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见它根本不听:“也罢,我做一回主,咱们就去陇州!”
策马前行,只在中午稍作歇息,这条路很荒凉,越走人烟越少,九里边走边观察左右,到了傍晚还是一片苍茫。这一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九里暗道今夜恐是要以天为盖地为庐了,正想着,远远瞧见前面有一个两三层的建筑,像是民居又像是客栈,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在这儿盖了房。
走近了看,大门正上方高高挂了匾,上面是金灿灿的五个大字——“这是间客栈”。九里想,客栈就客栈吧,怎么还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正想着,里面的伙计听见马蹄声,已经出来招呼客人了。
“客官,前面可就没有住的地儿了,快进来歇歇脚吧。”
九里正有此意,将缰绳交给伙计:“记得给我喂喂马。”大步进了门。
里面已经零散着坐了几个客人,都是风尘仆仆的,看起来都赶了一天的路。
九里找个干净的桌子,将身后的包袱往桌上一放,说道:“小二哥,上茶!”
一个粗布衣裳的半大小子提了茶壶过来,给他倒了满满一杯:“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九里问:“还有客房吗?”
小二笑着点头:“有有有,咱这儿有的是住的地方。”
九里喝口茶:“那就住这儿吧,先给我上点吃的,我都饿得不行了。”
小二搓着手:“客官,您吃点什么?”
此时,小白正好从九里的怀里钻出来,将小二吓了一跳。
九里摸摸小白的头:“别害怕,它很乖的,给我上两碗牛肉面吧,要快点。“
“好嘞。”
吃过饭,颠簸一天的身子得到放松,九里只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忙上楼歇息了。
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来,向店小二打听好了路线,知道最近的村子也要行一个白天,就匆匆出发了。
果然,黄昏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小村子。
九里敲了好几户人家的门,总算找到地方落脚。
接下来的日子,这样一直走走停停,竟就过去了半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和正文完全无关的分割线——————————————
心里五味杂陈,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出现?
释然,抬头望天,窗外,是明晃晃的阳光。
☆、零柒
零柒
这一日,九里在一个较大的镇子稍作停留,这些日子没吃好没住好,他和小白都瘦了一圈。吃过饭洗过澡,九里抱着小白出了门,春天来得太快,他的冬衣显然已经不合时宜,需要再备几身,而且这城里实在热闹,他这半个多月经过的都是小村落,如今身处喧嚣甚是新鲜。
走了半条街,就看见一家成衣店,进去一问,里面恰好有他的尺寸,他赶忙买了身衣裳,又订了两身换洗。刚出门,就听见前面嘈杂的人声,像是在吵架,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人。
九里想着刚洗过澡,也不爱去凑这个热闹,只是脚步还是不由得往过挪。
走近了才看清,中心的是一男一女。女子白衣乌发,清丽动人;男子眉清目秀,风度翩翩。
九里暗暗羡慕这一对儿璧人,就听见男子说道:“美女姐姐,我真的是想同你交个朋友,实在没有别的非分念头啊。”
女子开口斥道:“看你长得不像蠢材,怎么说不通呢,说了我不想同你交往,怎么这样赖皮!”
男子抿抿嘴:“可是……姐姐你真的很好看哪。”
女子面色微红:“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调戏于我,看剑吧!”
男子见她拔剑,脸上一白:“美女姐姐,不要伤人哪!”
女子听他这样说,蛾眉紧锁:“今天看我不收拾你这个浪荡子!”
男子后退两步:“迎春,救我!”四下却无人应他,也不知他的帮手在哪儿,女子也不管:“我今日就为民除害了!”
男子见救兵未到,慌忙推开人群逃了,女子看见他仓皇的背影,咬着牙跺脚:“今日我一定收拾你!”说罢追了上去。
大家见没什么热闹可看,纷纷散去,有几个不死心的还想跟在女子身后再瞧瞧,却很快被甩在后面。
九里看着男女消失在远处,心中隐隐觉得好像有些什么呼之欲出,可是却想不出来。
也罢,他懒得使劲儿想,过去的东西他知道不知道也无所谓,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抬头一看是个酒楼,小白闻见香味在他胸前挠啊挠,他正好逛了这么久也饿了,伸出手指点点小白:“不许点贵的。”小白可怜巴巴地点点头,他心一软:“知道你好些日子没吃着肉了,也罢,给你改善改善伙食。”
小白听后,从他怀中一跃,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酒楼。
吃饱喝足后,九里又逛了一阵才回客栈去歇息。
此时天已经暗下去,九里有些困,却又不想睡太早,小白也没睡,两个人在屋里坐着,也没点灯,不知该做些什么。
九里觉得有点闷,刚起身打开窗户,就有一个身影迅速跳了进来。
九里往后退了几步,借着些微的光亮打量眼前人。
“浪荡子?”他不禁开口。
男子回身将窗户关上:“嘘……小声些,别被她听到了。”
九里压低声音:“你跑到我房里做什么?莫不是采花贼?”
男子停顿一下,声音中有些尴尬:“我胡跃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会是采花贼呢!”
九里接着问:“那你大晚上跑到我房里做什么?”
“是美女姐姐追我,我实在跑不动了,正好你这儿窗子开着灯却没亮,我以为没有人,就进来躲躲。”
九里心中默默地说:我可是刚刚打开窗户啊,我不是人吗……
男子看他不做声,抱拳道:“我叫胡跃,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九里暗自将他当做了浪荡子,也就不太想搭理他,转身回桌边坐下,假装没听到。
胡跃也毫不顾忌地挨着他坐下:“你怎么不点灯呢?”
九里本想继续装聋作哑,无奈胡跃自作主张点起灯,只好说声:“谢谢。”
屋里一亮,双方的容貌表情就都看得真切,九里上下打量胡跃,皮肤算不得白,但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加上唇红齿白,算得上是个美男子,也不知为何大白天地调戏起女子来,但见他表情单纯诚恳,倒不像是个复杂的人,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
胡跃一双眼睛也不停地打量着他,表情愈发惊喜:“我就说这一趟不白出来,不止能遇见美女姐姐,还能看见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九里见终于躲不过,只得说道:“我叫九里。”
“啊?这个姓好少见,你姓九?一二三四的那个九?”
九里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记不得从前的事情了。”
胡跃听了,一跃而起,似乎很是开心:“你你你,你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哈哈,我是不是找到同类了?!”说罢,自己还原地开始转圈圈。
九里如坠云雾中,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胡跃自己转完圈圈,又过来抱住九里:“亲人啊亲人,你就是我的亲人!”
九里见他这样疯疯癫癫毫无常理,不禁脸红,慌忙推开他:“我我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亲人了?”
胡跃瞪大眼睛:“你不是穿过来的?”
九里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穿越,穿过来的?”
胡跃表情顿时垮下来:“白高兴了一场……”
九里拍拍胸口顺气,见他突然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忙问:“小兄弟,你怎么了?”
胡跃抹抹眼泪:“没什么,没什么,呜呜……”
见他哭得如此伤心,九里也不落忍:“好了,你有什么伤心事就同我说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你。”
胡跃擤擤鼻涕:“我说了你可不许骂我有病……”
九里将自己的帕子也递给他:“好,我一定不说你,你只管讲出来,憋在心里可不好。”
胡跃接过帕子:“也罢,那我就说了吧,其实我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未来的世界,那个世界和现在完全不同,那年我才十岁,不知出了什么事,一觉睡醒来就到了这个世界,一切都不一样了,我的父母家人,我的身份,周围的环境都变了,我要叫不认识的人爹娘,学着穿复杂的衣服,我实在想不到办法回去,只能认命……”
九里静静听着,其实他并不太听得懂,但是这种感觉他能体会,当他醒来之后,也曾手足无措,况且他只是失去记忆,还是个大人。
胡跃情真意切,说到动情处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九里拍拍他的肩:“好好好,别哭了,我懂,我都懂。”
胡跃抹抹眼泪,瞪大眼睛问他:“你真的懂?你不觉得我有病?”
九里给他擦擦眼泪:“我当然懂,我一觉醒来就忘了所有关于自己的事情,我也曾经这么无力过。”
胡跃听他这样说,哭得更凶了。
九里眼睛也酸酸的,小白在一旁看他二人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似乎有些困惑,没敢过去打扰。
胡跃兴许是哭得有些累了,竟趴在桌上睡着了,九里无语地推推他,竟然还不醒,他摇摇头,无奈地将他抱起,放入床内侧。自己洗了把脸,将灯熄灭,在外侧睡下,小白见风平浪静,才蜷到九里枕头边儿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阵惨叫把九里惊醒,胡跃双手护着胸退到床尾:“你你你……”
九里打了个呵欠:“怎么了?”
胡跃“你”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咬着唇下了床。
九里解释道:“昨天晚上你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我叫也叫不醒,就把你弄到床上来了。”
胡跃本不算白,可是这样都能看到脸有些红,九里急忙道:“我只是抱你到床上,其他的什么也没做。”
胡跃看他这样,忙摆摆手:“好啦好啦,没事的,我还该谢谢你呢。”说罢,笑嘻嘻地过去拍拍他的肩,“要不是你昨天收留我,我估计该被美女姐姐戳成马蜂窝了!”
九里扑哧一笑:“你昨天怎么会当众调戏她呢?”
胡跃搔搔头:“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我只不过是夸她长得好看,想跟她交个朋友的!”
“你还小,不懂的,男女是要大防的啊。”
胡跃嘟着嘴:“我管他那么多呢,要是一直被这些东西框住,该有多不快活!”
九里一愣,仔细琢磨着他的话——“一直被这些东西框住,该有多不快活!”不禁笑道:“胡跃兄弟,你果真是个奇人!”
胡跃不知他为何这样说,睁大眼睛看看他,腹中突然作响,便忘了这茬,开口问道:“九里哥哥,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九里瞧他难忍的模样,又见小白也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便说道:“我现在也没什么吃的,收拾收拾咱们出去吃吧。”
于是打了水,二人洗漱一番,胡跃拉着九里,九里拖着小白下楼去了。
填饱肚子,胡跃满足地揉着肚子,也没有要告辞的意思,而是随着九里回了客栈,跟着他进了房,坐在桌前托腮凝神。
九里见他出人意料地安静,有些不适应,便问道:“怎么了,突然这么安静?”
胡跃摇头:“我本来是同迎春一起出来的,结果昨儿在酒楼里她扔下我一个人逃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她人丢了我倒不着急,只不过银两和行李都在她那儿呢,也不知道怎么能找到她。”
九里拍拍他的脑袋:“人丢了还这么不着急?!我陪你出去找找吧,横竖她也不能出了这个城的。”
胡跃笑:“她有水有粮,身上还带了银子,还能受了委屈不成!你可别小瞧了她,她那个泼辣不讲理的性子,任谁也不敢欺负的。”
九里无奈:“虽然这么说,还是找找吧,就算是人没事,你也得把行李找回来不是?”
胡跃似是觉得他说的有理,站起来伸个懒腰,正要出门去,突然眼睛一亮:“对了,小白不是只狗吗,让它闻闻味儿,就能把迎春找出来了吧?”说罢从自己身上左找右找,边找还边嘟囔着什么。
九里和小白对视一眼,一个面色尴尬,一个囧囧有神,九里道:“我……我什么时候说过小白是……狗?”
胡跃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地将小白看了个遍:“小白不是狗么?”
九里点点头,见小白正在磨牙,忙笑着将它抱进怀里,细细抚摸着它的毛,加重语气说道:“小白自然不是狗。”
胡跃走过来,伸手捏捏小白的耳朵,小白嫌恶地往后退了退,本想扑过去揍他一顿,无奈九里有先见之明,将它抱得紧紧的,它只得嗷嗷叫几声表达愤怒之情。
胡跃摸着下巴想了想:“不是狗啊……”
九里拼命点头。
“那么,难道是猫?”
小白彻底疯狂了,九里忙转过身挡住它那两道冒着火光的视线,低声在它耳边道:“小白乖,听话,不生气,不生气,要宽容,宽容……”
小白终于平静下来,九里松口气回过身来,见小白眼神还是恶狠狠的,又摸了它两下,小白终于认命地将头埋入九里怀中逃避现实。
终于太平了,九里忙拉着胡跃出门,将小白留在房内消气。
转了大半条街,依旧没有迎春的影子,这便又到了昨日胡跃与人争执的酒楼门前,经过方才的事情,九里已经对胡跃少根弦的大脑有了一定了解,也大概知道了他昨天对那女子应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却浑然不知,并无调戏之意,但想起那白衣女子的怒容,总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他竟是半点抓不住。
胡跃站在酒楼门前东张西望不一会儿就被路过的人认出,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胡跃素来脸皮厚反应又迟钝,并没有什么反应,九里却有些受不住,悄悄往边上退了退,离胡跃越来越远,胡跃一回头,见九里已经退到门边,三两步走过去:“九里哥哥,怎么了?”
九里本想假装二人不相识,此刻也失败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没,没什么,我看咱们还是进去问问吧,说不定他们又见过迎春呢。”
胡跃歪头想想,觉得很有道理,便要拉着他进酒楼,九里只觉背后有无数双眼睛,恨不得快些进去。
一进门,就见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在角落里坐着喝茶,胡跃忙跑过去:“迎春!”
女孩儿不过十七八岁,娇小玲珑,长得倒是十分机灵,见是胡跃,蹙眉抱怨道:“公子,你怎么现在才来!”
胡跃在她旁边坐下:“还说我呢,你昨儿个抛下我一个人跑那么快做什么!”
迎春笑:“不是同你说了在这儿汇合吗?我从今儿早上就开始等了,灌了一肚子的茶水!”
胡跃回忆许久,也不记得迎春说过来这儿汇合的话,见她此刻一点不担心自己,顿时火气就上来了,站起来叉腰道:“好你个迎春,公子有难你不救就罢了,竟还跑了,完全不顾我的死活,好在公子我功夫好,要不就客死异乡了!”
迎春不理他,慢悠悠将一杯茶喝完,白了他一眼:“我说公子,你下回碰上谁长得好看,能不能就远处瞧瞧,别跟个无赖似的凑上去,都被收拾几回了还不长记性!”
胡跃瞪她:“我哪有!”
迎春将他的包袱扔给他:“我下次也不陪你出来闯荡江湖了,好没意思,还不如在家呆着。”
胡跃听她这么说,梗着脖子,鼻中使劲儿出气,也不开口。
九里一直在旁边站着,将两个人斗气的模样看了个完全,一直也不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