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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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时代-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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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都愣,心道这哥们谁啊,这么装*逼?瞪眼仔细一瞧,耸耸肩,只好到此为止。当然,有菜鸟不服不忿的,想追上去接着问,随即便惹了前辈教训:

    “你敢报他?你去!”

    褚青在片场呆了大半天,为女朋友打点琐碎事务外,主要就是跟徐铮攀交情。俩人来往不多,气场却非常合,拍猪八戒哪会,便可以说男男相惜,都是爱戏,爱表演的。

    徐铮对他的境况表示愤慨和佩服,又听他讲正鼓捣着一部电影,很快做完后期,计划送国外参展。那双小眼睛里,不禁生出了丝钦羡。

    褚青不太理解自己做的事情有啥意义,可同行们看来,当绝大部分演员还在为屁丁点的角色奋斗,为电影厂和影视公司霸道的垄断资源而被动选择时,丫已经能真真正正的制作一部电影了。

    这叫什么概念?

    说明某种程度上,他拥有了独立的,自主的,选择权和话语权,哪怕,特别特别的微弱。

    今天开机第一场,就有范小爷的戏,进入角色很快,发挥得不错。以她之前的风格,基础扎实,那些大的地方,比如高兴,愤怒,痛苦,嚎哭……比较强烈的情绪,她把握的非常好,而细腻感及隐含的张力,却差了点。

    但这回,她居然也学会控制了,憋着憋着,脸冲着徐铮还好好的,温婉坚韧,结果一转身,眼泪瞬间下来了。

    褚青都看石化了,傻丫头啥时候升级了,太猛了。惊讶的同时,又不免悄悄暗爽,陪着她一起成长的感觉,真是充实满满的。

    总之,大部分过程还算舒心,没有什么烂反派蹦出来,耍那余额不足的情商……呃,好吧,也有意外了。

    褚青很神奇的瞅着个熟人,我们姑且称他是熟人。

    于慊,于老师,搁戏里演一知府,贴上胡子,跟老太太一样一样的。

    话说这比喻,是不是很矛盾?

    反正褚青噗地就乐了,好家伙,驴配驴,象配象,于老师终究要跟老郭凑一撮,瞅着才顺眼。

    ……

    河南,安阳。对这座两万五千年前就有人类活动痕迹的城市,任何东西在它面前,都会显得水嫩嫩。

    已是深秋的季节了,早晚天气有些凉,再过段时日,北方就开始供暖了。

    关于南北供暖界线的说法有很多,一种是以黄河为界,一种以长江为界,一种以秦岭淮河为界。北面,有暖气,南面,各安天命。

    反正不管怎么划分,河南这个位置奇葩的省份。跨黄河,跨长江,跨淮河。每到冬天总有半数的人口怨声载道。

    政策,是建国初期立下的,哪会资源紧张,满足不了全国人民的需求,才南北分隔。等几十年后,早就不管用了,集中供暖变成了当地政府和住宅区的事情。有条件的。自然会铺建设施,没条件的,或者干脆装不知道的。也就那么着了。

    幸好,安阳是供暖的。

    祝语辛刚到宾馆,就问清楚了这件事,才算放心。剧组可是要呆一个月的。破宾馆又没有空调。那妥妥的冻死。

    她是中戏毕业的,出道早,九二年就拍了第一部电视剧。后来跑到香港当了个主持人,混得比较惨,又回到内地,接些小片子度日,一直没红过。

    汪超找她的时候,她连剧本都没仔细看。就利索的答应。片酬少得可怜,好歹也是块肉。得生活啊,得糊口啊,谁管它什么人文关怀,社会矛盾的,跟我有个鸟关系!

    他们双方,都属于凑合着,最差的里头,挑出最好的。

    祝语辛整理完行李,看着干巴巴的素净房间,不禁叹了口气,略微伤感。剧组真的很穷呵,资金估计没有一百万,十几个伙计,俩专业演员,再加上半调子的导演……为毛不伤感呢?

    她脱掉牛仔装,换上夹克外套,短裙,黑色打底裤。又照了照镜子,画好了浓妆,踩着双长筒靴,哒哒哒的出了屋子。

    这算她的戏服。

    剧组中午到安阳,汪超只给了半天休息,晚上就要开拍,一切都很赶。他本人更是没顾得及喘口气,安顿好后便带着摄影师去看场地,其他人则抓紧时间恢复状态。

    外面是道走廊,很窄,房间的门两两对开,或许都睡着,特安静。

    祝语辛借着廊里的暗光瞅了瞅,右边尽头是扇窗户,底下戳着大垃圾桶,左边却通往一个露天阳台,有人正站在哪儿。

    “青,青哥!”

    虽然这人早早说了,可以叫他青子,祝语辛还是不太敢,顿了顿,改成了哥字。

    “哟,辛姐您别寒碜我,您比我大两岁呢。”他手里捏着白烟杆,回头笑道。

    “呵,干嘛呢?”她也笑了笑。

    “没事,随便看看。”

    “哦。”她小步凑到旁边,稍显局促。

    阳台很宽敞,三面无墙,抬眼望去,那些稀疏的高楼,密集的矮房,拥挤的街道和碎碎而行的路人,就像幅别扭图画,充满了不规整的冷清。

    一个是底层的小演员,一个是影*帝,即使被封杀了。可现在影视圈里,谁不知道这位主儿的广阔人脉和超好口碑,指不定哪天就翻身爬上去了。

    祝语辛瞥了眼他,难得有机会独处,努力找着话题,道:“你晚上的戏,准备好了么?”

    “不太好。”

    “怎么不太好?”她奇道。

    他瞧了瞧她,毕竟是戏里的女主角,便道:“我刚看剧本的时候吧,感觉跟《小武》差不多。哎,《小武》你看过么?”

    “没,没看过。”

    “呃,反正就是感觉风格挺像的,但接了之后,又仔细看了几遍,自己忽然没啥信心了。”他摇摇头,犯愁道:“这戏,太难了!”

    “啊?难?”祝语辛眨眨眼,特别蒙圈,自己怎么没觉出难来?

    “啊,没事没事。那个,我先回屋了。”他捻灭烟头,弹进垃圾筒,没再多说,只是摆了摆手。

    《安阳婴儿》的剧本非常简单:下岗工人捡到个孩子,襁褓中有张纸条,写着呼机号,并说愿意收养这个孩子的,每月能得到200块钱抚养费。那母亲是个**女,俩人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

    这故事显得有些逻辑不足,结构单薄,但那是导演的事儿。如果光论表演的话,的的确确不好掌控。

    他见识过那么多有个性的导演,深沉的深沉,暴烈的暴烈,残酷的残酷,一个个都高高竖着FLAG。甚至一度认为,朱纹就是最没人性的家伙了,结果现在才发现,汪超才特么是最最冷漠的货色。

    跟《小武》相较,诚然,俩片子有类似之处,但贾璋柯绝对比汪超温情得多。后者对某些问题的解剖程度,以及不带任何感官的视角,直直的透彻到骨子里,冰冷得吓人。

    光是如此,也便罢了,更重要的是,汪超想拍的是安阳,是活在安阳的人。这也是,他信心最衰弱的地方。

    拍《小武》时,靠的是无知者无畏,没什么思想层次的考量。等到了《站台》,他觉得,以自己的水准而言,已经发挥到极致了。

    不仅是技巧性的增长,主要是情感上的厚实。他对汾阳的城,对汾阳的人,对汾阳的历史和故事,完完全全的熟悉了。

    所以,他演小武时,堪称浅薄;演崔明亮时,却异常饱满,因为身在饱满的城市中。有了感情,他就是崔明亮,就是汾阳人,不必再从局外的角度去生搬硬套。

    而汪超这个坑货,要拍部关于另一座城市的电影,情感愈加浓厚,进度又这么赶……真的不敢打包票,能发挥得好。

    安阳于他如此陌生,没有任何的记忆,没有温馨或冷漠,只是一座普通的空城。

    他怎么演?

    (二更是没有了,好吧,我自己打脸,Orz~~~~~~~~)(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体验生活

    宾馆附近的小夜市,微冷。

    街道不宽,车辆流水般驶过,压得路中间的破井盖子咣啷作响,两侧都是吃食摊子,戳着无聊的摊主和稀稀疏疏的食客。

    汪超找了处面摊做场景,原本想给老板一些钱,人家倒爽快,说自己能拍电影了,还要什么钱,瞧不起嘛!

    摄影机固定在摊位后面的塑料棚子里,家伙事挺多,小推车,煤气罐,油锅面案大水桶,方桌上摆着辣子和粗糙的卫生纸,铮亮的灯泡晃得桌面愈加油腻。

    老板抱着个婴儿,用碎花棉被裹着,首次触电,极为走心,颤颤巍巍的正兴奋着呢。

    三秒钟后,褚青穿着件军大衣,从右边入镜,黑乎乎的背光,根本瞅不清脸。他稍微设计了下走路的细节,一步步的用鞋底蹭地,非常邋遢,显得很没力气。

    “吃什么?”

    “一碗面。”他坐在桌旁道。

    “来来,你先给我抱着小孩。”老板把婴儿塞过去。

    “你的孩子?”

    “不是不是,不知道谁家的,给我放这了。”老板嘟囔着,回到面案前,啪啪的开始抻面。

    那可不是假人,是真的孩子,汪超花钱租的。最先给三十块钱一场戏,父母不干,又讲到五十,才勉强点头。

    话说自小舅子出生,褚青就有点父爱沸腾的敢脚,估计把瘾勾出来了,见着未成年的就想亲近亲近。看他手法娴熟的抱着孩子,晃悠的特自然,让旁边监护的亲爹亲妈略微傻眼。

    “停!”

    汪超喊了一嗓子,道:“青子,你别搞那么老道,你第一次抱孩子,得生疏点。”

    “啊。对不起导演,我没注意。”他挠挠头,确实忘这茬了。

    “重来!”

    “Action!”

    这回褚青没换姿势,仍然左手托着脖子,右手揽着屁股,只是力气使足了,胳膊明显绷着劲,生怕婴儿会滑下来。

    他大概等面条等得很无聊,不时抬头望望街道,或逗弄逗弄孩子。无意中掖了掖被子。手忽地一顿,从里面翻出了张纸条。

    纳闷的展开看了看,随即回头瞄了老板一眼,又偷偷摸摸藏进去,强装镇定。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桌,手艺不错,味正料猛,褚青也是真吃。呼噜呼噜迅速搞定,道:“多少钱?”

    “两块。”

    他起身掏钱,随口问了句:“这孩子你要不要?”

    “我要他干啥,又莫用。”

    “那我要吧。”

    “给你。你抱走吧。”老板倍儿都没打,极其愉快的把麻烦转移掉了。

    “过!”

    此时,汪超大声喊道:“下一场准备!”

    过?

    褚青不禁眨眨眼,心情瞬间有点微妙。

    方才那场戏。他觉着演得非常非常的平,虽然没失误,该表现的都表现了。可就是寡淡,全身提不起劲。

    不能说烂了,但确实没有半点神采,七十多分的水准,不上不下。

    而汪超呢,终究是走半纪录片路子的,跟拍《小武》时的贾璋柯一样,更多追求的是影片整体的气氛,以及有没有表达清楚自己脑袋里的画面感。至于对演员个体的发挥,真没啥概念。

    在他看来,褚青已经完成得很不错了,情绪得当,细节精巧,加上那足以蒙人的河南话口条,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若是换了楼烨,妥妥的NG。

    今天晚上有三场戏,场景不同,准备工作比较繁琐。他瞅着汪超笨拙的指挥着剧组人员,想了想,到底没主动提出再重拍一条。

    因为即便重拍,估计也跟这条的效果差不多,本质的问题没解决,他就只能靠底子和技巧硬撑,投入不了情感。

    ……

    大刚,是个下岗工人,住在工厂的老宿舍楼,毫无积蓄,连吃碗面的钱都没有。只能拿剩的食堂菜票,去跟工友换些零钱救命。

    然后,他捡到了一个孩子,就像被托管的道具,仅仅意味着每月能带来两百块钱的收入。

    再然后,大刚和那**女上了床,并且说:我帮你带孩子,你就在我这做吧。

    做什么?

    当然是皮肉生意。

    于是,他在自家的楼门前摆了个修车摊,把孩子塞进竹篮里,每天灌满一壶牛奶,看着**女领着各色男人出出进进。

    偶尔空闲的时候,俩人会抱着孩子,一起去逛街,吃小摊,买衣服,看路边的走穴歌手,甚至还照了张伪全家福。

    男人在左,女人在右,孩子在中间,男人拘谨,女人幸福。

    褚青刚开始很难理解这种情感,也太,太伟大了点吧?汪超却耸耸肩,道:“有什么难理解的,任谁活到那份上,都会那么伟大。”

    已是午夜了,褚青收工回到宾馆,躺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琢磨这句话:任谁活到那份上……

    折腾了好久,还真琢磨出点滋味来。之前,他只觉得缺乏对这座城市的熟悉感,可现在,他发现更缺乏的是对角色的契合度。

    他猛地坐起身,握拳锤了下大腿。这么一想,不能说茅塞顿开,起码有个明白的解释了。郝容上课时提到过啊:不就是体验生活么!

    演员,抹干净自己,换成另一种身份,扔到陌生的城市,对着陌生的人,你还得准确的演出片子里最贴合的那种形像。

    怎么办?

    最好的前奏步骤,当然是要体验生活了。褚青晓得这个,却压根没尝试过,一时有点钻牛角尖。

    其实特奇葩,数数他那些个戏,次次好像都需要体验,而偏偏又用不着:

    比如小武,贾璋柯重点不是拍他如何偷东西,而是如何生活。他尽力去演了,去理解了,在全片苍白的基调下。还显得挺出彩的。

    再像马达,那是混码头的,可也没讲他怎么杀人打*炮的事儿,讲的居然是特么爱情。甭管什么生活不生活,爱情对了,一切都对。

    至于二脖子,愚昧的农民,褚青从小就下过地,扮起那满脸掉渣的大碴子味,熟得很。

    还有赵子轩。卖印刷机的业务员,却根本没谈业务,竟跟老情*人谈旧日时光了。

    剩下的崔明亮,哎,唯独这个,它拍的是城,拍的是人,算真正有体验生活的意思。但问题是,拍摄周期忒长。最后不光是体验了,他都快成汾阳人了,能演不好么?

    传统上讲,体验生活是演员表演的基础。搁六十年代。那会一部电影拍一二年,人家演农民,会真的去农村,种三个月地。知道怎么割那个草,怎么插秧。

    现在呢,片方哪有那么多时间让你挥霍。恨不得提前半个月才敲定,说让你去演这个角色。

    褚青八月份接了《安阳婴儿》,十月份开机,整整近俩月,完全被乱七八糟的事情给耽搁了,没花多少心思在揣摩人物上。

    而大刚跟别的角色又不一样,他low到了骨子里,从冰冷,到温暖,再到冰冷,然后哗啦一声,稀烂碎稀烂碎的,彻头彻尾的社会阴暗面。

    所以丫分分钟傻缺了,才想起临时抱佛脚。

    即便不能真的去找**女上床,去收养个孩子玩,至少修车,下岗,爱吃面条,从来没有性*生活而导致经常手*淫……这些外化的元素做足了,还是能最大限度贴合角色的。

    褚青继续躺了一会,始终没困意,看了看手机,凌晨一点了。索性穿衣服起来,轻手轻脚的挪到走廊,本想去阳台抽根烟,闲着站站。

    经过汪超房间时,却瞧见门缝里透着缕光亮,不由顿住脚步。

    “咚咚!”他敲了敲门。

    “谁?”

    “我,超哥。”

    汪超开门,奇道:“这么晚还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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