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多年的好友竟然会是杀害同事的帮凶。所以,他一直没敢向姜建东求证过,下意识地将这件事情一拖再拖。可是现在,姜建东被灭口的事实已经清楚地摆在眼前,这令沈严无比后悔。如果自己早一点去质问姜建东的话,就可以早些得知事情的真相,就算他可能因此遭受牢狱之灾,但至少可以保住一条命。哪会像现在这样,白白送了性命,连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来……
等等!
沈严脑中好像突然闪过了什么。他闭上眼睛,想要抓住那一纵即逝的念头。
线索……对,线索!姜建东如果真是受魏远的指使或逼迫去陷害李光北的话,依他的个性,一定会留下证据,以防日后被魏远灭口。凶手去翻他的家,估计也是想找到那东西吧?只是,这东西会是什么?是文件、照片,还是短信,电话?凶手又到底找到没有?!……
沈严的大脑快速地思考起来,他越想越着急,简直恨不得立刻跑到姜建东的家里把所有东西再翻上一遍。可是,他没有这个权利。沈严想打给邹明远,可是听刚才邱鹤林的意思,似乎重案组的人这会儿都去姜建东家调查去了,邹明远现在十有八九和周晨刚在一起,说话肯定不方便。再说,周晨刚已经下了封口令,自己这么问,就等于把邱鹤林给供了出去……
沈严一转念,决定打给陈东。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沈严不待陈东说话,快速而低声地问道:“喂,陈处,你现在说话方不方便?”
那头微微顿了一下,接着说:“可以,你有什么事?”
“陈处,我刚刚从警局的同事那里问出来,建东确实是被人杀死的,他被人注射了琥珀胆碱,而且他的家中被人翻过,怀疑是职业杀手所为。”沈严简单地将邱鹤林告诉他的情况转述给陈东,接着说出自己的猜测:“我在想,如果真凶真是魏远的话,他这么做,很可能是因为建东手中握有他的把柄,魏远怕他泄露,才杀人灭口的!”
电话那头一阵安静,陈东没有回答,似乎在考虑沈严所说的可能性。
“同事跟我说,建东的家里被人翻过,不过我觉得建东本身也是警察,如果他要是想藏什么东西的话,别人应该不见得那么容易找到。他一定会把东西藏在极其隐蔽而且安全的地方。我本来想打给警局的同事,让他们将建东的遗物仔细检查检查,不过……”
“你说什么?!”陈东突然打断沈严的叙述。
沈严一怔:“我说让他们检查……”
“不是!前面那句!”
“前面?”沈严愣了一下,才回答:“我说我本想打给警局的同事……”
“不行!不许打!”陈东一声低吼,声音十分严厉。
沈严被吓了一跳,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从心头隐隐升起:“陈处……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东沉默了一下,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沈严,事到如今,有些话我不应该再瞒着你了。这个案子,恐怕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沈严的身子蓦地一震。
那边,陈东的话还在继续:“我们开始重查丁荣钦案子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隐蔽,而且,我也只和姜建东接触过一次,那么魏远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就算是姜建东告诉他,魏远害怕了,决定才去行动的话,他又是怎么弄到我以前办案的资料,找人投诉我的?而且,我才刚被内部停职,公安局就得到了消息,你觉得这又该怎么解释?!”
沈严仿佛被当头敲了一棍子,整个人呆在那里。他不可置信地说:“所以陈处……你怀疑有内鬼……”
“我也不想这么想,可是现在的情况却让我不得不怀疑。”陈东放缓了些口气,继续说:“沈严,现在对方已经起了戒心,敌暗我明,我们如果想要继续查下去,就必须加一百二十个小心。在没有确定哪些人绝对可靠之前,对谁都不能泄露我们的底牌。你说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暂时不要再联系警局的那些人,等我的消息。”
说完,陈东挂断了电话。
沈严坐回椅子中,指尖在微微的发抖。陈东的话如一盆搀着冰块的冷水,将他的身体和内心都泼得冰凉。陈东说的事情是他从未想过的,可是所有的分析却又合情合理,由不得他不去相信。沈严回忆着H市公安局的那些同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带着亲切的笑容,大伙曾经一起查案熬夜抓贼盯梢,他们之中竟然有人会是内鬼?……他是谁?又做了多长时间的内鬼了?他还做了多少坏事?……
这一晚,沈严睡得特别不踏实,一直在做梦,他一会儿梦到姜建东和赵刚被杀,一会儿又梦到那个内鬼继续对外泄密。沈严看着那个人带着文件从警局离开,连忙跟在他身后,想看清他的模样,可那人走得太快,夜雾又太重,他始终看不清那人的身影。沈严心中发急,也顾不得被发现,快步跑了过去,可是就在这时,那人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了!沈严焦急地四下寻找,然而就在这时,那人却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沈严背后,沈严猛地回身,还没等看清那人的模样,却先看到了一只黑洞洞的枪口——
砰!
“啊!”沈严大叫着,猛地从梦中惊醒。
“沈严?!你怎么了?!”程晋松也被吓醒了,连忙打开了床头灯。
屋内瞬间明亮了起来,梦中的黑暗渐渐消失,沈严摸摸胸口,心脏还在砰砰砰地跳得厉害。
“沈严,你做噩梦了?怎么吓成这样?”程晋松摸了摸沈严的额头——全是冷汗。
“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沈严深吸一口气,让心跳慢慢平复。
然而,程晋松却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蒙混,他皱着眉看着沈严:“还是跟陈东和你说的事有关?”
沈严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程晋松顿时露出无奈又不满的神情:“沈严,你这样不行,你心理压力太大了。你看看你这几天,又是失眠又是做噩梦的,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沈严也知道程晋松是在关心自己,于是苦笑一下说:“我知道,可是晋松,我也没办法。现在明知道这件事背后有这么多问题,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一想到这,我就特别闹心……”
程晋松明白沈严的心情,沈严向来是个不服输的人,越是困难的情况,他就越是执着顽强。似现在这般有力无处使的处境,的确会让他特别难受,于是他安慰道:“你再闹心也没有用,你现在毕竟不在H市工作了,权力所限,你是不可能越权调查的。”程晋松抚住沈严的肩,耐心地说:“你应该相信陈东,他现在既然说会查,就一定会努力查明真相的。只是沈严你也明白,越是重大的案子,查起来就越需要时间。何况现在这案子可能还涉及到内鬼,查起来就更要小心,这事急不来。”
“嗯,我明白。”沈严叹口气:“算了,睡吧。”
关上灯,两人再次躺下。可是程晋松能感觉到,沈严在那边翻来覆去,始终没有睡着。程晋松知道这样不是办法,索性一个翻身,压在了沈严的身上。
沈严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反正你也睡不着,我也睡不着,咱俩干脆运动一下。”程晋松说着,开始扒沈严的衣服。
“喂!别闹了!……”沈严没想到程晋松突然来这么一手,顿时有些措手不及。
“科学表明,男性在做爱后血液中血糖会减少,人会比较容易困。你既然睡不着,咱俩就来一下,然后你就能睡着了。”程晋松说得一本正经,只是那嘴角的笑意泄露了他真实的内心。
“少来!是你自己想做吧?!……”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在床上闹腾起来,还没等双方分出个胜负高下,突然,床头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把正在打闹的两人吓了一跳。
是沈严的手机。
两人表情同时一变——一般这种深更半夜的来电话,绝对都没好事,很可能是警局打来的。
程晋松取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神情瞬间变得严肃。
“怎么了?”沈严凑过去,立时明白过来——因为此刻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此号码无法显示”……
两人同时互望了一眼,他们都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喂?”沈严接起电话。
“沈队,没想到你竟然还没睡。”李光北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微弱的笑意。
“找我有什么事?”沈严问。
“我之前不是答应过,会送你一份大礼么?我是来通知你一声,那礼物已经送过去了,你马上就能接到了。”
沈严皱眉:“大礼?什么大礼?”
“一会儿你接到电话就能明白了。”李光北呵呵一笑,卖起了关子:“哦对了,让你家那位干活儿的时候认真点儿,别看走了眼,白费了我的一番心意。”
“你什么意思?……喂?喂?!”沈严越听越迷糊,连声追问,可是李光北却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直接挂断了电话。
“李光北说了什么?”程晋松问。
“他说要送我一份大礼,还说礼物马上就到。”沈严困惑地说:“他还说,让你认真干活,别看走了眼,白费了他的心意……”
“哈啊?”程晋松一头雾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沈严摇摇头:“可是我听他说话的语气,应该不是在开玩笑。”
——更何况,现在是后半夜两点多,李光北应该还不置于这么恶劣……
这下子两人是完全没了睡觉的念头,他们坐在床上,思量着李光北所谓的“大礼”究竟是什么。当然,两人并没有困惑多久,十分钟不到,沈严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沈严立刻接起电话。
“喂,是我……什么?!好,我这就通知其他人!”
“局里的电话。”沈严放下电话,一脸严肃地对程晋松说:“有案子发生了。”
Chapter 04 大礼
凌晨2点47分,北三环,城际高速收费站外500米。
“我们是凌晨2点20分接到的报警,”110的出警警员对沈严介绍说:“报案人称北三环这里发生了车祸,一辆银灰色现代和一辆黑色大众发生了严重的碰撞。我们在2点27分赶到现场,发现现代车的驾驶室已经几乎被撞扁,司机当场死亡,而大众车的司机逃逸。那边的那两位出租车司机据说目睹了车祸的经过,具体你们可以向他问一下。”
“好的,谢谢。”沈严说完,走向那两个出租车司机——这两个司机一胖一瘦,胖子年纪稍微大些,看着应该四十四五了,瘦子年纪小一些,大概三十七八。沈严站到他们面前,问两人:“你们谁报的警?”
“是我。”那个矮胖的司机回答说:“我晚上送了个去机场的客人,在机场等了一阵子没有等到客,我一看点儿也差不多了,就决定回家。我从那边儿的那个收费口出来就往家开,谁知道刚开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一阵特别急的油门声,跟着就听到后面‘咣当’一声,特别的响,把我吓了一跳。我立刻停车往回看,然后就看到那两辆车顶到路边儿了。我一看坏了,发生车祸了,就赶忙挑头。等我一挑过来,就看到一个小子跳下护栏就往那边跑了。我心说跑的就先别管了,先看看这个怎么样了吧。等我到车跟前儿一看——哎呀我的妈呀!整个车门都被撞瘪了,人都成血葫芦了……”
“我比这个大哥到的晚一点儿。”那个瘦一些的司机说:“当时我也是打算下夜班,正从南边往这头开,准备从那个下道口下去,然后我就看到那辆黑色的大众从旁边窜出来,冲着那辆现代就去了。那现代应该是刚从收费站出来,车速不快,司机大概都没反应过来,然后那大众就直接撞上了现代的侧面,两辆车一下子就冲到了路边……我吓了一跳,一脚踩了刹车,把我自己的车子都弄熄火了。等我再抬头的时候,就见一个人从大众里下来,然后就跳下护栏跑了。然后这位大哥的车就开过去了,我也赶快发动车子,开了过来……”
听完瘦司机的叙述,沈严皱起眉头:“你说那个大众的司机是故意撞这辆车的?”
瘦司机点了点头:“看着像,反正我没看出来他有踩刹车的意思。”
“那你们有没有看清肇事司机的模样?”
瘦司机摇摇头:“我当时离着有好几百米呢,这晚上的路灯又不那么亮,我就看到个人,具体什么模样根本看不清。”
“我瞅着好像是个男的……”胖司机回忆着说:“他穿着一身黑,还戴着个帽子,他身手应该挺灵巧的,最起码撞了这么狠的一下子,他竟然下了车还能跑,应该是没啥大事儿。”
“那你们有没有看到他往哪儿跑了?”
“那边!”两个司机同时一指。
沈严顺着两人的手看去,眼中所见的是一片小树林,夜色中黑黝黝一片,看不真切。沈严知道,穿过这片小树林,那边就是S市的开发区了。开发区内全是一些大型工厂,白天可能还有些人,晚上绝对是空城一片。凶手往那个方向跑,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想到这里,沈严回过头来,对那两位司机说:“谢谢你们,请你们二位把电话留给我们同事,我们再有什么事情需要确认,可能会联系你们。”
“行。”两个司机纷纷点头。
沈严将这两人交给秦凯,自己则走回车子旁边。
眼前的这两辆车子简直可以用“一团废铁”来形容,黑色大众的车头直接撞上了银色现代的左侧车门,整个车头几乎快顶进了现代的里面;银色现代左边被大众撞到,完全凹了进去,右边又撞到了路边护栏,整个车头已完全报废。向车内望去,只见那司机残破的尸体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挂在车内,头上身上全都是血,完全没有了人模样。在两辆车外,法证组的几人正在对车祸现场进行拍照与取证。
程晋松走到沈严身边,看着车说:“你注意到那现代的车牌了么?”
“嗯。”沈严回答。其实他一来到现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辆现代是H开头的车牌,也就是说,是H市的车……
“从地上的车痕判断,这辆现代应该是从那边的收费口刚出来,正准备往市内走;而这个大众应该是等在路边的,等现代一出来,他就直接加速撞了上去,我们在地面完全找不到刹车的痕迹。”程晋松说。
“那两个目击者也说凶手是故意撞上去的,而且撞完之后人下车就跑了,两个目击者都没有看清他的样子。”沈严看了一眼程晋松,低声说:“像是他的风格。”
两人看着车祸现场,都没再做声。李光北,这就是你所谓的“大礼”么?可是,你的这份“大礼”,到底是何用意?这个人是什么人,你杀掉他,又是想让我们查什么?……
正在这时,程海洋从远处的高速收费口走了回来:“头儿,问过了,这现代的确是从高速下来的。收费员查了一下,他应该是在H市上的告诉,半个多小时前从这儿下来,然后就被撞了。”程海洋说完,看着那辆车感叹道:“妈的,撞成这个样子,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沈严皱着眉没有说话。
对车祸现场拍照完成,程晋松便指挥众人将两辆车分开,直到这时候,那辆变形的现代才从两边的夹击中被解脱出来。程晋松将大众车丢给许柔和苏墨涵负责,自己和李嘉宇则来对付这辆现代。因为车子被撞得太厉害了,想打开车门是根本不可能了,所以两人拿了电锯与撬杠,对着车门努力了好一阵子,终于将驾驶室的门给卸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股血腥之气便直接冲入鼻端,所有人同时皱起了眉毛。眼前的尸体已经被撞得不成人形。这辆车显然并没有侧面的安全气囊,所以当大众从侧面撞来之时,司机遭受了非常大的冲击。眼前的这具尸体头上身上到处是血,已经看不出死者的本来模样。大量的碎玻璃散落在各处,与死者的血混在一起,几乎充斥整个驾驶室。
“睿恒,你打算怎么办?”程晋松看着尸体问蒋睿恒。
“把它先弄出来吧。”蒋睿恒带上手套说。
程晋松点点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