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余的地方修两个小小的菜畦,填夏唐妙带着大家从河里挖来的细沙,里面种蒜瓣,今年冬便可以多出些蒜黄,如果吃不掉还能卖钱。
回家杏儿便把那封周诺给的信交给柳无暇,他道谢去边看信,唐妙偷眼看他,见他面色渐渐沉凝,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却也不好意思问,便假装不知。
其他人凑起去县城的感受,相亲的经过,李氏让高氏给仔细讲讲,听亲事很容易便成,乐得连老唐家时来运转,换风水。
杏儿便拉唐妙去西间把公子乾乾给的那本书拿出来递给。
唐妙接过来看眼,墨蓝色的封面上写着两个字“笔录”,字迹比还要丑陋,哈哈笑起来“是周诺让给吧?”然后把自己当初给他的那首打油诗念遍,想他肯定看见,所以送书来谴责。
杏儿摇头,“不是周少爷,是个叫乾的人,没见过。”
唐妙摇摇头,“乾公子,不认识呀,”杏儿又道,“对,那丫头先舅公子的。”
唐妙倒也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舅公子,突然脑子里闪,“难不成是跟曹管事起来买种子的那位九……舅公子?”杏儿也许,不过在曹大爷跟前没看到曹管事。两人便也不再纠结个问题。
杏儿问两日在家如何,薛维几个有没有发熊之类的。唐妙笑道:“他们很好,没怎么样。”
杏儿顺手拿起唐妙没纳完的鞋底,看眼炕上两只崭新的黄花梨小炕橱,上面雕刻着简约精致的卷草云纹,边纳鞋底问道:“小妹,如今姐问句话。”
唐妙正翻着手里的书,看得心神俱醉,竟然是本当下各州土地、风物、五谷等的观察笔记!详细地就好像自己要求得那般。
直到杏儿问好几句,才回过神来忙把书合上,抬眼笑道:“二姐,怎么啦?有话就问呗。”
杏儿低着头纳鞋底,问道:“心里怎么想的?萧朗对的意思不会不知道吧?”
唐妙为难地道:“他……跟,觉得年纪还小,们的事情都还没办,干嘛提的?还是过个三五年再吧。”
杏儿叹口气,停针线活凝目看着,“他打小就喜欢,嫁给他也没什么亏的,是不是心里有别人?可跟,底下再也找不到像他那么傻乎乎对好的人。”
唐妙垂下头,没应声。
杏儿又道:“知道怎么想的,无非觉得萧朗家规矩多,加上他直像个孩子似的,跟熟得没有半神秘,自然比不得柳先生那般……”
“二姐!”唐妙不由得开始撒娇,想把话题岔开去。
杏儿抬眼看着,“的不对吗?可提醒,柳先生是什么人?他难道甘心平庸,呆在乡下种地?他样智慧坚强的人,母亲被人害死,难道能坐视不理?他的未来谁能好?且不他以后会不会为放弃什么,们单,就忍心把个有大好前途的青年拖累下来,让他碌碌无为生?”
唐妙往炕上躺,那书卷盖住脸,“二姐,哪里拖累他?柳无暇来年春就要去还州府的。”
杏儿轻哼声,“看他倒是打算以后常住此地。般的孩子,哪里能拒绝得他有心的接近,还是莫要跟他太近的好。”
唐妙不吱声,过会才道:“才没觊觎柳无暇什么,只希望他能展抱负,完成自己心愿罢。至于萧家,那也不是们想就行的。是个种地丫头。就算大哥做举人,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小姐,老太太也未必瞧得起。别人不解,还不解的那些弯弯绕绕,西指东,鸡骂猴的本事?”
杏儿笑笑,“就算如此,也别小看萧朗。以些年的观察,如果没有他,萧家也不会跟们么近。再,不是的话,萧朗跟薛维样,不过是个斗鸡走狗的大少爷罢,他还能做什么?自小跟混起,他起码读书守礼,还做些其他的。些难道老太太看不见?”
唐妙叹口气,“可宁愿还是做朋友。保持距离,大家都觉得对方很好很好的,旦太接近,要求愈多,失望也愈多,失望愈多到时候就……”
些直试图跟萧朗那个话题,告诉他宁愿两人还做朋友,不做夫妻,可他每次都提前识破的意图样将话题岔开去,然后越发对好。跟二姐聊过之后翌日,唐妙狠心想跟萧朗谈,结果他却笑得疏朗开怀,笑道:“妙妙,们可以不再个话题吗?时间无法接受,给时间适应。如今家里忙大哥的亲事,就不要再浪费时间烦心。在真心想清楚之前,不再逼答应,样还不行吗?”
样听倒好似才是那个抓着话题唠唠叨叨的人,喟叹声只好不再提。
接下来的时间家里便开始张罗婚事大家忙得脚不沾地,唐妙也没时间好好看那本笔录,先好好地收藏着等空再看。
初十日仝芳让大儿子驾车送来,给唐家送诸多礼物,顺便带萧朗和薛维回家,老夫人想他们。也知道自己不亲自来叫,个宝贝儿子脸皮厚得很,会理所当然地住到来年去,大家都不要来找他才好。
萧朗不愿意回去,也知道不能再耍孩子脾气,拉着母亲去西屋别扭半日才自己的担心。仝芳听笑笑,在他肩头捶两下,嗔道,“个傻孩子,担心怎么不早跟娘。不过今儿还算是咱母子同心,娘正是为事儿来的,娘就不信,娘就不能做主儿子的亲事。”
萧朗忙拉着问,仝芳却只让他放心顾自去正屋。
唐妙做的拔丝红薯,还熬南瓜粥,茄子干炒肉等菜,又去捧小酒坛,拿酒壶烫酒让二哥陪客。
仝芳端起酒盅,对高氏笑道:“妙妙娘上来,别忙活,上来有事要。”
仝芳些年直很低调,来唐家也从不大张旗鼓,样要求大家静下来听讲话是第次,所以都毫无例外停手里的活听话。
仝芳满面红光,笑道:“大家把酒盅端起来,个好事儿。景枫要成亲,景椿杏儿也风快,两年老唐家喜事连连,让们也跟着沾沾喜气。们小山和们妙妙从小起长大,两个孩子也情投意合,今儿们就把事情定下来,然后……”
唐妙脑子里嗡得声心下恼怒便瞪对面的萧朗,他正脸歉疚地看向,见生气便似乎心虚低下头。
杏儿起眼看对面的柳无暇,他手里端着盅酒,原本含笑温润的双目如同残夜的炭火慢慢黯淡下去,眼帘微垂撤回视线盯着自己手里的酒,手腕晃晃,溅出几滴落在衣袍上。
定情之物
仝芳些什么唐妙没仔细听,反正就是今儿就把俩小人儿的亲事也定下,等杏儿嫁期之后,他们萧家就要把三小姐娶回家给萧朗做媳妇儿。
仝芳开心地道:“如今老太太年纪大,不得等妙妙进家门,就是当家。辈子清闲,如今再娶个好儿媳妇就算没任何烦恼。”
大家都笑起来。
高氏颇有担忧,低声跟仝芳道:“老太太没问题吧?”
仝芳让放心,“妙妙娘,怕甚么,其他的不来管,可小山的亲事个亲娘难道还做不得主?老太太也不止次表示过同意,既然同意自得拿出诚意来,今儿把亲事儿定下,妙妙就是们萧家名正言顺的媳妇,样们小山来家也不怕什么闲话。再,喜欢丫头跟亲闺似的,要是嫁给别人做媳妇,那可不依。”高氏笑起来,既然仝芳把话挑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自然是萧老太太默认的。
顿饭唐妙食之无味,心里鼓荡着怒火,些日子想跟萧朗事儿他却假惺惺地什么现在不想提,给时间让想明白之类的话。结果回头来么招,果然长大,再不是单纯的孩子,有心机……也不清自己到底是气他们突然样决定的终身,还是气萧朗变,变得狡猾虚伪,还是气什么其他的。
很想拒绝,可理智告诉保持沉默,如果自己拒绝,萧家和唐家些年的感情就立刻画上句,母亲就会伤心,大哥的亲事也就别别扭扭的,唐家的声誉也会因为而受到不好的影响。
如果是别家的什么少爷公子,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就因为是萧朗,所以就该感激涕零,感激他上看,感激他会娶,不是做丫头不是做妾,而是做媳妇儿。
心酸眼涩,在仝芳要求提前叫娘的时候勉强笑笑,忙找借口下去喂牲口喂猪,便下炕,后面传来仝芳和母亲的笑声,都害羞。
出屋,又觉得很委屈,有种地虽大可飘飘忽忽没有立足之地的惶恐感觉。
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哭场,却也清楚地知道不管去哪里人家都认识,就算去河边哭场,也会不小心被人听见,然后传得五花八门。
出去给牛和马添草料,大黑花过几就要下小牛犊,肚子鼓得很吓人。发会怔,眼前人影闪吓跳,竟然是薛维,他手里拎着只小荆条筐子。
瞥他眼,没理睬。
薛维看眼圈泛红,寒风拂动的碎发,在白嫩的脸庞画出种独有的风韵,像是柔嫩的柳丝被春风拂过水面,留下柔软而美丽的痕迹。
是柔软而美丽的,脆弱的小人儿,样的认知吓他跳,冷不丁跳起来。
唐妙被他吓跳,却顾自去西院,薛维忙把筐子递给,“不是晚上煮地瓜粥吗?给筐子。”
唐妙回身来接,他盯着,面上有种极其不自然的神态,语调有发颤像是做从未做过的事情样,突然飞快地道“有什么好难过的,不喜欢就不做咯,谁也不能逼……”
唐妙惊异地看他,薛维却涨红脸,不悦道:“看什么看?本来就是,小山哥对那么好,不喜欢去他家,那就在家咯,他又没关系。”完蹭蹭往西跑去,转眼消失在拐角。
唐妙哭笑不得,拎着筐子去西院地窖,地窖里通过风,如果温暖清爽,坐在放地瓜的麦糠上发呆,叹口气,片刻听外面响起萧朗歉疚而恳求的声音,“妙妙,没有让母亲么做,别生气。”
唐妙没想到他会找来,忙擦擦眼底,哼道:“是又如何。”
萧朗低声下气道:“能进来吗?”
唐妙提高声音,“不准就不进来吗?”
萧朗柔声道:“若不喜欢,就在外面等。”
唐妙搓搓脸,理理鬓发,从地窖里爬上来,也不看他淡淡道:“没事儿,来看看大蒜如何,顺便挑几个地瓜。”也不招呼他便回家去。
出门,恰好碰上柳无暇帮拎水饮牛马,扭头看向他,顿觉的眼泪又要流出来。柳无暇第次见样的表情,心下阵刺痛,忙放下牛桶,关切道:“妙妙?”
唐妙用力咬着唇,深吸口气,摇头道:“去屋里歇着吧,来就好。”
柳无暇凝眸看着眼底的泪痕,皮肤白细,被泪水泡过之后,泛着柔柔的红色,那弯翘的长睫上湿湿得黏在起,怎么都掩饰不哭过的痕迹。
他心痛如绞……抬眼见萧朗从西屋出来,扬扬眉,低声对唐妙道:“萧夫人的意思是先定,要成亲总归也是三五年的事情,别太紧张……”
唐妙低头不语,去划拉牛槽里的碎草,恰好杏儿拎着筛子出来,看三人的神情也知道怎么回事,便道:“妙妙,怎么总让柳先生做样的粗活。”
柳无暇看杏儿眼,笑道:“顺手的事情。”
杏儿看唐妙眼,“仝姨和娘找呢,快过去吧。”
唐妙进屋的时候能听到仝芳跟娘正得兴高采烈。仝芳和高氏两人向来性子平和,像今儿样得热火朝,声音都高的时候还真少,想必都多喝两盅。
见唐妙进屋,仝芳立刻道:“小山呢?”
唐妙回头看,见萧朗在身后不远处,双眸隐含痛楚默默地望着,自小如此,现在还如此,恨恨地想,可自小受不他那双黑亮湿润的大眼,现在依然无法硬心肠真的不理睬他。勉强地扯扯嘴角,然后笑起来,“叫呢。”
萧朗本以为生气再也不理睬他,没想到还对他笑,虽然有丝勉强,可对他无疑是最好的鼓励,他立刻笑着走进去。
仝芳嗔他,“看个傻孩子,乐坏。把的玉佩给妙妙,做个定情信物。”
高氏忙道:“还换啥,小时候不是换过吗?小山的长命金锁还在丫头的妆奁匣子里呢。”
仝芳笑起来,看着高氏道:“那妙妙也得给们什么吧。”
唐妙咬着唇,微垂首,手指绞着衣带,目光有发直,上下机械地看看自己,为难道,“也没什么好给的呀?”
萧朗忙摆手,“不用的,那里有妙妙小时候的银镯子。”
高氏摇头,“那不成,那小孩子镯子不是坏的吗?”又吩咐唐妙,“小妹,把脖子上的玉给小山。”
唐妙有好几块玉,小时候萧朗给过两块,最喜欢那只小兔子,生怕掉直藏着。身上块是景枫在县里读书的时候带回家的,因为是块圆月翡翠,就直戴在脖子上。犹豫下,从衣领里摘下来递给萧朗。
萧朗欢喜地伸手来接,温润的玉片上依然留着温热的体温,他接过去便立刻塞进怀里。
要是小时候高氏让唐妙送东西给小山,当面笑嘻嘻地过后就会威逼利诱再抢夺回来,可现在知道不可能。
仝芳喜滋滋地对高氏道:“真恨不得让他们早成亲,给娶回家去呢。”
高氏又招呼吃心,两人欢乐地着俩小孩儿幼年趣事儿。
唐妙声下面还有话就出去忙活,萧朗立刻跟着去西间。
唐妙端下针线笸箩,回头瞪他眼,萧朗见气呼呼地瞪自己,心里却松口气,知道没那么生气,只要肯理睬他,对他凶就明原谅他。如果对他客客气气的,那才是灾难。
“妙妙,没让母亲个的,只是跟不想回家。”
唐妙不过是委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来主,母亲偏向萧朗,仝芳对唐家有恩既然开口母亲就断然不会拒绝,自己若是异议定会引起轩然□。
静下心来也知道不会是萧朗要求的,他想样不必非等今日,如今大家越来越偏向他,反而无人来管真的想什么,都觉得肯定巴不得嫁给他样。
萧朗见微蹙眉头生闷气的样子,心下不忍,他咬咬唇似是下很大的决心,“妙妙,如果不喜欢,……跟母亲好。”
唐妙歪头看他,“什么?个定亲的事情不作数?”
萧朗忙辩解道:“自然……不是,的意思……先,先,”他得困难,不想让唐妙难受,可母亲出口把事情定下来他又委实舍不得不作数。况且他觉得只是唐妙时别扭,也没有要求立刻成亲,不过先下,再找日子定亲而已。
唐妙看他紧张得汗都出来,叹口气,心便软,淡淡道“算。”反正是嫁人,比起嫁给陌生人那还是熟人好,况且和萧朗自小长大,也有独特的感情在,也是别人无法取代的。
萧朗怔,凝眸看着,试探道:“妙妙?……”
唐妙垂下眼笑笑,“什么,的意思不就是现在先定着,成亲还有个两三年,让尽量熟悉下吗?”
萧朗咬着唇不语,专注地看着,似是想知道生气还是释然,过会觉得没那么生气,便低声道:“知道不喜欢家。不喜欢早早晚晚,没关系,也不喜欢,不想再看到们。以后可以呆在里。在后面盖栋房子,样就不用离家太远。”
唐妙听他语气中惯有的讨好意味,心早软,不禁笑道:“不过是个小少爷,难不成什么就是什么?们家还不是奶奶做主。”
萧朗不服气道:“又没管别人,只管自己。到时候把属于的地换到个附近来,挨着家,有什么不好?”
唐妙斜睨着他,摇头笑笑,“老太太会生气的。”
萧朗扬扬眉,“不会,又不是不回家。反正们家在丰德县也有别馆,等成亲,们可以……”听他的得意,唐妙啐口,“真是不害臊,谁要和成亲。”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