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机子看了一会,一如既往地懵逼,内心深处对郭大路却越发敬重,认为他已然到了大道至简、大巧若拙的至高境界,不愧是能和天宗圣人正面硬刚的强者。
郭大路一遍遍重复那套“大圣拳”,内心却是毫无波澜,就目前来看,这套拳法真的就和人间世的养生太极拳一样,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如果孙悟空真把“密码内容”放在五百年后,那郭大路每天至少要重复打这套拳一百八十三次,才能在二十五年后弄明白孙悟空到底要说什么。
和大佬们斗智斗勇的艰难,由此可见一斑。
郭大路拳脚平稳,袖风带动周围雾气,倒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这套拳,他会一直打下去。
……
……
顺水而流的紫金钵盂不知那条光阴长河流到了哪一段,他在水中央打了一个旋,恰好看到一位小沙弥正蹲在水边,双手捧着一位金鲤鱼,打算放生。
“小鲤鱼你要记住,下次不要再咬渔夫的诱饵。”
小沙弥温声告诫道,然后双手向前一送,把金鲤鱼扔进河中。
重归的自由的金鲤鱼没有立即钻入水底,它浮在水面上,微微露着头望着岸上的小和尚,眼中饱含感激,努力要记住恩人的模样。
这时,一只紫金钵盂从它旁边漂过,金鲤鱼不假思索地,用力将那只紫金钵盂顶上岸。
小和尚捡起钵盂,正正经经宣了一声佛号,道:“我放你一条生路,你还了我一钵盂,从此因果两清,你彻底自由,不必在记挂小僧,去吧。”
扑嗒!
金鲤鱼甩了一下尾巴,欢快地沉入水底。
“师傅说本来无一物,我如今却受了金鱼钵盂的馈赠,实在是罪过罪过。”
法号为玄奘的小和尚双手捧着紫金钵盂,一路自言自语。
“不过我收这钵盂却不是因为贪财,而是希望那金鱼能彻底斩断因果,从此做一条真正自由自在的金鱼,因此又是一桩功德,想必佛祖也不会怪罪。”
“现在我就把这只钵盂放在这大道中间,等有缘人将他取走,如此一来,既传递快乐,又符合‘本来无一物’的佛偈,可谓一举两得!”
玄奘计较定,毫不犹豫地将紫金钵盂摆放在马路中间,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师傅说咱们佛门最讲究缘法,这紫金钵盂虽然贵重,但与我的缘法仅限今日一面,以后再无相见之日,这就是缘法奇妙之处吧。”
小和尚回寺院的路上,脑袋里不停地在转佛经妙理,他和寺内其他师兄弟不同,他悟法参禅,喜欢联系实例,不做空中楼阁般的揣度。
寺内藏经阁,佛藏三千卷,他早已读完,小小年纪,却总认为佛法无边,不止于此,请教师傅更高深的佛法,师傅却讳莫如深,语焉不详,令他很是困惑。
今日返回寺中,他与师傅说起金鲤鱼和紫金钵盂的事情,再次请教天地中的佛法奥义,师傅一如既往地不答,只说:“经上写得明白,何必来问我?”
玄奘只得实话说说:“佛藏三千卷,徒儿早能熟读成诵,并没有找到答案,还请师傅教我。”
师傅脸上深不可测笑眯眯,心里黔驴技穷XXX,道:“佛法无边,岂止佛藏三千,在那西天极乐世界,有真经无数卷,可解天地人神鬼一切疑难,你有本事的话,将来可往西天求取真经,你问题的答案,全在里面。”
玄奘道:“西天极乐世界么,那路途太遥远了……”
师傅道:“大道之行,始于足下,为求真经,何惧西天万里遥?”
玄奘问:“那师傅何以不去?”
师傅慈悲地望着玄奘,道:“今日把《金刚经》抄三遍,明日再去把为师的僧衣全洗了,后日开始到后院劈柴,劈完为止。”
师傅说罢,背手转身离开。
玄奘望着师傅的背影,回道:“是,师傅。”
……
大路上,一队车马奔行而过,走在最前面的两骑远远看到路中央一物事正在金灿灿地放光,纵马到近前,探身伸手一抄,却是一只紫金钵盂。
“当今圣上推崇佛法,我们将这天降钵盂献上,陛下必定欢喜。”
“本将正有此意。”
骏马奔驰,尘烟飞扬,两道声音远远传来。
第431章 悟空劫满,石破天惊(二)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入圣之前的郭大路对这个说法一直心中存疑,如果天地之间是这种时间比率的话,那地上一天天上多久呢?按一天十二个时辰反向计算?如果这样算的话,牛郎织女一年一见的时间线如何界定?人间的牛郎一年见一次织女,岂非意味着天上的织女一天就能见一次牛郎?这么说,王母娘娘对织女还不错啊,等于她上一天班回家就能见到老公孩子。
而且,西游记中孙悟空上天搬救兵,也去过不少次,每次总会耽搁一段时间,按比例算的话,也有人间的小几个月,这段时间,唐僧是怎么熬过来的?根据妖怪的说法是让他清清肠胃好蒸煮来吃,也就是说他要不吃不喝几个月,在未脱去凡胎之前,他是如何顶过去的?
所以,起初郭大路思考这个时间逻辑时,存在着很多疑点,直到后来他参悟了北冥宗祖师爷“无时无刻”的四字真言,才恍然大悟。
没有时间……
没错,秦祖师留下来的那四个字就是要传达“没有时间”这个概念,没有时间自然也就不会有时间比例一说。
年月日是人们对周遭和自己个人状态的一种具体描述,万事万物都在改变,时空的概念则融合在这种改变之中,因此佛家才说,时,空,皆可改变。
如果有一个恒定的参照值的话,那么“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概念在感觉上其实是对等的。
当然,这些也只是郭大路的一种猜测,毕竟时空的真正掌控权在佛祖和道祖手里,他现在能领悟到的“真谛”说不定只是上面的大能让他领悟到的部分,北冥宗秦祖师当年留这四个字也有可能就是纯粹怼道祖,他要超脱时间限制,他要得大逍遥,因此才留字向道祖宣战——这是不是他证道失败的根源,也值得深思。
人的思想一直处于变化之中,入圣之后,郭大路想明白很多事情,但也有很多以前已经想明白的事情现在又不明白了。
天落山外的玄界,梁国和秦国再兴兵戈,秦国厉兵秣马多年,准备充分,做好了毕其功于一役的打算,争取这一战彻底打垮梁国,缔造玄界最强的王朝势力。
为了确保这一战的胜利,秦国国师圣人亲自和梁国某位皇族的老祖宗打了一架,并以极微弱的优势取得胜利,为秦国征服梁国定了基调,其他大型宗门出于种种考虑,皆作壁上观,保持中立姿态。
就练杏坛这次也是静观其变,没有出手干预。
倒是墨门根据一贯传统,象征性地派出一位宗匠前去支援梁国,但相比于双方力量比对,显得那样杯水车薪。
整体来看,秦国这次声势浩大,稳稳占据上风,志在必得,梁国根本不是对手。
这或许就是统一大势,不可逆转。
玄界修行者谈论起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均是旁征博引、联系古今、纵横论证,最终得出“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以及“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老生常谈,一致认为,即便是圣人,也无法干预这种进程。
“坦白说,朕起初真有些担心那郭大路出手干预此战,毕竟他和梁国那位八王子和九公主有旧,若是他选择站在梁国一边,对我们来说,真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出兵前一天,秦王和负责粮草调度的丞相聊天,终于袒露心扉,说出自己内心的担忧,“但当朕终于劝服国师出手的那一刻,朕便知道,这一战势在必行,无人能阻,不要说郭大路,便是杏坛那位大先生也办不到。”
丞相笑呵呵说道:“陛下所言甚是,国师这番一出手,玄界便至少有四位圣人会在关键时刻选择站在秦国一侧,虽说圣人们高高在上,不至于亲自出手,但他们的态度确保了其他圣人无法干预这场战事,所以,入圣后的郭大路反而不便插手。”
秦王微笑点头,道:“圣人就应该高高在上嘛。”
……
北冥宗,扶摇殿。
师玄青通过秘法和郭大路取得联系,把秦梁之战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询问他的看法。
“不准打。”郭大路那边传来斩钉截铁的回答,“一百年之内,玄界不准发生任何大规模战争。”
“可是……秦国那位国师圣人业已出面,如今各方圣人也都是保持沉默的态度……”
“不管其他圣人的态度,在将夜魔彻底赶出玄界之前,不准有大战,这就是我的看法,玄青代为转达一下,如果秦国一意孤行,我再另行处理,大不了去把他们国师揍一顿……”
“好!”师玄青一听郭大路要揍人,而且是揍圣人,顿时精神振奋,当即不再多问,依言行事。
壮志凌云、准备干大事的秦王接到师玄青的信笺时,整个人是有些懵的,他边把信递给丞相边大声说:“什么叫要么她来把朕揍一顿,要么郭大路来把国师揍一顿?这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她以为她北冥宗什么条件?她以为她自己是谁?她以为郭大路……”
说到这里,秦王及时住口,不管他多不待见郭大路,但对方已是圣人,便是背地里,也不能直言不逊。
秦王持信笺去见了国师,国师罕见地犹豫良久,指示道:“那就……再等一百年吧。”
郭大路和天僧那一战,他是亲眼所见的,只要大致做一遍推演,不难得出自己并不是郭大路对手的结论,而且,相比于秦国灭梁国,秦国师显然对郭大路要“干掉夜魔”的打算更感兴趣。
“可是国师,我们不是,不是有几位圣人支持吗?他郭大路……一位圣人,何以,何以……”秦王火热的心头被浇了一盆冰水,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郭大路不是寻常圣人,其中关窍,说了你也未必明白……总之如今他已直言反对秦国伐梁,且要‘玄界百年无战事’,那么玄界就只能和平一百年。”
秦王泪流满面,跪倒在地,大呼:“我不懂!凭什么?”
国师道:“郭大路除了是北冥宗圣人,儒墨两家也已奉其为同道圣人,故而他一旦表明态度,儒墨两家便不会像现在这样继续保持隔岸观火的态度,这样说,你懂了吗?”
秦王震撼难言。
国师竟是叹了气般,道:“再简单一点说,如今玄界,没有哪位圣人愿意正面得罪郭大路,包括我。”
秦王已呆若木鸡。
自紫气东来异象再现修行界,圣人们对郭大路的来历始终狐疑不定,而他回归玄界第一件事就硬怼天僧的表现,更是加重了圣人们心中对他的忌惮。
修行界有个惯例,境界越高越胆子越小,故而圣人们的谨小慎微并不比普通修士为低,于是像郭大路这样一入圣就挑战资格最老圣人的行为以及咋咋呼呼要扫荡夜魔的举动就显得很是……另类。
另类,而强大。
属于圣人版“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神经病的”。
“至于凭什么……就凭和天宗圣人一战,他赢了半步,就凭他敢当面指着夜魔让它滚蛋……夜魔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秦国?”
国师不想秦王太过心灰意冷,多说了几句,后者闻言,也终于第一次了解到郭大路这位新圣人的分量,竟比他想象中要可怕那么多倍。
“我明白了,我立即传旨撤兵。”
一场大战就此消弭于无形。
消息传出之后,大家又开始议论“圣人一言止兵戈”的权威。
而不出意料的是,许多宗门在得知秦国停战是郭大路圣人的意思之后,开始大肆宣扬“玄界无战事”,不久之后,这五个字就成了玄界流行语,成为无数修行者们的口头禅。
这就是圣人的影响力。
……
其后数年,郭大路没在玄界再次显圣,他和其他圣人一样,隐于某神圣而不可知之地,神龙不见首不见尾,真正成为传说中的、为修行者们所膜拜的存在。
而在三界内的其他时空中,很多事情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比如某茫茫西海龙宫,三太子敖烈就因和九头虫争夺长留林失败,从此一蹶不振,整日声色犬马、怠于修炼,沦为四海著名废材。
“敖烈,龙之力,三段!级别:低级!”
华表盘龙柱旁,龟丞相看了一眼华表上显示的信息,语气漠然地将信息公布了出来。
龟丞相话刚说完,现场便是一阵不加掩饰的嘲讽骚动。
“三段?呵呵,比四年前又降了两级吗?这样下去到下次测验,他还有什么?”
“诶,这废物真是把西海的脸都丢光了!”
“要不是西海龙王是他的父亲,这样的废材早就被驱赶出龙族,或者干脆宰了送往天庭御膳房,哪还有机会在族中混吃等死?”
……
“昔年那个龙族中的天才少年如今怎么就落魄到这步田地了呢?难道是做了什么违背天意之事,遭到天罚?”
……
周围传来的不屑嘲笑与惋惜轻叹,落在那破罐子破摔的少年耳中,恍若微风过疏林,飞鸟经天空,不留一丝声响与痕迹。
像他这样不思进取的废材当然早做好了被嘲讽的心理准备,不然难道还期待大家表扬他?
“下一个,敖媚!”
一位兼具清纯与妩媚气质的少女轻盈上场,继而陡然化为一条粉红色的长龙,盘上华表。
“龙之力:七段!”
……
由东南西北四海联合举办的四年一度的龙之力大测验还在继续,废物敖烈似乎心灰意冷,在众人奚落和惋惜的议论声中悄然离去,继续去进行他的花天酒地。
当晚,敖烈因为醉酒失手,不小心纵火点燃了龙宫大殿,将龙王放置于大殿上的明珠烧成一把灰烬。
西海龙王失望之极,在众人的抨击和挑唆下,一怒将三子敖烈绑上天庭,告一个“忤逆之罪”,玉帝金口一开,给他判了个死刑,斩监侯。
西海龙王从天庭归来,大众都赞他大义灭亲,雷厉风行,老龙王随口打哈哈应付,只道是“理所应当”、“义不容辞”。
直到晚间,西海龙王回到自己卧房,才显露本来面目,神情忧虑而焦灼,难以入眠。
“吾儿此番苦肉计,究竟能否得售,就看那位慈悲的教主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岂独人哉?
第432章 悟空劫满,石破天惊(三)
《神荒录》中有云:万劫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鸿毛不浮,仙神不可越,故名“弱水”。
弱水河出于魔祖所居的“万劫之地”,永世流淌、万古长存,与仙界天河隔轮回隧道相连。弱水万恶滔天,能腐蚀神明仙人,实乃三界极恶之地。
八百年前,万劫之主出兵十万天魔经由弱水过轮回隧道,借道天河攻打天庭,不料半途遭遇天蓬元帅所率八万天河水军阻截,最终铩羽而归,天蓬元帅遂一战成名。
“元帅,听说当年你率领天河水师大战天魔之前,道祖亲自为您打造了一把神兵,不知道属下等有无眼福一窥神兵全貌?”
随天蓬元帅巡视河道的两员天河大将笑着请求道,他们跟同袍打了赌,如果能求得元帅取出那九齿钉耙一看,将赢得仙酿两壶、金花两朵并云靴两双。
“神兵是用来杀敌的,不是用来观赏的。”天蓬元帅语气平淡,但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而且,我那神兵不只是老君亲自掌火运炼,五方大帝和六丁六甲也都出过力,天上天下,仅此一把,岂是你们想看就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