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是一间在地下层的练团室,用水泥简单涂抹的墙壁上有几方不规则的喷绘涂鸦,进门右侧的墙上,Nirvana,Gun&Rose,Marilyn Manson的海报呈一字排开。屋顶的吊灯不算明亮,照在哪里都投下一抹阴影,所以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显得些许颓废和冷清。
角落的条桌上坐着一个金发男子,慵懒的背靠着墙壁,嘴角叼着一支香烟。薄薄的烟雾缭绕在他周围。
“温流哥,珉豪什么时候来?”他开口问坐在沙发上的另一个人,崔珉豪,是乐队的鼓手。
“再等等吧,”温流放下手中的杂志,看看手表,“他下午要带新主唱来练团。”
温流瞥了一眼坐在角落的人,“把烟灭了。”
金发男子无所谓的笑笑,取下还剩半只的香烟,摁熄在墙壁上。
“新主唱和珉豪认识吗?”他问。
“好像是同学。”
“Rose姐推荐,又和珉豪认识,”男子偏过头,嘴角的笑容变得戏谑,“他能唱好我写的歌吗?”
温流无奈的叹口气,“钟铉你不要这么抵触新主音,有时候人要学着妥协。”
“妥协?”不屑的语气,“妥协这个词不会出现在我金钟铉的世界里。”
两个人正说着,练团室的大门被推开,一个身型修长的男孩走进来,他收起手中的伞,冲温流和钟铉温和的笑笑,“温流哥,钟铉哥。”
温流从沙发上站起来,“外面下雨了么?”
“恩。”梅雨季节到了。
从珉豪身后走出来另一个男孩,藏青色磨边仔裤,黑色T恤,白皙的脖颈上挂着一串彩色金属装饰,面容清秀,复古发型,但蓄着长长的斜刘海,几乎遮住左边眼睛,表情冷漠,让人有轻微压(和谐)迫感。
“我介绍下,”珉豪退开半步,“这是新主音。”
“你好,我是队长,吉他手温流。”温流笑着迎过去。
“Key。”男孩双手插在衣袋中,淡淡的扫了温流一眼,轻启双唇吐出一个音节。
温流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珉豪赶紧笑着拍了拍温流的肩膀。
钟铉从条桌上跳下来,歪着头打量着叫Key的男孩,感觉,不好相处。
“那位是金钟铉,钟铉哥,贝司手。”珉豪仍是好脾气的向Key示意了下钟铉的方向。
Key睨了钟铉一眼,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随意的取下肩上的背包放到沙发上。
“现在开始练习吗?”Key问。
温流这才回过神来,“是啊,是啊。哦,这是乐谱,这是demo。”他把东西拿出来递到Key手上。
看到Key塞上耳机听demo,钟铉略微不爽的取出贝司开始调音,刚才四目相接,Key的眼神只是一瞬间,却非常凌烈,是一种会把人刺穿的直接。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金钟铉,好像第一次遇到脾气比自己还烂的人。按照心理学分析,人憎恨或讨厌的人,往往是与自己最相似的,他就像一面镜子,反射着自己身上最想唾弃的弱点。
“合排吧。”Key取下耳机从角落走回来,随手整理了一下面前的谱架,单手扶上麦克回头望了大家一眼。
靠,又是这种眼神!金钟铉觉得窝火,却又不便发作。直到温流的前奏响起他才把情绪扯回乐曲上。
前奏结束大约停顿了一秒钟,主唱的声音开始加入乐曲中。钟铉承认,他有那么大约一秒钟的惊讶,对于Key的嗓音。
不是华丽高亢的声线,自然的有些许磁性标准的男孩的声音,有如旷野上的风,招摇,有张力,是爆发起来是会把人心填满的声音。
Key对乐曲的敏感度很高,只用两遍就能完全把曲子消化,这一点让钟铉有些另眼相看。乐队大多数作品都是gothic rock,Key唱歌时喜欢微微眯起眼睛,单手捂住耳朵,孤傲的姿势正好与曲风搭配。另几首heavy metal,他会把话筒架稍微拖远一些站到钟铉和温流前面,躬身贴住话筒,随着鼓点摆动身体。
不得不说,Key有本事把钟铉的乐曲诠释到位,但是他和成员间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胡诌没有,连讨论都没有,这也让练习意外早的结束了。
是本来就安静还是不想多话?钟铉歪头看着沉默整理谱架的Key,他不喜欢这种被无视的态度。收拾完东西,温流问大家要不要一起吃饭,Key看了看挂钟说十点还有工作,便独自离开了。
“他晚上还有什么工作?”钟铉看到Key出门,转身问珉豪。
“在酒吧唱歌跑场子。”珉豪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哥觉得Key怎么样?”他掉头望着温流。
“挺不错。”温流想起刚在的排练,不假思索的评价。
“钟铉哥觉得呢?”
钟铉兜着手冷哼一声,“脾气……让我很不喜欢。”
“他对谁都是这样,在学校里也不太和同学来往,习惯就好。”珉豪笑着说。
第二章
三人踱出练习室随便找了一家小店吃东西。
“Key这种性格学校没人看不惯他吗?”温流有点好奇。
珉豪咬着嘴唇想了想,“好像以前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都不敢惹他。”
“哦?”温流露出诧异的表情。
“我跟他也不是特别熟,只是说在学校里面要比和其他人来往多一些,他有时会找我借碟听。”
“他本名叫Key?”
“不,基范,金基范。”
钟铉点了根烟,没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他对这个人的出身背景并不好奇,性格太骄傲,自己也从没有用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必要。如果实在不能相处就换人好了,虽然Key的表现力很难得。如果除开他的性格,这个人当crucifix乐队主音还是不二人选。
“钟铉!”温流发现钟铉在发呆。
“嗯?”钟铉侧过脸看着温流。
“唉……”温流叹口气,“很不喜欢Key吗?”
“也不是,”钟铉呼出一个淡淡的烟圈,说:“如果只是为了乐队发展的话,Key倒算是一个理想对象。”
温流笑起来,“实在不喜欢的话,你为何不自己来当主唱?”
他稍稍抬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温流,“我当主音?”
“是。”
钟铉调开头勾起嘴角,“我现在还是对乐器比较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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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回到家,又是凌晨两点多了。打开门,不敢开玄关灯,弟弟应该睡了,但是不知道会不会又在客厅等自己等到睡着。小心摸索进客厅,确定没人之后他才打开灯。
茶几上有一张字条。
“哥哥,我会做煎蛋了。明天早上你可以多睡会儿。——by:泰民^…^”
Key轻轻笑了笑,收起纸条。揉着发酸的肩膀走到泰民的房间门口,伏在门板上听到里面没动静,他慢慢拧开房门虚开一条缝,客厅的灯光透进来,泰民一脸安稳睡得正香。离开那个所谓的家这么几年,只有这个孩子是自己唯一的牵挂。
泰民是Key同母异父的弟弟,他只知道哥哥在外面上学很忙,几乎没空回家,所以每到假期总是嚷嚷着要到哥哥这里来住几天。他从小就很粘Key,这个单纯到透明的孩子,Key并不希望他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Key还来不及关上门。
“哥~回来了吗?”泰民撑起身子,一只手挠了挠头发。
“吵醒你了?”Key看到泰民起身,索性走到他床头坐下。
泰民把枕头垫在后背,笑嘻嘻的对Key眨眨眼睛,“刚刚做梦还梦到你呢。”
“哦?”Key习惯性的伸手捋了下泰民的头发,“梦到什么了。”
泰民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说:“梦到我们一家人去钓鱼,”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傻呵呵看着Key笑,“其实我好像从来没钓过鱼,是吧,哥?”
佛洛伊德说,梦境产生往往暗示着做梦者的心理状态,或是梦者心理的折射,或是梦者的二次加工。泰民有时小心提到希望Key回家,虽然假期能来这里和哥哥住一段时间,但这与一家人在家里相聚毕竟是不同的。
“家”,从来就是承载着幼年回忆的地方。只是泰民的记忆是美好的,而Key的,却恰好跟他相反。
心里轻叹了一口气,脸上却仍挂着好哥哥的笑容,“有空哥哥带你去钓鱼吧。”
“真的?”泰民欣喜的睁大眼睛。
“是,是。你先安心睡觉。”
“可是哥每天都很忙。”泰民躺下来看着Key的眼睛小声抱怨了一句。
Key心里一沉,但立刻恢复过来,他轻轻拍了拍泰民的脸蛋,温柔的说:“我要工作嘛。”
泰民皱起眉头,“妈妈给你汇的钱总不够用吗?”
“不是,”Key站起身,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不想用她的钱。”
“泰民晚安。”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见Key有些不高兴了,泰民也知道自己问错了话,“哥晚安。”他小声说。
Key退出房间关上门,站在门口,他无奈的望了房门一眼,颓然的低下头去。
糖罐子里面泡大的你,怎么可能理解我的心情呢?
第三章
HINT酒吧依然灯红酒绿,今天是crucifix乐队换血之后的第一次公演。钟铉到的最早,他把贝司放在后台休息室便到吧台要了一杯饮料,点了支烟,随意打望着酒吧的人群。不过多时,一位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的男人走过来,拍了拍钟铉的肩膀。
钟铉回过头,看清来者后,有些吃惊,“姜叔?好久不见啊。”
此人曾经是首尔最大的一个涉黑帮派二当家,不过已经很久不出现在道上。
男人笑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密码箱递给钟铉,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重操旧业,多担待点。”
钟铉不动声色的推开箱子,脸上挂着笑:“现在不说这个,待会儿我有演出。”
男人有些尴尬的收回箱子,“那晚些时候我找你。”
“嗯。”钟铉点点头,目光尽头却看到Key正往自己的方向走来。今天戴着礼帽,本来刘海就厚实,加上帽子盖住,更看不清面容。
金钟铉当然不会觉得他是专程从自己这边绕行,只是因为吧台是到休息室的必经之路。虽然两个人臭屁的脾气还是不登对,可作为同伴关系,钟铉抬起手算打过招呼。
Key依旧是一脸不冷不热的点点头,但经过钟铉身边与正欲离开的男人擦肩而过时,Key和姜叔都稍微愣了愣,Key竟然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然后才埋头走向休息室。钟铉喝了口饮料,他不是八卦的人,也不会太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那人你认识?”姜叔看着Key走远后问钟铉。
钟铉从凳子上跳下来回答道:“新主音。”说完也转身去后台做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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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左右,酒吧的人渐渐嘈杂起来,DJ突然关了音乐,正中央舞台的顶灯也熄灭了,贴着舞池的墙壁上,暗暗的蓝色小灯开了一圈,光线很朦胧,四周几乎看不见舞台上正发生着的什么。
表演要开始了,人群安静下来,像暴风雨前暂时宁静的海面。
一阵吉他的和弦倾斜而出,台上的灯光慢慢变亮,Crucifix四个人出现在中央。
“Crucify my love; if my love is blind
Crucify my love; it is sets me free
Never know never trust——that love should see a color……”
这次开场没有用原创的歌曲,而是带来了一首改编过的一支老牌乐队的经典曲目,将架子鼓换成了键盘,钟铉和温流都抱着木质吉他,Key闭着眼唱得很投入,灯光在他乌黑的头发上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晕,神情自恋,好像一株孤寂的水仙。
一瞬间,钟铉竟看得有些走神。
“Like a river flowing to the sea
You’ll be miles away; and I will know
I know I can deal with the pain
No reason to cry……”
Key不经意间递来一个眼神,钟铉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画了眼线,原本狭长的眼形被描得更加妖媚,微微蹙起的眉头,仿佛有千言万语的眼神,接到这个眼神时,金钟铉突然愣了一下,赶紧掉开头。
“When the wind cries
I’ll say goodbye……”
场内有不太整齐的和音,拿着荧光棒的人跟着节奏在挥舞着,甚至有几个女孩听到动情之处竟趴在旁边人的肩膀上哭起来。
曲尾键盘落下一个单音,四周的灯光才渐渐明亮,台下人潮内不时发出一两声口哨。
毕竟不是专场LIVE,能在买欢的酒吧达到这样效果已经足以说明今天他们的表现的确不错,有些人,天生就应该站在舞台上。比如Key,就是这样的人。
DJ充当MC简要介绍着乐队,期间成员开始换乐器。
后面几首是原创曲,钟铉接过台下递上来的贝司,趁着调试的时间再次打量着Key,嘴角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让我想一个词形容你,洋葱?一层层剥开总有惊喜出现在眼前。
加入Key的首场,有一个不错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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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刚结束,crucifix一走进休息室,钟铉就看见姜叔坐在沙发上等着,他皱了皱眉。温流放下吉他,知趣的转身出去,珉豪向正在收拾东西的Key递了个眼色,也跟着温流走出去。
“Key啊,唱的不错。”姜叔坐在沙发上朝着背对他的Key笑得一脸意味不明。
走到门口的两人停了下来,回头莫名其妙的看着沙发上的男人。主唱才来一次人气就这么高?
“谢谢。”Key冷冰冰的回答,低着头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
男人玩味的站起来走到Key身边,“你干嘛走那么急?不想留下来跟我叙叙旧?”
“我还要赶场,抱歉,失陪。”Key提起手袋,反手搭挂在肩上,侧身避开男人朝外走。
“脾气还是一样倔呢~”姜叔先一步挡在Key面前,暧昧的伸手擒住他的下巴,被迫抬起的脸,眼神却恨恨的降到冰点。
“放手。”Key轻声说,仍是不温不火的音调。
钟铉本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但看到温流和珉豪略略紧张的神色,他最终还是懒懒的的叫了声:“姜叔。”
男人看看Key,再看看钟铉,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做,扯起嘴角冷笑一声,收回手去。
“后会有期。”
Key没有理会男人意味深长的话,厌恶的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出门外。
温流和珉豪见过这样与钟铉交易的场面很多次,大致知道这些人的来头,不外都是些做着不法勾当的人想通过钟铉那个议员父亲走点捷径。可这种人怎么好像和Key很熟的样子?温流目送着Key头也不回的走出酒吧,看来他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Key是个很特别的人。”温流坐到吧台前,咂了一口柠檬水,意犹未尽的瞟了一眼大门的方向。
珉豪笑着耸耸肩,“其实,Key不常来学校,他的交往圈子我不是特别了解。”
“在聊什么?”酒吧老板走过来。
“哦,Rose姐!”温流和珉豪赶紧起身行礼。
“在说Key。”温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背着别人聊小道好像不应该是男人的习惯。
“他啊,”Rose靠在吧台上冲里面招招手,“Vicky,一杯柠檬水。”
女子端着水杯轻轻吐出一口气,“Key嘛,是个戒备很强的孩子。可能刚开始会觉得为人冷淡,但他绝对没有坏心。”
“他和里面那人什么关系?”温流脱口而出的问出来后,连自己都想扇自己一个嘴巴。
“你说姜叔?”Rose用下巴点了点休息室的位置。
“啊,是的……”
“呵呵,”她放下水杯,神情有点不自在,“你好奇的话就自己问他。不过……”顿了顿,女子小声咕哝着:“我还以为姜叔已经洗手不干了呢。”
温流还没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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