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一副“替你考虑”的嘴脸,暗想当初相国寿宴时东方远行威胁自己所举得例子:“你爹乃是堂堂鉴吏大夫,位高权重,暗地里得罪了多少权贵?又挡了多少人的财路?就算不说你爹,单是庞公子你——年少多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器宇轩昂,惹来多少人嫉妒的眼光?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虚怀若谷的。”
庞子敬皱着眉头连连点头:“有道拟(理)!”
有你妹的道理!唐安强忍住要扁他的冲动,总结道:“所以说——这些杀手就算不是你爹的政敌派来的,也必定是哪家富贵公子请来取你性命的!”
庞子敬早已失了方寸,双眼茫然的问道:“辣(那)……我该枕(怎)么办柴(才)好?”
“唉,我们此行还有要事,而公子你的敌人又太强大,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啊!庞公子,咱们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
见唐安转身要走,庞子敬三魂七魄吓掉了一般,一把抱住唐安大腿,嘶声道:“大哥哥里(你)不要丢下我啊!里要是走了,我哪里还有青山哪里还有绿水?”
唐安“挣扎”道:“唉!庞公子你真是让我为难啊。大家都知道我这人一向急公好义,五岁立下远大志向,妄想扫尽天下所有不平事,长大了才知道原来当年只是天真的幻想,可是这一份发自骨子里的热忱却是无法改变的。如果有可能,我必定不会撇下公子你不管,可是……这可是一群杀手啊!不瞒你说,我从小到大什么都不怕,就害怕杀手。”
复仇者联盟的汉子们猛翻白眼:五岁你就知道什么是杀手?太假了吧!
而陷入极度恐慌的庞子敬却全然没有注意唐安的语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大哥哥——求里绑尬(架)我吧!里(你)要是不管我,我就屎(死)定了啊!”
唐安“皱眉”道:“这怎么行?像我这样正直善良的人,怎么能干出绑架这种事呢?”
“没关系没关系,我最喜欢被绑尬(架)了!求你绑尬(架)我!”庞子敬一副贱样,死死抱住唐安大腿就是不松手:“我有很多腻(利)用价值的,我爹是鉴吏大夫庞光大!大哥哥不是要挑战凤之聊(瑶)吗?不是担心她不接嗖(受)挑战吗?没问题,都包在我身上!”
唐安很“为难”,眉头紧拧不散:“可是……辣些——呸!那些杀手真的很可怕哎!”
庞子敬浑不知已经被当成了肥羊,怕死之余不惜连抛诱惑:“大哥哥,齐人一向看不起唐人,一路去往临芝(淄),怕是会麻烦丛丛(重重),小弟弟已经一嗖(手)替里(你)解决!若是能把我安全送达,我必定重重酬谢!对了,皇上很器纵(重)我爹的,到时候我让我爹去请皇上一起来看两位高嗖(手)跳舞,里们那位王姑娘一定能够身价倍更(增)!”
季晨实在听不下去了,再次纠正道:“他娘的,是柳姑娘!”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庞子敬赶忙认错,只要唐安能答应,莫说柳姑娘,就是叫她柳奶奶、柳祖宗也全然不是问题。
叫皇上来观战?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唐安心中志得意满,表面却装作百般无奈:“唉,庞公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推诿也未免太不近人情。我等都是急公好义之人,怎么会贪图些许诱惑呢?”
“不,我一定缩(说)到做到!”庞子敬感恩戴德道。
唐安大笑两声道:“庞公子你太见外了,我们只是一见如故而已,还谈什么利益——季晨,去拿张纸拿支笔来,让庞公子立个字据。”
复仇者联盟的人满脸黑线。若论不要脸的功夫,天下恐怕没人能比得过唐大人了。
当然,这样一份契约,不可能明面上直接写上“庞子敬必保证凤之瑶接受柳倾歌”挑战这种毫无约束力的条款,龅牙也没这等号召力。所以唐安换了个说法,写着“鉴吏大夫之子庞子敬欠款一万两白银”。
你敢不帮我约到人,老子就让你倾家荡产!
这种不平等条约,寻常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签字的。但见识过“福威镖局”战斗力的庞子敬,已经把这帮人当成了保命的唯一希望。无比痛快地在白纸黑字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龅牙感激涕零:“大哥哥,多谢里(你)绑架我!”
唐安哈哈大笑,亲热地搂着庞子敬的肩膀:“别客气,谁叫咱们是兄弟呢!”
包括慕绒在内,所有人都已经彻底无语了。能把人卖了还让人帮着数银子的,恐怕放眼天下也只有唐安能做到了。可是……这般厚颜无耻的话,他到底怎么能说得出口?
众人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不要脸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和唐安用力握了握手,庞子敬扫了一眼周遭的尸体,不无担忧道:“大哥哥,屎(死)了这么多人,咱们该枕(么)跟官府解释?”
唐安冷冷一笑,道:“该怎么去解释,就不是咱们该犯愁的问题了。堂堂辩才之地孔孟故乡,居然会冒出杀手。那帮书呆子不是整天口口声声说孔圣在齐国的地位至高无上么?老子倒要看看,他们会给出怎样的解释!”
庞子敬不解道:“里(你)的意思是……”
“不能就这么算了。”唐安阴险一笑,回眸看向一群将士们,喃喃道:“好在没有死人,否则老子就荡平了那狗屁的辩才会!让儿郎们辛苦半天,害老子提心吊胆,想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呢?”
“辩……辩柴(才)会?大哥哥你是想……”
“不错!”唐安阴冷一笑,道:“如果辩才会不给老子一个说法,老子就让那辩才会变成追悼会!”
第五百六十六章 兴师问罪霸王弓
“咚——咚——”
铜钟撞响,悠远绵长。春雨之中的夫子坡上人山人海,学子们的衣衫已经被雨水打湿,在这早露春寒的天气,犹让人觉得冰彻入骨。可当钟声响起,哪怕学子们一个个冻得脸色发青,却也同时挺直腰杆,带着一脸崇敬的光辉,望向一人多高的夫子圣像。
这是每一个身为齐国学子的骄傲。
头发微微花白的陆季功乃是学宫祭酒,算得上十里八乡的泰山北斗。在邹县,他是所有学子都要谦恭行礼的前辈,更是想要走后门的京城权贵需要巴结的对象。
原因很简单——通往稷下学宫的十三张门票,都握在他的手里。
此时,陆季功燃了三炷香,对着慈眉善目的圣人像三躬祭拜,朗声道:“惟我先师,心系大同,惟我先师,教我庶黎;惟我先师,德育四海;惟我先师,道贯天地。仰之弥高,堪比尧舜。千秋文祖,万世德圣;阳春二月,风物相宜,齐国师生,沐浴致祭,虔虔我心,祈灵大吉!”
祭祀圣人礼,让每个能参与其中的齐国学子都感受到深深的洗礼。所有学子神态谦恭的做了三揖,看向圣人像的眼神满是憧憬与炽热,似乎是想从神交中得到圣人的些许聆讯。
当然,祭祀仪式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就是宣告辩才会正式开始。
陆季功扭转过身来,背负双手道:“泱泱齐国,以才为本。悠悠千载,以人兴邦。我等承圣人之宏志,扬儒法于天下,做的乃是惠泽后世的千秋之学问。望众学子不忘先祖之训,忠君上、临孝悌、爱手足、怀黎民,以点滴学才汇浩瀚之海,助我大齐迁就万代、永世昌盛!”
“助我大齐迁就万代、永世昌盛!”
陆季功点点头,朗声道:“老夫宣布——辩才会正式开始!”
雨水更急,可学子们听到这声宛如仙乐的开场声,却全然不顾寒意逼人的雨水,一个个面露激动的神色,兴奋地难以自持。
一年来的苦修,一年来所吃的苦,在这一天终于能够有所回报了!虽然他们当中大部分人依旧只能成为绿叶,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跨越学宫那道让人向往的大门,可是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们也甘愿为之粉身碎骨。
这是他们的理想,是他们活着的意义。可惜世上又有几人知道,这种被别人勾勒描绘的“梦想”,只不过因为当权者需要这样的人。可披上大义与道德的外衣之后,这简单的两个字,却足以让天下读书人前仆后继。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陆季功背负在身后的手中正把玩着五个号码牌,而庞子敬的名字,赫然写在其中一个上。
寒窗苦读,终究比不过门第权财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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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过几道崎岖山路,唐安一行人终于来到夫子坡脚下。
和方才空寂的山路相比,这里的人明显多了起来。一年一度的辩才会热闹非凡,前来参赛的不乏富贵子弟,自然也带来了不少商机。住在山脚下的山野村夫大多做起了买卖,不算宽敞的山路俨然成了集市。
道路两旁,用破旧帆布搭起的五颜六色的棚子下面,各种各样的店铺应有尽有,什么“四书五经”、“论语”、“春秋”等等典籍都印了手抄本,方便前来参考的学子临时抱佛脚。不仅如此,有的农妇摊了煎饼,铁盘上烙的金黄色面饼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有的手艺人用树根雕成了极尽妍态的夫子像,更有甚者缝了一个又一个圆圆的蒲团,正大声叫卖着。
“保护您的膝盖,温暖您的屁股。和冰冷的地面说再见——老王头蒲团,你值得拥有!公子,一看您就是外地人!来辩才会没个蒲团,不等发挥出您的聪明才智,这屁股可就冻僵啦!来个蒲团吧!”
一身灰衣的唐安走在最前方,虽然穿着打扮并不起眼,可是那股掩饰不住的从容劲儿,却根本瞒不住周遭常年做生意的小贩。
“蒲你老母!”
见老大被抢生意的小贩堵了个水泄不通,身为“人质”的庞子敬踏前一步,主动替老大解围道:“都伞(闪)开!我爹是鉴吏大夫庞光大!”
小贩们当然不知道鉴吏大夫是多大的官儿,但见这龅牙公子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模样,想必来头不低,只能带着一脸眼看肥羊从面前溜走的遗憾,不情不愿的把路让开。
路的尽头,有一道灰色路门,门上“夫子坡”三个大字异常显眼。门下方,两个手执长枪的门卫正在雨中站岗,隔绝了小贩与学子,硬生生将连成一体的土坡分成了两个世界。
唐安嘴角带着冷笑,大手一挥,道:“就是那儿了,走!”
“走!”
百十号人大声呼喊,那气势不像是来参加辩才会的,反倒更像是来找麻烦的。
小贩们大惊失色。辩才会对邹县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明明白白。这是他们身为孟子传人的骄傲,也是邹县始终在齐国享有盛誉的根基。
这么多年来他们还从没见过有谁赶到辩才会来找麻烦,这些操着一口大唐口音的人,难道嫌自己命长了?
两个门卫也这么认为,他们挑起手中长枪,大喝道:“辩才会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谁似(是)‘闲杂伦等’?我爹是鉴吏大夫庞光大!见了本公子还敢则么嚣张,给我打!”
庞子敬指挥的兴起,可扭头一看,见所有汉子都脸色不善地盯着自己,赶忙赔笑对唐安道:“大哥哥,发号施宁(令)则(这)种似(事),当然要里(你)来柴(才)对嘛!”
唐安很有范儿的点点头,冷声道:“兄弟们,拔刀!”
“呛!”
一片武器出鞘的声音,让两个门卫吓得面色苍白。
其实以辩才会的声望,根本不会有谁敢来惹事。他二人在此也只是象征性地装装样子,哪成想真会遇到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二愣子?
“你……你们想干什么?”
唐安嘿嘿一笑:“不干什么,只不过要找辩才会的夫子们讲讲道理。谁若是不让我讲讲道理,老子就先跟他讲讲道理!”
带着几十把刀来还讲个屁道理啊!两个侍卫快哭了,但形势不由人,只能一个劲儿陪笑道:“对对,凡事都大不过一个理字嘛!里面请!”
唐安很满意二人的表现,大咧咧地举步前行,可刚走出去两步,就见庞子敬一脸媚笑凑了上来,低声道:“大哥哥,你看,我爹的名声还是有点儿拙(作)用的。”
跟你爹有半毛钱关系么?明明是老子的刀立的功好不好!
想到往后还有不少事需要这龅牙帮忙,唐安也不拆穿,拍着后者肩膀语重心长道:“加油,我看好你!”
说完这句话,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辩才会的所在地。一百多个学子席地而坐,淋着小雨,正全神贯注地对着居中一位老者诉说着什么。叽叽喳喳的声音即便隔得老远,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看来是学子们才各展其才了。
唐安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成为了极不和谐的因素,而是气沉丹田,大声道:“谁是话事人?出来!”
这一声喊的中气十足,把所有人的目光一齐吸引了过来。
夫子坡算是山坡上最平整的一段,铺着花岗石的道路被修整的干净平坦,一百多名学子纷纷盘膝坐在黄色的蒲团上,面对着夫子相整整齐齐地坐了数排。远远望去,不像是在开什么辩才会,反倒像是武当派讨伐魔教之前的誓师大会。
如果说这一百多人表现出的是儒雅斯文,那唐安这一百多人所表现出来的便是凶狠残暴了。
他们就像是一群狼,恶狠狠地四处找寻着“话事人”。当唐安的眼神终于落在被人群团团围住的陆季功时,后者感觉像是一个被流氓盯着的小媳妇一样,握着名牌的手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学子们个个一脸警惕,他们并不知道唐安一行因何而来,但可以肯定对方一定不是好人。
唐安手指遥遥一指:“你就是夫子坡扛把子的?”
虽然不知道“扛把子”是什么意思,但身为此间夫子,陆季功还是挺直腰板,自我介绍道:“老夫陆季功,尔等何人?”
鸡公?这些齐国人,名字果然一个比一个奇怪。
唐安冷声道:“在下大唐飞雪悦兰阁管事唐小安,今趟前来,是要向诸位讨个说法!”
“大胆!”
见唐安态度恶劣咄咄逼人,学子们不干了。离得最近的一名白衣学子愤然起身,似是想要凭一身浩然正气将诸人挡在外面,可才迈出去两步,便被李大壮一把掐在脖子上,像扔垃圾一样被扔到了一边。
“哎哟!”
那学子摔了一个狗吃屎,捂着屁股躺在地下直哼哼,再看李大壮的眼神里只剩畏惧,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气势?
看到这一幕,学子们更是怒上心头。听这唐小安的口音像是大唐人士,一个外乡人,居然敢在一年一度的文学生会辩才会上动手打人,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虽然心中不岔,但见对方来势汹汹,镖师们一个个壮硕如熊,再联想到方才那位出头的学子别扔飞出去的惨状,让学子们只能把满足子意见憋在心里,只能用略带愤怒的眼神表达自己的“严重抗议”。
第五百六十七章 大闹辩才会
当日与王同在邹县诘问唐安一行侮辱亚圣之举的学子们,已然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一人偷偷起身,跑到陆季功身旁耳语几句。
陆季功眼睛一亮,冷“哼”一声,道:“唐人果然尽出不堪教化之辈。辩才会乃是大齐甄选贤才、沐圣恩德之所,岂容尔等放肆!”
“甄选贤才、沐圣恩德之所?”唐安不屑的“戚”了一声,“我还以为是杀手总舵呢!”
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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