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捧着脸蛋,揉着因为太用力而抽痛的腮帮子。
“你这个傻妹,咬痛了吧。”瞿峰捧起她的脸庞,修长五指揉抚着她软绵绵的水肌。
他的靠近让她呼吸变得破碎,她的眼神有片刻的失神,却又很快地鼓起腮帮子推他在一臂之外。
“不用你假慈悲啦!还不都是你害的!”她捶他肩膀两拳。
“你不但咬我,还指责我,天理何在?”他佯装受重创地弯下身去。
“去问问刚才被你挂电话的女人,天理何在吧。他们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幼稚的男人?”何舒雅边说边后退,边后退边警戒自己,千万别步上那些人的后尘。
偏偏他人高马大,一个大步向前,就扣住了她手腕。
“小朋友。”他唤着他替她取的小名。“我美国那边有案子,三天后就要走了。然后,你之后的寒假,我的档期大满,恐怕没法子回台湾。”
“谢天谢地。”她想笑又想哭,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了起来。
瞿峰看着她的脸,大掌抚住她的头顶,像个大哥似地唤道:“你只有这句话好说吗?”
“祝你一路顺风。”她没好气地说道,鼻尖有些发酸。
下个暑假,她就要从大学毕业、步入社会,再也没什么寒暑假可以和他这么窝成一团了。
“真是无情。”他拉着她靠墙坐下,霸道地把她置于他的双腿之间,手臂松松地圈住她,下颚则是不客气地搁在她的肩膀上。
他的体温烫着她的后背,何舒雅却起了一背鸡皮疙瘩。
她不敢乱动,只敢用双臂圈住双膝,悄悄地把这份像是被他守护着的暧昧爱恋收进心里。
“小朋友,寒假想不想到英国找我玩?”他低头看她。
她倒抽一口气,变成一座石雕,连头也不敢抬,就怕脸上的混乱泻漏心情。
现在是怎么回事?不要她爱他,又要把她带在身边?
“我没钱。”她没好气地说道。
“我出钱。”
“没时间,我寒假答应了要去咖啡厅打工。”他们近来几乎天天见面,她已经快要无法自持。万一孤男寡女处在异乡,无事可让她分心,她岂不是要全军覆没?
“小朋友,我跟你说过,我十八岁时就花了两年时间四处行走、见识世界,从此视野大不相同。旅行才是学生最该做的事情,你可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瞿峰嘴里叨叨念着,撩起她的发丝,缠绕在掌间。
“干么拐我?有什么目的?”她抽回头发,依然不敢回头。
“想到以后你开始上班、或者交了男友……”他嘴角不快地往旁边一抿,继续说道:“总之,我们以后很难这么随心所欲地窝在一起。所以,我想把你放到英国我那边,让你在我家踏踏走走——毕竟,有了回忆总是不一样。”他坦白地说出他的私心。
何舒雅的眼眸冒火,蓦地回头瞪向他。
素颜火眸,像一朵绽放的白花,看傻了他的眼。
“自私鬼!”她蓦然起身,紧接着拉起他的手臂,就往门外硬拖,“你走!快点走!我倒了大楣才会认识你这种只顾自己心情的家伙。”
他以为她是铁石心肠吗?和他再这样相亲相爱下去,她付出真心的后果,他敢面对吗?
“怎么了?”瞿峰看着她水潾潾的眸子,握住她那激动到微微颤抖的肩膀,心窝不由自主地悸动着。
“你你……”不敢说出自己喜欢他、好怕爱上他的事情,她急到只能跺脚。“总之,你可恶到极点!”
“对,你是自私鬼,我承认不想和我的小朋友分开,这样有错吗?”他扳正她的脸,弯身用额头倚着她。
何舒雅捂住他太露骨的眼,蓦地把脸埋入他的胸前,低语道:“大叔,不要让我舍不得和你分开。”
瞿峰身子一僵,双臂却不由自主地环住了她冷凉的身子。
男女感情上,他不想认真,也不想被谁绊住,所以一定要把她定位在他的小朋友。这样,他们才能一直在一起。
因为她是特别的……
何舒雅感觉他的双臂力道捆得更紧,像是要将她压入他骨内一般。
“这样吧!我们寒假时去京都,四天三夜正好可以去散步。我会带你去吃汤豆腐。走在两边都是枫叶的路上……”
“我还是找不到理由跟你去。”她打断他的话,把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说道。
“我那一趟是去洽公,业主会支付车马费并提供自宅当成住宿,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我和业主讨论物件时,你也可以一个去走走,如何?”他说。
她眨眨眼,觉得这机会确实颇难得。没贪到他的钱,又有机会去京都一游——她还没出过国呢!
重要的是,有机会能和他一起旅行,又有业主可以让他们不至于独处,那将会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你虚报费用,对方不会抗议?”她轻声问道。
“对方提供的是两张商务舱机票,我叫我特助不用去,这样不就解决了?”天知道他根本不管这些鸡毛蒜皮小事,只好瞎编理由。
“好,那我到时应该跟姑姑说,我跟朋友去东部玩。反正,你别说溜嘴就是了。”
“我这人最会守口如瓶了。”他在嘴上比了个拉拉练的动作。
“我看你根本就是懒得说谎。”她瞄他一眼,可没忘记他平时在瞿家时,连客人都不理会的骄气。
“知我者,何舒雅小朋友是也。”瞿峰大笑着又揉乱她的发,目光怜爱地望着她。
她瞪他一眼,决定给予最严厉的惩罚——
再次低头重重咬他的手臂一口!
反正,他也不会痛。
反正,就是幼稚地想在他身上留下一点记号。
反正,寒假的京都行之后,他们应该就再也没机会可以像现在这样,无时无刻都能挨在一起了……唉。
第4章
半年后的寒假,何舒雅拿着他送上的机票飞到京都。
而瞿峰当然早早便等在机场,张开双臂给他的小朋友一个大拥抱。
一月的京都,飘着雨,他们要去的只圆在山雾雨色间被映得一片雾蒙蒙。
何舒雅坐在大车后座,贪心地看着国外经过的日式传统建筑,浑然不觉自己的手早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握住。
瞿峰握着她下了飞机就没温暖过的手掌,看着他的小朋友被窗外美景迷惑的傻乎乎模样。
喜欢和她在一起,因为从她涉世未深的眼眸看出去,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是惊喜。
他从不与年轻女子交往,因为她们总是走不进他的世界。但何舒雅却总是懂得他的心,她会揶揄但不评论他的生活方式,他喜欢参与却不干涉他的世界。和她在一起,他总是容易心平气和。
遇见她之后,他才知道年龄真不是问题,他甚至认为,就算他的『小朋友』年龄虚长他几岁,他们也一样会是『好朋友……
“京都真的好美。”何舒雅把额头靠向窗户,觉得她好爱这里雅致的景色,好爱随处可见的古昔、黄叶及慢活步调。
看她一直舍不得自窗外美景回神,瞿峰拉拉她的长发,要求她的注意。
“会痛。”她回问瞅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窗外。
他松开她的发,干脆倾身向前,前胸贴着她的后背,再不客气地把下颚往她肩颈一搁。
她身子一僵,手肘往后撞他一下。
他维持原来姿势,笑着说道:“我以为小朋友都爱东京迪士尼东园。”
“如果你的业主愿意招待我到迪士尼乐园,我也会很感谢他。”她不敢回头,怕和他的脸贴太近。
“怎么皮肤还是凉的?”他的鼻尖轻触着她肩颈处的柔肌。
“这位大叔,如果你知道什么叫做礼仪廉耻,就不该对小朋友出手。”她的手肘又往后一拐,这回狠狠地用了些劲,满意地听见他一声痛哼。
“你感觉不出来,我完全是长辈疼爱孩子的心情吗?”他拉开一点距离——约莫一公分。
“如果你再大我三十岁,我勉强相信。现在,麻烦你后退。”
“不。”他得寸进尺地环住她的腰。
“好吧,那我只好放松地躺在你怀里,假装你是爱我的,然后我就会不知不觉地爱上你。之后,我们可以谈谈何时结婚生子、房子该买在哪里?还有小孩的教育问题……”
一秒钟后,瞿峰坐到离她最远的角度。
“半年不见,你何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他表情惊恐地看着她,“你提前出社会了吗?”
“知道要怕了吧,会怕就少来惹我!”她故意拧眉凶恶地说道,以掩饰心底的失落。
“我不要婚姻、不要孩子,朝夕和一个人相处,我会没有个人空间,没有灵感。”瞿峰斩钉截铁地说道,还蓦打一个冷颤。
她要婚姻、她要一个她自己的家庭,所以她如果喜欢上他,她就是天下最傻的人!何舒雅的理性对她的感性发出严正声明。
那你过去半年来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恋单相思与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梦境,又是怎么一回事?何舒雅的感情敲着她的心门问道。
“小朋友,干么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来到京都这么古色古香的城市,就是要带五分放松、三分浪漫、两分单纯,才会玩得愉快。”瞿峰伸手去揉她拧起的眉心。
瞿峰斜倚着车窗,黑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想,我知道我带你来的原因了。”
她可以给他浪漫的心情,却不会带给他浪漫的负担。
“我不想知道理由,你自己明白就好。”她坦白地说道,不想再被他牵动了。
瞿峰望着她清澈双眸,胸口蓦地一窒——她真懂他的心啊!
有些感情,在暧昧不清时最美丽。
他的何舒雅小朋友怎能如此聪慧可爱到让他不得不惊讶。
瞿峰觉得心被拽住,觉得喘不过气,像是被某种他不想承认的情感绑架了。
要命!他带她来京都,因为她是个可人的旅游伴侣,更因为她不会试图拿绳子绑他的脖子。
但他现在却兴起了把她囚在他的臂弯里的念头。
瞿峰猛别过头,冒火的黑眸瞪着窗外,久久不发一语。
何舒雅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乱了。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不理她了?她现在应该怎么办?
何舒雅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什么也不要想。
她对他的情感,不能想。
因为只要一想,她就无法允许自己再待在他身边,假装自己真的当他是『大叔』。
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她好不容易才做到除了呼吸之外,什么也不想。然后,她就听见他唤道——
“小朋友,醒醒,我们到了。”
何舒雅揉了下眼睛,好似她真的睡着,而他刚才的漠然不发生过一样。
“现在几点……”她睁开眼,却看见窗外一地的雪。“哇!下雪了,有雪耶!”
下一秒,她打开车门,跳了出去,踩在铺了一片薄雪的地上。
她仰头,看见天上飘下的点点白雪,兴奋地伸手去抓,整个人忙得团团转。
“小朋友,穿外套。”瞿峰大笑着替她罩上一件浅奶油色羊毛外套,又拿出他在机场为她选购的红色毛呢帽戴在她头顶。
红帽衬着她闪亮水眸,桃红的唇与胡桃木般色泽的长直发,让他没法子移开目光,却还是决定采用他们一贯的相处方式,以免破坏他们之间的美好。
“你这个小朋友以后铁定会有一票追求者,记得带给大叔看!”他哑声道。
何舒雅的笑容黯淡了一秒,但她很快地挤出更灿烂的笑容。
“厚,这位大叔,你也管得太多了吧。果然是大叔!”她朝他皱皱鼻子,打量着周围环境,又是一惊。“天啊,这房子好像大河剧的背景。”
眼前的这栋日式建筑以石瓦、白墙砌成,古意盎然,屋身周围植以一排气势不凡的松柏,身后竟还有一片氤氤山景,美得很不真实。
“日本建筑擅长与附近景致融为一体,看起来就是舒服。”他说。
“那业主干么找你来设计?直接找日本设计师来做不就得了?”她问。
“因为若是想把西方建筑巧妙地结合东方的景色,除了我之外,还能找谁?”瞿峰揉她的头发。
“臭屁王。”她朝他吐舌头。
“瞿,你来了。”
一个温柔女声用着略带异国腔调的中文从他们身后喊道。
瞿峰和何舒雅同时转身。
“铃子。”瞿峰笑着张开双臂,抱住女子。
铃子很快打量过这名清雅如水的小女人,微笑地问道:“这位小姐是?”
“这个小朋友叫何舒雅,跟我出来见见世面的。”瞿峰揽住铃子的肩膀,把她拥在身侧。“小朋友,这是我这次的业主清水铃子。”
何舒雅望着这穿着秋香色和服、绾着发,姿态雍容的美丽女子,心脏蓦地沉入谷底。
原来——业主是个年轻貌美的日本女子。而且正巧是瞿峰偏好的熟女类型,正巧也对他很有好感。
瞿峰果然是真的把她当小朋友,所以,才会这么毫无顾忌地将她带到其他女人面前。
何舒雅身子闪过一阵哆嗦,但她脸上微笑未变地唤着:“铃子姐姐好,京都好漂亮又好冷喔。”
“你也好。”铃子望着何舒雅一派天真模样,她优雅地一笑,挽住瞿峰的手臂。“我们到屋子里去,免得冻坏你的小朋友。”
“走吧。”瞿峰朝着何舒雅一挑眉。
“我可以在屋外多待一会儿吗?”何舒雅弯身去捧一手的雪,仰头看着他们。“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雪呢。”
瞿峰看着何舒雅脸上太过分青春洋溢的笑容他的心一疼,但他点头,揽紧铃子,笑着说道:“那你好好玩,别冻着。不然,我可没法子跟你姑姑交代。”
“遵命,大叔。”
何舒雅行了个军礼,看着他和铃子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向屋里,她握紧手里的雪,觉得——
京都,真的好冷好冷。
屋外雪落得更大了一些,人在屋内的瞿峰换上铃子为他准备的黑色和服。
宽肩高大的他穿上和服,更显得魁梧,随意盘腿一坐,阳刚气势便显然像是一方霸主。
瞿峰喜欢和服,因为这是最不会束缚他的衣物类型。他也喜欢铃子,因为她和何舒雅一样,懂得分寸,从不试图认真两人的关系。
但,他却不会为了铃子心疼。
“带一个年轻女人来,是为了断绝我对你的执念,还是要她断绝对你的执念?”铃子倚在他身边,为他倒了杯清酒。
“你没对我有执念,她也一样,你没听见她叫我大叔吗?”他浓眉一挑,将温热的清酒一饮而尽。
铃子没再和他争辩,怀疑他根本不知道当他看着那个『小朋友』时,脸色有多柔和。
她认识瞿峰已有五年,知道他该有的样子——阳刚脸庞总是阴沉、双唇总是紧抿,眉宇要不沉郁、要不就是凶恶不耐,再不然就是两者兼具。
不过,铃子没追问什么。反正,她要的也是和瞿峰的一段爱恋,又不贪什么天长地久。
见他酒杯空了,铃子弯身再斟满。再让人送上热呼呼的河豚锅,里头滚烫着冒烟的河豚肉、豆腐、山茼蒿、春雨粉丝,只消一碗便能暖人心肺。
“果然是懂得过生活的女人,难怪那么多男人都拜倒在你的裙下。”瞿峰靠着墙,单膝屈起立于胸前,黑眸沉沉地望着她。
“拜倒在我裙下的没挑战性,我只爱我想爱的。”铃子杏眸自酒杯后睨着他。
“『只』爱你想爱的?所以,你才会交过十种国籍以上的男友?”他唇角一扬,低笑了一声。
“那你何时成全我的收集癖?”铃子侧身倚在他身侧,纤手探入他的衣襟里,贴着他结实的胸膛,不客气地大吃他的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