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难为作者:石头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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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难为作者:石头与水-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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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给晨丫头补身子吧,夫人就不必推辞了,难得我与这丫头投缘。”
  阮夫人笑着道谢。虽然娘娘提了宁国郡主之事,阮夫人还是比较青睐女儿这头儿,倒不是不偏疼儿子。
  实在是宁国郡主太威严了些,那不苟言笑的端贵,那冰冷锐利的眼神,那不能得罪的身份,娶这么个媳妇回家,究竟是她服侍你还是你服侍她啊!
  黄花梨书案上摆着紫金不换的前朝十寒居士特制的十寒墨,还有‘其石坚润,抚之如肌’的龙尾砚,砚边悬放一枝玉管狼毫笔。
  明湛端坐在书案旁,手边燃起一炉幽幽馥郁的龙涎香。
  凤景南进门儿一瞧,明湛双眸微阖,坐姿笔直,一脸高深莫测,一身月白衣袍。
  凤景南寻思,他媳妇儿的孝已经守完了,怎么还穿的这样素净哪。
  凤景南咳一声,老子都进来了,你怎么连屁都不放一个,越发没个规矩了。
  “父王?你怎么来了?”明湛沉思被打断,惊讶的起身,扶凤景南穿过书案去榻上坐了。凤景南留心扫一眼,铺了雪白的宣纸,尚未就书。
  凤景南没理会明湛的话,这是老子的家,老子哪儿来不得?问他道,“你神神叨叨的干什么呢?”
  “这不快到皇伯父的万寿了吗?皇伯父虽有口谕说不必大办,家里自然也会备些金玉古物献上,不过我想写副百寿图送给皇伯父当寿礼,也是我做子侄的孝心了。”明湛向来不喜屋里人多,亲自倒了盏暖茶递给凤景南,一面说道,“想着燃一炉香静一静再写。”
  呵,还沐浴净身、焚香祷诵呢。凤景南心道,老子的寿日也要到了,怎么没见你有所表示。
  明湛见凤景南的脸色开始阴转多去了,道,“我的字不大好,写了一篇想献给父王,倒是怕父王嫌弃。”
  “你这话说的,我是谁,皇上是谁,怕我嫌弃,倒不怕皇上嫌弃,怪不得总听皇兄说你们伯侄情深呢。”凤景南讽刺了明湛几句,呷口茶,“拿来给我瞧瞧。”
  明湛已经写一打了,递给凤景南,笑道,“父王帮我看看,皇伯父说您一手柳体堪称大家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凤景南脸色微微缓和,“那是皇兄的客套话,你别当真。”明湛有一样不好,禁不得夸,别人客气的赞一句,立马当真,能欢喜半天。这日后被些诡言小人糊弄,还不一糊弄一个准儿吗?
  接过明湛的字贴,摊放开来,凤景南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板了回去,并且唰的刷上了一层黑漆,长眉紧紧拧出一个川字,咂巴一下嘴,挑剔的看向明湛,骈指虚指明湛的帖子,问,“这也是人写出来的?”
  “瞧您说的,莫非我不是人。”明湛过去拢起帖子,他觉得都挺不赖,凤景南这张死刻薄嘴,诅咒他下辈子做哑巴。
  凤景南实在不大善于对付明湛的嘴巴,教训道,“说你不好,你就该多练练,哪儿这么多话。”
  “你就没夸过我一回。”明湛不服道,“我这字很不错了,你是没见过那差的。”
  凤景南气,“你怎么不跟好的比,专跟那些烂的学。子敏六岁时写的字都比你强。”
  明湛卷了一卷握手里嘟囔道,“太祖的字还不如我呢。”太祖皇帝是山大王发家,斗大字不认识一升,连批阅的奏章里也有数不清的白字。
  凤景南蹦起来,照他脑袋瓜子抽两巴掌,质问,“你有太祖爷的本事么?敢跟太祖爷比,反了你。”
  明湛缩缩脖子,闭嘴了。
  “我说一句,你顶十句。”凤景南训道,“这是哪家的规矩?”
  “问你话呢?怎么又不说了?”
  “怕顶着父王您。”
  凤景南气倒。
  凤景南也不会白生一场气,拿鸡毛掸子抽了明湛一顿。
  明湛鸡飞狗跳,双手抱着凤景南的手臂给自个儿求情,“父王,您来有事儿吧,咱先说正事儿,说完正事儿,您要打要罚,儿子就在这儿,又跑不掉。”
  凤景南皱眉,他从心底瞧不上明湛嬉皮笑脸没脸没皮的模样,不过,他也懒的动手,这样没骨头的家伙,打一顿也没劲,又被劝坐到榻上,明湛忙重翻了一只玉盏,倒了温茶,笑道,“父王喝茶。”
  凑过去,一只手在凤景南胸前顺啊顺的顺气,劝道,“我不过跟父王开个玩笑,您就当真。您瞧,我跟谁说话不是客客气气的,因父王不是外人儿,才稍有随意。老话说,父子是冤家,像我吧,没见父王的时候,别提多想您了。一见面儿吧,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手脚都没处儿放似的。人哪,越是喜欢,才越紧张呢。父王,您先前瞅都不瞅我一眼,如今拿我当个人儿似的,我焉能不欢喜?偏生我是个笨的,不知道该如何欢喜,倒弄巧成拙,得罪了父王,亏得父王您宽宏大量、仁慈高贵,用您天空一样广阔的胸怀,包涵了我。”
  神哪,借我个地方吐一下吧。
  凤景南胃里往上闹腾,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油嘴滑舌、不知羞耻的小子。喝口冷茶压一压,凤景南道,“别废话了,你这里也肃静,我来跟你说件事儿。是这样,今年江南盐课亏空甚大,沈东舒请旨增加盐价。云南也有盐井,咱们与缅甸藏人交易盐、茶、马匹、珠宝玉器,再者,人不可一日无盐。皇兄定要问的,如今你年纪渐长,也该知道些事了。”
  明湛自发拉了张椅子坐,他不太了解古代的制度,问道,“为什么会亏空哪?我听说盐商很有钱哪?”古代富察排行榜,盐商总能排上前三的吧?
  明湛以前并无理政经验,凤景南倒也耐的下性子,细细解释道,“盐商领了盐引,再售盐。盐卖不出去,帐上没银子,国家收不来税银,就没银子养兵将官员,所以就是亏空。”
  “那为何卖不出去,盐质量不好,还是贵了?总得有个原因。”明湛双手搁在腿上玩儿手指,“不弄清原因,就提价。这就跟不知道病因,就乱开药一样,开错药,可是要人命的。”
  凤景南忽然有了主意,笑道,“行了,明天你就跟我去内书阁议事吧。”他家盐卖的还好,还有边境贸易,凤景南有兵有钱,日子过的正舒坦,平白涨价,这事儿得闹明白,才好点头呢。虽然他对皇上称臣,不过云贵二省向来是军政自理,总不能帝都啥啥啥,镇南王府就跟着啥啥啥吧。
  凤景南身份尊贵,不屑于跟那些朝臣唇枪舌剑的招呼,倒是明湛,很有几分噎死人的本事。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哪。
  凤景南忽然发现明湛还是很有些用处的。
  果不其然,在内书房,明湛一说“开错药喝死人”的理论,沈东舒的脸就不大好看,明湛道,“事情总得有个前因后果,如同说亏空一事,缘何亏空,盐课每年上千万的银子,亏哪儿了?如果是被人贪了污了,再怎么给食盐涨价也是没用的?如果是因为盐贵了,再涨价,更没人买。”
  沈东舒一脸便秘色,回道,“世子有所不知,如今私盐猖獗,致使官盐难销,江苏盐场几乎屯积三成食盐卖不出去,盐商们也是日日叫苦。”
  “那为何私盐就卖的好,正尔八经的官盐反倒卖不出去了?”明湛问。
  若是别人问,沈东舒断不能睬他,不过明湛身份地位摆着,亲爹还在一旁看着,只得解释道,“官盐是盐商用巨资买了盐引才可贩售,成本自然比私盐要高些,因私盐廉价,故此人人偷买私盐,屡禁不止。更有盐枭配上私家打手,大摇大摆的贩私盐,实乃国之蛀虫。”
  “都大摇大摆了,当地官员是做什么吃的?这就好比一偷儿,大摇大摆的从你家偷了东西,在你面前晃一圈儿,再大摇大摆的自大门口出去,做为被偷的家主,莫非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明湛好奇的问,“我不太了解这个,不过我知道,大一些的州府,必有驻兵,小一些的县衙,也有捕块。莫非国家花银子是养他们玩儿的,为可不把这些盐枭抓起来?那些人,纵使有一二手下,难道还能与国家军队相提并论?”
  沈东舒开始冒汗了,你,你屁都不懂,咋这样难缠哪。
  凤景南欣慰的看明湛一眼,真没白带你来。
  凤景乾也欣慰,犀利,够犀利,朕早就想治一治这两淮盐课了,正缺引子呢。
  凤明瑞上前一步,朗声道,“禀父皇,儿臣愿前往两淮,纠查盐课。”
  唉哟,这刚打了一声锣,戏刚开始唱,你着什么急呢。
  你个愣头青哪。凤景乾只恨不能将凤明瑞的脑袋按下去。

 

  84、笨蛋

  明湛在宫里住了五年,他与凤明瑞是邻居,不过与凤明瑞打交道的时候不多。凤明瑞此人不善言辞,曾救过明湛半条命。
  当年,明湛初进宫在小校场饿晕,就是凤明瑞背了他回来,据小道消息传,由于那会儿明湛体重超标,把凤明瑞累的够呛,好几天都驼着腰走路。
  凤明瑞天生一张冷面,却不知原来是如此急性之人。
  沈东舒心内一喜,两淮盐课自来关系复杂,这个篓子可不好捅,正好有四皇子接了话茬儿,乐得运道好。
  只是四皇子虽年轻冲动,四皇子的爹可是做惯了猎人的老狐狸,凤景乾温声拦道,“明瑞,且先听东舒说下去,事情并没这样简单。”
  沈东舒接着冒冷汗,不过幸而他事先有的准备,盐课里枝蔓复杂,没两下子的真不敢挑这个头儿,沈东舒年过而立,能站在这个位子已经相当的不简单。不过,他也得先试一下水的深浅,继而抛出一条小鱼儿,沉声道,“就有江淮盐枭苏幸,狡猾异常,官兵几次围剿皆无功而返,其人狡诈,其性贪鄙,种种恶行,罄竹难书。”
  凤景乾道,“一个私盐贩子,还能通了天不成。着江苏巡抚崔鲁道,即刻缉拿苏幸,斩首示众。”
  这一出戏中场暂停,大臣告退,余下就是凤景乾教子的时间了,当然,为以示亲近,凤景南和明湛还在。
  “明澜,你怎么看?”凤景乾先问凤明澜。
  凤明澜刚刚二十出头儿,少了几分遗传自母亲的艳丽,多了些英气,不过依然面目秀丽,凤明澜想了想,“天下这样多的百姓,每天都要吃盐,吃盐的人没有减少,盐课上卖的盐却少了,至使食盐大量屯压,可见的确是私盐贩卖成风,贩私盐之事的确该大力稽察,警示民心。”
  “明祥,明瑞,你们说呢?”
  凤明祥道,“儿臣以为苏幸只是一个特例,如果想彻清私盐,须用重典。”老爹都要砍人脑袋了,的确是要用重典了。微抬头看父亲的脸色,凤景乾却依然是无辨喜怒的高深莫测,只是一眼望进凤明祥的试探的眸中,凤明祥心头微颤,忙低下头去。
  凤明瑞冷脸道,“若是官盐好买,人们何必冒着被治罪的危险去买私盐。如今盐课萧条,虽有私盐泛滥的原因。究其本根,盐是大家都要吃的。一买一卖,差的无非是银子。可见私盐的确是比官盐便宜太多。”
  凤景乾并未说话,眼光看向明湛。
  明湛搔了搔下巴,“皇伯父,我不太懂这些盐的事儿。不过,我觉得倒不必处死苏幸,押解入京,一问他就知道了。”
  马后炮!
  朕砍人脑袋的话刚放出去,你小子又要将人押解入京,你有话怎么不早说啊!你成心给朕找麻烦呢,是不是?
  凤景乾哼一声,“如此为害两淮盐课的败类,不死为何。”皇帝说话,就得一言九鼎,金口玉言!朝令夕改,那成什么了。所以纵然是错,也只好一错到底了。
  何况苏幸死有余辜,凤景乾也不觉自己有错。
  明湛只好闭嘴了。
  明湛跟着凤景南回家。
  凤景南问明湛,“你觉得沈东舒如何?”
  “谨慎,滑溜溜的,就是不知道他是站哪边儿的,听说盐商挺有钱的。”明湛找水喝,他并不常来凤景南的书房,凤景南指了指临窗的几上的茶寮子,明湛过去倒了两盏茶,喝一杯,另一杯递给凤景南,“怪年轻的。”
  “他是两淮大盐商沈家子弟。”
  “商人不是不可以科举么?”
  凤景南垂眸看一眼手里的玉盏,道,“他幼时在念书上便极有天资,他爹沈百万便将他过继给旁枝一户读书人家,从而科举成名。”
  “这样都成?”明湛笑,沈百万的脑袋还真是灵光,点了点头,“这位沈老爹还挺开明的,那沈东舒是代表两淮盐商么?”
  “还有消息传,沈东舒与生父素来不合。”凤景南笑了笑,“哪有绝对的是或非,沈东舒的立场本身并没有错,盐商是官商,自然是站在朝廷这边儿的。盐商的利益,便是朝廷的利益。”
  “云南呢,我知道云南也有盐井。是不是也有许多私盐屡禁不止?”
  凤景南拉过明湛在身边儿坐了,笑道,“私盐是永远禁不完的。历朝历代,你读史,可真看到哪朝把私盐禁光的?归根结底,还是利益作祟。私盐之所以称之为私,是不必向朝廷交税的。所以他成本就低了,卖的时候便能便宜,便宜的东西,谁不喜欢呢。云南自然也有私盐,只是没有江淮这样厉害。”
  “拿盐商来说吧,除了要缴纳的盐课,每办一次盐引都要经过十几道手续,层层剥皮,这些银子,都要从盐里赚出来,而盐商也是要吃饭的,盐价怎么低的下去呢?”凤景南道。
  “这些事,皇伯父不知道吗?”
  “怎会有皇兄不知道的事,”凤景南笑睨儿子一眼,“朝廷要的是盐课,盐商要的是银子,若两样都不错,私盐之事其实并不会上达天听。如今官盐屯积严重,盐课上没了银子,朝廷就少了银子花,户部要赤字了,这事儿自然就来了。”
  “瘤子长大了不得要人命,为什么不在先前徐徐图之?”
  “皇兄登基十五年了,先帝过逝时,银库里只有压库的五百万,办个丧事都紧巴。开始要封赏功臣,安抚勋贵,哪样不要银钱?”凤景南道,“西北蛮族蠢蠢欲动,驻军几十万,每日花销多少。再有,每年不是这里旱灾,就是那里洪水,赈灾救济,哪个不要银钱?那会儿,都是盐商献出来的银子,皇兄得知他们的情。还有,盐商每年往各王府勋贵家的孝敬也不是小数目。朝中便有数不清的人为盐商说话。”
  “盐价的事儿,所涉不仅是盐商,盐贩,更有盐政。”凤景南笑呷一口茶道,“盐政素来是朝廷第一肥差,要根治这一块儿,就得把那个‘肥’字去掉,如此第一,盐商的成本降下来,盐价才能降下来。第二,盐价降了,再另用重典惩治私盐。如此,盐才能卖出去,朝廷的盐课才能收的上来。”
  明湛听的明白,低声道,“那皇伯父这是要有大动作了?”
  “我猜着是。”凤景南道,“如今朝廷正安稳,肃清盐政已是当务之急。”
  “云南的盐课有多少啊?”明湛将耳朵递过去,凤景南轻声对他讲了,叮嘱道,“这你就知道了吧。我看皇兄已经下了决心。”
  “皇伯父会不会跟你借银子哪?”
  “又无兵马战事,那些盐枭不过是些草莽,怎会抓不到人?这里头的猫腻啊,想一想就能知道。”凤景南胸有成竹一笑,“等着瞧吧,这还只是个开头儿。你要多学着些。”
  “学什么?你怎么有话不直说呢,还说让我学,我跟谁学啊?”明湛最恨别人话说一半,能急他个半死。胳膊肘撞撞凤景南,催促着。
  凤景南啧啧两声,皱眉敲他大头,骂道,“真是个蠢货,这还用我说吗?”
  “你不说我能明白?”明湛老实的问。
  “吃饭比谁都多,白长这么大脑袋,”凤景南斥道,“学什么?跟着皇兄学怎么为君为主,跟着臣子学怎么为臣为忠,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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