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自己的伤好得差不多,风头过了后,接踵而来的事情却再次让自己和一班兄弟手足无措起来了。
一群大老爷们,从没带过孩子,面对这个小奶猫样的小家伙,大家都犯傻了。到底该怎么把他养大?
养孩子不是养猫养狗,不仅要给他吃饱穿暖,还要把屎把尿的。日后自己一旦东山再次,无法照顾孩子,这又该怎么办?
经过再三考虑,严洛决定找个保姆,负责严钧宇的日常生活,经过了几次筛选,他选中了英姨。
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面容慈祥,做事也勤快,严洛还算满意。
不过,他更看重的是英姨的丈夫和儿子都已经过世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亲人。没有亲人的人自己用着舒坦,她不会因为家庭的事情分心,会一心一意地照顾严钧宇,更不会再出现肖敏被人抓住胁迫自己那样的事情。
这个女人,只知道自己是严文,做着正经的房产生意,妻子生病去世,留下一个儿子。这样的结果,是严洛最想要看到的。
“妈妈…妈妈…”
低低的呢喃声,回淌在沉静的卧室内,把严洛的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这样带着淡淡哀怨的呼唤,严洛经常会在无人的深夜听到自己儿子口中传出。
宽大的手掌抚上对方半干的头发,严洛怜爱地安抚道,“天天,别害怕,爸爸在身边陪你。”
“爸爸…嗯…”
听到那个低沉的安抚声,严钧宇眉间的不安减去了多少,稀疏的小眉毛却始终纠在一起。
严洛沉沉地叹了口气,幽暗无垠的眼中阴郁深深。
天天,你什么时候不会再做噩梦?真正变得天天开心呢?
眼前,倏地浮现下午自己在幼儿园门口看到的情景。
那个胖胖的蓝色小身影笑若灿花,指着天空翱翔的模型飞机大声叫喊着。旁边的那个面容俊美的男人手握着遥控器,陪着他一起疯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拉出长长的黑色剪影。
刚才,在幼儿园门口分明看到你和肖老师玩的时候很开心,笑得那样无忧无虑,可现在却又这么孤单无助?
天天,到底要爸爸怎么做你才会真正开心起来?
回想着那样温情的景象,以及那极淡的温馨围绕在两人的周身,严洛的脸庞悄然涌现出几抹莫名的情愫。
自己今天下午只是无意之中想去幼儿园接天天提早回去,他事先并不知情。如果前两次自己认为他是刻意装出来的,或者是别有的目的地想要表现出对儿子有多好而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的话,那今天下午他的一举一动则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如此真诚不带一点瑕疵的笑容,陪着儿子玩耍,以及关心他的衣食冷暖来看,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况且,从苏浩哲给自己的资料来看,这个男人的社会背景看上去似乎极为简单。
严洛阖上双眼,将苏浩哲给自己的关于肖泽凯的信息默默地回忆了下。
肖泽凯,二十八岁,父母在十年前的一次车祸中意外丧生。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一个女朋友李诗韵,是一名音乐教师。
苏浩哲给自己的资料绝对错不了,自己对他可以百分之百的放心,那些所谓的担心自己应该也可以稍微放一放。
不过,即使这个男人确实像资料中所说的那样如此简单,自己对他的戒备依然不能过分放松,必须还是得在暗地里好好观察他一番。
一旦让自己发现他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都必须毫不留情地杀了他。即使自己的儿子再喜欢他,也不行。
如暗夜般的狠戾和杀意在严洛的眼中一闪而逝,他替严钧宇盖好被子,动作极轻缓地走到卧室门口,熄灯,带上门,走了出去。
☆、第十八章 天天生病了
冬天的雨,总是那么绵长。原本就阴冷的天,加上连日的雨水,更是让人感到一阵阵刺骨的湿寒。
向阳幼儿园小班的教室里,小朋友们围坐在饭桌前,津津有味地吃着热气腾腾的可口午餐,全然没有因为天气的缘故而变得愁眉苦脸。
除了一个人。
严钧宇含着饭勺,巴巴地望着窗外仿佛破了个窟窿而不断下着雨的天空发呆。
肖泽凯捧着饭盒走进教室,换走了周琳,见严钧宇发愣的样子,立马放下饭盒走到严钧宇身边,“天天,怎么不吃饭?”
严钧宇听到肖泽凯的提醒,这才想起来还在吃饭,他有点不乐意地动了动嘴角,然后心不在焉地把勺子舀一口饭,塞在嘴里咀嚼着。
看样子,这小家伙又在闹脾气了。
肖泽凯苦笑了下,拉过一张小板凳坐在严钧宇身边,“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告诉肖老师,吃饭的时候不开心这饭就没营养了。”
严钧宇嚼着青菜,含糊不清道,“我想出去…我不要呆在这里…”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现在肯定没办法出去。你先乖乖吃饭,等雨停了我们就出去好不好?”
“我不…”严钧宇小脸一别,勺子从手里掉落在地上,发出“咣当”的响声。
“哎呀,”肖泽凯见状,连忙蹲下身把勺子捡起来,“我去洗洗。”
肖泽凯刚一走,严钧宇的行为就惹来了其他小朋友的不满。大家平时就妒忌肖泽凯偏心严钧宇,都认为是他装可怜才抢走了肖老师对大家的爱。刚刚又见他撒娇发脾气,小朋友们更是耿耿于怀,有几个孩子甚至鄙夷地看着他,大声说道,“天天真不乖,我们不喜欢他了!”
“不听话的孩子是坏孩子!没人要!”
“没人要!没人要!”
小朋友们越说越起劲,声音也越来越大,严钧宇小脸难过地扭在了一起,他奋力反击道,“我是好孩子!爸爸喜欢我!肖老师也喜欢我!”
“妈妈呢?为什么妈妈不喜欢你?”
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角落里响了起来,所有小朋友齐刷刷地看向那个地方。
“还是,你就是没有妈妈的?”
说话的人正是上次与严钧宇吵架的云云,大家的脸上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天天是没有妈妈的孩子!”
“天天是坏孩子,是没有妈妈要的坏孩子!”
严钧宇胖胖的小脸“唰”地惨白,像是瘪了气的气球般,他的眼中尽是不甘和委屈,“我有妈妈的…爸爸说过…我妈妈…我妈妈在国外…”
“你骗人!你根本就没有妈妈!你妈妈已经死了!”
“轰隆隆!”
轰响的巨雷,炸响在天空,划出一道银色的闪电,骇人异常。
听到那个最不愿意的字眼从别人口中传出,严钧宇的眼眶里有泪水不停地打转,他倔强地嚷声道,“没有!我妈妈没有死!你们都是坏蛋!你们欺负我!”
“你才是坏蛋!我们都讨厌你!”
面对一张张充满着鄙视和冷眼的神情,听着那些刺痛自己心扉的字眼,严钧宇再也忍受不了了,他“哇”地大吼一声,冲出了教室。
肖泽凯在盥洗室里洗着勺子,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还以为是小朋友们吃完饭开始说话了,也没在意。加上外面的雷声,让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教室里发生的一切。
当他洗完勺子走回教室,却发现教室里的气氛很不对劲。更要命的是,严钧宇不见了。
肖泽凯心急如焚地冒着雨跑到花园里,终于找到了严钧宇。
这个小家伙在大雨中冻得瑟瑟发抖,蜷缩在石头凳子一角,犹如一头小兽般低低地哭泣。
肖泽凯眉心狠沉,二话不说,一把抱起严钧宇朝卫生室跑去。
“小肖,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卫生老师看到浑身湿透的两人,吓了一大跳,赶忙开好暖气,帮着他一起把严钧宇湿漉漉的衣服剥下来。岂料这孩子一直在闹脾气,衣服湿掉了又难脱,折腾了好一会才给他换好干衣服,擦干净头发。
好不容易忙活完,等到对方不闹了,肖泽凯这才抱着严钧宇回到教室。
这个时候已经是午睡的时候了,小朋友们看到肖泽凯进来,立马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在得到肖泽凯扔过来的一记白眼后,他们都识相地闭上了嘴。
肖泽凯把严钧宇塞进被窝里,又替他把头发擦了又擦,这才放心地离开。
下午,严钧宇就开始出现头痛嗓子痛的感冒症状,一量体温,三十九度五。
肖泽凯给英姨打了电话,可电话那头没人接,无奈,又只能给严洛打了过去,同样也没人接。
肖泽凯和周琳商量了一下,决定先送严钧宇去医院看病。
排队,挂号,验血,看病,肖泽凯抱着严钧宇在医院急诊处来回奔波,一刻不停。
等配完药把严钧宇送进输液室里开始挂水,肖泽凯这才终于有了歇息的时间。
输液室里的人并不多,多半都是老人和孩子,隔壁座位上也有个孩子在输液,旁边坐着个女人,一看就是孩子的母亲。
“宝贝,饿了吧,妈妈给你买了煎饼,快点吃吧,”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把煎饼掰成一小块,塞到了孩子嘴里。
那个孩子开心地吃着饼,喝了一口果汁,美滋滋地说着,“真好吃,我还要。”
“好,宝贝想吃多少都行,”母亲乐呵呵地又塞了一块煎饼,满脸慈爱,“慢点吃,别噎着。”
肖泽凯看着这充满着母子温情的一幕,几抹酸涩在嘴边悄然涌起。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小的时候,每次生病,母亲都会彻夜不眠地陪伴在身侧,一刻都不离开。
温柔的话语,轻柔的抚慰,片刻不离的守候,带着浓浓爱意的关怀,深深刺痛着肖泽凯的记忆神经。
深沉的哀逝,仿若天边滑落的流星般,在肖泽凯的眼中,一点点陨落。
☆、第十九章 天天生病了(2)
城郊的一个废弃仓库内,严洛带着手下几个兄弟查看新运来的一批货。
“洛哥你看,这批货可都是最新的,”胖子指着仓库角落的大箱子,心有余悸地说道,“好不容易弄了过来,差点就被条子给盯上了,还好兄弟们反应快。”
严洛揭开大箱子,翻开层层的隐藏,漆黑乌亮的AK65重型机枪整整齐齐地平放在箱子底部,不多不少,正好一百架。
“洛哥,我说,现在这批货在我们这里放着,什么时候才能脱手啊?”
严洛吸了口烟,幽幽地说道,“急什么?货在我们手里,还怕让那几个条子给抢了不成?”
苏浩哲盯着走到箱子另一侧的严洛,“胖子,都这么多年了你这个毛躁的毛病还是改不了,要不是你这么不小心,怎么可能让人发现?”
胖子挠挠头,“哎哲哥,我也知道,可这打娘胎里出来的急性子怕是改不了。洛哥,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胖子,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严洛眼神一暗,仿佛利刃般刺向那个张大嘴巴滔滔不绝的人。
“嗡嗡,”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严洛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的名字,眉峰陡然紧蹙。
“肖老师,找我有什么事?”
“天天发烧了,现在正在市立医院挂水。”
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严洛脸色猛地暗沉下来,“我马上过来。”
严洛挂了电话,声音有些急促,“阿哲,这里你替我看着,我去一趟医院。”
扔下这句话,他大力拉开仓库的门,宽大的背影很快融入了雨夜中。
“洛哥他出什么事了?”
胖子和几个兄弟见严洛匆忙离去的样子,多嘴地问了一句。
“兄弟们,我们继续,”苏浩哲牵了牵嘴角,盯着严洛离去的背影,玻璃镜片后面的眼神深邃绵长。
* * * * * * * * * *
肖泽凯放下手机,注视着那个烧得昏昏沉沉的小家伙满脸通红的可怜样,有些心疼地低声叹了口气。
这孩子身体又这么差,三天两头的感冒发烧,外面又下这么大的雨,他这是存心和自己过不去吗?
肖泽凯,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这个孩子可是害死你妹妹的凶手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去可怜他?
低沉阴冷的声音在肖泽凯的耳畔响起,犹如警示一般提醒着他,让他不要被眼前所迷惑。
肖泽凯蹙眉凝视着严钧宇透着不安和忧伤的小圆脸,心中却陡然升起了一股恻隐之心。
虽然他的父亲的确该死,但这个孩子他是无辜的。他还这么小,已经没有了妈妈,我却…
肖泽凯,你在害怕什么?犹豫什么?要是你妹妹还活着的话,你的小外甥也已经和他一般大了。
严洛的孩子还活得好好的,而你妹妹的孩子却死了。就算你再真心待这个孩子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他不值得你这么做。
肖泽凯握住座椅的扶手狠狠紧起,不要再说了,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不需要你的提醒。
你的任务只是骗得严洛对你的信任,为你的妹妹报仇。至于其他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我就没有妈妈呢?妈妈…你真的死了吗?”
微弱的低语,带着孩童独有的稚嫩以及因为发烧而有点沙哑的嗓音,让肖泽凯稍稍一愣。
脉脉地端详着眼前可怜兮兮的小家伙,肖泽凯鼻息间微微一酸,温暖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
一点点伸向严钧宇发烫的脸蛋,他发自肺腑地说道,“天天,妈妈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只是你看不到而已。好好休息,病好了让爸爸带你去看看你妈妈,好么?”
“嗯…”严钧宇紧闭着双眼,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蒙蒙雨夜中,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郊外的公路上高速狂飙着。
进入市区以后,前方就出现了交通事故。下雨的道路本就异常难开,加上又是车祸,严洛的车速一下子慢了下来。
坐在车里,手握方向盘,严洛看着窗外移动缓慢的景物,脸上的表情甚是凝重。
儿子发烧了,可自己却不在他的身边,反而还是一个外人在照顾他,作为一个父亲,自己真的不够尽责。
搭在方向盘上的大手骤然收拢,在前方车灯暗黄光芒的映照下,严洛的脸色愈发可怕起来。
怎么会是他在照顾?英姨到哪里去了?怎么不是她在天天身边?作为天天的保姆,她是绝对不会离开儿子半步的。
难道,是他在欺骗自己?或许天天根本就没有生病?
拧在一起的额头紧紧蹙起,夹杂着疑惑和怀疑的眼神在严洛幽暗的眼中闪过。
想到这里,严洛拿出手机,给英姨打去了电话,响了许久却始终无人接听。
“滴滴!叭叭!”
后面的车子响着喇叭,不耐烦地催促严洛快点开车。
“该死!”
严洛恶狠狠地咒骂一句,摔下手机,踩下油门朝市立医院开去。
英姨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天天到底是什么情况,严洛的情绪变得有些急躁起来。
这个肖泽凯并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眼下又联系不上英姨,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去医院看看了。
跨越了大半个Z市,严洛容易终于到了市立医院。
大步跨上通向二楼输液室的台阶,严洛来到了输液室。
输液室里人不多,很快,严洛就在靠窗的一个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严钧宇歪着头靠在肖泽凯的头上,微红的双颊上扬着一抹笑,那么纯洁,那么无邪。
那个有点熟悉的背影则背对着自己,伏在儿子身边打着瞌睡,一只手还轻轻地搭在儿子的小脸蛋上。
此时此刻,严洛竟觉得这一幕在自己眼里变得意外和谐。
黑色的高级手工皮鞋慢慢地迈向眼中两个熟睡的人,严洛慢慢坐在了严钧宇的另一侧,伸手摸摸儿子的额头,又比了比自己的,好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