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何欢情急之下抓住了阎涣的手,看看那两张椅子,再看看阎涣的个头,最後又看看自己的床,他犹豫道:“要不……你跟我一起睡床上吧,你是我的贴身侍卫……也不能每天在椅子上睡……嗯,反正,床足够大,而且还有多余的被子。”
阎涣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讶,何欢这才觉得自己的话很不对头,他放下手,讪讪道:“啊,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不习惯,我睡床上,你却睡椅子……”说到这里,他的头都低下了,声音如蚊子叫。其实是在父王离开後,他很怕自己一个人睡。
“那属下就逾矩了。”
在何欢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时,阎涣把床内侧多余的被子拖了过来,铺在了外侧,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一直到对方开始脱衣裳时他才反应过来,心怦怦直跳地钻进了自己的被窝,然後眼睁睁看著阎涣脱得仅剩里衣,并放下床帐钻进被窝。
一道掌风挥出,屋内的烛火灭了。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何欢的心跳得厉害,却也安宁了。他拉高被子捂住自己的半张脸,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邀请别人和自己一起睡。可是,在他思念父王、担心皇帝哥哥的夜晚,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他只觉得很安心,很安心。
过了许久,就在阎涣以为何欢睡著时,他听到一声低低的声音:“阎涣,谢谢你。”
“该说谢谢的是属下,谢谢殿下愿意让属下在床上歇息。”
何欢的脸在黑暗中变得通红。“不,不用谢……嗯,你,你是我的贴身侍卫,这,应该很,唔,正常吧。”
“嗯,很正常。”
何欢松了口气,阎涣觉得很正常就好,不然让阎涣以为自己是个不稳重的人就不好了。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何欢暂时抛开心中的难过,让自己睡觉。
当身边的呼吸声平稳之後,阎涣睁开了眼睛,双眼闪著精光。他慢慢坐了起来,一指点了何欢的睡穴,下了床。
……
这晚是温桂和孔谡辉值夜,不必守夜的阎日过了子时才返回自己离仁心堂不远的临时住处休息。在秦歌施针之後,阎日的面色比以前更加苍白了,也瘦了许多。别人只当他是照顾皇上辛苦,也因为如此,温桂总是找机会让他回去休息。但阎日却不肯,若不是这个时候他不能倒下,他一定要天天守在皇上身边。
刚刚躺下,屋外传来了几声猫头鹰的叫声。阎日快速下床披著衣裳走到窗边,推开了窗,一人闪了进来,随手关上了窗。
黑暗中,来人面色冷厉地直接问:“你可有把皇上中毒的事告诉王爷?”
阎日似乎预料到此人会来,不仅不惊慌,反而诧异地问:“皇上中毒?谁告诉你的?皇上这阵子身子不适,就有人乱说了吗?被太师知道了,会惹来麻烦的。”
“别跟我装糊涂!”来人揪住阎日的衣襟把他提了起来,“王爷临走时是怎麽交代你的?!出了这麽大的事你怎能跟其他人一起瞒著王爷?!”
阎日面色不变地挣脱出来,淡淡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是何欢太子的贴身侍卫,还是不要总往我这里跑的好。”
“你!”来人很想给阎日一拳。
阎日静静地看著他,说:“我是王爷的人,更是皇上的人,皇上叫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不让我做什麽我就不能做什麽。皇上说何欢太子身边得有个靠得住的人,我跟阎罗王要了你,我觉得你很合适。你我在阎罗殿虽是同级,但在宫里你却要听我的。回去吧,不要让人看到你来我这里。”
说了几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阎日打了个哈欠,是要送客了。眯著眼睛借著冰冷的月光盯著阎日,来人在心里琢磨那几句话,过了半晌,他紧握的拳头松开,低声道:“我今後不会再擅自来找你,照顾好皇上。”也不等阎日回话,来人推开窗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吐了口气,阎日关上窗户返回了床上。缩在被窝里,阎日的呼吸声中带了几分沈重。他睡不著,一闭上眼睛脑袋里就会出现那一晚,就会出现皇上满是痛苦的脸。阎日从来没有这麽沈重过,哪怕是被人像牲口一样关在笼子里时,他也没有这麽沈重过。可现在,只要一看到皇上,心口的沈重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但他管不了那麽多了,如果不做点什麽,早晚有一天,他会被这股沈重活活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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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回家……这个月就不更了,到2月1号再更。
沈溺:第九十五章
二月末,秦歌状况明显好转,气色也渐渐开始恢复,容氏父子紧绷了两个月弦终于松了一半。最明显就温桂和何欢,两人脸上多了笑,多了轻松。不过秦歌仍把政事交给了太师,虽然好了许多,但腹部总隐隐地难受,胃口也依然不大好。他这回“中毒”把林甲子魂几乎吓没了,在他还没有复原之前,林甲子也不敢让他太过操心,只在每日探视时把内阁无法决断事说给秦歌听,得了秦歌意思后他再回内阁传旨,虽然累了许多,但皇上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太师,这阵子辛苦了。”握着林甲子手,秦歌真心地说。
林甲子眼眶湿润,另一只枯瘦手覆在秦歌手上,手背上老人斑似乎又多了一些。摇摇头,半天才开口,哑声道:“只要皇上您没事,老臣就不要这条命,也无所谓。”
“太师,不要这么说。”秦歌也感慨万千,“您朕太师,将来还要做太子太师,朕江山,不能没有老太师。”
林甲子两手握紧秦歌手,老泪纵横:“皇上……您……您可千万不能,丢下老臣啊……您龙体关系着大东百年基业……老臣……送走了太皇和先皇,老臣……怕啊……”
秦歌内疚地说:“朕会活得好好。太师,朕不会再让您担心了。”
“嗯,嗯……”林甲子赶紧擦擦涌出来泪,又喜又担忧地说,“皇上这回生病,索性朝中无甚大事,只是……”
“只是什么?”
林甲子咬咬牙,沈声道:“只梁王势力超出老臣预料。皇上,老臣不会做落井下石事,可梁王势力皇上您不能不防啊。也许皇上您不爱听,可老臣不能不说。凤鸣王那道遗诏令梁王名声大噪,如今他又双王在身,这回他若拿下凤鸣,就朝中那些中立派也会站到梁王那一边。何欢太子是他义弟,当何欢太子接掌凤鸣后,梁王背后就多了凤鸣这个靠山,皇上若还不醒悟话,只怕养虎为患啊。”
出乎林甲子预料,当做好了被皇上训斥准备时,却见皇上只淡淡吐了口气,没有丝毫不悦之色。
“朝中有多少人反对梁王?”
林甲子斟酌地回道:“近四成。”
“又有多少人保持中立?”
“近……二成。”
“那就是说,支持梁王的有近四成?”
林甲子点点头,一时看不透皇上心思了。
靠在床头,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秦歌才缓缓道:“老太师,梁王事朕一直都有朕的主意,不过您说事朕也确实该注意了。只这件事急不得,朕手边目前除了您就只有梁王还能让朕相信,其他人……尤其内阁那几个,朕不说也罢。”
“咏春宴上选出来官员历练不够,还不足以担负重任,也不足以令朕放心。太师,朕是皇上,朕可以得到天下人,可又有几个人是真心对朕呢?这不可不说是朕悲哀。朕手上总要有几个心腹之人才好办事,人心隔肚皮,梁王与朕自小一起长大,朕还算了解,别人,朕根本无法相信他们。”
林甲子叹了口气,这是身为帝王悲哀与无奈。想起来,先皇最信任似乎也只有和伍浩。这么一想,伍家与皇室牵绊果然非常深。
秦歌略显疲惫地说:“太师,梁王朕现在还不能动,一动就会引来朝堂震动,甚至会让那些原本就蠢蠢欲动的有心人伺机作乱。朕会在合适时候慢慢动他,一点点地削他的权,直到他再也无法影响朕为止,您说这样可以吗?”
林甲子惊讶不已,皇上竟然有了动梁王念头!
秦歌讥嘲地说:“梁王日渐做大,朕就算看不到也会有风声传到朕耳朵里,柳家不已经快上天了吗?而且太师说对,梁王这两年得到权势太大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乱子。但梁王现在凤鸣,朕不仅不能动,而且还要赏,不然他把朕几十万大军带走了就麻烦了。太师,这件事不能急,您给朕些时间。”
林甲子突然跪了下来,眼中带泪地低喊:“皇上,您……老臣……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秦歌侧身单手扶起跪在床边太师,淡淡道:“太师一心为朕,一心为朝廷,朕岂会不明白太师意思。有太师在,朕才能放心啊。”
林甲子激动万分,以为皇上这次仍会驳回奏议。
坐下来平复了之后,林甲子又说出另外一件事:“皇上,虽然这件事您不爱听,可老臣还要说。您这次生病,朝中之所以会有恐慌,皆因皇上您没有子嗣。皇上有了子嗣,立了太子,才能稳定朝纲。这回又有人提出召回安陵王一事,被老臣重罚了一番。老臣怀疑皇上中毒事与安陵王脱不了关系。自从皇上登基后,安陵王对返回京城事就从未死过心,皇上没有子嗣,安陵王就更不会死心。皇上,您可以不娶妃,但一定要有子嗣啊。”
再次出乎林甲子预料,秦歌听完后嘴角多了一抹微笑,话中有话地说:“老太师,朕都不知道您这么开明,朕还以为会逼朕娶妃立后呢,原来只要朕有个儿子,无所谓谁生的。”
林甲子尴尬地说:“当然,老臣也希望朕身边能有几位善解人意妃子,也希望皇上后宫充盈。只这几年老臣也看出来了,皇上不愿娶妃实乃没有遇到心仪女子。唉,皇上您一国之君,是天子,再怎么贤惠女子进了宫也难免会有私欲,这也皇上迟迟不愿娶妃原因吧。”
秦歌点点头:“那些女人看朕眼神恨不得把朕吞下去,实在令朕恶寒。朕也不想那些女人为了争宠把朕的后宫弄得乌烟瘴气。先皇只有母后一人,后宫安宁,朕受先皇影响颇深,要么不娶,要么就娶自己心仪人。只朕没有先皇好运,至今仍未碰到合适朕女子。不过这次朕中毒,朕也醒悟到没有子嗣不行。朕会安排此事,让那些人闭嘴。”
“皇上!”林甲子要无力承受这一波波惊喜了,“只要皇上您肯要子嗣,老臣绝不再提让皇上您娶妃事。”
秦歌满意地说:“有老太师这句话朕便放心了。朕会挑一个合适女人为朕生下孩子,不过朕不能保证会娶她。当然,朕会安排好那位女子。”
“老臣明白,老臣明白。”这个时候林甲子哪里还会在乎皇上娶不娶。
心中两件大事都有了眉目,林甲子面带喜色地离开了仁心堂。在走后,秦歌双手捂着肚子,嘴角淡淡笑。安抚了太师,朝中许多事就好解决了。四成……支持子昂人只有四成……这还远远不够。
沈溺:第九十六章
“皇上,您该喝药了。”温桂捧着托盘走了进来,秦歌的脸上瞬间恢复平静。
把药碗端给皇上,温桂一脸的为难和欲言又止。喝了药,秦歌把碗递给温桂,温桂接过后没有离开,而是面带焦急地有话想说。
秦歌眼尾一挑,不怎么高兴地开口:“你也学会偷听朕与大臣们说话了?”
温桂扑通一声跪下,脸色煞白地说:“奴才不敢,奴才,奴才是不小心听到的……奴才听到太师说王爷……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秦歌一手轻揉着肚子,在温桂站起来后说,“你一定很奇怪朕为何会同意太师的奏议。”
温桂猛点头。
秦歌不答反问:“倘若朕真要勤梁王,你和孔谡辉会如何选择?是与梁王决裂还是背叛朕?”
“皇上!”温桂吓得又跪下了,急慌慌地说,“太师根本就是多虑了!王爷就算是大权在握也是一心为了皇上,皇上您最明白的不是吗?”
秦歌却仍是那句:“朕与梁王,你和孔谡辉会选谁?”
温桂急得眼圈都红了,他张张嘴,哑声。过了半天,他痛苦地说:“若王爷背叛了皇上,奴才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绝不让王爷伤了皇上……皇上,奴才希望,奴才希望皇上和王爷能在一起,奴才希望皇上和王爷能永远像现在这样,不离不弃。”
秦歌看着温桂,脸色的冷色变成了温暖,道,“看来朕的这个问题令你十分为难。”
温桂哭了。
“起来吧。”
温桂擦擦眼泪站了起来。
秦歌勾起嘴角:“你是朕的贴身人,却一心向着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温桂察言观色,自然看出皇上并无不悦,变大胆地说:“王爷没有给奴才什么好处,只是奴才私心里希望皇上和王爷能永远不要变,奴才看着皇上和王爷在一起才高兴。皇上和王爷谁都离不了谁,皇上和王爷天生就该在一起才对。”
“你这泼皮像倒还挺像他。”秦歌撑起身子要躺下,温桂急忙上前扶住他。伺候皇上躺下后,温桂又诺诺地问:“皇上,您朕的要动王爷吗?”
“大胆。”
“皇上恕罪。”温桂咬咬嘴,“奴才,奴才是担心皇上顶不住太师他们的压力。”
秦歌瞪了他一眼:“朕看你是对朕不放心。”
温桂不敢再说话了,可皇上刚才明明说要削王爷的职啊。
秦歌深吐了口气,幽幽道:“你这样子,朕有些事又如何能交给你办?”
“皇上?”温桂心下一颤,却见皇上闭上了眼睛,不打算多说了。
拿着空药碗惴惴不安地退了出来,温桂下意识地就寻找一道会给他安慰的身影。那人同样在看着他,这时候阎日走了过来,小声说:お稥“温总管,这里交给奴才吧。”
“啊,好。”把空碗交给阎日,温桂低着头走了出去。孔谡辉看了阎日一眼,双手抱剑跟了过去。
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温桂停了下来。很快,身后就传来脚步声,他忍不住地红了眼圈。肩膀被人握住,温桂的身子微微颤抖。
“你相信皇上会动王爷吗?”身后的人说话永远是那样的淡然坚定。
温桂摇摇头:“我不相信,可是皇上刚才说了那些话,我,很害怕。”
肩膀上的手用力。“你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应该最了解皇上才是,皇上的话并不总是一言九鼎,而他的每一个举动也都不会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温桂不解地抬起头,“刚才皇上和太师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我不怀疑皇上对王爷的心,可太师他们一直逼迫的话,皇上为了安抚太师,可能会不得不动王爷。”
“所以说你是一位不称职的总管。”孔谡辉推着他走到一处更加隐秘的地方,小声说,“我刚刚也担心皇上是不是守不住朝堂上的压力也动王爷了,可阎日偷偷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
“皇上宁愿自己苦也绝不会背弃王爷。”
温桂瞪大了双眼。
孔谡辉看着前方,沉声道:“皇上中毒的事情我一直有所怀疑。那天晚上只有阎日和容太医在场,皇上中毒一事也是出自阎日和容太医那里。但是据我所知,如此性裂的毒药当场便会要了人性命;若是慢性的毒药,毒发之后的危险更甚。可皇上只是高热,印堂、嘴唇和指甲都没有中毒的迹象。而且你发现了没有,皇上经常揉肚子,容太医不管是给皇上熬的药还是做的药膳,都是补身补气的,根本没有清毒的药材。”
温桂张大了嘴:“你怎么知道?”
孔谡辉低头凑近他:“你忘了我的身份了