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光影- 第7部分

　　“孙勇啊，你下班了没？”

　　“哎呀，我把这茬给忘了。茗茗，我今天要值夜班，你就不要等我吃饭了。”

　　手机这头的明明一时默然，因为她也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里是失落还是庆幸。

　　“怎么不说话？生气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忙着忙着就忘了，回头我补偿你好不好，上回你看上的那条裙子……”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没生气，真的，你不用买那条裙子，我不喜欢了。”明明攥紧了拳头，她想遏制自己不由自主的发抖。

　　“那好，哦对了茗茗，你晚上能不能去一趟方叔家。方叔家的那个保姆有点事回家了，你照看一下，我下班后去方叔家接你。”孙勇说得恳切，他知道明明不喜欢方叔。

　　“知道了，那我挂了。”

　　明明摁下挂机键，默默走向她家的饭桌。明明心里知道，从这一刻她就算背叛万野了。明明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她爸打小就不管她，自然，她长大了也进不了什么好学校。城市角落里的中学，校风剽悍，明明没学到好，只练就了一身打架的本领。在那个学校里，你只有打赢了，才能不被人欺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被叫家长后，明明的爸揪着明明的头发把她拖出了校门。他甩了明明一个嘴巴子然后对明明说：从今天起我不是你爸，我不管你了，你爱咋咋，要死要活当鸡要饭都跟我没关系！

　　明明的爸把她撇在地上扬长而去，学校的学生都在看明明的热闹。明明的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捏紧了拳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到了明明面前。

　　“到万野来，万野会给你一口饭吃。”

　　明明拿自己的校服擦了擦手，握住了那只伸向她的手，同时也爱上了那个清秀的伸出援手的年轻人：青子。那一年，明明进来人万野，那一年，明明十六岁。

　　青子虽然年轻，却是万野的高层之一，平时明明见不着青子，她只能在万野大酒店端盘子，打扫卫生，因为她能打，偶尔她还负责保安的工作。她这么一干，就是四年。四年后万野的头头副校长找到了她，副校长问她想不想当万野的高层，明明说想，因为青子也是万野的高层，当了高层就能常常见到青子。副校长说如果她愿意嫁给警察局的变态勇做万野的卧底，就破例提拔她，但她嫁给变态勇，很有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副校长让明明考虑清楚。为了自己爱的人家给完全不爱的人，明明想了想，说好。

　　成为万野的高层后，明明见青子的机会确实多了起来，但她发现，青子一点都不爱她，为此她制造了很多机会，青子始终无动于衷。在万野青子躲着她，回到家她还要冲变态勇摆出笑脸，只有明明自己知道这种感觉有多恶心。三年了，等变态勇死了这种恶心的感觉也会消失吧，可是明明却选择了背叛。背叛她视为家的万野，背叛她一心所爱的青子。混迹于黑道的这么多年，明明甚至觉得自己不像个女人，但在这一刻，明明把所有的辛酸都付诸于泪水发泄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一场从头错到尾的爱情，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红尘绝恋

　　副校长坐在家里，天已经黑了，副校长在等结果，各处的结果，也是万野的结果。第一个消息传回来的不算太晚，是个好消息，那个令万野上下痛恨万分的变态勇终于死了，死在了青子手上。但这个好消息里包含了坏消息，坏消息是……

　　明明哭累了，坐在沙发上发呆，等她回过神，已经八点四十了。明明想起孙勇嘱咐让她去方叔家，明明忙出门打了个的。在前往方华家的路上，明明突然反应过来，孙勇那么孝顺方华那么爱茗茗，他怎么会忘了知会明明他要加班和方华没人照顾的事，直到她打电话才想起来。他是真忘了还是临时起意？

　　明明有所感应，就叫出租车司机掉了头，她要去凤火路，不是龙运大排档而是凤火路。孙勇的电话打不通，明明觉得孙勇就是在凤火路，为什么在凤火路，她自己也闹不明白。凤火路很长也很老旧，老旧的连路灯也没几盏。明明挑了一个路口下，然后开始漫无目的的寻找孙勇。不久，她听到了一声枪响，枪响距离她不足五百米。

　　出发前老雷觉得自己大概会是今晚最轻松的一个人了，别人可能还要经历生死存亡，而他只需要上车跑路。有一个人本来应该和他一样轻松的，但那个人看起来似乎很紧张，也是，那个人只要一出任务就会很紧张，那个人一紧张就会忘我的擦枪。1507，老雷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呆在这个房间的最后一天，床沿坐着的青子正默默地擦着他的巴雷特M83。

　　天黑时，老雷和青子离开了万野大酒店。仁信教主派来接人的车停的并不远，却很偏僻，他们需要穿过一条很老旧的巷子，那巷子窄的车都开不进去，叫凤火路。

　　“我说你就不能放松点。”老雷抱怨着。青子的步速并不慢，可他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弄得老雷也很紧张。

　　“闭嘴。”青子压低了声音警告老雷。

　　“这次你会跟我一块走吧，仁信应该不介意多接受一个人。”五分钟后，百无聊赖的老雷再一次开口。

　　“强叔不走，我就不走。”不是喝斥，青子回答了老雷的问题，但是回答问题前，青子顿了一秒。

　　“可是副校长的意思应该是让你跟我一起走，而且我相信如果强叔在这儿，他也会希望你一起走。青子，你别忘了美国的哲学家。”老雷自认他搬出了三条很有力的理由来说服青子。

　　青子不说话了，老雷以为青子在认真考虑，在动摇。突然，青子低吼了一声：“有动静！”，抬手就往前方路灯照不到的阴影灌木丛里开了一枪。青子开枪的时候老雷本想嘲笑他紧张过度，但四分之一秒之后老雷就笑不出了，因为子弹打空的声音和子弹打进肉里的声音是不同的，也就是说前面真的埋伏了一个人。

　　“怎么样？”老雷小心翼翼的问。

　　“没事了，前面应该没人了。”青子作为杀手的第六感，老雷一向不怀疑。

　　“去看看是谁？”

　　“好。”

　　青子说好的时候有一个人从他们身边跑过，青子紧张的端起枪，然后又放下了。虽然那个人奔跑的速度不慢，而且周围很昏暗，但青子还是看清了跑过去的人是谁，那个人是陈明明。

　　“陈明明，她怎么会到这儿来？”

　　老雷奇怪的问到，但这个问题青子也回答不了。前方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四周太安静了，安静到掩盖不了一切声音，老雷和青子都听到了明明哭着叫一个人的名字：阿勇。

　　“变态勇？今晚真是奇了，变态勇又怎么会在这儿？不过，青子，你立功了，变态勇竟然死在了你手上……”

　　此刻，青子也有点反应不上来。计划全部被打乱了，变态勇为什么会知道他们的路线？明明难道背叛了万野？老雷在耳边喋喋不休，青子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突然，这个世界清静了，老雷念叨的声音戛然而止，青子猛地回过神，他看见原本与他并肩而站的老雷面对着他，胸口炸开一蓬血花，开枪的人枪法不差。老雷面朝青子倒了过来，青子接住他的时候，嘴因为过度惊讶而微微张了开来。

　　“这件事教育我们，就算是面对自己人，也不能走神啊。青子，这次我不能再给你做心理辅导了，你改行吧。”子弹没打中心脏，却打中了肺，比大众心脏好一点，至少来得及让老雷说上这么一句遗言，死都没个正形。

　　青子缓缓跪了下来，老雷被他抱在怀里。青子的思维不再混乱，但他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疑问，自己怎么就走神了呢？另外，他从没发现老雷的反应力也这么敏锐，老雷是怎么看见陈明明举起了枪并在那千钧一发的关头作出决定用自己挡住了那颗子弹的呢？青子想着想着就笑了，因为心里长期压抑，青子很少笑。在青子看来，这世上也没什么能逗他发笑的事了，雷楚风为了解开他的心结私下里做了不少功课吧，不知道为什么，青子觉得这个特别的好笑。

　　“我不用再做心理辅导了。”青子从老雷的内兜里翻出一把手枪，那把对于青子来说堪称袖珍的手枪还是青子在出发前硬塞给老雷的，尽管他知道老雷不会用枪，“我下辈子再改行吧。”

　　青子举起了枪，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他扣动了扳机，没有犹豫，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开枪开的最轻松的一次，因此青子的脸上带着笑。

　　凤火路上响起了一声特别凄厉的尖叫。

　　副校长听见回来向他汇报的人说，虽然变态勇死了，但杨青和雷楚风也死了，陈明明没死，她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老雷和青子这一对，我有心向着他们，但我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

　　对于孙勇和明明这一对，我只能替孙勇说，毁我百炼之心，赎你千重浩劫，我以匹夫之勇，换你日月长明

　　☆、身世与承诺

　　凤火路上有一个很隐蔽的摄像头，藏在一个已经没几个人住的老楼三层外墙，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并不是很广，但是凤火路上空前绝后的一场火并，却尽数被它收在眼底。摄像头另一端的监控器远在市警察局总部，夜深人静的九点，警察局早已下班锁门，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依旧守候在总部办公室里，在他面前，不止有一个监控屏幕，这边的火拼刚刚结束，那边的较量正如火如荼。

　　在连呢喃都听不到的办公室，推门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门口一身笔挺警服，五十出头，面容慈祥还带着股子儒雅风范的是警察局现任副局长赵庚航。赵庚航看着眼前这个坐着轮椅的落魄背影，他的声音如同叹息。

　　“局长，师兄，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就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

　　轮椅上的人转过身，与赵庚航对视。此时若机缘巧合副校长或强叔在场，他们还能叫出这个人第三个称呼，那就是校长。

　　“是啊，我想看到，我日思夜想，已经想了十年了！”

　　校长的声音明明平静，听起来却像是嘶吼。

　　“孙勇到底是谁的儿子？”

　　越是即将即开谜底，越是要从容，这是赵庚航做事的风格。

　　“你不是猜到了吗。努斯也猜到了，他看到了孙勇也看到了我，所以他死前才会留下阎王校长这样的遗言。这个密码好破译也不好破译，你破译的出穆子浩就破译不出，努斯托付错了人。”

　　“孙勇是阎王的儿子。”

　　赵庚航这是个陈述句，校长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校长也不必再有所隐瞒。阎王是万野的人，最早阎王是跟着努斯混的，后来，阎王死在了一次任务中，他老婆受不了打击就自杀了，那会儿阎王的儿子刚出生不久。后来，听说阎王的儿子被阎王的一个同学收养，并带到外省去了。

　　“阎王的儿子怎么会流落到你手里？”

　　赵庚航问的人是警察局的局长，他的师兄，万野昔日的校长，同时也是孙勇的养父：方华。

　　“我说这是阎王的遗愿你信吗？阎王是因为发现了校长没死的真相才必须要死的，他临死前一定要见我一面，然后他把他儿子托付给了我。他不想让他的儿子走他的老路，他希望我能利用我的职权帮他儿子洗白，我成全了他，我让孙勇进了警察局，我是不是很仁至义尽？”

　　校长的脸上张扬着一股与他重重身份都不符的阴厉。

　　“那明明呢？明明又是怎么一回事？孙勇看不出来她的身份难道你也看不出来？你就这么同意了他们结婚然后自己躲起来，这也是阎王的遗愿吗？”赵庚航质问到。

　　“孙勇啊，他的身上流着黑道的血是怎么洗也洗不白的，你看，他连找老婆找到的都是黑道的女人，这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啊。不过师弟，有一点你弄错了。”

　　“哦？”

　　“孙勇，不是不知道茗茗的真实身份。”校长说的斩钉截铁。

　　“什么？那他！”这件事显然出乎了赵庚航的意料。

　　“没想到吧，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全身都散发着黑道气息的孙勇，会爱上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双面太妹。你以为孙勇为什么会昧着良心杀了无辜的Ranxing，因为局长跟他定下一个约定，如果他肯动手杀Ranxing，那么清算的那一天，局长会放明明一条生路。现在明明疯了，你看，我没有杀她，我也不用杀她了，我放了她一条生路。”校长说得轻描淡写。

　　赵庚航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早已认不得面目的师兄方华：“你就这么利用孙勇，你把他从小养到大……”

　　赵庚航的话被校长粗暴的打断了：“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若说我欺骗他，从小到大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局长和他的养父是同一个人。”

　　“师兄，你为什么……”

　　“嘘，另一场好戏开演了。”

　　校长指了指另一块屏幕，第二次打断了赵庚航的话。屏幕上，烟鬼随手扔了一个烟头，还不待烟头落地，便飞身冲向了一圈一圈围上来的警察。

　　☆、血色过去

　　对于烟鬼来说，十八年前消停在占蜂山的枪声，如今又想起来了。占蜂山，一个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十八年前，烟鬼还是有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岳升。在部队服完役后，岳升被分到了占蜂山分局。占蜂山的盐碱地，种不出粮食结不出果子，公路修不进来，连电都只有那么几家有。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民风却剽悍的超出想象，占蜂山的小孩上不起学，女孩不到年龄就嫁人，男孩长大一点就外出打工，因为没本事，打的工也多是小偷强盗的勾当。

　　那年，山下回来了几个年轻人，他们不是回村过日子的，而是回来躲避追捕的，他们在山下抢劫的时候，失手杀了人。占蜂山虽然偏，天王老子管不着，但警察真的进了山，要躲就只能往后山的林子走。后山的林子是片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林了，真要进去了，蛇虫鼠蚁虎豹豺狼，鬼知道还出不出得来。那几个年轻人血气方刚，竟然打算跟进山的警察火拼，警察有枪他们没枪，他们就把主意达到了分局头上，他们希望能从分局里搞到几把枪。山村里的警察局怎么会有枪，那年岳升也是少年意气，几句不对就动起了手。那些年轻人是狠角，岳升从部队出来也不是省油的灯，动起手的后果就是两死三伤，死伤里都没有岳升。

　　警察进了山，歹徒已经被制服了，岳升看见迎接他的不是大红花，而是一串亮晶晶的手铐。法律面前，他的行为连防卫过当都够不上，直接就是故意杀人了。那年头判这个判的很重，就算不死也是牢底坐穿，警察挨家挨户的找岳升，岳升当晚就躲进了后山的林子里。岳升在那片林子里躲了整整一个月，起初每天他都能听见警告威胁的枪声，后来大概是那些警察听老乡说进了林子就出不来的话，慢慢的人就撤走了。岳升在林子里被蛇咬过，然后他就吃了蛇；被野狗追过，然后他就吃了野狗。一个月后，岳升已经没有人样了，他扒了一辆运煤的火车，一天一夜后他随便挑了一站跳了下来，就到了X市。

　　岳升知道，只要他一露面，就一定会被抓，他必须找一顶可靠的保护伞。岳升混进X市的丐帮，两个月后，他把目光锁定在当时还没成型的万野身上。副校长他们去收保护费的时候，岳升跟个野人似的窜了出来，是校长收留了他。后来，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