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回头,队伍后方的军人顿时瞠目结舌。
方才出发的时候天色尚暗,没有人注意到唐安的脸。此时借着熹微的晨光,所有人赫然发现…唐大人的右眼带着明显的黑眼圈,嘴唇高高肿起,好像两条肥肠。
李大壮离得最近,当即怒发冲冠,大吼道:“唐大哥,你的脸怎么肿了?莫非昨夜遇到刺客了么!”
他这一吼,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唐安的模样。季晨拍马赶到,他可没李大壮那般心粗,仔细看了看唐安的嘴巴,递给后者一个男人都懂的淫荡眼神,道:“大哥,昨天想摸进嫂子的马车,一不小心失手了吧!”
唐安见众人一脸怪异,心中顿时一沉。好在他脸皮够厚,当即哈哈一笑,做出一副浑然不在意自己外在的豪放模样,道:“失手?开玩笑,本人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向来只有女人对老子失手的份儿。”
季晨眼睛一亮,道:“大哥的意思是…得手了?”
想想昨夜和苏媚儿激吻的片段,说得手了也无可厚非。唐安装作漫不经心地看向天空,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安哥出马,向来不会空手而回,你懂得。不过这点小事,实在不值炫耀——不值炫耀啊。”
李大壮心领神会,但想想车里有两个女人,又挠挠头问道:“唐大哥,那你到底是上了苏姑娘,还是上了仙子?”
妈的,昨天被那臭娘们打的飞来飞去,分明是被仙子姐姐“上了”好不好!
唐安脸上带着一抹愤恨,道:“统统上了!”
一言既出,群情震惊。没想到咱们这位唐大人不光机智过人,有勇有谋,连泡妞都这么有一手。看来今后跟着唐大人混,前途必定会一片光明。
年龄最长的陈不平咳嗽一声,端起一副老大哥的过来人姿态,拍了拍唐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切莫纵欲过度,须知身体才是人生的本钱……”
本钱个屁,老子一杆老枪都快要生锈了。唐安心中大是不爽,道:“陈大哥放心,小弟本钱还是很雄厚的。”
一帮人更是羡慕:瞧瞧人家唐大人,经历了那样一场激烈的战斗,寻常将士无不累的倒头大睡,人家还有闲情逸致和两位夫人来一场“激情大战”。夫人们已经“累”地下不了马车,可唐大人却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战老将军果然眼光独到!
季晨察言观色,十分体贴地掏出一个水袋,道:“大哥,这是从胡子身上搜出来的新皮袋子,还没用过。一会儿天就要热起来了,现在恰是你表现温柔体贴的大好时机。不用谢我——我这都是跟大哥你学的。”
想想马车里一个被自己强吻,一个把自己揍得死去活来,这小子分明是要自己去送死啊!
颤巍巍地结果水袋子,唐安挤出一张苦瓜脸,但那马车是一众将士的禁地,除了自己真没人能进得去。见周围起哄的人越来越多,干脆把心一横:妈蛋,不就是俩小妞嘛,送就送!
在一帮将士的呐喊声中,唐安亦步亦趋朝马车走去,但短短的一条路,怎么看都像是通往鬼门关。
“仙子姐姐!”
唐安一把拉开车帘,却见昏暗的车厢里空空荡荡,根本没有慕绒的身影,只有苏媚儿一个人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将动人的玉容深深埋在膝盖里。
“进去!进去!进去!进去!”
周遭的呐喊声还在继续,唐安退无可退,只好瞪了众人一眼,缓缓放下布帘,在木凳上坐下。
“喔!”
将士们发自内心的笑喊声透过窗户清晰地传了进来,仿佛比逛窑子都要高兴。唐安无奈一笑,扭头一看,发现苏媚儿好像睡着了一样,根本全无动静。
想到昨晚的荒唐举动,唐安有些尴尬的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高高肿起的嘴唇。看着苏媚儿孤独柔弱的身影,内心深处涌起一丝柔情,暗叹二人如果忘了国仇家恨,就这么静静呆在一起该多好。
兴许是被外面的喧嚣吵醒,苏媚儿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慵懒的大眼睛带着一丝迷茫,露在外面的俏脸毫无血色。当看到拿着皮袋子端坐在自己身前的唐安时,她浑身一颤,情不自禁的抬手护住胸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安哑然失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走!”苏媚儿毫不客气的指向车厢门口,道:“奴不要见到你!”
“你放心,我只是给你们俩送水而已。”唐安有些尴尬地四下看看:“仙子姐姐到哪里去了?”
“你走啊!你这个杀人恶魔,奴不要见到你!咳咳…”
苏媚儿脸上涌起一抹病态的潮红,捂着胸口咳嗽连连,看模样很是憔悴。
唐安眉头一皱,问道:“你生病了?”
“奴不要你管,奴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苏媚儿倔强地不肯将指向门外的玉手收回,仅是僵持这么一个动作,已经让她脸色更加苍白,额头微微见汗。
唐安不由分说,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探,皱眉道:“你发烧了!”
唐安的动作发乎于心,自然地令人发指,让苏媚儿微微一愣。一刹那功夫,便又被这登徒子得手。
这般亲昵的动作,让苏媚儿心中大怒,毫不客气地将唐安的大手拍开,道:“你这无耻之人,奴就算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你赶紧走!”
妈的,老子好心都喂了狗了。唐安心头火起,道:“媚儿姑娘,你似乎忘了,在这里我说了算!”
“哼,你唐大人果然好大的威风!”苏媚儿毫不领情,强忍着站起身来,浑身虚弱的靠着车壁,道:“好,你不走——奴走!”
“你走啊!”唐安怒喝一声,胸口不住起伏。喘了几口粗气,他微微一愣: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老子总是这么容易失控?
苏媚儿怨恨地瞪他一眼,竟真的挪着步子,想要挣扎着离开马车。可是刚走出去几步,似乎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瘫倒。
唐安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一阵香风扑面,苏媚儿已然没了知觉。那柔弱安静的模样,如同沉睡中的月宫仙子,哪里有半分方才的骄横?
唐安用力叹了口气,将她平放在长椅之上,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暗暗皱起眉头。
伤风感冒本不是什么大病,但苏媚儿底子太差,一路走来吃尽了苦头,加上此时情绪郁郁,对病情极度不利。况且这黄土地绵延百里,部队当中又没有郎中,这该如何是好?
唐安踱着步子,一把扯开车帘,问道:“咱们可有急救的药物?”
一帮将士应声回头,季晨苦笑道:“大哥,咱们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哪里还有什么药物?”
果然不出所料。唐安再度进了马车,有些丧气地坐下,静静看着苏媚儿绝美的侧脸,一个劲儿摇头。
女人,真是麻烦!
第三百七十章 后会无期
“噼啪!”
火堆燃起,夜幕降临,又是一天疲惫的逃亡。
连续几天赶路,没有遇到一个夏国胡子,让将士们心情大好。如今的战势明朗,胡子破了谷城一路北上,先一步派人占据了内切大唐的几条要道,又从西域直接发兵,攻占北方平昌等几个战略要点,以逸待劳,等着大唐的残军自投罗网。
思前想后,没有人想到唐军会蠢到向西而去,因为在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看来,这和自杀没有什么分别。
而这只孤军,偏偏就反其道而行,真的向西来了。
将士们围坐在篝火旁边取暖,用铁锅煮着不知从哪里猎来的野味。一阵阵浓香四溢,让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
趁着煮饭的功夫,一帮将士围着唐安,问道:“唐大人,咱们去大沼泽到底要做什么啊?”
唐安心情很不好,苏媚儿的忽然病倒,让他内心充满了焦急情绪。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对这个西域狐媚子,似乎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
难得有机会转移话题,唐安自然乐得其所,道:“我们去夏国。”
“去夏国?”
将士们都是一愣,被唐安这番大胆的言辞震住了。早就知道唐大人想法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只是谁也想不到,他居然大胆到了这般地步。一只三千人的部队深入敌后,根本连一丁点水花也翻不起来。
“不错,去夏国。”火苗映衬着唐安坚毅的脸庞,拾起一根柴火扔进火堆。“我考虑了很久,要破眼前的局,这是唯一的办法。大沼泽被夏国人列为禁地,如果能进入其中,想来迫于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传说,追兵也不敢再追进来,而会绕回夏国劫道夹击我们。但大沼泽面积太广,他们必定要派出大批人马才有机会在某一个出口找到我们,如此一来,他们也就失去了利用老将军身份要挟我西域守军的先机。”
众人琢磨一番,都明白了唐安的用意。只是这番话说起来简单,若要真的实施起来,却难上加难。先不提大沼泽恶劣的自然环境,单是从这里走到大沼泽的一段路,也不无遇到夏**队的风险。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能闯过这几关,之后再怎么办?
季晨问出了所有人的疑虑:“大哥,我们进入夏国之后要如何行动?”
“浑水才能摸鱼。”唐安侧隐隐地一笑,“穿越大沼泽之后,我们一路向北走,若能无声无息不惹人注意当然最好,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说别的,三千将士吃饭就是天大的问题。咱们若是一路烧杀抢掠,很容易引起夏国的警觉,到时候就真的回不来了。所以,我们要把西域的水搅浑,利用我们假扮夏**人的身份,和夏国胡子们下一盘棋。”
“这棋该怎么下?”季晨继续问道。
好小子,谦虚好学,颇有我的风范。
递给这个一步步引出自己聪明才智的小弟一个赞赏有加的眼神,唐安道:“用谋无外乎几点:拉拢、分化、挑拨、打压,而我们就要学会借势。凭我们的人力,恐怕到夏国边域哪一个城池或者部族当中,都是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我们就是要利用我们的优势,一方面打探情报,另一方面补给所需,找到一条最为安全的回乡之路。”
“好!”根本听不懂唐安说了些什么的李大壮当先鼓起了掌。
将士们大都是大字不识的粗人,听唐安说的云山雾罩,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都跟着鼓起掌来。
有时候,相信一个人是盲目的。而唐安此前的几次表现,已经赢得了所有人的信任。
季晨在众人当中算是很有头脑的一个,沉思片刻,不无担忧地道:“但是大哥,我们对夏国的情况根本不熟悉啊。”
“我们不熟悉,可是有人熟悉啊。”
“对——媚儿大嫂!”
唐安浑身一震,怎么这称呼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浓汤好啦!”
客串厨子的大头兵喜滋滋的大喝一声,当先撑了满满的一碗。季晨端了过来,对着饱含香味升腾而起的热气吞了口唾沫,往唐安面前一递,道:“大哥,兄弟们的这条命,可就都交给大嫂了。”
虽然苏媚儿是夏国人,可对这个早已被唐安“征服”的女人,一帮将士还是从心底选择接受——弃暗投明,善莫大焉。
唐安满脸苦笑,这帮傻乎乎的家伙还不知道,这一切都仅仅是表象而已,你们所谓的“大嫂”,现在正恨老子恨的要死呢。
想想苏媚儿的病情,唐安还是端起热汤,道:“那…我试试?”
“岂止是要试试,是一定要搞的定!”季晨鼓励地笑笑,“男人,不能说不行!”
靠,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
进入到车厢,里面漆黑一片。掌上灯火,借着微弱的烛光,依稀可见苏媚儿仍旧卧在椅子上,整个人瑟瑟发抖,就像是一只无助的小白兔,处处惹人怜爱。
唐安叹息一声,将热汤放下,轻手轻脚走到她身旁,看着她柔弱痛苦的模样,没来由地心中一痛。
“好冷…”
苏媚儿闭着星眸,整个人缩成一团,抱着双臂兀自颤抖。唐安再度试了试他的额头,依然烫的惊人。
“唉,你若生在大唐,那该有多好…”
唐安喃喃自语,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苏媚儿紧紧将衣服盖紧,似是舒服了一些,轻轻睁开了眼眸。只是原本颠倒众生的眸子里,此时少了几分魅惑,多了几分憔悴。
“是你…”
苏媚儿柔弱地说着,挣扎着坐了起来。
唐安想要阻止,道:“你身体不舒服,躺着便好。”
“奴…不要你管…”苏媚儿拒绝了唐安的好意,硬是哆嗦着胳膊扶着车臂坐了起来。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唐安叹了口气,端起那碗浓汤,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把这碗汤喝了吧。”
“奴…不要你的…施舍…”苏媚儿弱弱地说道,“我们…”
“我们是敌人,你想说这个么?”唐安嘲讽地一笑,“不错,我是唐人,你是夏人。你的同胞杀了无数大唐子民,而我又血洗了你们几千人马。你应该恨我,想要杀了我,对吗?”
看着他近乎冰冷的表情,苏媚儿微微一怔,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回答也好,听不到决绝的回答,起码对我来说是一种幸运。”唐安说着,一把扯下了她脸上的白纱,那张绝美的容颜再度暴露在空气中。
苏媚儿无力地瞪着双眼,想做一个恶狠狠的表情都变成了奢望。
轻轻舀了一勺汤,吹散热气,唐安将小勺递到她干裂的唇边:“不要这样看我,你的这张脸我已经看了不止一次了。不是说谁看到你的模样,你就要嫁给谁么?看起来,除了我以外,你好像再也嫁不出去了。张嘴——啊!”
苏媚儿还是张开了嘴,却不是接受那勺鲜美的汤,而是狠狠咬在了唐安手上。
她恨极了这个男人,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占自己便宜,那些夏国女子所要遵从的禁忌,在他眼中根本就是空气。
他看到了自己的脸,还亲手杀了无数族人。这种不共戴天的血仇,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同样的,苏媚儿不是傻子,唐安一路上对自己的照顾,她岂能看不出来?
在赶去平昌的路上,他把水和粮食都留给了慕绒,自己忍着饥渴默默赶路。遇到比比护的时候,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他却冒险生擒比比护,只为了不让自己被破成为那个恶心胖子的“护娥”。
在战凌云的驻地,他很清楚这些残兵败将对夏国人的恨,于是他费尽心思编织了诸多理由,只为了保全自己一命。
他做的这些,苏媚儿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是…几千条夏国冤魂,每夜每夜地进入自己的梦中,央求自己为他们报仇!
她狠狠咬着唐安的手,但早已掏空身子的她,又能有什么力气?
看着她冷冽的模样,唐安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媚儿似是咬的累了,这才缓缓将嘴巴松开。而唐安粗糙的手臂上,赫然印着一排如同月牙般的牙印。
“舒服了吗?如果痛快了,就把这碗汤喝掉。”
“奴…不喝…”
“你当然可以不喝,这样你的病就一直不会好起来,就算你想咬死我,也只能向刚才一样不疼不痒。或许还会永远留在这片黄土地,不过这样也好,没有人在我身旁指手画脚,我才能放开手脚杀胡子…”
“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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