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媚儿大惊,赶忙摆手道:“姐姐且慢动手!”
慕绒不为所动,道:“若想拖延时间,我会让你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姐姐误会了。和你一决高下不过是奴的借口,其实奴有几句话想说。”生怕慕绒再度茫然出手的苏媚儿赶忙解释道,心中疑问暗生:按道理来说,慕惊锋的武功比起师傅来只强不弱,慕绒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慕绒冷冷道:“有话快说,我赶时间!”
苏媚儿收拾心情,耐心道:“大唐皇帝完了。靠着仅剩的那点残军,他们怎么可能是东方远行的对手?旁人的死活奴管不着,奴只希望唐安能够平平安安,想必……姐姐也是这么想的吧。奈何这个呆子时而聪明绝顶,时而又蠢笨如驴,明知事不可为却选择螳臂当车。仙子姐姐,你说他是不是很傻?”
“他……是很傻。”
想到那张整日笑嘻嘻的脸庞,还有临别前他那无比关切的眼神,慕绒微微失神,好不容易凝聚的杀气顿时散了一半。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身为过来人的苏媚儿怎会猜不透她的心?唐安啊唐安,你这害人精,想不到连慕绒这般不染尘世的女子,依然不能逃离你的魔爪。
“唉,慕姐姐终也坠入凡尘,不能免俗。”
慕绒一整脸色,沉声道:“你说什么?”
“你承认或者不承认,都与奴没有关系,你只要对得起自己一颗心就好。”苏媚儿不屑揭穿她的谎言,正色道:“奴找你,是因为现在只有你能救那个呆子!现在南通门仍旧敞开,请姐姐务必赶快带唐安逃命,等到西北两路大军赶到,想走就来不及了!”
慕绒不懂战争,不懂阴谋诡计,不懂人心,她只懂一个人。
在她眼里,好像没有什么事能够难住唐安。他能带着三千人转战千里,又怎么会轻易输给东方远行?
有时候,对一个人充满信心,就是如此盲目。
慕绒语气坚决道:“唐安不会有事,他会一直活下去。”
苏媚儿焦急道:“慕姐姐,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念在你记挂他安危的份上,我不杀你。”慕绒冷冷地打断道,“但是你若再妨碍我,我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苏媚儿侧身闪开,叹了口气,道:“你久居雪山与世隔绝,根本不懂战争的残酷。信心救不了他的命,若你执意不听劝告,致使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踏平大雪山,奴也绝不会放过你!”
慕绒步子微微一顿,道:“若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要救他。可是现在,还有一个人更需要我去救……”
第五百一十三章 相思苦,忘相思更苦
“不逃了么?”
破败的弄巷里,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哟”声,黝黑的木门贴着崭新的春联,或许是穷苦人家在满心欢喜的等待新年。
慕惊锋飘然而落,此时就静静地站在门前,很认真地看着并不算工整的毛笔字。
一身大红色长袍的凌冰焰紧跟着缓缓落地,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面对一个朝思暮想的人,谁能真的做到云淡风轻?
“哒、哒、哒。”
凌冰焰一步步冲男人走去,可他始终没有回头,仿佛那幅根本入不得行家法眼的毛笔字,比女人媚意丛生的眼眸要好看千百倍。
“大唐的百姓很善良,他们自食其力,让家人吃饱穿暖,为这个国家默默付出。或许现在,他们只想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过年而已。”
慕惊锋无限感慨地说着,叹息道:“可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却被你们给破坏殆尽。”
“破坏殆尽?哈哈哈哈哈!”
凌冰焰大笑,指着慕惊风锋道:“你知道么?你们合家团圆的时候,我们的子民却正在与饥寒交迫的命运做斗争!你见过对着一只冻死的羊不住垂泪的妇女么?那意味着她有一个孩子将因为没有饭吃而饿死!我们与天斗与地斗,你们却可以安享太平,凭什么?”
慕惊风依然没有转头,摇头道:“这并不是你们把困难带给别人的理由,只是你们不劳而获的借口。”
“够了!”
凌冰焰捏紧拳头,怒不可遏。
他永远是这样,所想所感都站在一个大唐人的角度。他为他的国家付出了所有,可自己呢?在他的心里,有没有给她留下一个偏僻的角落?
如果有,他不会如此冷漠。如果有,他不会杳无音讯,让自己独自在大雪山上饱受煎熬!
十三年的时间,足够检验一个男人的真心。他的心比铁石还冷,冷到纵使在三伏酷暑,依然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凌冰焰拂袖,像是要把所有回忆全部驱逐干净。她的眼眸幽怨而冷冽,不带一丝情感道:“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听这些大道理。你说我把大唐的美好破坏殆尽,我承认,我就是要亲手毁掉你珍惜的一切!慕惊锋,这是你的报应!”
话音一落,她便欺身而上!一身红裙如火,妖艳的令人窒息。
她别无他求,只想杀人!
狭窄的弄巷,白衣男人静立如松,仿佛甘愿被那团火焰炙烤成灰烬。
轻吟声再响,初月刀已握在玉掌之中。
凌冰焰的眸子里,男人的倒影不断放大,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呼吸间已经到了尽头。
“叱!”
弯刀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刀刃已碰触到他的白衣,可他已然没有动!
凌冰焰终于色变。她怎么也料想不到,慕惊锋竟然会选择求死来偿还他的罪孽。
凌冰焰表情大变。
他想死……他居然想死!哪有这么容易!他欠自己的,怎会是一死了之可以还得清的?
她猛然抽回所有功力,就在刀刃在他的右臂印上一道血红之时硬生生地收刀。大红色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圆,她整个人绕过慕惊锋的头顶,远远地落在地上。
“噗!”
决绝的一刀,怎会说收就收?
功力反噬,卜一落地的凌冰焰张嘴便喷出漫天血雨,脸色苍白如纸。
“师傅!”
恰恰赶到的慕绒与苏媚儿大惊失色,几乎同时呼喊出来。
慕绒看到了慕惊风白衣上醒目的血痕,苏媚儿则看到了凌冰焰伤重吐血的一幕。
两个女人分别奔赴自己的至亲身旁,满脸关切地垂问。
凌冰焰轻轻擦拭唇角,硬撑着站起身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一袭白衣,满脸不解道:“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还手?”
慕惊锋微笑道:“人终有一死,如果我的死能让你后半生从痛苦中解脱,那便是死得其所。”
凌冰焰大怒,弯刀向他一指:“死?呵呵,比起我所受的苦难,你就算死上一千次一万次又如何!”
慕惊锋闭上眼睛,全然没有抵抗的打算,轻声道:“动手吧。”
凌冰焰胸口起伏不定,眼睛里忽然漫起一层水雾:“你想死?呵呵,你双眼一闭寻求解脱,却留我一世痛苦。慕惊锋,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啊!”
近乎发泄般的怒吼过后,凌冰焰再也忍耐不住,即使当着两个小辈的面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悲伤情绪,纵声大哭起来,宛如一个孤苦无助的孩子。
大街之上,四处回荡着女人凄厉的哭声。每一滴泪水,都凝聚着让人肝肠寸断的思念。
慕绒和苏媚儿眼神一触,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些许不忍。身为女人的她们,最能体会情至深处却被狠狠伤害的凄楚。
哭累了的凌冰焰轻擦眼角,死死盯着慕惊锋的侧影,咬着牙道:“十三年前我对你手下留情,又有谁对我留情?我为了你,甘愿承受灭顶之灾。我师尊因我而惨死于殿前,我却无能为力!兴盛的神武教因我而衰败,我却徒唤奈何!”
“我囚禁自己十三年替你还债,可你呢?在我最脆弱的时候,那个带给我希望的人在哪里?在我无比期待你能带我脱离苦海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知不知道,那座冰冷的牢笼足以把任何人逼疯!你知不知道,这十三年我过的有多苦!!!”
嘶声的呐喊,换来一片心碎。慕惊锋的肩膀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回头。
凌冰焰对着那道无动于衷的身影看了半晌,越看越是心碎,眼神越来越痛楚。
“多少次近乎崩溃的时候,我都因为一个信念支撑着而坚强地活着:只要你能出现,我一定会不顾一切跟你走,远离所有是非,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平凡女人!!而你呢?你让我的青春蹉跎,一天天的等待,只换来一天天的失望,一天天的心如死灰!!!”
“慕惊锋,我恨你!!!!!!!”
第一次听到这些的慕绒看看凌冰焰,再看看慕惊锋,似是为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大感错愕。
苏媚儿暗暗叹息。同样身为女人,尤其是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之后,一些事情不言而明。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师傅这十三年来何曾快乐过?
慕惊锋面带不忍,似是不堪承受内心如海般的压力,第一次扭过头来,低声道:“冰焰,是我对不起你……”
“别跟我说这三个字!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凌冰焰拂袖,似是发泄地痛快了,倔强地抽了抽鼻子:“谢谢你的狠心,让我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蠢。聪明的女人,受过一次伤就足以记一辈子。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谁,我是大夏国神武教教主凌冰焰!而你——则是大唐大雪山慕惊锋!所以,收起你那一副想要还债的嘴脸,那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别耽误我回去杀人!”
慕惊锋眼神痛苦,道:“冰焰,收手吧……”
“闭嘴!”凌冰焰默默盯着他半晌,却再没有因为他眼神里的温柔而方寸大乱,余下的只有一片冰冷。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倒要看看,你死了,谁来替你守大唐!”
初月刀再响。
这一次,任谁也看出了凌冰焰的杀心。那个渴望爱情的女人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心如磐石的魔教教主!
红衣如火,似是要将一切焚尽。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斩除心中魔障,弯刀无坚不摧的刃,就是她的决心!
遗憾的是,这一刀终究没有送出去。
凌冰焰微微一滞,看到那个一身白衣的柔弱女子轻挪莲步,无声无息地挡在了慕惊锋身前。
“慕姐姐!”
苏媚儿面带焦急。她知道,现在的凌冰焰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罢手。慕绒若是因此而死,又有谁去救唐安?
慕绒神色平静,徐徐张开双臂,宛如护着鸡仔的母鸡——一如他对自己十几年来的守护。
她看上去是那般柔弱,纤细的皓腕不盈一握,单薄的身躯看上去难经风浪,可她站得那么笃定,那般坚毅。
凌冰焰不悦道:“闪开,这是我和她的事,别逼我连你一起杀!”
慕惊锋轻轻拍了拍慕绒肩膀,道:“绒儿,让开吧……是我负了她。”
慕绒纹丝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三人的劝诫和警告,而是勇敢地直视凌冰焰的目光,语气平静道:“你以为,我师傅这十三年来不去找你,是因为忘了你?”
凌冰焰皱眉道:“难道不是么?十三年……人生能有几个十三年……”
慕绒微微叹息,道:“凌教主,难道你没感到怀疑,为什么以我师傅的武功,却不敢与你堂堂正正一战?大唐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就算他负了你,为什么不先竭尽全力救国于将倾再谈儿女私情?”
凌冰焰被两个问题问得稍稍一顿,旋即盯着慕惊锋:“那是因为他内心有愧!”
苏媚儿生怕师傅说动手便动手,若是慕绒饮恨于此,唐安将再无活命的可能,当即踏前一步,问道:“慕前辈,你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慕惊锋摇头,皱眉道:“绒儿,这件事与你无关!”
慕绒不为所动,对凌冰焰一字一顿道:“凌教主,我师傅之所以不还手,并非因为他心存歉疚,而是因为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他现在的功力,还不足十三年前的三成!”
(魔教教主和慕大师的感情大戏终于来了,写这一章,要写出十三年来的感情真的不容易,但我感觉很有感觉,各位怎么看?)
第五百一十四章 苍老了谁?
这样一个惊天消息,让苏媚儿怔住了。凌冰焰更是不堪,眼神中的杀气忽然消散了大半,声音颤抖道:“怎么会这样……慕惊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慕惊锋一言不发,慕绒却接口道:“十三年前,我师傅本已油灯枯尽,而你的那一掌险些要了他的命!神武教绝学的威力,教主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能活下来,本就是个奇迹了。他上大雪山根本不是为了隐居,而是要借助雪山寒气疗伤!”
说着,慕绒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若非他功力深厚,恐怕早就变成一具枯骨了。饶是如此,最近几天伤势仍旧复发的一次比一次厉害,一次比一次痛苦。凌教主,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大沼泽,为什么要去西域?就是为了给我师傅找寻救命的三味药材!这一切,说到底都是拜你所赐!”
凌冰焰彻底愣了,握着弯刀的手不住颤抖,似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慕绒并不打算善罢甘休,继续道:“我曾听他说起,这一生仗剑天涯了无牵挂,唯独亏欠一个女人。你总以为这十三年来自己过得很苦,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明知道你要承受巨大的煎熬,明明想要替你分担带你脱离苦海,可是却无能为力,这种痛苦又与谁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
“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提过你的名字,但他对我说起过很多故事。我知道,那些故事的主角都是你。我不知道你们的恩怨纠葛到底有多复杂,我只知道,他的心里是有你的。”
“裆!”
凌冰焰闭着美眸,泪水再度滑落。她似乎失去了全部力气,形如弯月的初月刀掉落在地,宛如承载所有怨气的瓶。
瓶碎,怨气是否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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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无双拒绝了东方远行的好意,没有躲进舒适的马车中。
一名合格的主帅,绝不应该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安全的位置上。兄弟们万众归心,是将领身先士卒换来的。
更何况,他怎么会让自己最恨的人专美于前?
震天的喊杀声,在刀光剑戟中飞溅的红色血液,交汇成了一幅凄惨悲壮的画面。
战无双骑在马背上,对纷乱血腥的画面视而不见,一双蕴满怒气的眼睛只盯着一个方向。
他看到了远方纵横驰骋的禁军,看到了最前方不住挥刀犹如战神的唐安。仗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可是在这一支生龙活虎永不言弃的部队带领下,明明人数占尽劣势的大唐守军却越战越勇,借着地势之利,硬生生将六万大军堵在了西大街。
这支部队的首领就是唐安。
东方远行说为将者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是一种境界,但战无双显然还没达到。他能克制到现在,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预期。若不是想起马车里那个老人的嘱托,他早已奔赴战场,杀掉那个卑鄙小人了。
而现在,他的耐心已经消磨干净,一股无明业火在胸中熊熊燃烧,几可燎原。
当看到唐安所率领的那支部队大展神威,甚至将叛军逼得节节后退时,他再也忍耐不住,提起比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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