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喝了一杯茶,秦歌才接著说:“那你也知道了朕与何欢的关系吧。”申木点点头,想到陛下这一辈子为情所伤,他的泪掉得更凶了。
秦歌吐了口气,两人间又是一阵沈默。过了许久,秦歌开口:“申木,凤鸣王这麽走了对他来说未尝不是解脱。何欢不知道朕是他的亲哥哥,他的身边如今只剩下你这位亲人,你要做的是陪著他,而不是追随已逝的人而去。”
申木紧闭的嘴里溢出了呜咽。
“申木,你可知凤鸣王给朕的那个箱子里放了什麽?”
申木捂住嘴,点点头,不让自己哭出声。
“你可知,凤鸣王为何要给朕,凤丹?”
申木抬起头,过了会儿,他还是点点头。
秦歌沈声问:“你可愿帮朕?”
申木愣了,但也是转瞬间,他哑著嗓子问:“皇上,您要,自己吃吗?”
“朕要为朕所爱的男人生下孩子,就如你的陛下。”
申木的嘴唇颤抖。
秦歌镇定地一字一句地说:“朕知道此事危险,朕也有可能如凤鸣王那样难产,甚至需要剖开肚子,更可能因此而丧命。申木,你可愿帮朕?”
“皇上……”申木站了起来,手都在抖,“您为何……您不知道陛下当初遭了多大的罪,才生下……皇上,您和陛下不同,梁王……是喜欢著您的,您不需要看著他的孩子来思念著他。”
秦歌微微勾起唇角:“申木,你还是不了解你的陛下,他生下何欢不是为了思念谁,而是因为何欢是他所爱之人的孩子。为自己爱的人生下孩子,仅此而已。”
申木愣愣地站在那里,他被大东皇帝嘴角的那抹淡淡的笑,眼里淡淡的温柔所震撼了,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眼前一阵恍惚,他好像看到了陛下得知自己怀有身孕後脸上那绝美的笑,满是温柔与期待。
眼泪不受控地流出,申木哭著点点头,跪下:“陛下只管吩咐奴才便是。”
秦歌满意地说:“从今日起,你就是内宫副总管,朕需要一个稳重可靠的贴身总管,你与温桂轮流在朕身边伺候。何欢就住在宫里,若他想出宫住,朕会给他建府。待时机成熟後,朕会封何欢为王。他是朕的亲弟弟,朕会照顾好他。他身边朕也会挑一些心细的奴才,也会找人保护他,朕会做到凤鸣王对朕的嘱托。”
申木磕头:“谢皇上。”
“起来吧。”
申木站了起来,然後他就听到秦歌说:“这件事不许透露给梁王和何欢,谁能知道此事朕自有打算。”
申木又一次愣了,皇上不告诉梁王?但他只是点了点头,说:“奴才记下了。”
“好,你去吧。”
申木擦干净脸,退了出去。
坐在炕上,秦歌陷入沈思。即使没有问申木,他也猜得出当初凤鸣王怀著何欢时是如何地艰难。身为帝王,保密原本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他要怎麽做?
※
偷偷看了皇上一眼,温桂忧心忡忡地放下棉布帘子,一个月前已经正式上任的申木在他身後低声说:“温公公,你回去吧,皇上这里有我呢。”
温桂拉著申木走到一旁,小声问:“申公公,你可知皇上怎麽了?这都一个月了,皇上天天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很担心啊。”
申木佯装不确定地说:“皇上可能是担心出征的大军吧。虽说庄将军已经攻入了凤鸣,但战事未定之前皇上又怎麽会放心。”
温桂不疑有他地叹道:“皇上这阵子瘦了。”王爷回来他怎麽交代?
申木拍拍温桂的肩,说:“待捷报一个一个的传来,皇上就有吃饭的胃口了,温公公你快回去歇著吧。”
温桂立刻笑著说:“那皇上这边就劳烦申公公了。”跟申木道了别,又嘱咐了侯在外头的太监们几句,温桂一肚子担忧地离开了。对於申木一来就成为副总管这件事温桂没什麽嫉妒,也不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虽说他是总管,可和申木在一起他就是会不由自主地会放低身段。这相处的一个月,他发现跟申公公比,他还差得远,也难怪人家能做到三品公公,他才五品。
回了屋,冻呵呵地点燃炭火盆里的炭火,温桂快速打来热水洗漱上床。被窝里很冷,温桂冻得牙齿都在打架,这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人显然也觉得很冷。插上门闩,他快速走到床边脱衣上床。
“你怎麽来了?”温桂很诧异,也很紧张,不会叫人发现吧。
来人快速钻进被窝,因为太冷而倒抽了口气,然後揽紧温桂,这才回道:“皇上让我今後和阎日轮流值夜。阎日的功夫不错,我也放心。皇上估计是想给咱俩多一点相处的时间,所以才这麽决定。”
温桂的脸有点红,他把头埋进孔谡辉的肩窝里,不说话了。
“皇上这阵子是怎麽回事?担心王爷?”孔谡辉也看出秦歌有心事。
温桂道:“申公公说皇上可能担心战事吧,毕竟是去攻打凤鸣。唉,这几日太子殿下也是发愁呢,天天嚷著不回去不回去,我也不知道皇上是什麽意思。不过皇上对太子殿下还真是有耐心呢,不仅让太子殿下住在宫里,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身边伺候的人也是百里挑一。皇上是把太子殿下当亲弟弟疼呢。”
孔谡辉撇撇嘴:“那个何欢就是个长不大的娃,他回去当凤鸣王不出一年凤鸣就乱了。不用管他,皇上和王爷自有安排,我看那凤鸣王不是个傻子,我们都能看清的事情他会看不到?”
温桂冷得缩了缩身子,孔谡辉翻身抱住他:“睡吧,明早还要早起。这天太冷了,鸟都要被冻掉了。”
温桂的脸瞬间涨红,不敢接话,而是闭上了眼睛,道:“这个时候凤鸣也不是太冷,王爷应该不会太遭罪。”
“嗯。睡吧。”
“好。”
※
夜深了,一人抱著暖炉跑到了东暖阁,一看到他,申木惊呼:“太子殿下!您怎麽来了?”
“皇帝哥哥呢?”何欢的大眼睛有些湿润。
申木一看他那样子赶紧让他进屋,低声说:“皇上在批奏折呢,您怎麽来了?”
“我睡不著。”何欢吸吸鼻子。
“殿下,您……”申木的话没说完,屋内传来秦歌的声音:“何欢吗?进来吧。”
何欢的大眼睛闪过惊讶,然後抱著暖炉进了里屋。屋内很暖和,秦歌还没有歇,看著冻得鼻子通红的何欢,他指指炕的另一头:“上来,别冻著了。”
“嗯!”何欢欣喜地跑过去上了炕,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住。秦歌放下笔,蹙眉问:“外头这麽冷,你怎麽不好好睡觉?”
何欢的眸中划过难过,低头道:“我刚刚梦到父皇了。”
秦歌无声地叹了口气,淡淡地下令:“躺下,闭上眼睛。”
何欢的脸上马上有了笑,听话地躺下,不过没闭上眼睛,而是担忧地问:“皇帝哥哥,您还不歇息吗?已经很晚了。”
“朕习惯了,别说话,闭上眼睛。”秦歌沈下脸,何欢立刻乖乖闭上眼睛,嘴角带著笑。
看著脸色仍然略显苍白的何欢,秦歌的心窝止不住地发酸,直到何欢发出了轻轻的鼾声,秦歌才重新拿起笔继续批改奏折。这一个多月他已经把之後的事情全部想好了,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那件事了。
沈溺:第九十章
在秦歌登上迎春楼与百姓们同乐之时,大东国迎来了又一个新年。鞭炮声声,皇宫的一隅却异常宁静。让孔谡辉和温桂陪著何欢一起出宫玩耍,秦歌留下了阎日。
跪在地上,阎日等著皇上开口,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单独留下他,他同样看出了这阵子皇上的心有所思。
秦歌没有开门见山地说出留下阎日的用意,只是漫不经心地喝著茶,看著书,不出声。可就是在这样的漫不经心中,身为帝王的威严却依然无法令人忽视,甚至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的高深莫测。阎日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胆战心惊,脸色一如以往的苍白,他平静地跪在那里,只是手心比往日多了些汗水。
慢悠悠地看过二三十页,秦歌把书一合,放在了一边,阎日双手前伸,跪趴在了地上,皇上要说话了。
“阎日,朕曾问过阎泯一个问题。”秦歌拿过茶盅,语调也是慢悠悠的,“朕问他,若有一日朕要他杀了梁王,他会怎麽做。现在,朕也同样问你这个问题,若是你,你会怎麽做?朕知道你平日里没少给梁王送信。”
阎日的身上瞬间冒出了冷汗,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抬起身子,过了会儿之後才道:“奴才是皇上的奴才。皇上让奴才做什麽,奴才便做什麽。只是……”
“只是什麽?”冷凝。
“只是……”阎日大不敬地抬起了头,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是明显的不解,“奴才知道,王爷绝对不会背叛皇上,就算是王爷做了什麽惹皇上不悦的事,那其中也定有误会。但若王爷真的背叛了皇上,奴才,绝不会手软。皇上信任奴才,王爷也信任奴才,奴才私心里希望皇上与王爷永远像现在这样。”
“你,都知道了些什麽?”秦歌的双眸微眯,帝王之气瞬间迸出。
阎日咽了咽嗓子,冒著杀头的後果开口:“皇上和王爷……两情,相悦。”说完他就开始磕头,好似那不是他自己的脑袋,一声声的仿佛要把地板砸出个坑。
“起来吧。”身上的戾气消失,秦歌的面容平静。
阎日站了起来,额头上已经多了个血窟窿。
“阎日,朕,要做一件事。”秦歌的气息微微不稳,“这件事,在事成之前绝对不能让梁王得到一点儿风声。朕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帮朕做这件事。朕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
阎日的身子一震,抿紧了嘴。
秦歌继续道:“孔谡辉和温桂的衷心,朕是知道的。但是他们与梁王的关系太好,朕怕他们忍不住说出去,坏了朕的大事。若你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半点风声,朕会,阉了你,让你做个真正的太监。”
阎日重重地跪下:“奴才的命是皇上的,皇上只管吩咐,奴才一个字都不会说。”
秦歌从榻上坐了起来,低声道:“朕,要为梁王孕育子嗣,你要为朕做掩护。”
当秦歌说出前半句话时,阎日就傻了。他甚至忘了尊卑地抬起了头,怔怔地盯著皇上,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秦歌冷了脸:“怎麽,你当朕在开玩笑吗?”
阎日一个激灵,慌乱地摇头,冷汗顺著他的额角流了下来,震惊万分的他连话都说不出了。
秦歌冷哼道:“朕知道自己在说什麽。朕得了一个可以以男儿身受孕的法子,只是这过程麻烦了点儿,在孩子出世之前,朕也不打算让梁王知道,不然朕也不会找你来。”
这回阎日只会点头了。
“你现在去把容太医叫来,就说朕有些不舒服。不要让人看出端倪。从今日起,朕身边不许安排小鬼。”
阎日还是点头,然後擦擦汗,躬身退了出去。秦歌吐了口气,心怦怦怦直跳,在他看了那封信後,他一直无法平静。
很快,容丘就来了,虽然今天是大年初一,但身为太医院医首,他自然要第一个留守在宫里。一听皇上身子不舒服,容丘提著药箱跟著阎日匆匆赶到了仁心堂。当他从皇上那里听到皇上找他来的用意後,他和阎日一样,整个人傻掉了。但是,也有点不同,那就是他脸上还有一种“难道真有此事”的惊愕。
秦歌看出来了,他马上问:“你知道凤丹的事?”
容丘脸皮僵硬地说:“臣父曾对臣提过此事,说世上有一种奇果,吃了可以使男子孕育子嗣。臣父说他年轻时曾救过一位怪人,那人神武钱财,便给了父亲一张药方来抵诊金,说有了这张药方,男子才可能孕育子嗣。父亲钻研了那副药方,是很奇特,但是父亲从未见过什麽凤丹,也就当是那怪人胡言乱语了。”
真是天助我也!秦歌略显激动地说:“你马上回去把那副方子找出来!阎日,你随他一道去。”
“是。”
容丘双腿发软地和阎日一起走了。
秦歌的脸上是无法克制的喜悦,看来老天是有意要他为子昂生下孩子,不然为何会把容氏父子与何欢送到他面前?
※
焦急地等了许久(其实不到半个时辰),秦歌终於等回了容丘和阎日。当秦歌把凤鸣王给他的那副方子交给容丘後,容丘把两张方子一比较,竟然是一模一样!
秦歌很直接地对荣丘和阎日说:“何欢就是凤鸣王生下的孩子。”阎日和容丘同时瞪大了双眼,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皇,皇上……”容丘声音发颤地说,“您……”
秦歌心情愉悦地点点头:“朕,要亲自生下孩子。”
容丘手里的药方徐徐落在了地上。而秦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的心肝都要震碎了。
“朕手里有凤丹,你照著这个方子给朕调理身子,朕给你三天时间配药。这件事,阎日应该已经对你讲过了,传出去半点风声,朕灭你满门。”
这最後一句话如一道雷劈在容丘的头顶,他“咚”地一声跪下,低喊:“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女人生孩子都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更何况是男儿!那位怪人曾对家父说男儿有孕只有一个法子能生下孩子,就是剖腹。皇上!您是我大东的天!您不能拿您的安危开玩笑啊!皇上只要宠幸一两个女子便会有子嗣,皇上实在没有必要亲自生子啊!”
秦歌冷道:“朕要女人为朕生孩子何须等到现在!你只管为朕调理即刻,朕是否能活下来不需你操心!”
“皇上!”
阎日同时出声,跪了下来:“请皇上您三思!”
秦歌一掌拍在榻上,怒道:“这就是朕三思後的决定!你不愿给朕调理,大东这麽多的人,朕难道还找不出能给朕调理的人吗?”
“皇上……求您三思……”容丘和阎日哀声祈求,一直都还在浑浑噩噩之中的阎日在听到皇上要剖腹才能生下孩子後瞬间清醒了,他不能让皇上这麽做!
秦歌气急:“你们别以为朕不敢杀你们。要麽,你们听朕的话;要麽,你们死,朕找他人!”
“皇上……”容丘和阎日的眼睛都红了,容丘嘴唇颤抖地问:“您……您为何要……”
秦歌握紧双拳,哑声道:“朕,要为朕爱的人,生下孩子。”
容丘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阎日怔愣的看向皇上,一股他无法承受的冲力撞入他的心窝,他只觉得无法呼吸。
“告诉朕,可以,还是不可以。”
容丘整个身子都发起抖来,看著皇上坚毅的面庞,看著皇上眼中毫不後悔的决然,他不自主地点点头,身体弯曲,跪伏在地上,梗著嗓子回道:“臣,遵,旨。”
阎日也跪伏在地上,双肩颤抖:“奴才,遵旨。”
“很好。”秦歌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一切就等著子昂从凤鸣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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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秦歌满怀期望的时候,第二天,给他做了细致检查的容丘却告诉了他一件非常不乐观的事。
“皇上,这副方子是要让您的体内强行地长出孕育孩子的胎宫,药性极烈。可您的身子属寒体,又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与这方子冲突,施针时不仅会异常痛苦难忍,而且很可能对您的身子造成损伤。皇上,请您,三思……”
秦歌的眉心拧紧,接著不为所动地说:“朕已经说过了,朕要孩子,你尽管做就是。凤鸣王可以生下孩子,朕也可以。”
容丘还想再劝,可一看皇上的态度,他只能把劝说的话咽回去,收拾好药箱说:“臣这就回去配药,初五的晚上,臣为皇上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