好吃的东西会愈来愈少。所以,从现在开始习惯,也是好的。”
  “我才不要习惯这个!如果以后别人做不出我喜欢吃的东西,那我就自己做!我一定会做出全世界最好吃的食物!”好骄傲的宣告着。
  李从谨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来,虽然声音噤忍在喉咙里,但满脸的笑意可瞒不了人,终于引得那对父女往他这边看过来——
  当李从谨与那名年轻父亲的目光对上时,彼此都有一些怔忡,因为竟然会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可事实上他们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而且那名男子过于削瘦苍白了,整个人看起来几乎快成为透明,要不是那双特别幽黑的眼眸显得十分精神,支撑出一份刚毅,李从谨会毫不怀疑这个人是生着病的。
  这个太单薄的男人,是否曾经在哪儿见过,却不记得了?李从谨在心底不确定的自问。
  两个对视的男人客气的微笑点头后,别开脸,同时将心里那一点点疑惑给丢开,各做各的事去了。
  五分钟之后,那对父女用餐完毕,招来服务生结帐,穿上米白色大衣,起身离开。在路经李从谨这一桌时,他听到小女孩以很小声的声音问着父亲:
  “爸爸,这家餐厅一点也不好吃,为什么你还来?”
  “因为大家都说这家很难吃,所以爸爸带你来吃吃看。”
  “难吃的东西也需要体验吗?”
  “当然需要。”
  “哦。”小女孩受教的点点头。忍不住又问:“那,爸爸,你觉得难吃吗?”
  “没感觉。”父亲想了一下,很认真的回道。
  “怎么会?真的很难吃耶!”
  父亲疼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轻道:
  “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啊,对了!爸爸,你的围巾还有口罩!”小女孩连忙从背包里抽出这两样物件。
  他们走得远了,李从谨再也听不到任何对话内容,但从他们的举止上可以看出来:小女孩坚持要父亲弯下腰,好让她为他做保暖服务,而那名父亲显然有些抗拒,指着外头,意思似乎是这样微寒的天气,完全无须大惊小怪,但小女孩坚持不从,最后男子只好屈服,不仅围上围巾、挂上口罩,连手套也戴上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配备如此周全的他们,下一站的目的地是玉山山顶呢。
  李从谨一路目送那对父女走出餐厅,从这方窗口更能看到他们招了辆计程车离开。
  到底……有没有见过那个男人呢?直觉是没有,但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熟悉?李从谨望着外头的目光迟迟没有收回,努力想着这个问题。
  然后,他看到奉姎从公车上走下来,霎时满脑子的疑问都抛到九霄云外,起身出去相迎。
  食物不好吃也有它的好处,至少他们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交谈。
  “你会觉得我对你漠不关心吗?”奉姎主动开口问。
  “怎么会?”李从谨知道奉姎还是被唐可恩的话给影响到了,连忙说道:“你听我说,我这阵子一直在反省自己的态度问题,也许你会认为我是个烂好人,但其实——”
  “从谨,你别急,先听我说。”她轻轻叫着他的名字,伸手盖住他放在桌上的手,缓缓将手指放入他掌心——这动作当然是学自于他,她已经习惯被他握住手了,也依赖着那样的温暖。
  她罕见的主动,总是能让李从谨轻易着迷。他静了下来,凝视着她眼中的诚恳与温柔,一颗惶急的心,于是定下。
  奉姎深吸一口气,目光流转向窗外,回想着过往,也思索着该怎么开口。好一会,才又看回他等待的眼眸中,轻道:
  “我不否认,一开始是因为你像奉静言,所以对你特别关注,也……咳,常常偷看你。看到你,我就会忍不住想到他,而且,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了。每年也只能在十二月三十一日那天,短暂的见上一面,有时甚至连交谈的机会也没有。到后来,我已经分不清是因为想念,所以看着你来想他,还是,看到了你,不得不想到他。”叹了口气,看着李从谨只是专注倾听,并没有任何不满之后,心中那点微微的担忧终于化于无形。接着道:
  “我想说的是:我七岁以后,在奉氏主家生活,一直到十六岁……那时照顾我的人是奉静江与奉静言。他们是一对姐弟,是奉氏一族里血缘最纯正的传承者。”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一下奉氏的历史:
  “奉家……四百多年前被皇帝赐姓为『奉』,整个流民聚集的村落,就定名为奉家村。而那名祖先,也就是奉氏第一代族长,是奉静江的祖先。可以说,若不是当时出了奉静江的祖先这一号人,我们这些人的祖先,也不过是明末时期群聚在一起的孤儿流民,没有生机也没有姓氏,若没有饿死于人灾人祸,可能也只能当富户的奴隶,最后不知所终。几百年来,奉氏的人都以奉静江这一系马首是瞻,后来迁居台湾之后,因为很多因素,奉氏族长的大位,就变成了十年一选的制度。但是,奉静江这一系的人还是享有很超然的地位,即使他们不是名义上的族长,但大家有事还是会找他们处理。所以我从小就很习惯有许多人在家里来来去去,奉氏的人,不管发生了什么好事坏事,都一定会来主屋这边报告给他们姐弟知道,而他们姐弟不管感不感兴趣,都会听完。若有人要求帮助,他们也会给予帮忙。我们住的主屋很大,房间有三十多个,平常都会有人来住个几天,逢年过节甚至还不够住,都睡到走廊上去了……所以我很习惯这种生活。不管是你的屋子里住满了人,吵吵闹闹的;或是总是有人找你帮忙,也许你的情况在别人眼中很不可思议,但是我觉得很正常。”一口气说那么多,还真有点渴,她接过李从谨递过来的水,一口气喝掉半杯。
  “我忘了我眼中看起来的正常,其实是一般人眼中的不正常,因此唐小姐才会觉得我对你漠不关心……不过,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担心你也会这样想。我是真的认为如果你不愿意帮助你的亲属,那你一定会拒绝,不必我这个女朋友来帮你出头,或者为你生气。关心与干涉之间的界线有时候显得很模糊,我只能以自己可以接受的角度去衡量你,或许……还是显得太冷淡了吗?”说到后来,却是有些不自信了。
  “奉姎……”李从谨将她的手掌以双手包住,拉到唇边轻吻了下,微笑的凝视她,道:“我很高兴你跟我说这些,也谢谢你的关心与不干涉。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我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好亲戚。虽然我愿意帮助每一个来向我开口的人,但那也只因为为他们做的那些事,反正没有妨碍到我的生活,所以我就做了……我并不是个宽容善良的人,有时候甚至有点冷酷。”
  “冷酷?”奉姎不解。
  “嗯,冷酷。”他点头,脸上的表情像在告解。“我觉得我并不爱他们,即使他们是我的亲人,我应该爱才对,本来我也觉得那就是爱了。可是,在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我对他们并没有爱。因为他们在我生命中来来去去,我一点也不在乎。可是,如果你打算离开我的话,我会……很痛苦,我会……不顾一切的将你留下来……不管你拒绝多少次,我还是不会放弃的缠你、请求你……这样的我,是不是很阴暗?是不是有点可怕?是不是……完全不像奉静言?”
  “从谨,当我愈来愈在意你之后,就不希望你像奉静言了。”她伸出另一只手,轻抚着他有些紧张的脸孔,轻道:“以前是希望你像的,因为你愈像,就愈方便我思念他;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喜欢你,李从谨。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着你,就会忍不住找寻你跟他的『不像』。我很崇拜奉静言,你知道;不过你可能不知道,从辈份上来算,他是我表舅,是个高高在上的长辈,我无法想像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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