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凡满脸怒容:“有人能让他闭嘴吗,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赵元瀚撩起帘子:“柳下舟!”
“对不起。”
那一干人才终于舒了口气。
庚延一透过赵元瀚撩起帘子露出的窗正好看见了柳下舟的侧脸。柳下舟瞥见庚延一在看自己便转过头来与他对视,庚延一笑着向他点点头,他却转过头去还嘀咕了一句庚延一真是命好。。
庚延一挪到窗前对柳下舟道:“若是将军不介意,便坐我的马车。”
柳下舟斜着眼睇着庚延一:“一定是你觉得自己的马车坐着不如殿下的马车舒服,所以故意让我去坐你便有理由留在这里。你心机真重。”
庚延一听罢苦笑着摇摇头。他还是头次被人好心当成驴肝肺。”
“下舟,不可无礼。”赵元瀚对庚延一道了歉意:“他这人一直都不怎么相信别人。我也是与他相处了好些年他才相信我不会害他。庚先生别介意。”
“看来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赵元卿看看庚延一再看看柳下舟:“先生何以见得如此?”
庚延一笑侃:“我还以为远舜王不会与我说话,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
赵元卿有些窘乏:“先生多虑了。”
送走庚延一,赵元长便折身去了赵元崇的寝宫。走到门口还未进去便见宫人们搬了东西进来,忙碌得很,碰见他也只是匆匆行过礼。赵元长顺着宫人们离去的方向看了去。
康仁晋正在指挥宫人们将行李搬出来,还不停嘱咐要小心一些轻一些,都是贵重的东西弄坏了殿下怪罪下来可不得了。赵元长兀自笑笑,心想好你个赵元崇,来参加婚典竟也带这么多饰品过来也不怕半路遇上劫匪。
赵元长道:“你们收拾行李做什么,这就要走了?”
康仁晋转过身见是赵元长便行了礼道:“回陛下,明日走,只是殿下让我们先将这些他看腻了的东西收拾好。”
“他人在哪里?”
“寝殿。”
赵元长点点头。
赵元崇坐在塌席上无规律地敲着案桌,却是一直在寝殿中等了赵元长几个时辰,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显得有些焦躁的神情依然出卖了他。
而赵元长进来时他又故作姿态只是抬眼一瞥,又泰然自若地打了哈欠:“考虑好了?”
“算是。”赵元长坐下。
“是什么?若是想随便拿件东西糊弄本王,那金刚石你便别再想要了。”
“皇位,如何?”赵元长自信满满笑起来:“等灭了妖怪之后我便下旨将皇位禅让与你。”
赵元崇扬眉:“皇位?哼,若是本王真想要你早就不是皇帝了。”
“朕实在想不出来比皇位更重要的东西。”
“当真?”
“当真。”
“本王已经派人仔细调查过了,对你来说,徐大人之侄庚延一才是最重要的。你为他挡了刺客的剑,让他住进自己的寝宫,甚至反对太后将长公主许配于他。”赵元崇看着他冷笑:“所以,本王要你拿庚延一来换。”
赵元长微微怔了怔,很快又恢复镇定,笑问:“何以见得庚延一对我很重要?”
“就算你能骗得了天下人,也绝对骗不了你自己。”
“你想要庚延一作何?”
“这是本王的事,你只要点头便行了。你一点头,齐孝所有的金刚石可都是你的。”
赵元长盯着赵元崇看了久久,赵元崇仍是用不屑一顾的表情轻笑。许久之后赵元长叹一声道:“元崇,你真正想要的,是我吧。”
赵元崇顿了一下,即刻起身拽了赵元长的手将他按在床上,俯□咬牙切齿对他道:“赵元长,你以为你是谁。本王想要的东西轮不到你来决定。我想要的是你?嗬,你别说笑了,我恨不得让你生不如死!”
“是我对不起你,可金刚石关乎整个大煜乃至全天下人的性命。若是照现如今的情况来看,与妖怪发生战争大煜必输无疑。我也没想过要你原谅,只是希望你念在往日情分上,将金刚石卖给我。”
“情分?你在和我谈情分?你也不掂量掂量,只关心江山只关心庚延一的你,到底有没有资格和我谈情分!我为何要原谅你?你告诉我啊,我为何要原谅你!”
“我若不那么做父皇的江山便保不住了!”
“而你却愿意为了庚延一放弃父亲留下的江山却把我送入虎口?哈哈哈哈哈,到现在,你还是尽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赵元崇狠狠说完这句便放开赵元长站起来理理衣袖:“罢了,你若是当真在意到本王也只会令本王觉得作呕。”
赵元长坐起来喃喃叫了一声崇弟。
“放心,金刚石等本王回到齐孝之后便派人给你送来。你给本王好好记住,这份恩情早晚有一日是要你加倍奉还。”赵元崇转过身:“你就给本王好好想想。”
“一定,我会把欠你的全都弥补上,包括我欠你的。”
“怕是你这辈子都弥补不了。”
莫澜自接到赵元长让他制毒的命令已来,便很久没四处走动了,除了亲自上山采药便是呆在太医属里配药。昨日他才听太医属里的其他太医议论,皇帝也去了中敬,朝中的事务暂时交给了程夜与周礼。
他走出太医属,揉揉脖子再深吸一口气,不知不觉便来到考工令。莫澜站在门前也未多做犹豫,兀自轻笑便走进去。
考工令的人见是莫太医便没说什么点点头让他进去了。倒是从未在宫中见过莫澜的安戈将他拦住:“谁让你进来的?”
莫澜笑道:“没有谁不让我进来我便进来了。”
“给我出去,这里不是你一个闲人闲逛的地方。”
“在这宫中还没有我不能闲逛的地方。”
“大人便是制毒的莫太医?”宋启如去取了大刀的模子回来路过此地,见安戈与莫澜的谈话便记起曾经与庚延一闲聊时提到过此人。
莫澜颔首微微侧头:“算不上什么大人,不过是不起眼的小太医罢了。先生手上拿的便是陛下让你们制的兵器?”
宋启如看看手里的模子:“哦,这不过是模子,兵器还要等到金刚石运来之后才能着手。”
“不介意我看看吧。”
“哪的话。”宋启如将模子递给莫澜。
莫澜拿着模子手一沉,心想没想到连模子竟也这般重。
安戈没好口气道:“先生小心闪了腰。”
莫澜瞥他一眼,卖弄似的舞了两下:“这样的兵器,杀起人来也定是爽快得很。”
宋启如笑道:“先生的话说得真吓人,这兵器是用来对付妖怪的。”
“我知道,只是觉得杀人更痛快,一刀下去便就鲜血四溅了。”
安戈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疯子。
“还不知敢问莫太医的毒药研制得如何了?”
“还差最后一样东西,目前进展得不错,不会耽误你们。”莫澜发现手里的模子刃上有一排十分细小的孔,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他一面摸着这些小孔一面问道:“这是做何用的?”
“喂毒。”宋启如拿过模子:“这中间有一条顺着锋刃的缝,便是用来盛毒药的。若是一刀砍下去,毒药便会先聚集在后面,一旦兵器遇到障碍停下来,毒液便会瞬时从小孔中涌出。就像这样。”说罢宋启如便做了一个砍杀的姿势:“就算一刀下去只是隔开了皮毛,但是渗入毒液便也必死无疑。”
莫澜听得一脸兴奋:“只是,锋刃有孔,就不怕兵器坏掉或者不锋利吗?”
“所以锋刃才一定要用金刚石。”
“原来如此。妙啊,真是太妙了。”
安戈不悦道:“这种兵器不是用来杀人的。”
“是是,我知道。”
别过安戈与宋启如,莫澜步行回到自己在宫外的府邸。府中只有他与外祖母及一些舍人。从莫澜记事起便没了父亲,听说是病死的,过了些年母亲也随着父亲去了。而外祖父似乎是自杀的,死后为他修葺了陵墓葬在山中。从此莫澜便跟着外祖母长大,而后来到顺宜凭借一身绝妙的医术被恩师推荐给赵元长,这才做了太医将外祖母也接来了顺宜。
莫澜刚回到府中连茶都还没为他端上来,老夫人便放下手里的绣活急急过来,命人准备了一大桌丰富的菜肴给她几日未归的孙儿。莫澜起身叫了外祖母,老夫人拉着他坐下。
“澜儿,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在太医属里做药,让您担心了。”
“我还真怕你回来晚了误了时辰,你外祖父会不高兴。”
“哦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我这就吩咐下人去准备。”
“不用了,我都已经准备好就等你回来了。”
“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早。你可已向皇上禀报过了?”
“陛下昨日也去了中敬,再说最后一种草药恐怕也只有向外祖父讨要了。”
“那好,明日我们便启程。”
“您就不用去了,路途遥远颠簸,怕您身子受不起。”
“也好。”
莫澜衬了脸,入神地看着地面,嘴角竟浮起一丝笑意。
老夫人端起舍人刚奉来的茶,翘着兰花指拧了杯盖轻轻在茶面上荡了荡,那姿态时时流露出一种自幼被千金包围着的不刻意的尊贵。她突然停下来抬起头问道:“陛下去中敬作何?”
“听说是调查妖怪起源一事。”
老夫人一震,震掉了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险些烫了脚。
莫澜唤来舍人收拾碎片,这其间他无意中瞟见老夫人脸色青白。待到舍人们都下去之后他才问:“孙儿不在的这几日,外祖母可是有身子不适?”
“无碍,只是有些累了。明日我还是同你一道去,若是他见不到我,会伤心的。”
莫澜笑笑,道声好啊。
只是这天夜里老夫人受了凉,因此不得不留在顺宜。
☆、第十六章
中敬与顺宜离得有些远,自然免不了有地域区别。若将顺宜比作是一张平展的鹿皮,那中敬便是一块坑洼的蛤蟆皮。迭连起伏的山峦,远远看去,倒是美得很。只是若身处山中,便不得不烦恼为何高耸的树却偏偏还要生得这般相似,不常来的人必定是要迷路。
还好顾家兄弟从小便是在山中长大,倒是自有一套行走的本领。
这二人本是对孤儿,却也并非父母双亡,而是被人装在木盆里放入了河中顺着河水流向了苴汉村,由村西头做木工的老汉捡了去,给取了顾这个姓。兄长是叫顾显书,弟弟则是顾显予。
顾显予时常会在上山锯木头的时候站在山顶眺望河流上游,那里也许还居住着他们的生身父母。
“显予,你怎又在看了。”顾显书叹口气继续道:“今日的木头应该够了,回去吧。”
顾显予转过头看看地上被锯断的木头:“我们几乎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事,而以前是三人,如今却只有你我。”
顾显书一面绑着木头一面道:“你又在想他了。”
“不知他现在过得如何。”
“兴许很好,兴许很不好,兴许已经忘了你我。”顾显书将木头绑成两份,一份系在自己背后,一份提起系在顾显予背后。
“我倒是希望他忘了,可又有些舍不得。”
“走吧。”
天色还早,却已是酉时。锯了一整日的木头,中午只吃了些馒头的二人免不了有些饿了。兄长听见家弟肚子发出声音便四处望了望,他记得就是在这附近有棵果树,虽从未吃过但每次路过刺死都能看见,以他对此地的熟悉应该不会记错。
顾显书低声呢喃了一句奇怪。
顾显予扭头看他:“怎么了?”
“以前这附近有棵果树而今却不见了,吃些果子还能暂时充饥。”
“说不定已被砍了。”
顾显书泄了口气,又问道:“很饿吗?”
“还好,只是这里离苴汉村太远了,木头又这般重。”
“不如我们先找些能吃的东西。”顾显书话刚说完便解下木头,找了处平坦的地方放下:“你在这里等我。”
顾显予也解了木头放下:“两个人一起找会快些。”
“那你自己小心。”
“你也是。”
二人便分开去寻找可以入口充饥的东西。顾显予的运气不错,找到一些菌菇。倒是顾显书就不怎么走运,寻了许久也未有收获。原本他抓了一只野鸡,但见那野鸡生的漂顾显书便起了怜意,想留着给顾显予。谁料就在他这般想的时候,那野鸡便挣脱他的手飞了去,只留下几根还算是色泽不错的毛。
将毛放入怀里,顾显书不得不继续找其他东西。当他终于发现一只受伤的肥兔子一路追去事,这兔子偏偏就跳入了一丛几乎一人高的草。顾显书跟着追了进去却发现草丛的另一端竟是悬崖。
情急之余他抓住一把草,发出一声惊呼。松动的土块顺着山崖滚下去,他低头看一眼,吓得一身冷汗。
顾显予听见哥哥的叫声,赶紧扔掉手里的菌菇朝声音的方向跑去。
“显予,我在这里。”
“显书?”顾显予朝草丛跑去。
“小心点,这边是悬崖。”
顾显予扒开草丛走过去,见顾显书掉在悬崖边上不由得吓了一颤。他趴在地上将手伸向顾显书:“抓住我,我这便拉你上来。”
顾显书缓缓将手伸向顾显予,眼看就要抓住,那些被顾显书拽住的草却终于承受不起他的重量被连根拔起。顾显予脚一蹬往前挪了许多,这才在顾显书落下去之前抓住了他。
“你……好重。”
顾显书用脚蹬了几次都未找到能落脚的地方,反而将弟弟往下拖了一点。顾显予抓住一大把草在手上绕了一圈,那些草却逐一断了。
顾显书露出绝望的神情,但很快他便道:“显予,放手。”
“我怎么可能……会放手。”
弟弟的身子又往下沉了一些。顾显书急道:“顾显予,快放手,不然你我都会掉下去!”
“那便一起掉下去。你说过……不会离开我。”
“傻瓜,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我不会死的你且放心。”顾显书笑着说完这番话便放开了弟弟的手。
顾显予却迅速用另一只手抓住哥哥:“抓住我!听到没有,我让你抓住我!”
“你这小子,从小到大就没一句是听了我的。”顾显书捏起顾显予手背上的皮,狠狠一拧。
顾显予疼得立刻松了手:“顾显书!你这个混蛋!”他也顾不上手背的疼,急急忙忙跟着一起往下跳。
顾显书见弟弟也跟着跳下来,感动之余更多的却是气愤。他不得不四处看看可有能抓住的地方。待到顾显予落下来,他又一蹬崖壁荡过去将他接住。
剧烈的冲击使他往下一沉,但还是拼命抓住了藤蔓。若是放了,顾显予便无没了。
“你为何要跳下来?!”
“既然你我生在一起,那死也该在一起!”
顾显书顺着藤蔓往下看,倒深一口气:“幸好我接住了你,不然我没死反倒你死了。”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顺着藤蔓往上爬。”
顾显予抬头看看:“好高,还没上去我们便会先掉下来。”
刚说完,二人的肚子便又响了。
顾显书道:“看来我们只有顺着藤子往下滑了,还好藤子末端离地不算太高。”
顾显予伸手抓住了藤蔓,两兄弟一上一下往下滑,滑到藤末才放手往下跳,这才安全落了地,只是顾显书扭伤了脚。
崖底与崖上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这里不算大,似乎就是四五个房间并在一起的大小。地面是用青石铺成的,石缝中的杂草并不多,应是有人隔些时日便来打理。一处没有铺青石的地方开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