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刚才在洗澡。』
想象了一下舒清柳听到铃声,匆忙从浴室里奔出来接电话的模样,裴隽的心情愉快指数顿时上升不少,问:“洗澡需要这么久吗?”
『在……考虑怎么道歉……』
踌躇又略带懊恼的声线,证明舒清柳没说谎,这是个好的开始,裴隽微笑,说:“对不起。”
『没什么,其实我……』
“我发现我们最近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裴隽对临场感觉的驾驭早就得心应手,根本不给舒清柳说话的机会,叹道:“以前你对我言听计从,不管我说什么,你就算不认同也不会反驳。”
『那是因为……』舒清柳想了想,很认真地回道:『以前你是老板是偶像,现在是家人,我觉得我有必要让你明白我的想法。』
这句话成功地解除了裴隽的不快,嘴角轻微勾起,享受着不太甜美的情话。
『今天是我不对,我想不冷静的那个人是我。』舒清柳说。
裴隽父子的演技太高超了,他的心一直沉浸在担心和感动中,所以当被告知一切都是演戏时,他有种被骗的感觉,但冷静下来想想,就算那是演戏,也是投进了百分之百的感情,他不该指责裴隽,如果易地而处,自己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虽然在教育小小方面,他仍然持跟裴隽不同的观点。
『裴,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当你被大家攻击时,我想跟你一起面对,我不想让你们去承担指责,而我只能偷偷躲在背后,我知道你的顾虑和考量,但那个职位我不在乎,跟你们相比,它一文不值,你懂吗?』
裴隽眼睛有些湿润,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他没有立刻回答。他懂的,舒清柳根本不在乎是否会因为绯闻而被勒令退伍,以他的个性,被忽视在外才是最无法容忍的事,但他不想对方为了自己而放弃大好前途,既然小小的事情已经被知道了,而且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那为什么还要做额外牺牲?
“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歉意,裴隽半开玩笑说:“不过下次我允许你英雄救美。”
『不要说抱歉,我没有否定你的意思,我只想你了解我的想法,可是我思想古板,又不擅长跟别人沟通,我不知道怎样表达才是你想要的满意答案,我甚至常在火头上说出刺伤你的话,我不是个善解人意的情人,』舒清柳斟酌着说:『这样的我你是否会喜欢?』
带了一点点不肯定的询问,裴隽突然明白了舒清柳不跟自己说话不是要面子,或者还在生气,而是这个思维一条筋的家伙在苦恼如何跟自己沟通,又不会刺伤自己,这个答案让他笑了,心情顿时轻松不少。
“我生命的大半时间都在演戏,可能是演得太久了,哪怕在现实中,我也习惯了随时处于入戏状态,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今后也没想要改变,那么,这样的我你是否还喜欢?”
对面没有立即回答,裴隽握着话筒的手轻轻攥紧,就听舒清柳说:『如果你说是,我就永远不会说不是。』
再朴素不过的言辞,却勾勒出最动听的情话,字字千钧,承起那份承诺,裴隽心动了,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轻声说:“过来。”
『为什么不是你到我这边来?』
“你那边的床太小,不适合滚床单。”
赤裸裸的挑逗,舒清柳沉默了,照顾他的面子,裴隽只好说:“我腿伤还没完全好,不适合多走路。”
『裴,我们之间只隔了一面墙。』
“哈,关键时刻从来不见你结巴。”裴隽冷笑:“你是不是又要吵架?”
啪嗒一声,电话挂断了,不过裴隽等了好久都不见舒清柳过来,温馨气氛下,他不想为这点小事拉锯,跳下床,直接过去找人,谁知门一开,就看到舒清柳站在对面,像是在接受元首检阅的士兵,站得无比笔直。
看到裴隽出来,舒清柳冷峻眸光微微柔和,带了一丝恶作剧后的狡黠,裴隽没好气地看他,发现原来老实人偶尔也是会有坏心眼的。
“为什么不进去?”
“等你开门。”
舒清柳刚说完,就被裴隽拉进了房间,下一个动作是甩上床,再下一个动作是压住,裴隽笑着看他,恶魔般动人的微笑。
“今晚我会好好伺候你的,长官!”
发布会第二天,各家娱乐报刊都大篇幅报导了有关裴隽父子的新闻,内容描述得声情并茂,把裴隽写成一个为了喜欢的人,甘愿为她抚养孩子多年,不求任何回报的痴情男人,可惜最后还是无奈分手,大受打击之下,他才会对女人失去信心,转而爱上陪伴自己多年的助理,之后几天里,报刊上各种动人的亲情、爱情片段更是层出不穷,加起来几乎可以编成一部剧集,凭借这些感人肺腑的报导,裴隽的人气再次暴涨,粉丝圈迅速向其他年龄层扩展,每天FB上洪水般的支持留言回得陆淮安手都软了。
“这些记者不做编剧,真可惜啊。”裴隽早习惯了娱乐新闻的夸张描述,不过每天还是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笑,对舒清柳说:“你看到了?人们就喜欢这种煽情的段子,这些话我都没说过,是他们自己想象出来的,然后就想当然地认为这些都是真的。”
“这样很过分。”虽然报导可以促进裴隽凝聚人气,但舒清柳还是不喜欢这些失实的内容,说:“希望不要影响到小小。”
“放心,那小鬼有办法应付的,不过很不好意思把大哥拉下水。”
小小人小鬼大,只要他一口咬定不知道,别人也不会一直追问,都是小孩子,很快就会把这种新闻忘记了,倒是舒清扬因此受到连累,因为记者的认错,他被拍照登报,甚至还有杂志直接说他是裴隽的新情人,并绘声绘色编了许多段子,不过奇怪的是,凡是提到舒清扬的记事,不管是报纸还是杂志,出版不久就主动将这一期回收,此后也再没有相关报导,而那天一直针对裴隽的记者,不几天就因为借高利贷被讨债者打断了数根肋骨,在医院躺了很久才缓过来。
娱乐圈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记者被打的事件很快就传开了,于是大家报导时多少有了些分寸,还好殴打事件没再波及到其他人,消息传到裴隽那里,他奇怪地间:“你们军人不会做这种事吧?”
“我们没你想得那么无聊。”舒清柳说:“我还以为是你让陆淮安做的。”
“我也没无聊到去对付一个小卒。”
他要报复,会去报复幕后主使,他连趁机落井下石的女主角都懒得理会,更何况是那个记者。
听了裴隽的话,舒清柳喔了一声,看他了然的表情,裴隽好奇地问:“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如果不是你,那应该就是大哥的朋友做的。”舒清柳笑笑:“你知道他们做警察的,认识的人很杂。”
具体情况舒清柳没说,裴隽也没问,反正与他无关,只要结果对他有利,他就乐见其成。
之后一切都很顺利,不知道两大娱乐公司私下是如何谈的,盛翼的高层对裴隽的态度变得相当友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还想在娱乐圈发展,没必要得罪圈里的龙头,所以裴隽把这次被暗算的事暂时压下了,表面上虚与周旋,尽量跟他们配合。
舒清柳也恢复了军籍,因为任务顺利完成,他被晋升为上校,至于那枚消失的星光,再没人向他询问过,他猜是郭可欣压下了,现在郭家在军中的势力如日中天,郭可欣不说话,没人再敢乱提,反而是舒清柳自己很想记起那段记忆,不管星光是丢失了还是被抢,都该有个结局,这样,才是任务真正的结束。
“我想再去一趟麒鳞镇,也许在那里,我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他对裴隽说。
“你那么执着那段记忆吗?”
“我不是执着记忆,而是想知道星光的下落,这样以后上司也不会再啰嗦。”
“我也不喜欢欠人家人情,尤其是女人的,而且还是又漂亮又有心计的女人。”
充满了浓浓醋意的判定,舒清柳很好笑:“裴,不要把嫉妒表现得这么明显。”
“我在陈述事实。”
舒清柳是算计不过郭可欣的,欠了她的人情,如果不早早还掉,将来一定很麻烦,裴隽问:“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周五晚,我下班就走,乘飞机来回的话,不会耽搁下周的工作。”
“那我不能送你了。”
裴隽看了下日程,周末他要参加盛翼举办的酒会,据说他们还请了很多业界名流,这种交流很难拒绝,舒清柳明白,说:“不用麻烦,等到了我给你电话。”
晋升上校后,舒清柳调到了军区工作,每天朝九晚五,休息时间很充裕,到了周末,他下班后就开车去机场,候机时给裴隽打电话,裴隽已经在饭店里了,酒会刚开始,气氛正热闹。
『到机场了?』裴隽笑道:『一路平安。』
“别喝太多酒、别抽烟、别太熬夜、别让小小玩太久的游戏。”舒清柳说完,自己也觉得内容古板的不像是情人间的对话,可是突然之间又想不起该说什么,听到候机厅响起登机的广播,他说:“我要登机了。”
就这样啊?
裴隽没指望舒清柳会说什么煽情的情话,但这些话也枯燥到了一种神奇的境界,他翻了个白眼,说:『知道了,老爸。』
“啊?”
显然舒清柳没听懂他的吐槽,这让裴隽坏心突起,微笑说:『爸,您年纪大了,也要注意身体啊,尤其是不要闪着腰,回头还要我伺候您。』
没等舒清柳回答,电话已经挂断了,酒会那边人声嘈杂,一定有不少人听到了裴隽的话,当然,没人会往其他方面想,只有他脸红了——昨晚玩得太疯狂,他当然明白男人恶意的嘲笑。
舒清柳随人流进了机舱,听到机舱里传来起飞前的服务播音,他正要关掉手机电源,手机响了起来,见是郭可欣,他犹豫了一下才接听。
“抱歉,我现在有急事,不方便接电话……”
『是与埃文有关吗?』
“什么?”
『我刚得到通知,爆炸时埃文没在车上,他在翻车前就逃了出来。』郭可欣悻悻说:『真是头狡猾的狐狸,不过他应该受了伤,情报说这段时间他一直藏在汽车旅馆里。』
舒清柳立刻站了起来,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没多想,就飞快往外跑去,还好机舱门还没关上,空姐见突然有客人离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被他远远甩到了身后。
“事后不是有做确认吗?”舒清柳边往外面跑,边问:“怎么会遗漏?”
『火太大,尸体都烧得看不清模样,所以没人想到会出误差。』
所有布置都是计画内的,军士应该也没想到有人会在爆炸中生还,点人数只是例行公事,才会让埃文逃脱,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郭可欣说:『我已经下令缉拿埃文了,你也要小心,我想他对星光不死心,会去找你的麻烦。』
如果埃文来找他,他反而不怕,他担心的是埃文去找裴隽的麻烦,挂了电话后,立刻向停车场跑去,又同时打电话给裴隽,可是铃声响了很久都没人接,这让他的心更乱,转打给陆淮安,这次电话倒是通了,不过陆淮安有点喝醉了,听他说找裴隽,呵呵笑道:『你在查勤吗?放心吧,阿隽没传说的那么花心,再说,还有我帮你看着呢……』
舒清柳挂断了电话,打给小小,一接通就问:“小小,爸爸在哪里?”
『你找爸爸?他好像在跟大家聊天。』
自从小小跟裴隽的关系曝光后,每逢宴会,裴隽都会带他一起出席,小小长得好看,说话又甜,很受大家欢迎,来到宴会后,他就跟裴隽分开了,自己找美食吃,他很会讨人喜欢,走到哪里都不怕没人陪,所以裴隽也不担心。
听舒清柳找裴隽,小小从跟他聊天的人圈里跑出来,在会场里转了转,很快就发现了裴隽,说:『我找到爸爸了,不过他现在可能不方便讲电话。』
小小很聪明,早早就养成了察言观色的习惯,他虽然不认识跟裴隽说话的那些人,但看得出他们都身分不凡,看他们的表情应该正在讲正事,这时候去打扰很失礼,他可不想被人说裴隽的儿子不懂礼貌。
舒清柳已经启动开汽车引擎,时间仓促,他没法多讲,对小小说:“快去告诉爸爸,埃文没死,让他小心,听懂了吗?”
『我懂了,我马上转告!』
内容小小是不懂的,但他感觉得出舒清柳的紧张,那一定是件很危险的事才对,挂掉电话后,立刻飞奔过去找裴隽,谁知跑到半路被几个穿晚礼服的女生拦住了,其中一个弯腰看他,笑着捏他的脸蛋,说:“你就是隽哥的儿子啊,长得好可爱。”
“我不认识你欸。”
小小想越过她跑出去,被另外几个女生挡住,把他抱了起来,问:“想吃什么?姐姐请喔。”
她们显然把小小当成了大布娃娃,抱着他捏捏戳戳,小小急了,想打手机,谁知手机刚拿出来,就被抢了去,都怪罗苇盈喜欢懒懒熊,所以在儿子手机上贴了许多懒懒熊的贴片,看着自己的手机在女孩子们手中传动,还连叫可爱,女高音合在一起,远远压过了他的叫喊,他气得嘴一瘪,差点哭出来,随即嘴里被塞进一大块蛋糕,浓浓的奶油塞满了整个嘴巴。
“别哭别哭,奶油是不是很好吃啊,还想吃什么,姐姐给你拿。”
小小不说话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再被塞进块大蛋糕,他可不想这么小就被噎死。
“你儿子真可爱。”
跟裴隽聊天的几个男人远远看到小小的窘相,都一齐笑起来,有一个说:“这么乖巧的孩子,就算是养子也值了。”
裴隽笑着敷衍了几句,他见小小有点狼狈,想过去看看,但这些人都是盛翼的高层,就这样走开有些失礼,正聊着,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位老人在盛翼董事的陪同下走过来,老人年已花甲,却精神矍铄,一头华发很体面地向后梳理,眼神深邃严厉,完全不显老态,那些人看到老人,都一齐问好,然后很有默契的退下了。
裴隽不认识老人,但看他这份气度就知道他身分不凡,于是有礼貌地点头打招呼。
老人上下打量他,冷峻表情微微缓和,点点头,说:“我看过你演的几个片子,还不错。”
很平淡的话,却带了几分赞赏的肯定,裴隽说:“谢谢。”
“你演戏很有灵性,为人也努力,盛翼明年预定推出的大片如果无法请你加盟,他们的总裁也该辞职了。”
毫不留情的指责,裴隽看到那位董事面露尴尬,他心里暗中出了口气,表面却说:“会合作顺利的。”
似乎很满意裴隽的回复,老人脸上浮出微笑,说:“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重情重义,又识大体,很好,今后如果有谁敢欺负你,来跟我说。”
裴隽听得出老人是在暗示太子爷暗算自己的事,其实他没那么善良,要不是最近他太忙,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报复,那家伙哪能这么逍遥?当然,这些话不能说,他一脸谦虚地说:“老先生您过奖了,我只是做好本分而已。”
“继续努力。”
老人露出欣赏的目光,拍拍他的肩头,对盛翼的董事说:“我随便走走,你们慢慢聊。”
旁边有位中年妇人上前陪老人离开,等他们走后,董事对裴隽说:“犬子年轻气盛,之前几次冒犯,实在是抱歉,谢谢你没追究。”
原来指挥盛翼高层在发布会上设计爆他隐私的太子爷就是这位的儿子,裴隽心中冷笑,都快三十了,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