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药宝也不舒服，在北京那地方住着，被程兵老两口子照顾着，怕冷怕热的，老是在恒温的环境里待着，如今热的抱也不让，走也不干，别别扭扭的难受。
上午，张章带着药宝去买了一套新衣服，上身穿着米黄色的灰太狼印花T恤，领口的位置还印了个暗红格子的领结，下面是天蓝色的格子吊带短裤，同色系的小鞋子，整整齐齐的，再加上人本来底子就好，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更显精神乖巧。
张章一点不避嫌的说，“乖儿子，等下好好表现，你爹地的幸福就靠你了。”
药宝买了新衣服也不闹了，很开心的扯着胸口的灰太狼看，听到张章这么说还抬起头很认真的点头，但是有没有听懂就不知道了。
张章香香的亲了药宝一口，让他牵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头，一边和程兵说着话，一边往商场上面走，准备买些晚上用的见面礼。
买完东西出来，程兵不放心的又问了句，“真不用我跟你去？”
张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开证明吗？证明国家许可？承认该婚姻有效？”
“……”程兵摇着头笑，“说什么我也是药宝的爷爷。”
“你要是真出面，那场面可以预见的有多尴尬，你扛的下来吗？”
“小看我？”程兵睨他，“虽然不比你们的实际经验多，我也没少到处走过。”
“行了行了，别担心了，你就自己溜达着玩玩吧。”张章不耐烦的说着，转身把药宝抱到了副驾位置上，绑好安全带，门一关，这才继续开口，“这都快退休了，就想起当年风光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再说都什么年代的事了，行了，我走了，真要需要你帮忙，会给你打电话。”
汽车开动，程兵站在马路边和药宝摆手，药宝自己按开了车窗，告别完后，自己又按了回去。
程兵注视着越来越远的车，幽幽叹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他也有担心的地方，不是担心雷刚他们家里人同不同意，而是如今药宝去见亲生的爷爷奶奶，他是真舍不得把孩子送离身边。
从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一直关注着这孩子，小小的就接到身边来养，这一晃眼，孩子都两岁了，单纯的，软软小小的，黏人的小药宝和他接触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那些由他负责的特工们都太聪明了，他处心积虑的去维持平衡，让所有的事态维持在一个安全线以上，那种绞尽脑汁的疲惫，如今只有逗着药宝的时候才会完全的放松下来。
一想起以后没有孙子陪在身边的日子，程兵也愁了起来。
可是他再愁，总不能和亲生的爷爷奶奶争吧？更何况张章摆明了是把药宝当成一个手段，那边只要一开口留人，肯定是会点头。
“哎……”程兵再次叹了口气，转身走了，想起了自己那女儿，都快40岁了，还不打算结婚，说是当什么未婚一族，一门心思的放在事业上，他劝到现在，算是彻底放弃了。
张章直接把车开到了雷刚他家的楼下，仔细看了一圈，回忆了一下脑袋里的资料。
雷刚的父母属于工薪阶层，两口子都在一个公司上班，母亲是在传达室里，父亲就是个技术工人，雷刚是独生子女，高考成绩没考好后，家里就选择花钱送他进了部队，或许雷刚天生适合吃这口饭，因为为人稳重又能吃苦，到了部队就一步步的爬了上去，家里一点没担心过，就自己得到了军校名额，进了特种部队，如今成了一名连级军官。雷刚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人，日子过的很踏实，母亲会为了几毛钱的菜讲上半天价，张罗家计很有套，硬是攒了30来万买了单位自建的半商品房的小区住宅，父亲没什么不良嗜好，看看电视，喝喝小酒，平日里无聊了会下楼打几圈麻将，1元钱的那种。
总的来说，这类家庭有自己的自尊心和固执，典型的小市民心理，但是却还算比较理智的类型，只要一开始能镇住，以后就好办很多。
张章一边算计着，一边将车停在了路边，解开了药宝身上的安全带，然后掏出手机给雷刚打了个电话，没过三分钟，雷刚就出现在了楼下的楼梯口处。
雷刚面色不是很好，见到人也没说话，拉开后门就坐了进去，沉默的看着张章。
张章挑眉，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其实能做到现在这一步，雷刚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定，毕竟要在父母面前摊牌，为人子女，也不是怕父母责骂，而是怕他们生气，气过了头，想不通了，万一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父母都还好吧？”张章问了句。
雷刚点头，抓住药宝的小手，帮助他从座椅中间爬过来扑到自己身上，雷刚低头触碰药宝的额头，将儿子轻轻搂在了怀里，“先说药宝的事吧。”
“嗯。”张章应着，偏头看了眼窗外，“2楼是吧？你一点口风没透？”
“开不了口。”
“身体都不错吧？”张章又问。
雷刚挑眉，面色微变，“都还好。”他明白张章的意思，要是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又雪上加霜的，想必谁都抗不下来。
“我把DNA和出生证明都带来了，等下你先拿给父母看。”
“好。”
“行了，下去吧，在这儿干耗着干吗？”说着，张章就要拉开车门，雷刚一看，急忙叫住了他。
“再等等！”
“……”张章暗自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看他，“你怎么说的？不是在你家吃饭吗？总得说有哪些人来是吧？”
雷刚嘴角抿紧，“我什么都没说，饭桌上谈，又不是谈生意，能吃下饭吗？”
张章恍然大悟，“啊”了一声，“倒是我疏忽了，老记得咱们中国人兴这套。”
雷刚盯着张章看了两秒，嘴角微勾，眼底染上了几分笑，从这里就看的出来，虽然一直以来张章掩饰的很好，但是心里的忐忑多少有些，所以不免有些失了分寸。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看看十分钟过去了，总不能在车上这么耗着，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楼。
当锁车的响声传出的时候，雷刚知道，这次是真的没了退路。
他其实一直有些犹豫，不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和张章的关系，但是毕竟父母那边承受力有限，他怕伤着父母的心，如果不是张章突然带着药宝出现在军队大门口，造成了既定的事实，又一路催促着他，想必他还是会拖上一段时间。
可是有时候想想，张章也不容易，那些压力，那些责任，还有对他的那份爱，他能够做的，给出的也只有这些，这是他该做的，该给张章一个交代。
再说了，药宝的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随着自己年龄越来越大，家里对他的婚姻状况就一直很在意，虽然没有说是介绍女孩相亲什么的，但是每次回家都会提到结婚的事。
如果他不想辜负张章，这个坎，早晚就要过。
上楼的时候，张章说了一句话，“其实……我也不是逼你，毕竟也明白咱们国家的老百姓思想有多保守，可是……”
雷刚一边手抱着药宝，一边手掏着钥匙，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张章，点了下头，“行了，我明白。”
张章垂下眼脸，注视着雷刚将钥匙插。进门里，扭转，在“咔嚓”的轻响声中，门被打开，不由间还是紧张了起来，这种感觉和面对目标人物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就算再危险，他也有一套处理的方式，可是接下来他的应对的是雷刚的父母，那些他绝对不能伤害的人。
“回来啦。”门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用的云南话，语调有些高，听得雷刚和张章心里都是一跳，两人对视一眼后，雷刚应了声。
“我还带了人回来。”
屋里很快传来了脚步声，一名穿着宽松家服的中年妇女快步走了出来，个子也就165左右，头发两鬓有些花白，脸上有不少皱纹，五官端正，看的出来绝对有50多岁，隐约能看到雷刚的影子，尤其是眼睛很像，偏狭长的眸眼一来就落在了张章的脸上，打量了两秒，然后移到了雷刚怀里抱着的孩子身上。
“妈。”雷刚弯腰把药宝放在地上，起身介绍道，“张章。”
“战友？”雷妈妈开口就问。
“不是。”雷刚低声应着，给张章找了双拖鞋，“进去说。”
这时候，雷刚的父亲也走了出来，个子挺高，180左右，长相却和雷刚相去甚远，非要说的话，嘴唇比较像，比较厚实。
张章见人先笑，分别问了声好，讨了个第一印象分，然后蹲下扶着药宝教他叫人。
药宝一双眼滴溜溜的转着，迟疑了一下，乖巧的叫了爷爷奶奶。
雷妈妈倒是第一目标就定在了药宝身上，亲切的笑着夸奖，“这孩子真漂亮，还不认生，叫什么名啊？”
“药宝。”张章说。
“要保？”
“吃药的药，宝贝的宝，这是小名，大名还没起呢。”
雷妈妈诧异抬头，看向张章，“这都两岁了吧？大名还没起呢？”
“嗯，等着爷爷奶奶起。”张章笑着说。
“哦。”雷妈妈应了声，确认别人家的事不好过问，于是不再追问了，急忙把人领进了屋。
雷刚父母家环境还算不错，不到一百平，装修的比较简单，但是胜在简洁大方，张章进了屋后就快速的扫了一圈，很干净，东西整齐，露出的墙角位置都有清扫，天花板上挂着的灯具擦的干干净净。
厅的桌子上没有多余的物件，两杯茶，两盒烟，一个烟灰缸，电视还开着，厅一角摆了个小板凳，用盆子装了些四季豆，已经处理好了一半。
鼻子里还能闻到肉汤的味道。
在张章眼里，这是家的感觉，他近十年来，只在程兵家感受到的味道，就像资料里说的一样，雷刚的父母都很朴实。
雷妈妈看到张章的视线落在那里，急忙开口，“晚上在这儿吃饭，做了不少菜。”
雷刚看向张章，张章笑着点头，“好啊。”
药宝左右看了一眼，视线落在电视上，想起这个点有动画片，扯了扯雷刚的裤子说，“爸爸，电视。”
这一下，四个人都定住，气氛瞬间的凝结，转瞬间又快速的松缓了下来，雷妈妈开口说道，“这是认的干儿子啊？挺好，来，药宝，到奶奶这里来，奶奶给你换台，看动画片是吧？”
张章弯腰轻轻推了药宝一下，把人送了过去，正准备找地方坐，就听到雷刚说，“爸，妈，我有个东西给你们看。”
张章扭头看向雷刚，挑高了眉梢，无声的询问，现在就招？
雷刚的视线与张章一扫而过，没有给出回应，只是敛目将之前张章给他的个类证明拿了出来，打开，放在了桌面上，就这么背着手站定了。
雷刚的父母被自家儿子这表情压的不觉间也收了脸上的笑，拿过了桌边上的东西。
张章暗自吐了一口气，果然是雷刚的性格啊，忍到不能忍，就干脆行动，借着药宝的一句话，就这么直接摊了牌。
看着雷爸爸拿起证明查看，张章无奈的偏了头，这样真的有些尴尬，还不如坐下来谈呢，这么站着，真的有些二。
想到这里，张章干脆自觉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气定神闲的等雷刚说明。
这下，屋子里就剩下雷刚一个人突兀的站着。
雷爸爸快速看了一遍，然后抬头，目光有些茫然，“怎么了？”
“……”雷刚抿紧了嘴角，也明白父母看不懂，那上面的文字数据密密麻麻，还有不少专业用语，如果不细了看是不太明白。
雷爸爸低头又看了眼手里的纸，这次目光落在了第二张的出生证明上挑眉，“这个是……？”
“DNA证明和出生证明。”快速说完，雷刚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睁眼后，毅然开口，“药宝是我儿子，亲生的。”
父母全部愣住了，视线落在雷刚豁出去的脸上，好半天，视线才木然的移到了药宝脸上。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压到最低，有种诡异的气流在所有人身边盘旋，只有张章头又歪了几分，黝黑眸底闪过了浅浅笑。
气氛凝结了一会，雷妈妈是全没了主意，只能看向了自家老头子。
雷爸爸反应过来，先是问了句，“怎么回事？”
“你们是孩子的爷爷奶奶。”
“你没看玩笑吧？”
“……”
雷爸爸眉心瞬间拧紧，瞪圆了眼，“我问你，怎么回事！？”
雷刚喉结滑动了一下，腮帮子瞬间鼓出了一条线，眸光微不可见的闪烁了一下，然后与父亲对视，“这些年药宝一直在北京，我这次休假才带过来，不是不和你们说，实在是有些问题……”
“你突然带着小孩回来，告诉我这是你儿子？”雷爸爸指着药宝瞪，却在药宝一脸无辜的表情中收回了目光，瞪向雷刚，却又在自家儿子固执坚定的目光里败了阵，深呼吸了两口，点头，“好，咱们慢慢说，你先坐下。”
一边的张章听的眉梢微杨，虽然意料之中，但是真见到了雷刚父母这个反应，还是多少有些说不清的古怪。
看来大人们对小孩的接受程度真的很宽容啊，激起的火气还不如心里的好奇心，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了。
张章摸了摸鼻尖，看着雷刚坐到父亲身边，浅眯的眼底染上了几分兴奋……自己，是不是也该主动点？
94、番外：妖孽嫁到（6）
雷刚坐到父亲身边，正准备说话，却见父亲先是看了药宝一眼，然后移到张章身上，眉心又蹙紧了几分，显然对于这种复杂的家务事，在父亲眼里不适合有外人在场。张章在雷爸爸的注视中眉梢一扬，眼又眯了几分，也不说话，就这么气定神闲的坐定。
雷爸爸见人不自觉，也没法，再加上现在很在意药宝的事，只能转头看向妻子，开口道，“你把孩子带到一边去吧。”
雷妈妈的脸色一直不太好，说是难看不如说是茫然，一双眼虽然来回扫着，但是更多的放在了药宝脸上，在雷妈妈心里，对这孩子倒也说不上排斥，虽然很在意前因后果，可是自家儿子这么一说，当即药宝在她眼里就不一样了，好像多了点什么一般。
听到自家丈夫这么说后，想着这么大的孩子应该也能记住事了，当着面讨论总是不好，也就听着吩咐向药宝招了手，“奶奶”两个字在嘴里绕了一下，顿了两秒才挤出来，“奶奶带你去屋里玩好不？屋里有电视。”
药宝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奶奶，又扭头分别看了雷刚和张章一眼，也没敢把手伸出去，迟疑了一下，反而往雷刚那边走，抱住了雷刚的膝盖。
雷妈妈手落在空处，有些尴尬。
雷刚倒是搂上了药宝的肩膀，眉宇柔和的看向儿子，正准备说话，张章突然开了口。
“宝儿，来爹地这里。”之前一直交叠着腿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的张章伸出了手，眼底带着笑，等着药宝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这才一把将人抱在膝盖上，抬头看向屋里的人，“他该知道一切，这是他的权利，就算现在听不懂，以后也会清清楚楚告诉他，况且，又不是捡来的，孙子见亲爷爷亲奶奶这么有历史的时刻，我倒是希望他能够记住。”
“爹地”这个称呼显然没有在老两口的心里造成太大的反应，毕竟现在更关注的是药宝的问题，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这辈子最让他们的震惊的事了，怎么可能联想到别的？
所以，反倒是纷纷被张章后面的话说的面色微变，心里说不出来的古怪，好像坐定了这孩子真是自己雷家的骨肉一样。
这么一来，雷爸爸再次开口，语调里的火星也几乎被浇熄了大半，只是低头沉默的拿过烟盒抽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问道，“孩子他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